第7章
再後來,偶爾地,明誠會在校園裏“偶遇”靈子,只是微笑着點頭或是打個招呼。靈子那羞澀和甜蜜的笑容,越來越多地落入明誠眼中。
明誠甚至收到了靈子寫的情書,是靈子用日文和拉丁文混合着寫的。
明誠看着精美紙箋上清秀的字體,也不由浮現出一絲笑意。
昨日,去夏洛特宮的路上,明誠又看見了“偶遇”的靈子,在擁擠的人群裏,明誠拉起了靈子的手,這是他們第一次牽手。
無巧不巧地,正坐車路過的明樓看見了。
同樣來參觀的黨內同志董書記和張先生也看見了。
明樓的書房裏,明樓靠坐在座椅上,明誠就站在他的桌子前,跟他彙報。
明誠沒什麽可說的了,明樓還真有點沒聽夠。
“沒了?”明樓問。
“沒了。”明誠忍着氣。
明樓慢慢點了點頭:“這事兒,還真得再想想。”
“您想幹嘛啊?”明誠有點擔心了:“我和靈子本來也沒有什麽的,我就是反感你們那麽草木皆兵的,我聽您的,以後遠離她還不行嗎?”
明樓微搖搖頭:“事情既然發生了,當然是要弄清楚才行。”
“就沒什麽不清楚的,您幹嘛非要把這事兒弄複雜了?”明誠有點兒生氣了。
“你還來脾氣了!”明樓瞪明誠:“你不知道我這麽做是為了誰?我不能讓黨內的同志,對你有一點兒懷疑。”
“誰愛懷疑誰懷疑去,他們能把我怎麽着?”明誠也怒了:“不就是個聯絡員嗎,我不幹了行嗎?”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明樓的聲音也提高了。
明誠看見大哥生氣,到底還是害怕,忍了一忍,還是忍不住,道:“既然不信任我,那好,我請求組織解除我一切職務行了吧。”
“解除你一切職務是吧?行,我現在就作為你的上級,解除你的一切職務。”明樓一拍桌子,對明誠道:“你聽明白了嗎?”
明誠忽然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但還是梗着脖子道:“是,聽明白了。”
“好,你去我房間,把戒尺給我拿來。”明樓挽袖子。
“您,您要幹嘛啊?”明誠有點哆嗦了。
“幹什麽?動家法啊。”明樓提點明誠:“作為你的上級,尤其是黨的上一級領導,我本來是想通過談話和你解決問題的,但是現在,不需要了。”
“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明誠明白了,可是好像有點晚了。
“大哥,您九點還有課呢。”明誠立刻起用緩兵之計。
明樓看看牆上的挂鐘,不到八點。這裏離大學不遠,若是開車去,半個小時也足夠了。
“還有半個小時時間可用,如果效率高,足夠解決你的問題了。”明樓用手點點明誠:“把你的皮帶解下來給我。”
除了在睡覺時,其他任何時間,明誠總是衣着整齊。今兒早上也是穿戴好了新熨燙的西褲,束了純手工制作的黑色牛皮腰帶,鎖扣晶亮,配上潔白挺括的白襯衣,很帥。
“大哥,您,您這可是軍統作風。”明誠本能地就想往後躲。
明樓搖頭:“我說過了是動家法,你不清楚怎麽做?跪下!”
明誠覺得大哥的确是認真的了,便是手心都涼了。
明誠屈膝跪地,解開腰帶的鎖扣,抽出來,雙手奉高。
明樓這才從寬大的書桌後走出來,到明誠身前站定,接過皮帶。
明誠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解開襯衫的扣子,然後脫掉襯衫,将襯衫放到旁側,挺直了背脊。目光低垂,抿了唇不做聲。
皮帶破空的聲音,聽在明誠耳中特別清晰,随即“啪”地一聲,一陣尖銳的痛楚,從背脊上傳來。
明誠握緊了拳頭,一動不動。
第二下抽下來,是五秒之後,“啪”地一聲,皮帶抽離,在明誠健碩的脊背上印下第二道青紫。
明樓看着那道青紫,目光冷峻,第三下皮帶還是抽下來,卻是加了力道,“啪”地一聲,再帶起了一道紫紅的檩子。
明樓停手。
“如果要成就一項事業,就要舍得犧牲,尤其是為了國家,更可以奉獻和犧牲我們的一切,哪怕是我們的生命。”明樓握着皮帶,沉聲說道:“革命不是兒戲,要想成功,不僅需要勇氣、決心,更需要持之以恒,如果,僅因為一些小事,就輕言放棄,就要退出,那就不是男兒所為。”
“大哥,我錯了。”明誠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哪樣的話?”明樓輕喝。
“我一切都聽大哥的安排,我認真工作,精忠報國,永不退/黨。”明誠垂頭。
明樓點頭:“阿誠,不要忘了我們加入組織的初衷,不要忘了我們的誓言。”
“對不起,大哥。”明誠垂頭:“是阿誠錯了,大哥用力打吧。”
明樓看看手裏的皮帶,輕嘆了口氣道:“你是什麽道理都懂的,就是太沖動了些。而這兒,在對敵之際,則是致命的。”
“是。”明誠恭敬地應道:“謝謝大哥提點,阿誠以後一定改。”說到這裏,明誠卻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明樓不由搖頭:“就是天晴了,氣溫也低呢,不知道多穿點兒。”
明誠略側了頭,去看明樓,又垂了頭。
明樓彎腰撿起明誠的襯衣,遞給他道:“快穿上吧,再涼着。”
“不打了嗎?”明誠問。
“小懲大誡。”明樓答。
“謝謝大哥。”明誠舒了口氣,接過襯衣,伸了胳膊穿衣服,又忍不住輕聲“嘶嘶”了兩聲:“大哥,你打我是真舍得使勁啊。”
明樓輕斥道:“打你就是讓你疼的,難道哄着你玩不成。”
“那你也不給我上藥?”明誠有點兒委屈。
“就那麽兩下,皮都沒破,矯情什麽?”明樓說着,又探頭看了一眼明誠後背,才道:“我的力度掌握的好着呢。”
“是三下好不好,疼着呢。”明誠嘟囔着,把襯衫的扣子系好,又把手伸過去:“腰帶給我啊。”
明樓把腰帶遞給他,幫明誠理了理襯衫的領子,對他道:“就這三下,便宜你了。畢竟是黨內同志,還是應該以教育為主,懲戒為輔的。”
明誠有點兒想笑:“是,大哥,我覺得,黨內職務,确實值得珍惜。”
明樓蹙眉。
明誠忙低頭,卻是又輕聲地“嘶”了一聲。他背上确實還有些火辣辣的痛,挺括的襯衣滑過就更痛。
明樓這才有些心疼,示意明誠起身。
“我們很快就要去執行一項更重要的任務,你若沒有對黨的絕對忠誠和較高的政治覺悟,怎麽能堅持下來呢?”明樓教訓明誠。
“我對大哥絕對忠誠啊。”明城跪得腿軟,一時只支起一條腿來,嘴裏卻已辯駁道:“大哥替誰做事我不管,我只替大哥做事。”
“你都進了組織這麽久了,說話怎麽還這麽幼稚?”明樓揚手,真想再給明誠一巴掌。
明誠吓得往後瑟縮了一下,閉了眼睛。
明樓瞪了明誠一眼,收回了手:“以後說話謹慎些。”
明誠應了聲“是”,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道:“這兒也沒外人。您是怕我說順嘴了嗎?”
明樓點頭:“嗯,好習慣要養成,你可給我仔細些,不許給我惹禍,否則,還得收拾你。”
明誠揉了揉腿,站起來應道:“是,我不敢了,我可怕大哥收拾我。”
“知道就好。”明樓走到桌子旁收拾東西:“我上課去了,你在家給我看緊明臺。”
“大哥,您什麽意思啊?”明誠有些納悶。
“聽不懂啊?”明樓收拾好了東西,微微笑道:“從今兒起,你助教的職務暫停,大學那裏,我會給你請假,你就在家裏待着,一步不許離開。什麽時候可以出門了,我通知你。”
不是吧,這就被禁足了。明誠忙道:“大哥,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就不必再關禁閉了吧?”
明樓已經準備出門:“要是敢離開一步……”明樓的話沒有說完,也不用說完,明誠完全懂得大哥話語裏的威脅之意。
“是,我在家好好反省。”明誠立時應命。
“中午多做點好吃的,還有湯……”
“保證鹹淡正好。”明誠截住大哥的話頭。
明樓笑一笑,出門去了。
“大哥再見。”明臺很乖很有禮貌地在門口恭送大哥。
“大哥慢走。”明誠将手提包遞給明樓。
“嗯。”明樓點點頭,出門去了。
“大哥上班去了,阿城哥,你怎麽沒去?”明臺很是好奇。
“我休假。”明誠答。
“我也要休假。”明臺笑嘻嘻地。
明誠微側了頭看明臺。
明臺立刻老實了:“我回屋做卷子去,以後再休假好了。”
明臺跑到自己房門口,拉開門,半個身子進去了,又探出腦袋問:“剛才是不是大哥打你了?”
“大哥打我,你高興嗎?”明誠冷冷地問。
明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幸災樂禍的表情:“誰讓阿誠哥你昨天打我,這下你也嘗到滋味了吧!”
明誠一瞪眼,明臺“啪”地就将房門合上了,只有聲音從門裏面傳出來:“我要做卷子了,阿誠哥你不要打擾我。”
明誠好笑地搖了搖頭,背上又痛了起來。櫻木靈子巧笑嫣然的樣子,卻清晰地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