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巴黎的冬天不太冷,只是這幾日連綿的小雨,打濕了地面。倒是将地面沖洗得潔淨。
雖然整個歐洲也籠罩在戰争的陰霾之中,但是巴黎世博會規模依舊不小。
“夏洛特宮好看嗎?”明臺窩在寬大舒适的沙發裏,問從門外走進來的明誠。
明誠微微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雨傘,脫去外套,才回答道:“好看。”
“比埃菲爾鐵塔還好看?”明臺不信地問。
“嗯。”明誠點了點頭,看看壁爐裏的火:“你冷不冷?
明臺點了點頭:“冷。”
“那為什麽不填木頭?”明誠說着,已去填了爐火。
“我不願意動彈嘛。”明臺又窩回沙發裏去。
“今天你做飯啊,我……我胳膊疼。”明臺又想耍賴了。
這是一座位于城郊的別墅,是大哥明樓的産業。
明家是上海的望族,祖籍蘇州。明樓是明家的大公子,三十而立,尚未成家。明家的掌門人則是大姐明鏡。明鏡如今已年近四十,一直獨身未嫁。
明臺是明家幼弟,身世堪憐,還不到18歲。當年在上海街頭,明鏡和明樓被仇家暗算,明臺的母親舍身相救,推開明鏡姐弟,自己卻當場慘死,留下才2歲多的明臺。
明鏡登報尋找明臺的親人未果,将明臺收留在明家,視若親弟,極盡寵愛。
明誠剛滿20歲。他本是明家一個仆婦桂姨收養的棄兒,明裏呵護,暗中虐待,6歲時,幸得被明樓發現。明樓趕走了桂姨,将明誠收在明家,待若親人。
只是明鏡觀念守舊,認為桂姨雖然苛責明誠,到底還是他的養母,雖然被明家趕走,但是母子關系并沒有斷,所以不同意讓明誠正式入明家的族譜。
長姐為母。明樓一向尊敬姐姐,在家中和順有禮,此事雖是與明鏡争辯過幾回,到底還是拗不過大姐。
不過,即便明誠入不得明氏族譜,進不得祠堂祭祖,但是明樓将明誠視若兄弟,待他與明臺無二。
只是明臺自幼得姐姐明鏡的寵愛,是家裏驕縱的小少爺。不似明誠。明誠自幼就很懂事很乖,跟在明樓身邊做事,成熟穩重,與明臺的恃寵而驕,大不相同。
這次兄弟三人一同來到巴黎游學,也是大姐明鏡的主意。當時戰亂已起,明鏡不希望弟弟們涉足政治,也不希望他們卷入戰争,逼着明樓帶着明誠和明臺來巴黎求學,以躲避戰亂。明鏡自己卻是不肯離開的。明家的生意還需要她打理。
明樓無法違逆姐姐的吩咐,只好帶兩個弟弟來到巴黎。巴黎對明樓來說并不陌生。年少的時候,他就曾被姐姐送到這裏來求學。那時,他還只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在巴黎,留下了許多溫馨溫暖的回憶。
明樓到巴黎四年後,将明誠也接了來,讓明誠也在巴黎大學學習。那時明臺還小,明鏡舍不得明臺到國外去,在家裏少了明樓的管教,明臺這些年很有些嬌慣得不成體統了。
明樓帶着明誠在巴黎學成後回國,卻也不曾回上海去,而是帶了明誠去了南京,據說是在南京大學教書的,然後又在市裏謀職,搞經濟,有好幾年不曾回家去。
直到戰争爆發。明樓想回上海,明鏡卻又不許,讓他帶着弟弟們重回巴黎。
如今明樓已是巴黎大學的客座教授,年輕有為,在經濟學領域獨有建樹。明誠則是明樓的助理,替明樓打點一切事宜。
至于明臺,則正準備參加巴黎大學的招生考試,被明樓和明誠看着每日複習功課。
這棟位于城郊的別墅,也是那時置下的。
明臺是很喜歡巴黎的。他小時候,常和姐姐來巴黎看望大哥和明誠哥。這次随大哥和阿誠哥來到巴黎常住,明臺卻高興不起來。
明臺不喜歡讀書,尤其不喜歡拉丁文。可是大哥和阿誠哥上學時的功課都非常好,兩人都覺得讀書很容易,所以瞧着明臺不會讀書,就更覺得不可思議,常訓斥他。
況且在家裏時,他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事事都有人照顧周到。但是到了巴黎後,他是最小的,明家講究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家規嚴謹,在家裏時,有大姐各種護着他,到了巴黎,他就得乖乖聽兩位兄長的話。
大哥自然是不用說了,說一不二。就是阿誠哥,明臺也不敢惹。雖然阿誠哥也很疼他,但是該板了臉教訓他的時候,也是毫不容情的。
明臺覺得這是一個哲學問題。當幼弟乖寶寶到底有什麽好處呢?雖然是被寵着,被疼着的時候多些,可是也是家裏最沒有話語權的那個。
明臺本來就想家,想大姐,又要被看着讀書做功課,又常常被訓,更覺得委屈,哪還高興得起來。
明家在巴黎的公寓,并沒有雇傭人,一切生活起居,都是明家兄弟自己打理。兄弟三人多半是在學校的食堂用餐,若是遇到節假日,則是在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明樓只在明誠讀書的時候做過飯,等明誠學業結束時,多半就是明誠打理兩人的飲食了。
這次帶着明臺一起出來,明樓當然不能讓他吃閑飯,吩咐他和明誠輪流做飯、收拾房間。
打掃房間這種事,明臺雖然在家裏做得少一些,但是勉強也還做得來。至于做飯這種事,可真是難為明臺了,他本來就不會做飯,難免常被大哥嫌棄飯做得難吃,這可真夠明臺郁悶的了,忙活一溜十三遭的,還不落好。
總算是阿誠哥心疼他,偶爾也會替他分擔家務,但是明臺依舊覺得做飯是一個極大的負擔。
尤其是這幾日巴黎世博會召開,大學裏放起了小長假。明樓吩咐在家裏用餐,明臺已經做了好幾頓飯了,胳膊都累酸了。便是新建的夏洛特宮首次對外開放參觀的熱鬧,他都沒心情去了。
明誠瞧着明臺又耍賴了,也不惱,自去廚房做飯去了。
明誠這幾日的心情格外的好,對明臺也很和藹。
“阿誠哥,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明臺忽然把腦袋伸進廚房,眨巴着大眼睛問道。
明臺、明誠或是明樓,三兄弟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各個都是英俊的美男子。明臺清秀,明誠俊朗,明樓偉岸。
明誠正在切一根長長的胡蘿蔔,落刀的姿勢很優美。
“小孩子胡說什麽。”明誠還是含着笑,頭也沒擡。
“還想騙我,我都看見了。”明臺試探着明誠。
明誠擡頭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真的,我上次看見你和一個女的去學校後面的樹林了。”
“別胡說八道。”明誠的臉色有點沉了。
“你還保密呢?我可是真看見了。”明臺好心提醒道:“不過咱們家的規矩,是不許私自交女朋友的,你不怕大哥知道了罵你?”
明誠擡頭瞪了明臺一眼。
明臺忙表忠心道:“我可是支持阿誠哥的,戀愛自由,人人平等嘛。”
“你懂什麽人人平等。”明誠根本不理明臺的有意買好:“去做卷子。”
“還做啊……我這都做了一上午了,胳膊都快折了。”明臺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還是對明誠的事情趕到好奇:“阿誠哥,你告訴我那個女孩子叫什麽名字呗,我保證不告訴大哥。”
“去做卷子。”明誠略板了臉。
明臺嘟了嘴,威脅道:“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去問大哥去。”
“回來。”明誠喝道。
明臺得意一笑,明誠哥最怕大哥了,這招果真是好使。
“不許在大哥跟前胡說八道。”明誠沉了臉道。
“讓我不說也行,那你告訴我。”明臺談條件。
明誠把手裏的刀一放:“你這麽有精神頭,還是自己來做飯吧。”
“我哪有精神頭了,”明臺立刻往後退:“這幾天做卷子做得我都快吐了。”
明誠微微一笑,繼續切菜。
“果真是談戀愛了,要不然心情哪會這麽好。”明臺嘟囔道:“看來我一定要告訴大哥才行。”
“告訴我什麽?”明樓清朗的聲音傳過來,人也出現在廊下。
“大哥回來了。”明臺吓了一跳:“沒什麽,就是想告訴大哥……飯,還沒好。”
廚房裏的明誠聽見了,也走過來道:“大哥。”
明樓點點頭:“明臺繼續做飯,阿誠跟我到書房來。”
明臺看了一眼明誠。
明誠已經應道:“是。我洗了手就上去。”
明樓轉身往樓上書房走去,明誠回到廚房,在水池中洗手。
明臺忙湊過去道:“阿誠哥你小心哦,我看大哥好像也知道你在外面随便交女朋友的事情了呢。”
明誠關了水籠頭,用一方潔淨的毛巾擦了擦手,輕斥道:“做你的飯。”
明臺乖乖去切菜,看着阿誠哥筆直的背影走出去,才做了個鬼臉嘟囔道:“除了做卷子就是做飯,我這大好青春就這麽被糟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