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飛燕合德
“你…”王政君話音未落,劉骜已然不再看她一眼,漠然的轉身出去了。
王政君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氣,頹然跌坐在地上,不可抑制的悲戚出聲。
香蓮一直在門外聽着動靜,此時唉聲嘆氣的進來,過去攙扶太後。
“香蓮,你看到了,骜兒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變得面目全非,哀家已經不認識他了…”
“太後…”香蓮想勸,又不知如何勸起,從太後第一次遣走張放,她就預料到這一天,她能看出陛下對張放不同尋常的感情,可太後卻看不到,因為她只在乎皇帝的聲譽,大漢的将來,怎麽會容得下陛下去愛一個男人呢?這也是他們母子一步步走上不可挽回的緣由。
劉骜第二天還是來到了富平候府,盡管張放早已啓程,但時隔多年,這裏有太多他的記憶,鬼使神差的他便走到了這裏。卻不想富平候府外一片破落不說,甚至連個值守的家奴都沒有。
劉骜蹙緊眉頭,不悅道,“張放雖被貶,到底還保有侯爵之位,侯府怎麽會變成這樣?”
劉骜身邊跟随着黃有和,和幾名暗衛。黃有和支吾道,“是太後的意思,褫奪張放侯爵封號,所以這侯府也就不再屬于侯爺了,聽說這裏也歸于太中大夫所有。”
劉骜閉了閉眼,像在極力忍耐着什麽,邁着沉重的腳布向府內走去。
府內源源不斷的有家奴收拾行李出府,劉骜沒有多看,而是直直向張放曾經住的後院而去。
精靈玲珑的小院還是那般光景,與以前沒有什麽不同,整齊的花圃,不過因許久沒有打理澆水,花圃裏各色各樣的繁花此刻已凋零殆盡。
輕輕的推開木門,裏面陳舊又空蕩,張放喜愛古董玉石,所以房中一直擺有許多精致珍貴的裝飾,如今空空如也。從正堂走到往日無限回憶的寝殿,卻沒有找到一絲張放曾經留下過的痕跡。
是啊,多少年了,哪裏還會他的氣息呢?他嘆了口氣,走出屋外,突然聽到院外一陣騷動。
“外面怎麽回事?去看看!”
“是,”黃有和立馬跑出去查問。
頃刻,回來禀道,“是府中的樂師歌姬,行當過多,所以難免磕碰,怨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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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放喜好音樂,所以府中歌姬舞姬,技藝高超甚至不輸宮中。劉骜以往經常留于侯府,把酒賞閱,快活無比。想不到,這麽多年了,他們還在這裏。
“去看看,”他淡淡說着向院外走去。
剛跨出院門,一眼便看到了前頭搬着沉重行李,一身狼狽的樂師們還有後頭跟着的妖嬈媚豔,埋怨不已的美姬。
劉骜以往經常來府中,樂師舞姬自然都是認得他的,此時陡然見到皇帝站在此處,驚愕過後,樂師連連上去恭敬行禮。
“陛下,您怎麽會在此處?”
劉骜淡淡掃了他們一眼,“你們打算去哪裏?”
為首一個年長的樂師嘆氣道,“侯府被抄了,咱們自然也不能繼續留在這裏,打算出府各謀生計去。”
“你們在侯府常年過慣衣食無憂的生活,如今出去為了生計賣藝,未免凄涼,還有這些嬌麗美豔的女子,出去又是何等境地呢?”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侯爺一直待我們不薄,他走了以後,每月朝廷的俸祿都是賞給家奴,貼補家用,若不是走投無路,我們斷斷不會離開侯府的。”
劉骜聽着心中不禁苦楚,那些熟悉的曲音舞姿怎麽說也是他們共同的回憶,如今他怎麽會看着這些舊人為了生計而流落街頭呢?
“你們不用走了,你去問問他們,若有願意進的宮,就随朕一起進宮吧,怎麽說也是他喜歡的輕歌妙舞…”
樂師一愣,随後大喜,“是是,我去問問他們,定是都願意同陛下入宮的!”
劉骜點了點頭,吩咐黃有和道,“你留下,安排他們入宮。”
花枝招展的舞姬們自然樂不思蜀,連連叩首謝恩。
“宜主,我們真的能入宮了嗎?去那個巍峨華麗而又神秘的宮殿?”
一位清純可人的少女一面說一面誇張的比劃着。
“自然,這可是陛下親口說的,還會有假?”
“本來以為能夠讨一份生計就不錯了,如今竟然可以入宮,肯定是老天爺可憐我們無家可歸,賞我們的恩賜呢!”
“這哪是老天爺賞的恩賜,是陛下的恩賜,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之主,只要他的一句話,榮華富貴,權利身份,什麽都有了。”
精致美麗的少女看着皇帝遠去的高大背影,嘴角妖嬈一笑,若有所思。
皇帝自從召這些樂師舞姬進宮後,日日沉迷酒樂,宣室殿幾乎是日日歌舞升平,酒醉金迷。
這些王政君都會從宣室殿的內侍嘴裏聽到,每到這時,她總會沉思片刻,最後重重的嘆一口氣,說道,“随他吧。”
不再沉迷男色,換來的就是荒廢政事,頹靡享樂?她怎麽會不知道,劉骜已經自我放棄,自我放逐了。
劉骜雖然是喝的爛醉如泥,但是意識還是清醒的,在幾次的水袖舞中,他一直發現為首的一名舞姬并不似別人那般專心舞蹈,而是對他擠眉弄眼,如水波潋滟,暗送秋波。
剛開始,他并沒有放在心上,幾次下來,這個女孩兒從悄悄的暗示變成明目張膽的勾引,讓他覺得甚有意思,宮中的女人大多恪守禮道,不會這樣大膽放縱,但也讓他覺得別有滋味。
王政君得知皇帝沉迷一個叫趙宜主的舞姬時,皇帝已經頒布了震驚深宮與朝野的昭令:封舞姬趙宜主為趙婕妤。
王政君簡直是怒不可遏,“一個出生低賤的舞姬怎麽能封為婕妤?皇帝他到底在想什麽?!”
她知道,皇帝這就是在跟她對着幹,如今的她不能再以“皇帝不顧禮制,不能沉迷美色,”去勸導他,因為他有充分的理由反駁自己,愛好女色,不去管什麽大司馬掌權,一心得享清閑。不都是在按照她所想要的發展嗎?
她強忍下這口氣,忍着不去質問責罵,趙婕妤隔日來長信宮請安時,她看着那個妖豔輕浮的女子,也是強忍心中厭惡。
而皇上的放縱遠遠沒有結束,幾日後,王政君從宮人口中得知,趙婕妤的母親與妹妹進宮,皇帝對其胞妹趙合德一見鐘情,當日寵幸。
隔日趙合德被封為婕妤,與其姐同住含光殿的消息就傳遍了後宮。
皇帝幾乎是日日宿在含光殿,姐妹二人一同侍寝,徹夜不休。
王政君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沉默了許久,終究也什麽沒說,只去了佛堂,安心敬佛。一日未出。
趙合德較之姐姐趙宜主更加開放妩媚,一日,芙蓉帳裏,翡翠衾中,颠鸾倒鳳之後,趙合德靠在皇帝懷中,笑道,“我們姐妹共同服侍陛下自然別有滋味。只宮中還有一位婕妤,咱們只顧着逍遙快活,怎能忘了她呢?再者,三位婕妤共同服侍陛下,豈不快哉?”
劉骜玩弄趙合德的手微有一頓,班恬?她那樣恪守陳規,慎重內斂的女子,不要說與他們一起,就是看到這副場景,都會受不了。
何況,劉骜打心底裏并不想将班恬扯進他奢靡放縱,不堪入目的生活裏。
趙宜主看出皇帝的遲疑,沒好氣的哼笑道,“陛下覺得班婕妤出身高貴,不應與咱們自甘堕落,同流合污?既然這樣,陛下還是不要寵幸我們了,免得我們姐妹落得個惑亂後宮,紅顏禍水的罵名。”
“朕沒有這個意思,罷了,既然你們興致高漲,定要一試…”他笑着挑逗二人,一面掀開金絲紗帳,對外面吩咐道,“召班婕妤來。”
趙合德與趙宜主互遞了一個眼色,眼中明顯帶着得逞的狡黠笑意,她們想要無上的權利與富貴,就要鏟除一個個橫在她們面前的絆腳石。班恬性情內斂,而且素來愛對陛下徐徐教導,這些她們早就打聽過了。
讓她前來一同承寵她定是不肯,說不定還會嚴于厲色,對陛下教育一通,到時陛下挂不住臉面,再有她們姐妹在旁添油加醋,定是可以除掉她。
班恬在玉堂殿收到陛下要在含光殿召見她時,心裏咯噔一下,連日來,雖然不問窗外事,她也知陛下破例封了兩位民間女子為婕妤,朝臣反對,陛下充耳不聞,更是夜夜臨幸,盛寵無限。
可陛下此時在含光殿召見她,所為何事呢?聰明如她,很快想到,應是兩位婕妤的撺掇,可皇命不可違,縱然知道此去如龍潭虎穴,她也不得不前往。
班恬一身素裝,不施粉黛,整個人淡然而冷靜。
奢靡富麗的含光殿外,遠遠的便能聞到花香脂粉的濃重氣息,她微捂着鼻子,走入正殿。
“陛下呢?”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宮殿,不解問道。
油光滿面的內侍哈着腰,笑道,“陛下在寝殿等婕妤呢!”
“寝殿?”班恬蹙眉。心裏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卻不得不跟着小內侍亦步亦趨的向寝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