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劉骜出生
林良娣走後,王政君心裏一直是忐忑不安,以林曼的性子,做出這種事,也是敢的,可就這麽過了十來日,并沒有聽到什麽動靜,太子依然是專寵傅良娣,思賢苑依然是各懷心事,風起雲湧。
一向性情淡然的王政君第一次有了心慌意亂的感覺,也第一次有了危機感。只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呢?
心裏不舒坦連着胃口也不太好,香蓮冬雪心裏擔憂,幾次三番勸她請太醫,她也只說沒什麽大礙,休息幾日就會好。
幾日後又開始惡心嘔吐,她才覺出不對,香蓮冬雪等人也是宮裏的老人兒,當下一拍腦門兒道
“良娣的月事已經遲了好幾日沒來,現在又開始嘔吐,莫不是有了喜事吧?”
聽香蓮這麽說,王政君心裏也不禁忐忑,只道,“不要聲張,以免白歡喜一場,先去請太醫來瞧瞧吧。”
冬雪“唉”了一聲,便連忙跑去請太醫。
原本甚為擔憂王政君的身體,如今迎風閣衆人則是搓手頓足,歡喜期待着。
不多時,冬雪便請來一位太醫令德高望重的李太醫,李太醫捋須診了半晌,眉頭不時緊蹙,又不時松開,最後終是展顏笑了。
王政君看着直心驚膽顫,直到李太醫一臉欣喜,匍匐跪地,恭賀道,“恭喜良娣啊!良娣這是喜脈!”
“真,真的?!”
“自然,龍脈一直,老臣不敢唐突,已經反複診了幾次了,确是喜脈無疑!上天庇佑,老臣這就去禀報皇後娘娘與陛下。”
王政君連連道謝,迎風閣衆人則是已經喜的驚的說不話來,誰能想到,王良娣承寵一次便就有了身孕呢?
送走太醫,衆人才反應過來,香蓮一邊忙着打發人去禀報太子,一會兒又指揮嬷子去炖湯鈍藥,忙得不亦樂乎。
倒是王政君,心裏一陣陣的狂喜過後,便是平靜,随後是擔憂。
她懷了太子的孩子,一個良娣得寵都能讓她們心生惡意,她如今可是懷了嫡皇孫。思賢苑就這麽大,她這樣沒有背景,沒有靠山的女子能安然無恙的生下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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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宮中的王良娣有孕之事很快的傳遍了整座皇宮,不多時香蓮來報:“太子殿下來了。”
王政君自是喜不自勝,卻見香蓮的表情很是奇怪,她更疑惑間,只見一直朝思暮想的太子步入殿中,身旁卻還跟着一人,是傅良娣。
她的欣喜,忐忑與幸福瞬間僵在臉上,心也冷到了冰底。
太子不以為意,難掩歡喜的過來,公事公辦的語氣道,“王良娣,太好了,你這是可是立了大功,本太子一定要重重賞你。”
王政君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傅良娣巧笑嫣然,也沒有看出什麽情緒,只一派的溫柔和氣,笑意盈盈道,“恭喜王姐姐,王姐姐真是上天庇佑,福澤深厚。”
王政君靠在榻上的軟被上,木然笑道,“多謝太子,多謝傅良娣。”
太子又說了些什麽,她便沒有聽清,傅良娣嬌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更覺得苦澀。
太子走後,香蓮掩不住氣惱道,“太子非得帶她一起來嗎?誠心膈應我們良娣不成?”
“我看就是那個傅良娣故意來氣我們良娣的,哼,她得寵有什麽用,還不是肚子不争氣!”
冬雪也忍不住沒好氣的諷道。
王政君心中苦楚,卻仍得笑臉盈盈的接待送往迎來。太子走後不久,林良娣她們也備禮前來。
因剛才的不快,王政君此時看着烏泱泱的紅妝粉黛,沒有絲毫得意的感覺,只覺得煩悶不已。
李良娣笑道,“那個傅良娣專寵又有什麽用,還是我們王姐姐有福氣,一夜承寵便就懷上了皇孫,這可是求都求不來的。”
幾位良娣跟着笑聲附和,話語間有羨慕,有嫉妒,也有調笑。
不知誰說了一句,“能懷上自然是好福氣,還是要生下來才作數。王妹妹可要小心養着,以免惹人妒忌,遭了暗道。成了第二個司馬良娣。”
王政君猛地一驚,幾位良娣叽叽喳喳的說着,她卻将這句話記得死死的,心裏不禁唐突,待平複後,她漸漸的有了另一番盤算。
晚間,一直忙不疊的冬雪又一臉歡喜的跑進來禀報道:“良娣,皇後娘娘來了!”
一直窩在榻中的王政君大喜,正要起身行禮,眼見着皇後一臉笑意進來,幾步過來招呼道,“別起來了,好好躺着。”
“多謝母後關懷,不過才一個多月,無礙的。”
皇後凜了臉色,“你肚子裏可是咱們漢室的皇長孫,太子納妃已有五個年頭,卻只有你懷上了龍胎,這是你天大的福氣,萬萬馬虎不得。”
王政君颔首羞怯應道,“是。”
皇後才又舒心笑道,“本宮的眼光果然沒錯,當初就看你這孩子是個精巧有福氣的,果然沒讓本宮失望。你好好養着,若是平安生下皇長孫,本宮重重有賞,定是少不了你的好處。”
她一怔,咬了咬唇,掀被下床,跪到地上。
“良娣…”
“政君…你這是做什麽?”
王政君眼中含淚,卻是堅定的低頭道,“皇後娘娘知遇之恩,大恩大德,政君沒齒難忘,只是,政君如今別無所求,只希望腹中孩兒能夠平安降生。”
“你這是什麽話?”皇後聲音嚴厲,“你腹中懷的是漢室的皇孫,福澤庇佑,自然會平安降生。”
“母後,”王政君鎮定道,“想必您也知道,太子宮中妒忌生恨,居心叵測者不再少數,兒臣就怕千般萬般小心,也會一時不慎。當初司馬良娣那樣受太子寵愛,幾乎日日不離,也一樣出了事。如今我受太子冷落,更是朝不保夕。”
王政君一席話說得很是懇切,聰明如王皇後,怎麽會聽不出各中意思,當下沉吟道,“沒錯,太子宮裏的确是各懷鬼胎,你考慮的很周到,既然這樣,本宮就許你去未央宮養胎,直至生産。”
王政君俯首跪地,誠心叩謝,“多謝母後聖恩。”
次日,皇後昭令便傳遍兩宮。特賜太子良娣王政君前往未央宮休養。
王政君終是松了口氣,第二年的春天,彼時春暖花開,一片生機盎然。
在未央宮連月來的休養生息讓她的氣色也好了許多,加上心裏安然,只想要腹中胎兒平安,除此,她并不做他想。
午後越發暖洋洋的,她在香蓮攙扶下剛走出正殿,只見不遠的花壇旁邊,兩個丫頭竊竊私語。
“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咱們良娣懷有八個月的身孕,也沒見他來看過幾次。也不知那個傅良娣使了什麽狐媚術,将太子殿下綁的死死的。”
“哼,老天保佑,讓咱們良娣一舉得男,有了皇長孫,皇後娘娘與陛下器重,也不怕太子冷落。”
王政君搖了搖頭,輕咳一聲,正在竊竊私語的冬雪和冬梅頓時吓的一怔,“良娣,您怎麽出來了,外面風大,還是回屋裏歇着吧。”
“哪能總是躺着,太醫不是也說了,多走動走動,臨産時也有好處的。”
冬雪連忙過來攙扶,“良娣想去哪裏?奴婢陪您去吧。”
“嗯,”她淡淡應道。
鳥語花香,欣欣向榮,她深吸口氣。有腹中骨肉相伴,愛情,恩寵,仿佛都不再重要。
離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宮裏也是越來越忙綠,穩婆,太醫,幾乎是寸步不離東明殿。
皇後娘娘更是不時便來探望,與她閑話家常,對太子卻是極少提起,她知道,皇後也是沒法子,太子不喜歡她就是不喜歡,即使她懷了他的孩子,即使這是大漢朝的皇長孫,也無濟于事。
她臨盆的這日,下着漂泊大雨,外面雨聲凄厲,顆顆砸向地面,仿佛敲在她的心裏。
穩婆早就準備妥當,随時待命,倒也沒有多少慌張唐突,她躺在床上,身邊是密密麻麻,來來往往的宮人,她心裏卻很平靜,什麽都不需要擔心,只要跟着産婆的指示,呼吸或者用力。
疼痛在身下一波波襲來,痛徹心扉,最痛的時候,她死死的咬住口中的布巾,除了痛哼卻是不發一言,堅強和堅持,是她一直在做的事,也是她以後需要做的。
一聲響亮的哭聲劃破天際,仿佛連霹靂的雨聲都跟着小了一些。
身邊是産婆歡喜的叫聲,“恭喜良娣,是小皇孫!”
她連笑的力氣都沒有,終于是頭一歪,昏了過去。
皇長孫很受皇帝陛下的寵愛,陛下早已為他起好了名字,劉骜。劉骜自出生起便一直養在皇後娘娘的椒房殿,聽聞陛下也是日日去看,導致她這個娘親,從他出生起也只是見過一次而已。
王政君心裏卻是極為歡喜,有皇帝,皇後的寵愛,劉骜也會前程無量,她還有什麽可求的呢?
太子來看她的那日是在她生産後的第五日,從香蓮口中得知,太子也是極愛小皇子的,每隔一日都要去皇後宮中瞧瞧。太子一向是那樣潇灑不羁的樣子,恐怕她心中所想太子不拘小節的性子也不會察覺的,既然了解,又何必介懷呢?
劉骜滿月那日,前朝後宮皆大肆慶賀,王政君卧床休息,冬雪跑進來道,“良娣,太子殿下來了。”
太子已來過不少次,王政君淡淡道了聲,“知道了。”
太子一身明黃色繡麒麟金紋的朝服,不同以往的清俊潇灑,更加威武霸氣。
王政君微微起身,“太子,您來了。”
“嗯,”劉奭坐在床前的榻上,問道,“近日身子調養的如何?”
“一切都好。”
“你是本太子的良娣,既然已然生産,總在未央宮也不是法子,身子無恙就回上林苑去住吧。”
太子語氣平緩,聽不出什麽情緒,王政君本意也是如此,颔首道,“多謝太子惦記,臣妾也是這麽想的。”
太子挑眉,看了她半晌道,“我以前從未注意過你,沒想到你卻是個通情達理又知曉是非的女子,連父皇母後都替你說好話。現在,你生下了我的長子,你放心,以後我定會好好待你的。”
若是以前,聽他這麽說,定是受寵若驚的,如今她更加平和與淡然,只淡笑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