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可是她今年已經十六了。今年若再不出嫁,到了明年就再難尋到好人家了。」李如錦勸解道。
「尋不到好人家,我養她一輩子就是,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覃振心裏明知道妻子說的話在理,可嘴上卻依然強硬。
「相公!」李如錦不贊同道:「我知道你心疼珍姐兒,可是你總該站在珍姐兒的立場想想。如果她真的不嫁人,她要如何在外人的閑言碎語中自處?
以後明哥兒、昭哥兒也是要成親的,珍姐兒又要如何面對将來的弟媳們?我們死後,她又要如何孤零零地在這個世上存活下去?你真的忍心看着女兒孤獨終老,死後也無人送終,做個孤魂野鬼嗎?」李如錦說着說着,流下淚來。
這幾年,上門提親的人都能圍着京都城牆排成一圈了,可是無一不被覃振拒之門外。
如今,大女兒已經十六歲,卻遲遲未嫁。
二女兒也已經十四歲,明年及笄便能嫁人了。就連十二歲的小女兒都已經有了上門提親的人,可是覃振卻固執地不肯松口,這樣下去,三個女兒豈不是都嫁不出去了?
李如錦越想越難過,越哭越傷心。哭着哭着,突然就捂着肚子,唉唉叫喚起來。
覃振吓得魂不附體,立時讓人去請大夫,又在李如錦耳邊柔聲勸慰:「娘子,你別吓我,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你別想太多,也別再傷心、難過了,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我什麽都答應你。」他的神色滿是焦急,語氣充滿不安,擔憂之情溢于言表。
「真的嗎?」李如錦一邊捂着肚子,一邊不信任地看向覃振。
「真的、真的,我保證,只要你好好的,我什麽都答應你。」覃振言語真誠,只差舉手發誓了。
「那你答應珍姐兒和南寧侯府這門親事了?」李如錦神色稍緩,先前還痛苦得直叫喚,到這會已經雨過天晴了,只是為了不表現得太明顯,她的一只手仍舊輕輕地捂着肚子。
覃振愣了一下,見妻子面上又露出痛苦之色,連忙點頭道:「我答應、我答應。」
「相公。」李如錦傾身靠逬覃振懷裏,神色一松,又緩緩睡了過去。
覃振心知這是妻子故意裝病逼他答應大女兒的婚事,也不點破,只要妻子沒事就好。
盡管如此,他還是一直守在炕邊,等大夫前來把脈,确診說李如錦确實沒什麽事,只是懷孕頭三個月需要小心謹慎,又開了一些安胎藥。至此,覃振才徹底放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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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熟睡的李如錦,覃振出門去了大女兒珍姐兒的住處。而此時,李如錦和覃振的幾個子女正聚在珍姐兒的院落說話。
老三欣姐兒聽說母親病了,着急忙慌地來找兩個姊姊,想和姊姊們一起去探望母親。老四明哥兒和老五昭哥兒無獨有偶,也來找兩個姊姊。加上,原本就一直待在老大處的老二惠姐兒,姊弟五人一時間竟然都聚到了一處。
看到幾個弟妹焦急萬分的模樣,老大和老二相視一笑,将事情原由告訴了三個弟妹。
原來,覃振愛女心切,一直阻撓女兒的婚事。而珍姐兒在見過夏謹之後,心生愛慕,怕父親再度破壞,于是和母親一合計,便想出了讓母親裝病逼迫父親就範的計策。
聽完事情真相,明哥兒兄弟倆都心有戚戚焉。反倒是惠姐兒和欣姐兒一個勁地叫好,還說以後要是父親也阻撓她們的婚事,她們也讓母親這麽轄制父親。
三姊妹讨論得正髙興,卻聽到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幾人回頭,就看到父親一臉寒霜地杵在門口。
「爹。」幾人異口同聲自叫了一聲,可是心思卻各不相同。珍姐兒姊妹三人惶恐不安,明哥兒兄弟兩個卻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覃振傷心極了,原本是準備來和大女兒商量親事的,卻不料在門口聽到三個女兒衆口如一地商量對策,想着如何從他身邊逃開,「你們就這麽想嫁人?你們就這麽不喜歡爹爹嗎?」
覃振臉上的寒霜已經換成了苦澀,話說得十分沉痛,語氣也滿是悲怆。
珍姐兒三人雖然心裏十分認同父親這句話,可面上卻絲毫不敢表現出現。見父親如此神色,只當父親是真的傷了心,紛紛上前圍着父親撒嬌,說着讨好的話,「女兒最喜歡爹爹了,才不想嫁人呢。這世上,爹爹對女兒最好了,女兒要一輩子留在爹爹身邊。」
姊妹仨都知道,父親平時最吃這一套了,只要撒個嬌,說幾句好聽的話,父親就能展顏歡笑,不計較她們的任何過失。然而這一次,她們還想用這一套瞞天過海,将先前的事情掲過去,結果卻失策了。
只聽覃振呵呵笑了兩聲,居然順着她們的話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就一輩子留在爹爹身邊吧。南寧侯府那門親事,我這就找人去回絕了,也好全了你們的一片孝心。」
覃振說完話,也不管三個女兒什麽反應,轉身走出珍姐兒的院子。
珍姐兒姊妹三個石化當場。
明哥兒兄弟倆卻忍不住偷笑出聲。雖然平時他們總抱怨父親喜歡三個姊姊遠多過他們,可現在看到三個姊姊狼狽的窘态,他們開始慶幸,幸好父親不在意他們,要不然可就要受累了。
欣姐兒年紀最小,對于嫁人的意識還不如兩個姊姊強烈,所以第一個回過神來。她拽了拽兩個姊姊,不安地問:「大姊、二姊,怎麽辦啊?爹爹不會真的不讓我們嫁人了吧?」
珍姐兒眉頭一皺,愁上眉梢。大意了,太大意了,居然被父親撞了個正着,事情本來已經十拿九穩了。
惠姐兒自小便是珍姐兒的跟屁蟲,此刻也一籌莫展,皺着眉不說話。
「大姊,你素來最有主意了,你快想想辦法啊。」欣姐兒催促,道:「你不是很喜歡夏姊夫嗎,要是爹爹真去把親退了可如何是好?」
這話說到了珍姐兒心坎裏。以前上門提親的人被父親拒絕也就拒絕了,可是夏謹不一樣,她見過他,也對他心生好感,她不想就這樣與他锴過。
珍姐兒冥思苦想,轉頭看到明哥兒的瞬間,突然計上心頭。她沖着兩個弟弟揮了揮手,命令道:「這裏沒你們什麽事了,你們可以走了。」明哥兒今年十歲,已經懂事了,而且極其聰慧。只是在這個家裏,因為父親重女輕男,所以他和昭哥總是被人忽視。
此刻,見大姊趕人,明哥兒眼珠一轉就知道大姊又要開始想壞招了,于是拉着昭哥兒,死賴着不肯離開。
珍姐兒幾個明顯不想讓兩個弟弟留下,可明哥兒兩個又偏偏不想走。就在雙方争執不下的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昭哥兒奶聲奶氣地開口說:「哥哥,我們去找祖母。」
找祖母幹嘛?還能幹嘛?告狀呗。
衆所周知,父親童女輕男,祖母卻重男輕女。父親寵愛三個姊姊,祖母卻疼他們兄弟二人。只要搬出祖母,別說三個姊姊,就是父親都要忌憚三分。
果然,此話一出,珍姐兒三個都不再堅持趕人,只是都紛紛露出不屑的表情來。
欣姐兒尤其不屬,噘着嘴鄙視道:「還是男子漢呢,居然學人告狀,羞是不羞?」
昭哥兒不服氣地反駁道:「祖母說,我現在是小孩子,等我長大了才是男子漢。」
珍姐兒打斷兩人的争吵,吩咐道:「明哥兒,管好昭哥兒。你們想聽,說與你們知道也并無不可,但是你們必須發誓,絕不把今天的事傳出去。」
珍姐兒話音剛落,欣姐兒立刻厲聲說:「快發誓,不然就趕你們出去。」
明哥兒立刻舉手發誓道:「我發誓,絕不把今天知道的事說給外人聽。」
昭哥兒也有樣學樣道:「我也發誓。」
兩人發過誓,珍姐兒又看了明哥兒一眼,這才緩緩道:「小時候,大姊曾經跟我說過,三叔納了妾,就不喜歡三嬸和她了。我當時還不信。可是後來,祖母也曾給父親納過妾。那時候明哥兒還沒出生,事實證明,父親一旦要納妾,就真的不喜歡母親和我們姊妹三個了。」
欣姐兒幾人都震驚不已。當年納妾的事發生的時候,明哥兒、昭哥兒還沒出生,欣姐兒也才剛出生,惠姐兒年紀尚小,只有珍姐兒尚有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她隐約記得,她當時還和母親抱頭痛哭來着。
「大姊,你想做什麽?」明哥兒隐隐覺得有些不安。
「我想幫父親納個妾。」珍姐兒回答道:「只要父親納了妾,就不會喜歡我們姊妹幾個了,這樣一來也就不會阻撓我們的親事了。」
給父親納妾?這回不只明哥兒,連欣姐兒、惠姐兒都跟着嘴角一抽抽,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姊。
這天底下哪有人給自己父親納妾的人啊?大姊怎麽敢這麽想?這也太大膽了吧。
後來珍姐兒又說了些什麽,明哥兒已經完全聽不逬去了,一門心思地就想着,一定要把這事告訴祖母,告訴母親,或許還得告訴父親。
反正他之前發誓也只是說不告訴外人,祖母、母親和父親可不是什麽外人。
珍姐兒最終說服了兩個妹妹,跟着自己一起想辦法給父親納妾。可是,姊妹三人還沒來得及實施計劃,就被父親、母親、祖母三堂會審。
聽完姊妹三人的解釋,覃振先是驚詫,繼而憤怒,而後無奈,最後化作滿腔的幽怨。
回過身,不到半月,便和李如錦一起将三個女兒的親事都定了下來。
這回輪到珍姐兒三人哀怨了。這才半個月時間,她們三個就被父親打包出售了,更誇張的是,連成親的日子都定好了。
珍姐兒定了南寧侯府的夏謹,一個月後就成親。惠姐兒定了戶部侍郎家的公子,及笄就成親。欣姐兒定了成安縣主的兒子,也是及笄就過門。
人家都是好人家,可是、可是為什麽她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啊?
姐妹三人齊齊去找母親訴苦,卻在門口看到父親俯身和母親的肚子說着話,道:「小六,你要乖乖的,別折騰你娘親,以後爹爹一定好好疼你。小六,你能聽到爹爹說話嗎?爹爹再也不疼你三個姊姊了,從現在開始就疼你一個。」
「好啦,讓人聽到像什麽樣子?」李如錦推了推覃振,沒推動。
卻聽覃振悠悠地問:「小六是個女兒吧?這麽安靜,這麽聽話,我猜一定是個女兒,以後我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聽到這裏,珍姐兒三人默默地轉身、擡腳、離開,心裏同時默默地為小六鞠一把眼淚,并一致祈禱,小六啊,你一定要是個男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