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嗯。”趙姜阮這會困乏的只想着躺到床上睡個昏天暗地, 自然沒有精力去斟酌他話裏的意思, 說完還應景的點點頭。
等到了他的住處, 蘇易言留意到趙姜阮估計之前擔憂的怒火攻心，唇角邊都隐有幹裂跡象，轉身特意去泡了杯茶給趙姜阮，沒想到這幾分鐘的功夫，他回來後就見着趙姜阮已經大喇喇的歪倒在床上睡熟過去了。
就這解放天性的睡姿還真是夠惹人注目的，怪不得睡眠質量看起來這麽好，随時随地都可以輕易入睡。
蘇易言看得莞爾，幹脆也和衣而卧側躺在趙姜阮身邊, 看着望着，望着看着，耳邊是她規律細微的呼吸聲，就這樣平平淡淡的光陰，只要一想到她, 他這麽多年武裝下來的滿身盔甲居然都輕而易舉的和解消失了。
趙姜阮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 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時才發覺都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了。
睡得太飽的後遺症就是有點犯蠢，趙姜阮坐下來發了好一會的呆, 這才想起來今天還是上班時間，之後就火速起來跑去洗漱了。
等她從衛生間裏出來後, 留意到客廳的餐桌上放着做好的早餐, 旁邊則是留了張便簽：記得吃了早餐再來公司！
趙姜阮看了眼上面清隽的字體，原本因為睡過頭的慌張感立馬消散了，等她吃了蘇易言做的愛心早餐後才元氣滿滿的出門去公司了。
蘇易言到公司後, 習慣性的看了眼趙姜阮那側空蕩蕩的位置，回想起早上出門前她還睡得無比香甜的場景，臉上就不由自主的浮起漫漫笑意。
大概是被趙姜阮影響的緣故，昨晚他居然難得一夜好眠，所以此刻坐在這裏，都覺得格外的神清氣爽。
蘇易言坐下來沒多久，小黃就進來彙報起來，“蘇總，有位女士要見你。”他話音剛落，身後的汪慧珊就已經主動走了進來。
小黃對眼前的汪慧珊還是有點印象的，印象裏之前蘇易言和她一見面就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他也不确定蘇易言要不要見她，本來是讓汪慧珊稍等片刻的，沒想到她就徑自跟過來了，他一想到這臉色隐有尴尬起來。
“你先去忙吧。”蘇易言剛看到汪慧珊，前一刻的笑意驟然就斂收了。
小黃隐約看出點端倪，聽到蘇易言發話後，迫不及待的轉身出去，順便幫蘇易言辦公室的門給帶上。
等到小黃離開後，蘇易言才冷冷開口，“看來你最近挺空的。”
相比前幾次過來時的妝容精致，今天的汪慧珊素面朝天，臉上還有隐有水腫的跡象，整個人看着氣色都很差，她在蘇易言面前一如既往的手足無措，嗫嚅着應道，“我……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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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剛落，包裏的手機倒是響了起來。汪慧珊拿出來看了一眼，本來是沒打算接的，大概是見着電話那邊一直在響，她這才略為窘迫的接起來，含糊的說自己在外面散步讓對方放心的話就挂了。
“你的現任丈夫？”
“嗯，他叫張立貴。”汪慧珊說到這時，原本發青的臉色忽然隐有漲紅起來，顯然心裏糾結的厲害。
“這麽多年你都沒來找過我，想必張先生要比我這個兒子靠譜吧？”蘇易言面無表情的問道。
“老張，他是還挺靠譜的，只不過……他最近遇到了點麻煩。”汪慧珊提及此事，整個人都心事重重的厲害，愈發顯得形容憔悴，她說到末了，大概是底氣不足的緣故，聲音不由自主的輕了下去，然而臉上卻越是越發見着愁雲慘霧。
“既然這是你今天過來的目的，不妨直說。”蘇易言臉色已經隐有不耐。
“老張他、他之前經營着一家五金廠，因為一些意外賠了幾筆單子，資金周轉碰到了問題，銀行那邊也貸不出來，媽知道這是他這輩子的心血，可是如果走民間借貸，高額利息只會越來越增加資金負擔，所以……媽想着來問你……”汪慧珊說着說着就低頭下去，兩只手忐忑的握在一起，最終還是沒有直接說出那句話。
“要多少。”蘇易言直截了當的問道。
“要、要兩百萬左右，等過幾個月，外貿公司把後面的貨款結給老張了，我就會讓他及時還你的。”汪慧珊沒想到蘇易言居然有商量的餘地，這才重新擡頭起來，因為緊張的緣故，她的臉上都還有點虛汗冒出來。
眼前的汪慧珊算計、擔驚受怕，全然沒有當年那個風姿綽約的美人風骨了。
顯而易見，這些年，她其實過得并不好。
“你把他廠裏的對公賬號發給我，我會讓財務稍後去辦理的。”
“嗯，名片上的賬號就是。”汪慧珊說時立馬從口袋裏掏了張名片出來放到蘇易言的辦公桌上。
“沒別的事我先忙了。”蘇易言接過去看了一眼淡淡應道，他雖然應承幫了這個忙，神色間對汪慧珊還是頗為排斥的。
然而汪慧珊還是猶猶豫豫的沒有起身，過了一小會，她像是下了大決心似的繼續開口，然而聲音還是聽上去期期艾艾的，“易言，媽還有事情要拜托你……”
不等蘇易言開口有所表示，她就迫不及待的保證起來，“媽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麻煩你，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還有什麽事。”蘇易言依舊面無表情的問道。
“就、就是媽上次拜托你找小妹的事情有下落了嗎？”汪慧珊說到這時，凝神屏氣的留意蘇易言的反應，生怕自己會錯過一絲一毫的線索和端倪。
“資料模糊信息不全而且時隔多年，你覺得會有下落嗎？”蘇易言問時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一聲。
“媽也知道會這樣，媽上次過來找你考慮的不夠周全，所以這次媽過來把你小妹當年走失時身上的穿着衣物描述，還有你小妹僅有的幾張照片都帶過來了，你看下這樣發布尋人啓事會不會有幫助？”汪慧珊說時小心翼翼的從她自己包裏拿出準備好的打印資料還有幾張已經珍藏的明顯發黃的舊照片，她把這些獻寶似的一股腦拿到蘇易言面前，前一刻還死氣沉沉的臉上驟然間像是被照拂到了金光，突然間就精神抖擻起來。
“走失？”大概是氣急的緣故，蘇易言說時特意咬重了這兩個字眼，眸光銳利，像是能夠一針見血的刺穿看透她的心髒。
“易言，你要不先看看小妹以前的照片……”汪慧珊生怕蘇易言片刻間就會改了主意拒絕自己的央求，說時要繼續把手上的那幾張照片湊到蘇易言面前給他看。
畢竟蘇易言和小妹的感情在那裏，她為人母，這一點還是知曉的。
她的确是在放手一搏，賭蘇易言看到這張照片肯定會心軟幫她最後這個忙，因為除此之外，她也的确找不到任何人做這事了。
然而汪慧珊剛把照片遞到蘇易言面前，他冷不防丁的伸手用力推甩開來，汪慧珊手上沒拿穩，那幾張殘缺發黃的照片立馬在空中輕落落的飄了下來。
“易言，媽最近經常夢到你小妹小時候的場景，我就怕你小妹會不會遇到什麽難事或者會不會是身體哪裏出問題了。你肯定比媽有辦法，媽求你幫忙托人去查下你小妹的下落。媽求你幫忙想想辦法把小妹找回來，媽求你了……”汪慧珊才說幾句就已經嗚咽出聲，“媽知道你心裏怪我，媽知道自己當年做了很多錯事，可你小妹是無辜的，媽其餘的一點都不怕，唯有擔心你小妹現在是否康健，媽只想着确定這一點就夠了。”汪慧珊說着說着情緒快要近乎崩潰。
“我母親在抛棄小妹的那刻就已經在我心裏死掉了，麻煩你以後不要再提及她了。”蘇易言話音剛落，原本還在低低抽泣的汪慧珊愣愣的杵在那裏，眸光呆滞，顯然無法接受蘇易言的這個說辭。
“另外，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容易更換主意，你要是不想我改變主意借貸給張先生的話，還請及時離開。”蘇易言說到這時，聲音冷冰冰漠然的沒有一絲溫度。
大約見着蘇易言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而且還頗有可能改變剛剛答應下來的事情，汪慧珊飛快的抹了把淚痕，之後彎身下去無比匆忙的把掉落在地的照片撿起來放回到包裏，低低說道，“我知道了。”她說完就轉身從蘇易言的辦公室裏疾步走了出去，決絕的像是再也不會來找他了。
等到汪慧珊離開後，蘇易言才身心俱疲的往座椅後背靠去，看着外面白日青天的，一時間茫茫然的不知道要先做什麽。
他也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直到察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起身走到前面，把剛才汪慧珊倉促中沒有撿走的最後一張照片撿了起來。
那照片的邊緣都已經殘缺不全了，原本彩色的照片看上去卻像是黑白材質似的泛着陳舊的啞光，薄薄的一張照片，他卻恍若千鈞之重，心頭鼓起千千萬萬的勇氣，這才敢直視過去。
一時間，那些回憶，好的不好的，栖惶的卑微的，統統湧上他的心頭，就連消失許久的抑郁症因子都像是要從心底最深處掙裂出來，重新掌控他的人生。
舊事如幻影，卻是他此生最最不願回想的，甚至要心生做懦夫逃兵的沖動。
他無意識的擡手按了按隐有狂跳的太陽穴才定下心神，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這張照片。
照片上的小妹還只有三四歲的光景，腦袋中央紮了個小辮子，肉嘟嘟的小臉蛋對着鏡頭露出喜滋滋的笑意，他耳邊甚至還能浮現出小妹的琳琅笑聲。
他那會的确是挺羨慕小妹的，不知人間疾苦笑點又低，他甚至不止一次在心裏暗示自己，他自己的年少時期過得如此颠沛流離嘗盡卑微之苦，他不會讓小妹再重蹈這樣糟糕的人生。
然而現實往往如此反諷，他想到這時不禁苦笑了下。
蘇易言剛把這張照片放到抽屜裏，門口處忽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随即趙姜阮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易言，你怎麽都不記得喊醒我？”
“沒事，你吃過早餐了？”他擡頭問時，眸光裏浸籠着的寒意不經意間已然褪去。
“嗯，吃過了。”趙姜阮随口應了一聲，就在位置上開電腦浏覽起了積壓的郵件，并沒有留意到蘇易言神色的些許異常。
趙姜阮坐下沒多久，小黃又打了內線進來。
“蘇總，前臺說有個張先生急着見你，不過并不是相識往來的合作公司，也沒有提前預約過。”小黃如實彙報起來。
“不見。”蘇易言不假思索的應道。
“前臺說他看起來有很要緊的急事找你。”小黃語氣躊躇的補充了一句。
蘇易言的眸光有意無意的看了眼辦公桌上的那張名片，腦海裏閃過汪慧珊提過的只字片語，忽然改了主意，“讓他進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