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循着本能, 蘇易言低頭下來, 努力嘗試着去配合趙姜阮。
她的唇舌, 她身上的熱意,還有他和她的未來,他都想要更多。齒尖碰撞,然而他不過是初嘗那點令人戰栗的甜頭,漸近淡忘的舊事陰影卻像是得了令箭契機似的,一切的一切還是不受控制地沖上他的腦海,吞噬着他這麽多年來的掙脫自救。
那個最讓他作嘔的畫面,他已經有很多年不曾連貫的回想起來。然而, 就在剛才,當他自己的掌心剛從趙姜阮的下擺摸索上去,指尖碰觸到她腰間的溫香軟玉,他就像是觸電似的縮回了手心。
那個午後,那個糾纏了十幾年都不讓他安生的畫面還是回來了。
那時的他剛上完體育課放學, 興沖沖的跑回家想去沖個澡, 他跑得氣喘籲籲動作迅速的去開家裏的門,然而也只開了一點門縫, 裏面就傳來了最粗鄙的茍合喘息聲,隔着那道門縫, 他都能看到汪慧珊臉上近乎猙獰的表情, 這樣的汪慧珊和平時的她判若兩人。
在他那個年紀,社會風氣比現在要閉塞許多,孩子也不像現在這樣早熟。蘇易言才看到趴在汪慧珊珊身上粗魯。。的胖老頭, 條件反射的以為汪慧珊被人打劫,直接沖過去對着那個胖老頭一陣拳腳相踢。
然而,最後還是以胖老頭還擊痛揍了他一頓收場。
事後,汪慧珊并沒有對他過多解釋什麽,只是淡淡說道,“媽遇人不淑,你爸去的早,媽需要錢來維持體面的生活。”
什麽是體面的生活,在他尚且年幼的時候并不知道。
但是在之後的許多年月裏,這個畫面一度成為他抑郁發作的源頭,他這輩子的性教育就是以這樣最不堪肮髒的畫面在他腦海定格。
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他只要稍一觸及,後背上就像是被蛇的齒尖碰觸到,冷冰冰的,令他翻不了身,無論他有多努力。
“之前我喜歡你,甚至下定決心要追你,那是我的自私作祟,現在我想清楚了,姜阮,我們就到此為止吧。”他自嘲的說完,滿是手汗的手心無意識地緊握成拳,他試圖去推開趙姜阮的擁抱。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成功的将抑郁症的因子連根拔起,然而當今天汪慧珊和他說起不知所終的妹妹,當剛才嘗試和趙姜阮有進一步的肢體接觸,他就察覺到久違的抑郁因子又開始在心坻深處蠢蠢欲動作祟起來,他的髒晦他的敏感神經質,全然配不上她的明亮澄淨。
一路走來,他不是不知道抑郁症的可怕和頑症之處,他不敢保證他千辛萬苦克服的心魔會不會死灰複燃,甚至誘導着他做出什麽瘋狂之事。
在此之前,他自己孑然一身自然無所畏懼。然而這樣的風險,即便只是千萬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他也不願,有累及趙姜阮的丁點可能,因為那樣可怕的後果,他甚至是連設想都不可以承受的。
他怕,怕他自己的心魔會在未知的将來毀了趙姜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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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如都在此刻硬下心腸做個了斷。
他本以為一切都剛開始,快刀斬亂麻的也不會太過痛苦,然而眼下這才剛提口,便覺心髒深處傳來凜冽痛覺,雖是未見血刃,然而刀刀致命,不過是一句到此為止,他的心口處就已經絞痛的無處遁形,直接将他的酣醉酒意都沖淡的所剩無幾。
他只是沒料到,她在他心裏,早已經落地生根枝桠盤繞,抽身不了。
“易言,可是我喜歡你啊!我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她無比用力的和他較勁起來,他剛把她推開了一些她就繼續吃力的要重新擁抱着他,而且因為氣惱的厲害,音量都不知不覺中提高了許多,聽着更像是吼出來似的。
果然,他被她吼得一怔。
“易言,會沒事的,以後你就不會這麽孤單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我不管你有多麽嚴重的心理疾病,我都會陪你一起去克服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她語無倫次的安慰着他,到後面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重新生澀的主動去親他的臉頰。
她只是想讓他知曉,她喜歡他,她會一直陪着他。
愛人傍身,心中便能生出萬千勇氣。即便前方有再大的艱難險阻等着他,她也無所懼怕。
也許是被她誘發的這個契機,他深吸了口氣,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那些作嘔的畫面,重新低頭吻了過來,唇舌中還有他喝過的紅酒味,一切的一切都誘惑着兩人要繼續酩酊大醉下去。
直到她的呼吸都無比急促起來,他這才适可而止的放開了她。
剛才回想到那些記憶深處的畫面,他果然如常滲出了一身的冷汗。然而被她言語安慰了一番,這次的他,表現的居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
為着剛才突然心有靈犀的瘋狂舉動,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
“你看,你其實也不是完全抵觸的嘛。”還是趙姜阮先打破這片磨人的寂靜,她說完後立馬不太自然的輕咳了一聲,借以掩飾迅速灼燒起來的臉頰。
“大概,你是我的專屬良藥。”蘇易言方才沉默是因為猶在震驚自己的反常反應中,當然,也有可能因為他沒有再嘗試進一步的動作。正如趙姜阮所言,他并沒有想象中的抵觸厭惡,他說完後又俯下來蜻蜓點水的碰觸了下她的額頭。
時光無涯,歲月漫漫,唯一不變的,是初初遇見,你走進我心裏的場景。
就如此刻,還是一樣的蕩氣回腸在心頭,那是悄然心動的聲音。
都說愛情如蜜如□□,未受情傷自然不覺□□之毒,只覺是這世上最甜的蜜釀,他只嘗其中一二便已流連忘返不能自已,明知超乎了自己的掌控,依舊甘願不管不顧的放縱一回。
放肆歡喜,再不克制。
此刻回想起來,沒有遇見她的時光裏,恍如這空白的幾十載光陰年華都是惘惘虛度了似的。
然而眼下,一切都水到渠成的恰到好處。
幸好,他和她,都還有大好歲月可以揮霍厮磨。
以前最艱難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生而為人,他有過脆弱有過彷徨有過神傷,然而回憶再晦暗,眼下只要想到心尖尖上的愛人,那些心魔裏的魑魅魍魉全都無所畏懼。
老天之前讓他經歷這樣那樣的艱難困頓,不過是要指引着他走到她面前,鑄好血肉,贈予歡喜,讓他和她在彼此最好的年華裏遇上。
愛恨兼有,骨血飽滿,從這一刻起,他才是真正的生而為人。
從此,這世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趙姜阮。
真好。
“姜阮。”他想到這時,忽然又喊了她一聲,稚氣的和平日的他毫不相符。
“嗯。”她應了一聲。
“能夠成為你喜歡的人,我很榮幸。”他說得心裏話,說完後忍不住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想起之前自己碰了下她的手背就被她暴揍的場景,昨日種種此刻回想起來,一切都覺得不真實的恍然,思及和她初相識的點滴,臉上倒是不自覺的浮起了一點笑意,先前的沮喪不知不覺中已經消散不少。
“我也是。”趙姜阮輕聲應道。
戀愛中的人,即便是聊着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都是志趣相投的,所謂心有靈犀。
“對了,易言,你剛才說的弄丢了什麽?”趙姜阮想起正事,這才不解的問道。
“我母親改嫁第三任丈夫後生過一個妹妹,我還帶過她一陣子,可惜的是,她今天告訴我,早在十年前就把我妹妹弄丢了。她到現在才有空閑想起來要我想辦法把妹妹找回來。”蘇易言提起此事,還是不太能夠釋然。
“天哪,那她怎麽過這麽久才和你說?”趙姜阮陡然得知也是錯愕至極,義憤填膺的反問起來,留意到蘇易言的眸光瞬間黯淡下去,她便改口安慰起來,“我們明天就去公安局失蹤人口那邊先登記着,萬一運氣好會有後續消息也說不準的。”
趙姜阮自然知道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找到下落的概率猶如大海撈針完全希望渺茫,只不過是不想讓他心裏難受而已,接着轉移話題問道,“我好餓,你晚上想吃什麽?”她說時往冰箱那邊望去,畢竟前幾天還屯了很多食材在裏面。
“你說呢?”某人說時意有所指的湊近了一點,溫熱的吐息悉數噴拂在她的脖頸間,還有他身上的煙草味,全都成了暧昧撩人的信號。
趙姜阮立馬會意的臉上一熱,随即咳了下嗓子,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指的是燒菜做飯,你都想歪到哪裏去了!”
“我本來想說的就是如此,難不成還有別的可吃?鄙人願聞其詳。”某人一臉無辜的問道。以他現在的狀态,和她有進一步接觸雖然還有障礙,但是并不妨礙他口才的發揮。
趙姜阮:……
某人咬文嚼字歸咬文嚼字,等到趙姜阮開始做飯菜時,倒是很有默契的在邊上給她打下手。
半個小時後,趙姜阮就利索的做好飯菜。
吃飯時,某人一改之前的低落,吃個飯都忍不住眸梢上揚,和以前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簡直判若兩人,看得趙姜阮心裏怪兮兮的。
“姜阮,你看叔叔阿姨幾時有空,我正式去登門拜訪下,前天的見面不算。”蘇易言忽然開口說道。
“他們最近挺忙的,有空再說吧,沒那麽急。”趙姜阮心裏想着添添之前對蘇易言頗有好感,這沒過幾天就成了她的姐夫,生怕她受到刺激愈發無心學業,想着先緩緩再說,畢竟添添這個年紀大都是三分鐘熱度,等到時間一長她淡忘的差不多了再帶蘇易言回去也不遲,眼下就含糊的婉拒了。
“終身大事,怎麽能不急。”某人一臉理所當然的應道。
終身大事……趙姜阮這會剛在喝湯,剛聽到這個詞差點喝嗆起來。
這才剛确定關系就提到終身大事什麽的,也太神速了吧。她剛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未料到吳晨昊倒是打電話過來了。
“姜阮,小爺我今晚正好空虛寂寞冷,要不要接你出去宵夜走起?算是當做我幾天前爽約放鴿子的賠禮了。”吳晨昊在電話那頭大大咧咧的問道。
“不必了。”蘇易言忽然從趙姜阮手裏拿走手機,說完就挂了電話,動作迅捷至極,看得趙姜阮目瞪口呆。
“你都已經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以後盡量減少和吳晨昊這樣不三不四沾有不良惡習的人交往,免得他帶壞你。”蘇易言一臉無感的提醒起來,畢竟現在在他心裏,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趙姜阮多多交流,盡快克服自己這難言之隐的障礙。
不三不四?沾有不良惡習?
好歹他也是你的多年同窗好友外加公司合夥人之一,你就這麽形容你為數不多的朋友?趙姜阮不知為何有點同情起了吳晨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