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文妃的過往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 那在這一刻柳淨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死了成千上百次, 不過這種眼神從進宮的那一日起她便已經免疫了。
沒有理會衆人那各樣的眼神, 她自顧自的随着李長福進了內殿,一股暖意頓時撲面而來。
內殿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縱然被藥味掩蓋, 可還是能夠嗅到一些蛛絲馬跡,關上門,她随着李長福撩開簾子徑直往內殿中走, 卻只見蕭靳一個人坐在床邊手裏拿着一塊玉佩在把玩, 就是胳膊被紗布包着, 其他地方看不到傷。
“臣妾見過皇上。”她恭恭敬敬的屈身給她行了一禮。
這也是她最認真的一次。
蕭靳微微擡眸, 然後擺擺手, 李長福立馬悄悄退了下去, 他已經看透了,這姝昭華絕對“前途無量”!
蕭靳沒有動作,依舊坐在床邊,目光意味不明的盯着她, 聲音低沉,“還在生朕的氣?”
內殿中很安靜,其實柳淨也蹲的腰酸, 可就是不起來, 依舊恭恭敬敬的低下頭,“臣妾不敢。”
那疏離恭敬的聲音蕭靳聽得多了,卻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這種語氣, 莫名的……讓他有些不舒服。
慢慢起身,他一步一步來到她身邊,伸手擡起她下巴,目光灼灼,“你可知,從未有人敢與朕置氣?”
四目相對,她從他眼中看不出什麽,卻也知道,他并沒有生氣。
“臣妾不敢。”她微微偏頭,面上依舊是一片疏離。
看着那張瑩白的小臉,蕭靳半響才低嘆一聲,伸手将她拉起來,然後将自己受傷的胳膊擺在她面前,“朕都受傷了,你竟一點也不心疼?”
他胳膊上纏着厚厚的紗布,但依稀見得到血痕,可見太醫是隐瞞的實情,雖是外傷,但這外傷必定也很嚴重。
眨眨眼,她又紅着眼低下頭,不知是委屈的還是心疼的。
嘆口氣,他伸手将她擁入懷中,用受傷的手捏了下她的小臉,目光灼灼,“朕無礙,倒是你,竟然還敢生朕的氣,真是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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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皇上快把臣妾砍頭吧,反正十八年後臣妾又是一條好漢,就是再也不會進宮了!”她偏過頭,依舊一臉倔強。
蕭靳沉下臉,面上頓時閃過一絲殺意,“你當朕真不敢砍你的腦袋?”
柳淨垂下眼眸,沒有說話,其實心中也很怕。
系統:“你翻船啦!”
柳淨:“滾!”
看着她那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蕭靳忽然輕笑一聲,目光揶揄,“原來愛妃也會怕?”
柳淨:“……”
伸手摟住她的腰身,他輕揉着她頰肉,聲音低沉,“朕說過,只要你不背叛朕,那你的腦袋會一直在你身上。”
四目相對,柳淨緩緩垂下眼眸,豆大的淚珠直直落下,“可……可皇上……為什麽……不給柳美人申冤?她……她是慘死的啊!”
“這宮中冤死的人多了去,朕的四弟難道就不是慘死的?!”
她突然停止的抽泣,就這麽靜靜的看着他,蕭靳淡淡的看了她眼,然後将她拉到床榻前坐下,俊朗的面容上閃過一絲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朕有五個兄弟,每一個面上看上去都是不争不搶,當年父皇病重,一個個都開始暗地裏行動拉幫結派,自從遇到四弟那件事以後,朕就沒想過做這個皇帝,朕一直都希望二弟坐上這個位子,不過母後卻說,二弟心太軟,不适合。”說到這,蕭靳面上突然出現一抹諷刺,“她的意思是,朕要比二弟心更狠?”
寂靜的內殿仿佛就這麽安靜了下來,柳淨沒有說話,心思一度也很複雜。
“朕與文君自幼相識,她父親一直在教我們習武,她也會偷偷的過來觀看。”說到這,蕭靳忽然又是自嘲一笑,“以前不覺得,現在才明白,從那時起她父親怕就有了這個心思,想讓她與我們多接觸,以後無論誰榮登大位,自家女兒都不會吃虧。”
聽着他突然說起文妃,柳淨有些訝異,不明白這與柳媛的死有什麽關系?
“那時朕與文君關系很好,也以為日後會娶了她,哪怕長大以後也是這樣覺得,她為了朕也是拒絕了許多人的提親,在那時得罪了不少人,朕也很感動,可那時奪嫡之風很是激烈,母後還是替朕娶了皇後,那時朕覺得很對不起文君,認為日後一定要補償她。”
蕭靳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不知想起什麽,聲音裏全是諷刺,“以前只覺得她很好,所以得娶她,直到後面,這種感覺仿佛成了我們之間的一種累贅,好似朕非娶她不可。”
“不過那時朕沒有想太多,直到那一年,父皇病重,他忽然給了朕一道遺旨,說實話,那時候朕也很震驚,對于這個位置朕并沒有太大的執念,可父皇的托付猶如一座山,讓朕不得不承擔起這座江山。”
“皇上很好,至少在臣妾心裏,您不比先皇差!”柳淨突然握住她手,一臉認真。
開玩笑,先皇那麽昏庸,還那麽好色,一輩子做過最正确的覺得怕就是把皇位傳給了蕭靳,如今天下太平,各國之間平安無事,多好?
輕笑一聲,他反握住她手,目光幽深,“你看到只是表面。”
柳淨:“……”難道還有人想造反?
“拿到遺旨以後,朕也變得多疑起來,覺得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恰好那時文君來找朕,畢竟是從小到大的情分,不知為何,朕竟然一時鬼迷心竅将遺旨交給她保管,朕也知道,她絕對不會背叛朕,可不知是誰洩露了消息,就在父皇去世那一晚,朕剛從城外回來,那天夜裏京中只看的到各路人馬,朕接到消息趕去徐侯府時,那裏血流成河!朕找了許久才在一個地窖裏找到文君,她把遺旨交給朕後便暈了過去,而……那時三弟為了逼文君出來,竟然……把徐侯夫人……給殺了……”
說到這,柳淨明顯感覺的到蕭靳情緒有些波動,但也只能緊緊握住他手,以示安慰。
頓了許久,蕭靳才繼續道:“她為了朕,眼睜睜看着自己母親慘死,那時候朕的确很愧疚,有了遺旨,朕很順利的登基了,其他人朕都沒有動,唯獨三弟,朕把他圈禁了起來,不光是為了文君,如果不把他圈禁,以他的性格必定會繼續造反。”
“所以,皇上……只是對文妃娘娘愧疚嗎?”柳淨眨着眼,雖然面上看不出什麽,但心中卻很震驚,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真相?
掃了她那瑩白的小臉,蕭靳忽然目光一暗,“懂事起,父皇便告訴我們,皇室男子絕不可動那情愛之心,所以朕知道,朕是不愛文君的,不過她比其他女子多少要值得朕信任些,所以朕會娶她,可經過那件事之後,朕也的确很愧疚,決定要好好補償她,不過……卻沒想到,朕一再的縱容,竟讓她變成了如今這樣,不擇手段草菅人命!”
他語氣裏頓時出現一抹諷刺,柳淨聞言也只想感嘆一聲,進了這後宮,就是小白兔也會變成大老虎,哪還有什麽良善之人?
“臣妾明白了,多謝皇上肯告訴臣妾這些,或許您說的對,這世間有些事本就沒有那所謂的真相,以後臣妾不會再提了。”她低下頭,聲音落寞。
寂靜的內殿燭火悠悠,明黃的帷幔下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全是失落,蕭靳攬過她肩,聲音低沉,“這些年的确是朕的疏忽,才讓她變得這麽肆意妄為,不過,你表妹并不是文君所害,她是自己服毒的。”
柳淨目光一頓,故作驚愕的擡起頭,一臉驚訝,“這……”
果然,還是被他查出來了!
“嫔妃自裁是株連一族的大罪,所以你明白?”他目光幽深。
四目相對,柳淨好似懂了什麽,但依舊紅着眼抱住他腰,“為什麽……為什麽……”
她肯定,一開始李長福查到的絕對是文妃,所以蕭靳才終止了而已,不過是後面才調查出這些不過是柳媛的自導自演。
“朕一直不願把你藏着攝着,哪怕會讓母後不滿,就是你希望活的自在,不會變成文君……或你表妹那般。”他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
系統:“宿主,你該不會淪陷了吧?”
柳淨:“……你以為我是那種懷春少女嗎?”
男人都是嘴上說的好聽,蕭靳自己都說了,他不會讓自己愛上其他女人,所以現在的一切不過都是暫時的,到時候翻臉起來,誰還記得你是誰?
“皇上……”她紅着眼,面上全是感動。
揉揉她腦袋,蕭靳忽然偏過頭,看向手中一直被她把玩的那塊玉佩,目光幽深一片。
“這……塊好像比皇上那塊顏色要淺一些。”柳淨知道,蕭靳也有塊這樣的玉佩,不過顏色要深一下,看起來像經常把玩,而這塊顏色要淺上些許。
看了眼這塊玉佩,蕭靳忽然眼角一瞥,“這是從刺客身上掉下的。”
柳淨:“……”
“我們幾兄弟每人都有一塊這樣的玉佩,乃是父皇請名工巧匠雕刻的,材質也是稀有的和田黃玉,上面的所有細節與朕的那塊一模一樣,除非那幾個巧匠全都集齊,不然絕不可做的一模一樣。”
柳淨:“……”果然有人要造反!
“可……可如今只有縛親王與南親王不在京中,那這玉佩……”柳淨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雖然還有兩個親王在京中,可這塊玉佩十有八九就是俊親王的!他不甘心文妃嫁給蕭靳!亦或者,想帶她走!
就是不知道文妃知不知道這件事,如果她當初不進宮而嫁給俊親王,此時應該會過的很好,不過這世間本來就沒有後悔藥可以吃,而且她看文妃那樣子似乎也并不後悔進宮,她鬥的那麽厲害。
“不管了,說了你這腦袋瓜子也想不明白。”蕭靳笑着将玉佩随手收在身上,那一臉風輕雲淡,絲毫不像遇到過刺客一樣。
不知怎麽,柳淨覺得,他似乎應該知道是誰做的了?
見她還愣在那,蕭靳不由眉梢一挑,擡手敲了下她的腦袋,“你若是想的明白,那棋藝也不會如此差勁了。”
話落,柳淨不由瞪大眼,沒好氣的撇撇嘴,“術業有專攻,誰說會下棋的人就一定很聰明?您這是偏見!”
說着,她便起身想去讓外面的人給她倒杯熱水進來,可還沒走兩步,腰身忽然被人抱住,耳邊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朕受傷了,你為何看不到一點心疼?”
柳淨:“……”
轉過身,她瞪着眼,有些委屈的看了他眼,“臣妾還以為皇上不理臣妾了……”
昏黃的燭火下,她挺翹的羽睫一顫一顫的,嫣紅的唇瓣微微嘟起,後者眸光一暗,頓時低頭吻住……
直到被人抱到床上時,柳淨才喘着氣将他腦袋推開,“我……我肚子……”
“都已經三個月了……”
他随手扯下床幔,竟是一點也不顧自己手上的傷,一切就這麽輕風細雨的進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