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他

第7章

整個案件最核心的部分是死者間的聯系。

本該為所有人答疑解惑的劉帥和魏然卻一點實質性東西都交不出來，他兩人與借調過來的信息組同事從十年前查到今天，在數據庫裏鬼打牆，沒有找到任何與三個受害者相關的內容。

就算他們從來不在學校內部論壇登錄或發言，那也應該找到含有他們姓名字符的成績單、考試信息這些常規內容，然後什麽都沒有。

這不正常。

有人曾經蓄意删除過校園網絡裏他們存在的痕跡！

他們轉而求助于當年的老師和同學。

目前能了解到的是，吳守財和徐東同屆不同班，孫澤比他們小一屆，孫澤高一的時候，他兩高二。吳守財財大氣粗，倒是經常請客同學吃飯，脾氣不好出了名，至于有沒有哪個同學因此記仇就不得而知。徐東是他們那個班上公認的班草，不少女同學暗戀他，很少與人結仇。至于孫澤，就很沒存在感，同學們基本不記得這個人……

他們仨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翹課逃課次數太多，不同程度地被勸退過。

當他們把這些有用沒用的訊息一并告訴張隊後，張隊表示自己會親自查，他們兩被派去其他兩個組協助工作。

查不到有價值的東西，劉帥和魏然沮喪了，自閉了。

知道網絡清除這回事後，張小新主要是想聽聽呂振興和錢方的調查結果，這個案子的複雜程度令他确信，兇手一定籌謀了很久，他甚至懷疑下一個受害者已經出現了，只是他們還沒發現屍|體。

呂振興和錢方分頭行動，一個查吳守財，一個查孫澤，兩人看來都“收獲頗豐”。

“吳守財現年二十五歲，高中肄業後，出國進修一年未果，目前在其父吳成龍公司裏領個閑職。吳守財仗着家裏有錢，整日無所事事，我們走訪了幾個平日與他吃喝玩樂的朋友，都表示他脾氣暴躁，對服務人員有一點不滿意就拳打腳踢。”

“再有，關于網上雇兇打人的爆料，我已經調查清楚。确有其事，只是細節有很大出入。那是三年前，吳守財有個朋友叫餘安榮，是家按摩城的老板，有一回吳守財在人店裏撒潑，非得帶走人家的按摩小妹，餘安榮不同意，兩人鬧得不愉快。過了一個多月，吳守財又跑去餘安榮的按摩店鬧，打了那個按摩小妹一巴掌，按摩小妹跑去向餘安榮告狀，餘安榮當場就把他給轟了出去。吳守財愛面子，叫了幾個人把餘安榮堵在回家路上打了一頓，一只腿打廢了。按摩小妹現在已經結婚生子，不可能是與葉芊芊郵件往來的人。而餘安榮前半個月都在惠興市出差，有充分不在場證明。”

說到這裏，吳守財這樣一個特別招人恨的“臭暴發戶”的形象深深刻在每個人腦海中。

此時，呂振興語氣一轉：“但是，吳守財對女人特別好。”

“吳守財這個人自诩是個紳士。對女人素來大方，尤其是長得漂亮的，經常出入洗腳城按摩城夜店酒吧等場所。但是據吳守財的朋友所說，近一年來，吳守財似乎是交了一個女朋友，不僅很少出去鬼混，甚至向他們表示會很快就會結婚安定下來。奇怪的是，我們始終沒找到這個女朋友是誰，他的朋友、小區服務人員都表示沒見過，而他父母甚至不知道他有穩定交往的對象。”

“我認為今後的刑偵目标将鎖定在這個神秘女友身上。”

他說完落座，錢方接力：“孫澤那邊的情況比較簡單。”

“孫澤，房地産商孫大志的私生子，不受家族重視。高二休學，後來上過家用機器人維修培訓班，社會生活貧乏。從周邊人描述來看，他生性內向，不愛交際，是個标準的宅男。根據物證科的報告，孫澤的手機裏記錄顯示，他經常浏覽‘自殺’相關話題的帖子、新聞，并且曾經試圖加入‘聚衆自殺’群組，從他家，我們也發現了一些抗抑郁的藥物。”

“他那個女朋友，其實不算是女朋友，以前夜店裏陪酒的丫頭，現在在商場做導購，叫趙梅，兩個人在同城網絡上認識，見面之後經常一起吃飯，孫澤似乎是暗戀趙梅，手機的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趙梅的，但是對方沒接。我們問過趙梅，她覺得孫澤人不錯，就一直保持聯系，她并不知道孫澤的家庭情況，孫澤也沒有向她傾訴過抑郁症的事。”

錢方說話有些慢吞吞，“目前趙梅是最有可能致使孫澤自殺的人，但是我們找不出她的疑點，後續會繼續觀察。”

他們講得太快，魏然一個勁奮筆疾書。

張小新合上筆記本：“明天把趙梅帶到局裏來，讓白隊長去問話，他審訊很有一套。”

忽然被點名，白楊有些驚訝，随即嘚瑟地反問：“這是誇獎？”

“當然。”張小新推他上前：“輪到你彙報了。”

劉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白楊副隊長怎麽看張隊的眼神有點……蕩漾？

白楊風采飛揚站起來，大致介紹了徐東的情況，以及找到的兇器和檢測結果。

最後的總結留給張小新，他調出三個受害者的照片，幹脆地劃出一條紅色單向箭頭，從吳守財的照片指向徐東，“現在初步判斷直接殺害徐東的兇手為死者吳守財，吳守財的神秘女友極大可能參與其中，并且是殺害吳守財的頭號嫌疑人。”

界面上加入了一個匿名頭像，指向吳守財。

“孫澤抑郁多年，并且一直在尋求藥物幫助，但是他錢包中的标記顯示，兇手把他當成目标之一，也就是說，故意刺激他的可能性很大。”屏幕中再加一張照片，标注着“趙梅”，“趙梅是否是兇手用來刺激孫澤的工具，她本人是否知情尚不可知，本來是應該跟蹤觀察的，但是我們現在沒時間，還是簡單高效點好。”

他把趙梅和那個匿名頭像連起來：“查查與趙梅往來密切的人，無論是現實中還是網絡上，這兩人是同夥的可能性很大。”

他拍了拍桌子：“解散，今晚早點休息，明天又是苦戰。”

幹脆利落，說完自己要說的轉身就走，白楊緊跟他的腳步出了會議室，想要去他家蹭住。

大廳裏，葉芊芊居然還沒走，似乎是在等他。

發現他倆後立馬快步走過來，神色認真地擡頭望着他們，“警察大哥，我還是覺得飛行員沒有騙我，或者不全是騙人的。”

遭遇苦難挫折背叛欺騙時，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否認，白楊沒有反駁，只問：“有什麽根據嗎？”

她按開自己的手機，主界面是“別怕，未來會來”幾個字的背景圖，“這是她對我說過的話，我能感覺到她是真心的安慰我，陪伴我，開導我。”

白楊：“這都是為了獲取你的信任。”為了顯得不那麽冷血，他又加了兩個字：“也許。”

“不，她的悲傷和我一樣，我能感覺到。”

這時，一直安靜聽他們講話的張小新突然插嘴：“她提到什麽的時候，你會……感覺到悲傷？”

葉芊芊想了想：“談到她……喜歡的那個男生的時候。”

“她是怎麽描述的？”張小新發現新大陸一般急切道。

“……怎麽描述？”葉芊芊也陷入迷茫，“她好像說過，那個男生很聰明……”

張小新還想追問，被白楊拉住，眼神示意他不要繼續下去。

已經是半夜，葉芊芊的父母等得有些着急，站在不遠處不時望向這邊，白楊耐心道：“今天你先回去，好好學習，也許你長大了就會有不同的想法。”

葉芊芊點點頭，請求道：“警察大哥，如果你們抓到她，我能見她一面嗎？”

“怎麽，你要當面跟她對質？”

“不，我想抱抱她。”

女孩穿着校服，高馬尾辮，就和許多其他的學生沒有兩樣，對這個世界還沒有太多的了解，只是以一顆赤子之心橫沖直撞。尊敬的老師給她傷害，未曾謀面的陌生人卻帶來溫暖。

這一次，她又長大了一些吧。

目送葉芊芊離開，張小新才發作：“不要輕視小孩的話，說不定她比你看得還準。”

白楊沒有否認，“那又如何，能幫我們縮小兇手範圍嗎？”

他說得沒錯，張小新不說話了，邁步走出公|安局，外頭下起了小雨，春雨帶來的寒意撲面而來，來清月縣之前，領導給他的期限是三天，還剩兩天。

站在屋檐下，望着蒙蒙細雨，他忽然想抽根煙，不過他忍住了，靠煙來緩解壓力并不是他的習慣，于是他冒雨跑向停車位，餘光裏一個人撐着墨綠色雨傘正望向自己。

從局裏回家的路程不算遠，沿途都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風景，每一次回來都來去匆匆，沒有細細感受過這個小縣城的變化。

他心中諸多想法，關于葉芊芊說的話，關于吳守財那個神秘女友，關于呂振興偷偷告訴他和白楊的發現。

會議上魏然在場，呂振興沒有把話說全。

吳守財打人之後，餘安榮肯定報警，按說故意傷害致殘，坐牢免不了，但是吳守財輕松逃過牢獄之災，賠了一筆錢給餘安榮便不了了之。呂振興說餘安榮字裏行間暗示此事是公|安局長向他不斷施壓，他逼不得已才同意和解，三百萬賣了一條腿……

世事總是這樣因果循環，如果吳守財被關幾年，這次是不是就不會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