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Unexpected Suspect (1)
“我們以前在哪裏見過嗎?”
這種最為初級的試探用語,本應該讓黑羽快鬥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的——如果你是說這張臉的話,大概是在鏡子裏見過吧——然而工藤新一這麽問的時候,還将右手擡起來,嗅聞了一下指尖的氣味。
太露骨了……!但确實是最直接的确認方式——信息素有特異性,如果剛剛握手時沾上了怪盜基德那股玫瑰的冷香,現在黑羽快鬥就已經GG了。雖然易感期的alpha在擦槍走火時記憶會變得模糊,但結合過的omega的信息素氣味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萬幸,怪盜先生也知道此處是死穴所在,早有準備。
“沒有哦,我們今天是初次見面才對。”黑羽微笑着回答。工藤并沒有對這句話做出反應,他從剛才起就垂下視線思考着什麽,黑羽對此感到愉快似的微微眯起了眼睛:“看這幅表情,你好像聞到什麽了呀,工藤君。”
“……海洋的味道,以及綠茶柑橘。”工藤擡起眼來,并沒有露出困擾的表情,“這個,并不是你的信息素吧。”
“正解~”黑羽笑嘻嘻地打了一個響指,附帶一個恭喜答對的wink,“是我常用的一款男香而已。工藤君可能不清楚,在公演這種人多的場合,非beta的主演為了避免突發事件,經常會使用氣味隔斷劑:外界聞不到我的氣味,外界的信息素也傳不過來——在特殊情況下比抑制劑還好用哦。”
“嗯,這個習慣我聽說過。不過……”工藤挑起了一側的眉毛,“你昨天沒有用吧。使用了氣味隔斷劑的人,是不可能用omega信息素完成對alpha小混混的挑釁的。”
黑羽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松島把這個都說了嗎……确實沒有,這怎麽了嗎?”
“有點奇怪啊,明明昨天的演出比今天還多一場,為什麽昨天沒有用,反而在今天用了氣味隔斷劑呢?該不會是……”從見面起,工藤新一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笑容來,卻讓黑羽快鬥背後一涼,“今天,要見哪位絕對不能讓他聞到自己信息素氣味的人吧?”
答對了,黑羽快鬥以往并沒有使用氣味隔斷劑的習慣。不愧是……太敏銳了,這個家夥,不僅從完全沒想到的地方挖出破綻來,還把動機說得分毫不差……
poker face,多虧了這一習慣,哪怕工藤新一找準破綻打出了精準了一擊,黑羽快鬥也沒讓內心的動搖露在臉上,閉眼聳肩,拉長聲音說了句“才不是呢——”,再睜開眼睛時已經調整好了狀态,一副坦誠且無辜的表情:“只是忘記用了而已。昨天可是我第一次公開搞這種規模的演出,哪裏可能第一次就準備的面面俱到啊。”
工藤緩緩地眨了眨眼睛:“這樣啊。”
還不等偵探說出下一句話,omega魔術師已經反守為攻,露出一臉促狹的笑容來:“話說回來,工藤君今天才認識我,話沒說到十句,除開聊我的信息素、隔斷劑這種私人話題,就剩一句‘以前在哪裏見過’這種老套搭讪。有熱情很好,不過這種追求方式可是會被人讨厭的哦~”
“什——!”工藤新一,一位禮貌、保守還純情的alpha,猝不及防慘遭調戲,偵探架子立刻丢了,連臉都紅了起來,連聲否認,“不、等等,剛才這些話不是追求的意思!我只是——”
黑羽快鬥,得寸進尺,在被打的邊緣大鵬展翅,甚至還往前湊了一下,逼得工藤新一倒退半步:“真的嗎?明明你一進門,我就感到了一股超級火熱的視線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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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在觀察……”視線被察覺了,工藤新一有點招架不住,索性坦白道,“我确實對你有興趣,在作為偵探的層面上。”
“嚯,原來如此。”惡趣味的魔術師聽他這麽一說,就站直身子,收起了玩笑的态度,露出無奈的表情來,“所以才在氣味隔斷劑的事情上懷疑我,偵探這種存在真是過分啊——”
“剛剛失禮了,我很抱歉。”工藤用一句誠懇的道歉阻止了對方的抱怨,然後用輕松随意的語氣提起,“曾經有人對我說過,偵探是喜歡吹毛求疵的批評家,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沒錯——當破綻與違和感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就很容易控制不了自己,想去把它指出來。”
請見諒。工藤這麽說着聳了聳肩,黑羽對此像是從心底感到愉快一樣咯咯笑起來。
“那個人的形容倒是一針見血……那麽批評家工藤君,這次準備來批判的,就是我的魔術表演咯?”黑羽快鬥一邊擡起左手,展示其中空無一物,一邊向工藤身側踱步過去。只見他伸手在虛空中一抓,一張印着小字的卡片就出現在了他指間。魔術師用左手食指将那張卡片緩緩地推進了工藤新一左胸前的上衣口袋裏,随後笑着還在口袋上輕輕拍了拍,“江古田學生會專享的VIP坐席票,請收下吧,就當對alpha先生之前熱情的回禮。”
那只作怪的左手被工藤在胸前扣住了,他們維持着擦肩而過的姿勢,偏頭對視,顯得頗有些暧昧。而這宛如調情一般令人誤解的氛圍,被偵探一如既往冷靜的言語打破了:“黑羽君,我之前好像沒說過自己的第二性別。”
“lucky~”黑羽笑嘻嘻的,句尾的語調上揚着打了一個轉,“我随口蒙的,50%的幾率,看來是猜對了。”
他的左手腕以不可思議的靈活性一轉一扭,就從工藤新一的手中滑脫了。魔術師一邊輕巧地往舞臺的方向倒退,一邊對着偵探一個浮誇的躬身敬禮——還要去幫忙看看舞臺布置,先失陪了!黑羽這麽說着就往幕後退去。
“剛剛總感覺新一和黑羽君之間,有一種無法插上話的氣場在呢……”毛利蘭如是感慨。
“總感覺快鬥君剛剛的氣場比平時要強,是錯覺嗎……”江古田的吃瓜群衆如是感慨。
圍觀了全程的鈴木園子——一個把新蘭當真人RPS來磕的cp黨,一臉凝重地沉思良久,得出三字評價:“狐貍精。”
正在這時,昨天她們剛見過的江古田學妹松島蔓突然氣喘籲籲地沖了進來,驚慌地喊道:“不好了,黑羽前輩,校門口——!呼,呼,是昨天那些人,在校門口鬧事,指名要找你!中森前輩在和他們對峙,但恐怕……”
“什麽?!”在場衆人皆是一驚,黑羽快鬥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二話不說就向外跑去。工藤新一也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兩個人的身影接連消失在觀衆席出口,剩下的人這才如夢初醒:“我們也快點去看看吧!”“光天化日敢來我們學校鬧事,得讓他們長長記性!”也紛紛動身跟過去支援。
兩個少年風一般地穿過人群,從校園裏跑過。饒是如此,抵達校門附近也花了三分多鐘,周圍已經有了一圈熙熙攘攘的圍觀人群,因為中間的不良少年們一副來者不善的架勢,不敢圍得太近,于是從人群的縫隙中,黑羽快鬥得以遠遠地看到最中心的景象——
宣傳冊亂糟糟地撒了一地,踩在上面的是昨天那些小混混,與一手叉腰、一手持着當武器的掃帚,比對方矮了一個頭,卻有如炸毛的小動物一樣,氣鼓鼓地杵在那群小混混前面大聲呵斥的女孩子。
是在校門口遞給自己節目單的少女,她身上有跌倒過的痕跡,不止一處——工藤在跑動中注意到。而且他都不需要推理這痕跡是怎麽來的,那些不良少年像貓耍耗子一樣嬉笑着,不怎麽費力地一個推搡,就把她推得向後倒去。
“閃開!”
一聲怒喝,伴随着破空之聲。一個棒球大小的玩意穿過人群,狠狠砸上了推人的那個不良的腦門——是魔術用的壓縮彩帶球,平時有相當不錯的硬度與密度,被襲擊的那人“哎喲”一聲倒地,而“兇器”遭到撞擊之後立刻“噗”地一聲爆開,喜慶的彩帶撒了小混混們一身。
中森青子這次往後跌進了一雙臂彎裏,黑羽快鬥以半跪的姿勢險險地從後方接住了她。她睜大眼睛朝上看去,一貫吊兒郎當的青梅竹馬此時危險地眯着眼睛,眉頭皺起,直視着那群來找茬的不良,冷聲道:“找我是吧,有何貴幹。”
“喲,正主來了!”那群人帶着十足的惡意嬉笑起來,緩緩朝着他逼近過去。
“讓我們一陣好等,摔這個女孩玩都差不多要玩膩了,還以為你太害怕逃走了——昨天你丫跑得倒是很快啊!”
“昨天承蒙您照顧了,今天準備了一份大禮,還請務必收下呢,哈哈哈!”
黑羽快鬥的手悄悄地探入了一側口袋裏。
“嚯,‘大禮’說的是什麽呢?”他的動作被一個涼涼的聲音打斷了。聲音的主人邁着沉穩而有力的步子,不急不緩地走到他身前,站定,一個凜然的背影,将他與他懷中的少女都護在身後。
中森青子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快鬥露出生氣的表情已經很罕見了,但更為不可思議的是,在這個今天才初次見面的少年站出來之後,快鬥的肩膀就放松了下來,眉頭也漸漸舒展開。
——真沒辦法,就交給你吧。從肢體語言中流露出了這種态度。
工藤新一擋在他們面前,單手握着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着“已接通”:“還請務必解釋給電話對面的警官聽一聽,或者當面告訴他也行——警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多管閑事!再說哪裏有警察會閑到為了學生之間的小打小鬧就出動啊,只是誤會——誤會懂嗎?”
“等等、好像在新聞上見過,他莫非是帝丹的那個高中生偵探……”
“……嘁,還真能叫來警察啊……”
小混混們在放棄上倒是意外地幹脆,直接喊着不幹了、那就先放過你吧這樣的話,向校園外退去。毛利蘭、鈴木園子和其他在舞臺幫忙的人趕到的時候,正好目睹到他們退走的場面,其中一個臨走時還揚聲大笑道:“別以為這就結束了,玩魔術的小子!比起叫警察,先讓你的偵探朋友叫好救護車吧!”
“……居然就這樣回去了……真是的,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啊,那群壞蛋!”青子氣呼呼地抱怨着,一邊說一邊變成了委屈的QAQ,忍了很久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快鬥頗為無奈地掏出手帕遞給她:“喂喂,剛剛還一副很堅強的樣子,現在就原形畢露啦?”
“因為真的很痛嘛!”沒有學過殺人空手道,也沒有學過殺人合氣道,完全是一位炸毛型萌妹omega的中森青子小姐哭唧唧地表示,被人連續推摔在地這種事這根本不是一個小可愛應該承受的。
“……知道痛的話,就不要每次都逞強爬起來啊,笨蛋青子。”
“因為青子已經是高三的學姐了,那些家夥想來破壞我們的學園祭,不站出來怎麽行呢!”
快鬥長長地嘆了口氣,表情柔和下來,一臉拿你這個間歇性倔強的小朋友沒辦法的樣子,揉了揉少女的發頂:“能站起來嗎,我送你去醫務室。”
恐怕就是因為她爬起來了,站直了,還要大聲斥責對方做錯的事情,才會被選為霸淩目标——不過就算這麽說了,她下次恐怕還是不會選擇“聰明”的做法吧。哎呀,畢竟這是個能在鋪天蓋地的“基德call”裏,舉着反對基德的大牌子高喊爸爸加油的女孩子嘛……對“正确”的事情,一旦認了死理,誰都沒法拉回來。
将青梅竹馬的女孩子扶起來的時候,黑羽快鬥瞥了工藤新一一眼。那位名偵探不知道是注意到了什麽,從剛才起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這群來鬧事的小混混,目的絕沒有那麽簡單。
因為缺了兩個人。蘭注意到的那兩個好像是在享受學園祭一樣,一早就進到江古田裏的人——不良少年的“老大”,以及一個瘦瘦小小的被叫作“三方”的小弟,沒有出現在校門口。如果約好來抱團找茬,老大不在也太說不過去了。而且門口的小混混放棄找茬、轉身就走的時候,未免也太幹脆了點。
說起來,那個和“老大”、三方一起,出現在江古田的那個女性又是誰,扮演怎樣的角色?
不管怎樣,他們的目标是明确的——黑羽快鬥,這群人應該是沖着他來的。
工藤新一心中已有幾種猜測,他回頭想要再确認一些事情,卻意外地看到扶着中森青子往醫務室方向去的人并不是黑羽快鬥,而是之前見過的江古田學生會的成員。他頓時一驚。
“蘭,黑羽呢!”
蘭因為工藤瞬間焦急起來的表情吃了一驚,有些猶豫地向旁邊指去:“黑羽君的話,剛剛有一個女生來找他,說是有非常重要的話要說……啊,對了!就是那個女生啊,新一,今天和那兩個不良走在一起的那個女生!”
工藤順着蘭所指的方向看去,稍稍松了一口氣,黑羽快鬥還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安然無恙。黑羽正站在人群的邊緣,那個穿着港南高中校服的女生正在對他小聲地耳語什麽。工藤擠過人群向那邊靠攏,偵探的本能讓他對這番所謂“非常重要的話”十分在意,然而走到一半,黑羽臉上的神情讓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那是他從未在剛剛認識了不到一個小時的黑羽快鬥臉上,也未在可能與他有所關聯的怪盜基德臉上見過的,一種仿佛被戳到了什麽久遠的逆鱗一般,出離憤怒的表情。
工藤僅猶豫了片刻,黑羽就丢下那個女生,以飛快的速度跑走了。工藤新一本能地擠出人群追了上去,但距離已經拉開。黑羽的目的地非常明确,直奔操場上搭建的魔術秀用舞臺而去,但并沒有走觀衆席的入口,而是直接從側面繞到了通往後臺的大門。那個叫三方的小弟正站在一旁的樹下抽煙,見他們一前一後沖過來,露出了些害怕的神情,移開了視線。工藤新一眼看着黑羽快鬥直接粗暴地撞開門,黑色燕尾服的衣擺消失在後臺入口處。正往前追時,三方一副硬着頭皮的樣子,也走向後臺入口。
走到門口的一瞬間,三方一聲驚恐的慘叫,向後跌倒。
“不、不好了!殺人了!!”
“什麽?!”
工藤新一急停在門口。時間是下午2:10,陽光很好,後臺裏也開了燈,将裏面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不良少年的“老大”仰躺在地上,頭枕着魔術道具箱,雙眼大張着,皮膚泛着死者的灰青色,箱子和一旁高大的水槽上都濺有血跡。黑羽快鬥正俯着身體,口中叼着一只白手套,左手赤裸着掐在死者的脖子上,右手提着一條沾着血跡的寬大白布(是桌布?鬥篷?這都無關緊要了,可以确認的是,這是用來藏匿屍體的工具),有一半正蓋在死者身上。他腳邊滾落着一支魔術師的手杖。
這就是工藤新一趕到時,定格在他眼中的畫面。
黑羽看向他們的眼神無疑是震驚的,但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鎮靜,放開了死者的脖頸,緩緩地站直了身體,從齒間取下手套,不急不緩地重新戴上。那條染血的白鬥篷從他指尖飄下,輕柔地落在他腳邊的屍體上。
“你來晚了,工藤君。”
他以一種與殺人現場毫不相稱的了然、或者說是從容的态度這麽說——如果不是完全無辜,就是完全不會為自己的罪行忏悔的天才犯罪者。
比起處理不良少年鬧事的巡警,警視廳搜查一課更快地趕到了現場。江古田高校本應最炫目的舞臺變成了殺人現場,這個消息迅速在學生中傳開了,但keep out的警戒線将所有人隔在了外圍,留在裏圈的只剩下警方,以及事件的直接相關者。
舞臺後臺,高木警官剛剛結束了初步的調查,彙報道:“從被害人身上的學生證來看,被害人名叫天野綱直,是港南高中的三年級學生,18歲,男性alpha。死因是後腦部位遭到重擊,當場死亡,死亡推定時間在三十分鐘以內。”
目暮警部點頭,追問道:“兇器呢?”
“這個……”高木轉頭看向地面上那根手杖,長度約120cm,杖身是塗有黑漆的實木,上粗下細,頭部嵌着打磨成半圓形的石料,看上去足夠堅硬,但并沒有在上面看到血跡,“其實我覺得這根手杖很可疑,就滾落在屍體旁邊。雖然沒看到血跡,但是已經拜托鑒識人員去做血液與指紋鑒定了。”
“好。那麽在鑒識結果出來之前,先詢問一下案情吧。”目暮警部從犯罪現場走出來,看向正等在門口的三位男生——
為首的正是報警人工藤新一,他這次分外乖巧地沒有在現場亂跑,而是為了不幹擾到鑒識人員,在外面等候。緊挨着工藤的那個人穿着休閑的衣服,瘦瘦小小的,像是躲在工藤身後、在和第三人保持距離似的——被警戒着的第三人乍一看上去簡直會被錯認為工藤新一的雙生兄弟,穿着相當惹眼的演出用服,站得略遠,雙手揣在兜裏,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怎麽案發現場總是會出現偵探啊。”目暮警部沒忍住,小聲吐槽了一句。
高木“啊哈哈哈”地打了個圓場:“至少這次以往幾乎全勤的柯南和毛利先生不在嘛。說起來最近都沒見到柯南……”
工藤及時地咳了一聲,打斷了這個有點危險的話題走向。
“那麽言歸正傳,工藤君,為什麽你會在這裏被卷入殺人事件,帝丹高中離這裏不是有好幾條街嗎?”
“我是被蘭和園子邀來看黑羽君的魔術秀的。”工藤擡手向一旁示意了一下。被稱為黑羽的魔術師聞言微笑着躬身一禮,右手在空中畫出一道優美的大弧度,自我介紹道:“我是這場魔術秀的主演,黑羽快鬥,請多指教。”
裝模作樣,工藤在心裏給出這四字評語,然後繼續說道:“大約在13:30的時候,我和蘭在校園裏見到了被害者,他那時正和這位三方先生,以及一位女士走在一起。”
縮在工藤身邊的那個人接口道:“是的,我叫三方修,是綱直的同班同學。今天我是和他,還有他的女朋友川內夕子一起來江古田的學園祭玩的……”
目暮警官四下看了看,疑惑道:“那麽川內夕子現在在哪裏呢?她應該也是事件的相關者,你沒把她帶來嗎,工藤君?”
工藤搖了搖頭:“學校裏找不到她。在發現屍體之後我就立刻報了警,然後拜托蘭和江古田學生會的人去封鎖校園的出口,但舞臺後臺死了人這件事傳開,在學生中引發了一陣騷亂。有人目擊到這位川內小姐在騷亂中一臉恐慌地離開了,我已經拜托附近的巡警去找她的下落了。”
目暮警部沉思道:“嗯……原來如此,男朋友被殺之後恐慌地逃離現場,相當可疑啊,恐怕她就是兇手了吧。高木,我們也派出些人手去協助地方巡警,務必盡快将川內夕子帶過來!”
“別開玩笑了,警部!”三方修一臉不可置信地喊起來,“比起夕子同學,更可疑的不是那家夥嗎!我可是親眼看到了啊,他就站在綱直旁邊,一手掐着綱直的脖子,另一只手上還拿着一條往綱直身上蓋了一半的白布——偵探先生你也看到了的吧!”
“什麽?!”目暮和高木的視線順着三方修的手,落在他指向的黑羽身上,黑羽只是微笑着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兩位警官又看向工藤新一:“這是真的嗎,工藤君?難道說你們目擊到了行兇現場?!”
工藤新一的目光卻是落在黑羽快鬥身上的,相當沉靜,帶着理性的探究意味:“……三方的目擊證詞沒有說謊。”
黑羽快鬥對此有些訝異地挑起眉來,然後迎着兩位警官“你就是兇手吧”的銳利視線——這種準備逮捕人的視線在日常調戲中森警部的時候早就習慣了——用談論天氣一般的輕松語調答道:“啊,說起來…這個場景的确被看到了呢。不過人不是我殺的哦。”
“喂喂,你都承認被人目擊到掐着死者的脖子,還有藏匿屍體的行為了,難道還想否認——”
“請稍等,高木警官。”工藤新一開口打斷道,“你誤解了,‘目擊證詞沒有說謊’,不等于‘所見的即為真實’。被害人的死因是被鈍器砸了後腦,而不是窒息,脖子上也沒有掐痕,而且黑羽君那時特意先脫下了左手的手套,如果他是想加害天野綱直,脫下手套是非常不自然的行為。三方目擊到、并且誤解了的那個場景——黑羽君,你那時正在摸被害人的頸動脈,确認他是生是死,沒錯吧。”
黑羽快鬥後知後覺地楞了一下,然後聳肩笑道:“對,我趕到後臺的時候,看到水箱旁邊有一條形狀奇怪的白布,掀開一看,發現底下居然倒着一個人。然後我就如工藤君說的一樣,為了不被幹擾觸覺就脫下了一只手套,确認了一下他的脈搏……那時候人已經死了,皮膚還是軟的,可以感覺到餘溫,我想應該是剛死不久吧。”
目暮警部點點頭,這是一番可以接受的解釋:“順便一問,你發現被害者的時間是?”
“下午14:10分左右吧。”
高木警官在警察手冊上記上一筆,然後轉頭和目暮警部交談起來,他們的談話黑羽快鬥沒有注意去聽,而是讓注意力悄悄地落在正在和警官讨論着什麽的工藤新一身上。
【三方的目擊證詞沒有說謊】,這句話恐怕是故意的。這位擁有慧眼的名偵探顯然已經看穿了目擊證詞的真相,之後也确實将真相揭露出來了,卻先用誤導性的語言賣了個關子,做出一副“默認兇手是黑羽快鬥”的态度來。
他是在試探自己。而且自己還真的一不小心,中招了——
露出了“你居然在懷疑我”的意外表情。
被偵探目擊到相當容易令人誤解的場景,又的确做出了可疑的舉動,被懷疑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但是——“按你的水平,一定能看穿”、“我不會做這種事,你知道的”,真被懷疑的時候就會感到不可思議。在這種表情背後藏着的邏輯,是絕對的信任。
于是形成了一個微小的破綻。
才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陌生人之間,能産生這樣的信任嗎?
……雖然名偵探估計只是随口詐一下,但被詐的這個點真令人不爽啊。
“……我們大概在13:40來到了操場上的這個魔術舞臺,在這裏認識了黑羽快鬥,和他聊了會兒天。那段時間內,黑羽以及其他學生會的人都有進出過後臺,我詢問過了,沒有人在後臺看到死者。”工藤新一正繼續介紹案件的時間線,突然感到了一股不太妙的視線,他轉頭向旁邊看去,正對上黑羽快鬥那副無辜的撲克臉,後者笑了笑,然後主動将目光移開了。
“?”工藤有些小茫然,還是收回視線,繼續說道,“13:55左右的時候,松島蔓來通知我們,校門口有一群小混混鬧事。我和黑羽就先去了校門口,其他人也陸續跟過去了。解決了事件之後,我看到川內小姐在校門口對黑羽說了什麽,黑羽立刻趕回後臺,發現了屍體,并且被我和三方目擊……也就是說可能的犯罪時間就在13:55- 14:10,這15分鐘內。”
“原來如此。”目暮警官颔首表示了解,“那麽我們就來确認一下不在場證明,三方君,你先說吧——從校門口産生騷亂,到你們發現屍體為止,你都在做什麽?”
三方修撓了撓頭,露出在回憶什麽的苦惱表情來:“警部大人,不好意思,我沒法像偵探小哥一樣把時間記得那麽清楚,說不出數字來……不過騷亂發生的時候,我正在操場上,綱直和夕子同學也在,我們一起看到一群人從舞臺裏跑出來,向校門口趕過去。然後,嗯……”他的眼神有些為難地稍微游移了一下,“然後綱直說有些事情要做,就自己一個人去了後臺,夕子去了教學樓那邊,我就在後臺門口的那棵樹下等綱直出來。等了多久不知道,就記得抽了兩三根煙,然後就看到黑羽一臉要殺人一樣的可怕表情跑過來,直接推開門沖進後臺裏去了。我想着,完了,昨天才結下的梁子,他恐怕要和綱直打起來,就走到門口打算勸勸架——然後我看到了什麽,大家都知道了。”
目暮警官确認道:“也就是說你在可能作案的時間段一直守在門口,沒看到受害者出來,也沒看到除了黑羽快鬥以外的其他人進去,是嗎?”
三方點頭稱是。
目暮警官繼續确認道:“有人能證明你一直待在樹下,沒有進過後臺嗎?”
三方聳肩道:“估計沒人看見……但我真沒進去,綱直一進後臺,就把門關上了。”
目暮警官眉毛一擰,依然還是問着三方修,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黑羽快鬥身上:“‘昨天才結下的梁子’是怎麽回事?”
三方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有什麽比身為一個不良少年,不得不在警部面前乖乖承認搶劫未遂更加令人生無可戀的呢?這位不良少年小弟先是在警部的正義凝視之下,深刻忏悔了自己不應該當不良,不應該抽煙,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要叛逆,然後添油加醋地把昨日黑羽快鬥腳踩自家老大,英雄救美,用omega信息素撩了就跑而且逃跑技術高超得一逼,翻牆逃生之後就找不到人了的故事講了一遍,并生動地描述了不良少年老大天野綱直,臉上頂着一個鞋印,氣得指天發誓我要幹死這個黑羽的事跡。
高木警官嘆服——這個故事簡直可以直接寫上《英勇omega小夥智鬥失足alpha不良群體》的标題登報宣傳了,當然必須附上一句“危險操作請勿模仿”。奈何這種見義勇為的行為,現在成了兩人之間有仇的證明,頗有些惋惜地感慨道:“看來動機有了呢。”
英勇小夥黑羽快鬥一臉嫌棄:“這個能當動機?”
高木警官發出了疑惑的聲音:“為什麽不能當動機,你們昨天才相互鬥毆過,既然有這種關系不和的歷史在……”
黑羽快鬥一臉你是不是傻的表情:“要是我玩脫了還可能有殺人動機,但我可是完美地取得了勝利,把他們狠狠耍了一通哦。一個用踩臉和信息素就能解決的家夥,何苦去殺他?”
如此,把被害人當作随手就能解決的菜雞一樣,作出了宛如黑惡勢力的驚爆發言。
高木警官露出了豆豆眼:“說、說的也是……”
目暮警部看不下去地咳了一聲:“黑羽君,你的不在場證明…雖然應該是沒有的,你還是說一下吧。”
“什麽啊,既然知道沒有,就沒必要說了吧。”黑羽快鬥露出頭疼的表情來,哎呀哎呀的感嘆着,“我和工藤是第一批趕去校門口的,之後其他人才離開舞臺,一直到我回到後臺為止,工藤君可是都好好地看着我呢——可惜的是他來得太晚,沒法當後面那段時間的不在場證明證人了。簡而言之,我進入後臺之後發生了什麽,沒人能幫我證明,警部大人當然可以說是我下的手。不過……”
一身盛裝的魔術師攤開手來,展示他潔白的手套,再微笑着抻了抻禮服的領口,将禮服外套一側掀起,露出其下優雅的小馬甲與白色襯衫來。腰線修長,布料熨帖,相當上鏡且養眼,最重要的是沒有任何可疑的紅色痕跡。
“我一個人在後臺的時間可不超過1分鐘,要遇到被害人、做出殺死他的決策、實際動手、假裝在檢查他死活來給自己脫罪,而且身上完全沒有砸死被害人時回濺的血跡……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目暮警部不為所動地眯起了眼睛。他好歹也是辦了相當多殺人案件的老警官,已經注意到了這些敘述中的違和感,有如精密儀器中缺少的一個齒輪——無論是三方修還是黑羽快鬥,甚至是工藤新一,都刻意不去提及,在證詞中簡略處理的那個人。
川內夕子。
按照三方修的證詞,她不曾進入過後臺,理應沒有殺人嫌疑,但她一定扮演着什麽關鍵的角色,否則案發後驚恐地逃離現場就說不過去。而黑羽快鬥在和她談過話之後,“馬上”帶着“一臉要殺人一樣的可怕表情”徑直趕向了魔術舞臺的後臺,黑羽快鬥對此隐而不談的原因,他大概也察覺到了——
“不一定吧,黑羽君。”目暮警官沉聲道,“‘做出殺死被害人的決策’這件事,你在趕往後臺的路上應該就已經做好了吧。”
黑羽快鬥臉上的表情定格在了一個完美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