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1)
工藤新一在二課的警官回來之前,就已經獨自離開了現場。在走之前,他細心地給仍然昏迷着的犯人們再補了一刀,确認了地板上沒有留下什麽奇怪的痕跡,還把怪盜基德留給中森警部的寫着【Present!】的kid card拿到窗口晾了一會兒,好讓夜風把上面殘留的信息素吹淡一點,直到他憑借易感期alpha的敏銳嗅覺也難以從卡片上分辨出那股特殊的玫瑰香味,才分毫不差地将卡片擺回原位——假冒kid作案的壞人頭頭的臉上。
現在用于檢測信息素的刑偵技術還不夠完美,只能在實驗室進行,成本不低,也對檢材上附着的信息素濃度有要求。開窗通風後,飄散在空氣中的信息素應該不會引起警方的太多注意,但kid card這種重要證據可能會被拿去送檢,他必須得謹慎一點,讓卡片上的信息素降低到無法檢測出來的程度。
不然剛剛發生的那場擦槍走火可能就會暴露了——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和那個把警方戲弄于手掌上的大怪盜,一個不小心,在作案現場幹柴烈火來了一發?不不不,這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工藤心情複雜地咋舌。
支開警方,給自己留出時間銷毀證據(而且銷毀得很用心)——這下豈不是完全變成共犯了嗎,可惡,這筆賬一定讓基德還回來……
然後他隔着手帕,從昏迷的犯人口袋裏翻出卷閘門的遙控,輕松地打開門,把遙控器留在顯眼的地方,悄悄離開了。
畢竟他身上沾滿了兩種旖旎的信息素,基德花香味的信息素還被記錄在岸,不趕快回家處理一下,簡直就是一個行走的鐵證。工藤還不想以自己風評被害作為代價,給怪盜基德添上一樁性犯罪的刑事罪名。
然而。
不幸的是。
當工藤新一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正站在自家門口掏鑰匙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呼。他僵硬地轉過頭,只見自己的青梅竹馬正一臉驚恐地掩着嘴,一個便利店的袋子掉在她腳邊——
“新、新一……?你身上……”
完了,基德的信息素……!
工藤新一不由得心虛地退了一步,舉起雙手尴尬地讪笑:“啊,不,這個……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有原因的……”
這幅欲蓋彌彰的樣子似乎是證實了少女的猜想,蘭的表情漸漸沉了下去,不由分說地打斷了新一的辯白:“好了,先進屋再說!!”
然後他被毛利蘭帶着一臉可怕的表情拎進了自家大門。
毛利蘭,女高中生,威名遠揚的空手道冠軍。第二性別,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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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代法治社會下,各個第二性別的權益都得到嚴格的保護。考慮到omega從生理上更容易受到性犯罪的侵害,而alpha從生理上更容易具有性行為上的攻擊性,無論是法律上還是道德上,其實都對alpha有着更嚴格的要求(比如信息素的釋放,性犯罪中責任的界定等)——畢竟omega失控,遭受侵害的alpha尚有反抗與拒絕的能力,而alpha失控的情況下,遭受侵害的omega(甚至是beta)很難進行反抗。
所以蘭在知道自己分化為alpha之後,特意去找妃英理,把與第二性別相關的法律都學習了一下。一方面是為了保護自己,至于另一方面——也許是因為她一直擁有超過普通高中生的戰鬥力的緣故吧——當你擁有足夠傷害別人的力量時,就必須擔負起好好控制這份力量的責任,她是這麽想的,無論是空手道,還是alpha的身份。
而這份知識,在她完全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的場合派上了用場——
她的青梅竹馬工藤新一,一個剛剛分化的alpha,衣衫不整(雖然好好穿着,但扣子掉了幾顆),神情凝重,帶着一身不知道屬于誰的omega信息素逃了回家。
已經完全可以作為前情提要登上法治在線欄目了!不管怎麽看,都像是剛分化完沒能控制好自己,和某個omega來了一發的樣子!!問題是“來了一發”的過程,是兩廂情願還是強制按倒……
可是看新一那個心虛的樣子,滿臉寫着“有所隐瞞”,并不像是清清白白啊!!唔啊啊青梅竹馬有可能一時失足釀成大錯禍害了不知道是哪一家的omega,我是該勸他自首還是該怎麽辦,在線等,急!!
不行不行,要冷靜,毛利蘭,要相信新一的品格,說不定真的只是誤會。嗯,總之當務之急是要先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就算真的是最壞情況,也還有補救的機會……
蘭用力搖了搖頭,把那些幾乎要吞沒她的擔心和焦慮從腦海裏甩出去,連帶着心底那些苦澀的感性的小泡泡。她一言不發地拉着新一在工藤宅客廳的沙發坐下,去廚房泡了兩杯熱咖啡過來,在新一對面坐下。聲名遠揚的高中生偵探此刻規規矩矩,捧着咖啡杯并着膝蓋,十分乖巧地縮在沙發上,在青梅竹馬散發的可怕氣場下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和當年解決了黑衣組織後向她坦白柯南身份時如出一轍。
“新一。”蘭一字一句地叫他名字,非常認真的語調,“到底發生了什麽,請跟我說實話。”
她直視着新一的眼睛,目光澄澈而真摯,滿溢着堅定的“請讓我幫助你”的信念,這反而比任何帶着惡意或是壓迫感的逼問都要讓人更難以拒絕。盡管新一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需要什麽幫助,他依然在這樣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猶豫了一小會兒後還是開了口。
“今晚我去幫忙追捕基德的時候……”新一的眼神有些為難地游離了一下,還是選擇性地隐去了部分經過,“……遇到了一點意外。我……嗯,在omega的信息素影響下,分化了。”
然後進入了第一次易感期——這個過程,同為alpha的蘭很清楚。她冷靜得出乎新一的意料,托着下巴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問道:“那個誘導你分化的omega,處于發情期嗎?有刻意地釋放信息素嗎?”
“啊?這個……沒有吧。”新一愣了一下,被蘭這種認真的狀态影響,不由得開始仔細回想起電井裏的事情來——的确在自己分化之前,基德的行為都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他看上去很正常,一開始氣味也很淡。而且他之前以為我是beta,我不認為有人會對着beta刻意釋放信息素。大概是因為我們在密閉空間裏待得有點久,才會受到影響的。”
“這樣啊……”蘭嘆了一口氣。新一有些茫然(基德沒有處于發情期難道是什麽值得遺憾的事情嗎?),不過還不待他細想,下一個疑問就接踵而至,“然後呢,你們、”蘭的表情糾結了一下,“做了?”
“……嗯。”新一垂下視線盯着咖啡杯,仿佛錯開對視就能緩解尴尬一樣,然而他的臉還是燒了起來。
明明把基德按到身下的時候完全沒有感覺到矜持或是害羞,然而在青梅竹馬面前承認的時候就羞恥得簡直不想說話,甚至需要付出相當的自控力才不讓自己從沙發上逃走,直到這個時候才清晰地、有實感的認識到——我和怪盜基德進行了一場背德的sex這件事。
好在蘭依然用的是非常認真的語氣,公事公辦的态度緩解了不少“在極有可能發展成戀人關系的女孩子面前談論自己脫離DT的那一夜”的尴尬感。
“對方是自願的嗎?”
女孩極其嚴肅地問道,她的手指緊張地攥在一起,一刻不離地盯着男孩,生怕錯過他臉上任何一點會顯露出隐瞞的細節:“你沒有違背他的意願吧,新一?”
新一立刻明白為什麽蘭會這麽認真地把自己拉進房間裏來逼問真相了,她的擔心簡直寫在了臉上,讓他不由得從基德逃離後第一次笑出來:“笨蛋,就算有信息素影響,我可不會做強迫別人的事,這個你也知道的吧——其實是那家夥突然轉身摁倒我的,真要說的話我才是受害者,別擔心了。”
然而蘭聽到這番話後,卻皺起了眉頭,悠悠地、長長地,再嘆了一口氣。
“我是很相信你啊,新一,只是你說不定在信息素相關的性犯罪上是個法盲,我是在擔心這個啊。”
“……哈啊?”工藤新一露出了完全狀況外的表情。
哎呀,說起來……的确沒有關注過這方面的規定和案件來着,因為一般不會演化成殺人案件,不在自己的關注範圍之內。這會有什麽問題嗎?
“我問你,新一,那個omega突然轉身摁倒你的時候,是出于清醒狀态的嗎?”
“嗯……這個,大概不是吧……”
那個家夥,眼神都沒有焦距了,一副完全被欲望支配的樣子呢。
“我想也是呢……能詳細講講當時的情況嗎,他失控的過程。”
蘭已經擺出一副律師的樣子,開始進行嚴謹的追問了,然而追問的內容着實有些難以啓齒——怪盜的身份、令人發狂的香甜信息素以及露骨的言語挑逗——新一不由得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縮了縮肩膀:“就是……信息素混到了一起,我們都有些失控了,他還在撩我……然後發生了一點事,他轉身要跑,我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後他就轉過身來……”
新一一攤手,表示之後的事情不用說你也能想象到了,然後被蘭變得銳利起來的眼神吓得打了一個寒顫。
“‘他轉身要跑’?”蘭緩緩重複了一遍,“也就是說,對方表現出了明确的,想要逃離的舉動,然後被你阻止了,是這樣吧,新一。”
新一有一種不妙的預感,老老實實承認:“是這樣。”
“抓住他手腕的時候,你們産生身體接觸了?”
“是的。”
“在遭到信息素影響之前,對方有表現出想和你發生性關系的态度嗎?”
新一連連擺手:“不不不這個絕對沒有。”
小蘭突然哀嚎一聲,一連串地追問道:“那你們做完之後,那個omega怎麽樣了?有說什麽嗎?現在在哪裏?”
“他……嗯……什麽都沒說,”直覺告訴新一,下面這句話說出來可能會讓他處于非常不妙的境地,小蘭的态度已經給了他一個糟糕的訊號——可是在這裏撒謊明顯不是一個好主意,他只好硬着頭皮小聲說:“他在第一時間逃走了。”
蘭表演了一個當場爆炸。
“啊啊啊我就說!法盲是會出事的啊!!”她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狠狠地一拍茶幾,對着已然吓呆的工藤新一做出了非常足以令他懷疑人生的斷言——
“你把人家誘奸了啊!是犯罪啊新一!”
“…………………………哈??”
我?
把基德??
誘奸了???
“已經是足以報案起訴你的程度了!如果标記了就更麻煩!啊,新一還未成年太好了。快告訴我離案發地點最近的派出所的名字……不,這裏果然還是先給媽媽打個電話……”
少女一邊掏手機一邊往外沖,仍然處于shock中的新一忙不疊一把攔住她,少女急得瞪大了眼睛,使勁掰他的手:“你幹什麽啊,得努力在那個omega起訴之前達成和解才行,人家跑那麽快一定是去報案了!!”
“不不不,這個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報案的!”新一完全抵抗不了空手道主将激動時的力道,只好連聲否認,用語言讓她冷靜下來,雖然他自己現在也離冷靜的狀态相去甚遠:“雖然理由暫時不能說,但那家夥絕對不會拿這件事起訴我的!!這輩子都不會起訴的,所以你冷靜一點好好給我說明白——”
“我·怎·麽·就·誘·奸·他·了!!”
工藤新一生氣。工藤新一委屈。工藤新一爆發出了足以與毛利蘭分庭抗禮的氣場,板着臉把青梅竹馬按回沙發上。
明明是基德在全程搞事,怎麽變成我背鍋了??
蘭有點崩潰。說實話,現在真的不是解釋的時候,性侵案件一旦報案就是公訴,哪怕之後受害者與加害者達成了和解也沒用,頂多達成減刑,所以在報案前的時間非常寶貴——如果所謂的“受害者”不是怪盜基德的話……畢竟基德絕不可能堂堂正正走進派出所,告訴警察們不好意思打擾了,我今晚一不小心玩脫被名偵探誘奸了所以快去逮捕他(雖然證據非常完備,考慮到他倆什麽安全措施都沒有準備,來了一發紮紮實實的中出)。
所以,事件當事人,所謂的誘奸犯,工藤新一,完全不着急,滿臉寫着“不給我解釋清楚就別想出這個門”。
毛利蘭沒有辦法,只好長嘆一聲,放下手機,開始進行普法教育。
“聽好了,新一,刑法一直是在與時俱進的。自從三十年前,AO信息素對大腦、也就是對人精神上的控制從科學上得到證實了之後,‘強奸’的概念也被重新定義了——用武力從身體層面上逼迫人就範、與用信息素從精神層面上逼迫人就範,是同樣惡劣、可恥、需要被法律懲罰的行為。”蘭豎起一根手指,憤憤地在空中點着,細數她在妃英理檔案室裏看到的歷史案件,“在法律修訂以前,有很多alpha強奸犯都是這麽為自己開脫的:身為omega的被害人只有一開始在反抗,但最後都在信息素的支配下停止反抗開始配合了,不屬于強奸,只是口嫌體正直,或者情趣而已——甚至把強奸行為歸咎于受害人本身,說omega被信息素撩一下就立刻變得欠操了,活該什麽的,很過分吧!”
“哦……哦,這個的确很過分,難怪要改刑法……”
“所以呢,就有了‘誘奸’的規定。哪怕在開始性交的時候雙方沒有強迫行為,只要在性交前,存在大量釋放信息素幹擾對方精神,并且的确扭轉了對方态度的現象——從法律上來說,就都可以追責哦!”蘭雙手環抱在胸前,手指“噠噠”地敲着臂彎,這副嚴肅的姿态已經隐隐可以看出某位知名律師的影子了,“新一,你今晚就是做了這樣的事情!”
“異議あリ!”新一十分不服,“要說信息素幹擾的話,我也一樣受到了那家夥信息素的影響!要不是他在中途玩笑一樣地釋放信息素來撩撥我,也不至于——”
“異議無效!”蘭毫不留情地予以反擊,“正是因為信息素的影響是雙向的,所以在法律上——先撩者賤!誰先大量釋放信息素誰背鍋!剛剛的詢問中我已經确認了,新一,最先大量釋放信息素的那個人是你!”
“嗯?诶……?”新一頓時一愣,“是我嗎?可我明明是被他的信息素影響才分化,進入易感期……”
一道閃電從他腦海裏劃過。
【“那個誘導你分化的omega,處于發情期嗎?有刻意地釋放信息素嗎?”】
【“啊?這個……沒有吧。”】
……難怪那時候的蘭會露出遺憾的表情。
自己确實是被基德的omega信息素誘導分化的,但基德那時并沒有有意地釋放信息素。omega在正常狀态下自然逸散的低濃度信息素,在密閉空間中積累起來,才産生了質變——但這并不能歸咎于基德,他那時沒有任何逾矩的意圖與行為。
所以說……因為進入了易感期,而率先大量釋放起alpha信息素的自己才是元兇。
“…………………………”
突然陷入沉默的工藤新一,通過缜密的思考與推理,很不情願地得出了結論。
是的,雖然今晚基德搞得他分化了,基德裝成alpha來撩他玩還玩脫了,基德沒把持住把他推倒然後順勢來了一發,并且幹完就跑簡直渣男還要他來善後——
但是他,真的,誘奸了基德诶。
……那家夥不會去報案真的是太好了。
正義的名偵探,工藤新一,人生中第一次實錘犯法,然而比起忏悔or愧疚,第一反應居然是僥幸心理——良心有點隐隐作痛(但想到基德裝A作死時那滿臉的壞笑,就立刻覺得良心又不痛了)。
“你好像終于想明白了呢,新一。”少年臉上的表情變化都被毛利蘭看在眼裏,她滿意地收起了跟媽媽學的庭辯架勢,捧起咖啡杯,眉眼稍稍柔和下來,疑惑地問道,“說起來,為什麽你會那麽确信呢,對方不會報警起訴你?”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認識的人,按我對他的了解才得出了這個結論……”眼見蘭的表情往細思極恐+腦洞大開的方向去,可能已經在心中數起來身邊有幾個認識的omega了,新一忙不疊扯謊道,“啊,并不是你也認識的人啦,所以不要多想!是以前在某幾起事件中遇到過。”
“原來我不認識呀,不過是新一認識的人呢……”蘭嘆了一口氣,“這種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不被起訴雖然很好,但先不說會不會被怨恨,以後再相見的時候會很尴尬吧。”
“……唔……”新一不得不表示贊成。他與基德之間原本一直維持着一種介于敵人與友人之間的微妙關系,彼此都在享受互相交鋒的過程,卻又默契地在這場追逃游戲中維持着距離:他會使出渾身解數去破解基德的每一個魔術手段,但關于基德的真實身份,其實從來沒有刻意地去查過——有什麽必要呢?真的揭去了“怪盜基德”這張面具之後會剩下什麽呢,也許是動機,也許是對基德作案歷史的幾個注腳,這些對工藤新一來說都是不那麽重要的真相——他當然會好奇,但是最為重要、最具有挑戰性、最令他激動不已的,永遠是怪盜基德下一封預告函的內容。
下一次,他會展現怎樣的魔術?我又該怎麽擊潰他?
相比之下,其他真相都變得無關緊要起來了。工藤新一原本是這麽認為的。但是今晚這次完全出乎意料的性愛,讓他不由得在意起藏在“怪盜基德”這個身份之後的人來——藏在怪盜紳士從容優雅的假面之下,那個惡趣味的、會朗聲大笑的、會驚慌失措的、曾經嗚咽着融化在他懷抱裏的不知名的omega。
他們之前默契地維持好的距離被打破了。說實話,新一現在也不清楚,下一次基德發預告函時自己應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他。尤其是在剛剛被小蘭一通普法,意識到自己的誘奸行為之後。
但“見面的時候尴尬”還算是較好的結果。說到底,去了解他也好,逮捕他也罷,或者說和他玩偵探怪盜的追逃游戲,都是建立在“還會再見到”的基礎上的。最壞的情況——
“如果那家夥因此刻意躲着我,就頭疼了啊……”新一無意識地嘀咕了一句,單手托着下巴沉思起來。
其實只要去和中森警部打個招呼的話,基德是沒法把自己從警備力量中排除出去的。要想徹底躲着自己,除非基德就此宣布隐退。但那家夥在機關箱案件中也承認了,他在找一顆特別的寶石,在得到那顆寶石之前,怪盜基德肯定會繼續作案吧。也就是說,對于那家夥來說,唯一可選、而且符合怪盜基德一貫風格的做法只有——
得出結論了。新一臉上露出一貫的笑容,擡眼看向蘭,語氣輕松了起來:“沒事啦,我剛剛想清楚了。按那家夥的性格,肯定會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擺着那副裝模作樣的架子繼續他的工作吧。那麽我也配合着他,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延續以往的相處模式就可以了。這件事就這麽揭過——”
“什麽叫做‘就這麽揭過’啊!!”
毛利蘭拍案而起,她的眼裏閃爍着正義的火焰,人權的光芒,少女的身軀也許是嬌小的,但她的法理精神與崇高的思想覺悟使她分外偉岸!!
“受害者不找你麻煩,并不意味着你的罪行就消失了,只是僥幸逃掉了而已!有很多的受害者會選擇保持沉默,但受到的傷害與痛苦會伴随他們一生,‘就此揭過’這種話只有受害者有資格說,最沒有資格說的就是你哦,新一!”
“啊、不……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雖然工藤新一想這麽說,但蘭的這番話太過正确,以致于令偵探原本就比較高尚的良心隐隐作痛起來。
“所以說——!”毛利蘭的一根手指狠狠地戳了過來,停在工藤新一鼻子前面一厘米的地方,用肢體語言清清楚楚表示【拒絕的話就空手道伺候】,“不管人家是怎麽想的,願不願意原諒你,新一你都必須去當面、誠懇地、好好道歉才行!就算人家要你負責也沒辦法!雖然這次的誘奸行為不會被法律懲罰,但如果不好好忏悔自己的罪行,洗心革面的話,我可是不會原諒你的!”
少女的眉毛皺得緊緊的,逞強着擺出一副兇狠的表情,若非如此,她可能會軟弱得沒法說出這番話。青梅竹馬的感情是真實的,初戀的感情也是真實的,只是想到少年有可能就因為“負責”兩個字被她推給那個素未謀面的omega,心底苦澀的小泡泡就沸騰起來泛上喉嚨。但這番話一定是正确的,懲惡揚善,不逃避自己行為的後果,這或許對其他人來說是值得嘉獎的美德,但對于工藤新一來說……對于她所向往着的,她所愛着的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必須做到的事情。
名偵探工藤新一,他是正義,是光芒,是擊潰一切罪惡與黑暗的銀色子彈。他不能是罪惡本身,亦不能向罪惡妥協。
“無法在一起”這件事情,她還能想象,會從想象中感到悲傷,但“他變壞了”這件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也無法接受的。所以她必須把少年從一無所知的舒适溫床中拉出來,将他的罪與責任一條一條明明白白的剖析清楚,逼迫他不躲也不逃,去直面那個人,做該做的事情。雖然這份心情,不明說出來的話,像新一這樣對感情遲鈍的男孩子估計是察覺不到的吧。
但至少這樣她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工藤新一還能說什麽呢?他只能眨眨眼睛,說:“好。”
“…………”
“…………………………”
雖然說,是答應了蘭,要對受害人當面、誠懇地、好好道歉來着。
可是……這個,實在是有些……
黑羽快鬥,剛剛在上一次失敗的行動中玩脫,丢失了自己的童貞,本次行動中為了避免尴尬,憑借着撲克臉完美扮演了宛如失憶的小酷哥,結果在鑒定完寶石并非潘多拉、準備從天臺上飛走的時候,被工藤新一叫住,說是有話要當面說。
然後就在月光與夜風的見證中,無言地,僵持了三分鐘,觀察到了名偵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憋到耳朵都紅了的全過程。
有、有點尴尬呢。
黑羽快鬥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說實話,對于上次的事情他有點心虛,把名偵探撩到氣炸還是第一次,最後滾到一起也是因為自己作了個大死,工藤還沒有乘人之危咬下臨時标記的那一口,這點樸素的是非觀他還是有的——
是的,黑羽快鬥也是一位法盲(別說AO性犯罪怎麽判了,他連自己這些年犯的案加起來能判多少年都不知道,大概是因為有不會被抓到的自信)。
所以在樸素道德觀的驅使之下,黑羽同學良心發現,決定給仍在糾結的工藤同學一個臺階下,就當還個人情,于是虛握拳頭舉到嘴邊咳了一聲,不太自然地打破了這片尴尬的沉默:“名偵探…那個,如果你想說的事情是關于上次我們——”
“……啊,就是那件事。”工藤接腔道。
又是長達十秒的尴尬沉默。
“那、要說的是什麽?”
工藤皺眉閉眼,工藤深呼吸,工藤終于做好心理準備開了口。
“………………。”
聲音超級小。
哪怕是怪盜的優秀聽覺,也沒法從風中捕捉到詞句,加之工藤低着頭,讀唇也不可行了。黑羽十分茫然地問道:“你說什麽?”
“………………歉。”
“我說名偵探……如果你真的有要說的話,就好好說出來啊,這樣我根本聽不見……”
然後工藤新一猛地擡起了頭,紅着臉,十成十惱羞成怒地大聲道:“上·次·誘·奸·了·你·真·是·十·分·抱·歉!這次聽到了嗎!”
黑羽快鬥表演了一個當場石化。
“哈???????????!”
什麽情況?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被誘奸了???
黑羽快鬥,隔着怪盜基德的單片鏡,表演了一個高難度的萬臉懵逼,并且成功被工藤新一get到了。
“就是說!”工藤已經一副恥度超出忍耐上限,破罐子破摔的架勢,“你會失控是因為我釋放了過量信息素,從法律上來說!是我!誘奸!你!所以非常抱歉!懂了嗎!”
黑羽完全被這番氣勢非凡的自證有罪宣言震懾住了。
“是、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工藤餘怒未消,順口抱怨道,“給我回去好好了解一下相關法律啊!明明是個omega,自我保護都不知道。”
“抱歉……”
“下次不要再幹那種事情了!”
“哦、哦……知道了……”
在氣場震懾與太大信息量的沖擊之下,變得異常老實乖巧起來的怪盜基德,讓工藤成功平複了怒氣。然而沒有怒氣的支撐,那種不知道該如何相處的尴尬感又冒了上來。工藤不自然地握拳咳了一聲:“……要說的就是這個。把寶石還回來的話,這次就放過你。”
基德很配合地将寶石扔了過來。
然後禮貌地問道。
“請問現在可以開始笑了嗎?”
這是怪盜基德偶像包袱的最後掙紮。
根本沒等回答,黑羽快鬥笑到從牆上滑了下來。工藤新一決定給他一個足球警告,砸進牆壁裏扣都扣不出來的那種。
“哈哈哈犯規——哎呀,犯規啊名偵探,你做出那種驚世駭俗的發言還不讓人笑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啰嗦!給我閉嘴!”
“憋了那麽久結果是要講這個啊,沒想到你還在超認真地糾結,該不是真心覺得抱歉吧?不會吧,哈哈哈哈,老實過頭了,不愧是你啊——”
“啊,我之前還有一瞬間覺得真心抱歉真是不好意思啊,現在就叫警部上來逮捕你。”
“我原本還覺得有點對不起你的,畢竟在被你的信息素迷倒之前我都是按照自己的意志來捉弄、不,和你相處的嘛,沒想到……之前就發現了,現在更加确信——果然名偵探超有趣哈哈哈哈哈!”
“煩死了!你要逃就快點,還是說想要我送你點餞別禮嗎!”
偵探送上一腳氣勢恢宏的殺人足球作為餞別禮,還特地換成了煙花彈,把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聒噪小偷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範圍內。怪盜展開雪白的三角翼,乘着爆風滑進夜空,一枚卡片射到了工藤腳邊。
“下次再會了,名偵探!”
那是愉快而清朗的語調,沒有方才的調笑,更早一些的尴尬也不見蹤影,仿佛是已經把那些麻煩的法律與糾結全部抛下了一般的灑脫态度。
工藤從地上撿起那張卡片,上面的文字略顯潦草,看來是在空中倉促寫下的,kid的标志性自畫像倒是好好畫着——真是在奇怪的地方執着啊,這家夥。
【至高潔的名偵探,
道歉已收下,原諒你了 ?
怪盜基德】
工藤新一挑起了一側的眉毛:“……笨蛋,不用特地留卡片我也知道啦,明顯過頭了。”
看那家夥一副完全不覺得有道歉必要的樣子,八成是怕自己正義感過剩,糾結于上次的事情鑽牛角尖,才會特地留一張“原諒你了”的卡片表示就此揭過,好把自己從“罪孽”中解放出來吧。剛才毫無形象的大笑也是,真實的部分可能有六七分吧,剩下的則是誇張的演技,多虧他這麽一鬧,那些尴尬的、沉重的情緒全都在幼稚的争吵中悄無聲息地從自己肩膀上消失了——當時還沒意識到,是在他朗聲道別時發現的,一下子就把那些誇張過的情緒收了起來,切換的幅度也太明顯了。
沒想到那個人不僅會裝模作樣地耍帥,扮演小醜去操控人的情緒也得心應手啊。
工藤從卡片上擡起視線,夜晚城市的燈火在他眼前鋪開,遠處那抹冷白色的身影帶着尾巴後面一串警燈的流動光帶,消失在高樓大廈的間隙裏。他微微笑起來,将卡片收進胸口的內袋。
原諒我了,所以就此揭過?別做夢了,小偷先生。
“我可還沒有原諒你呢,給我做好覺悟吧。”
原本的距離被打破了,在斷壁殘垣之上,有什麽的新的平衡正在建立起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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