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翻山越嶺之後,兩個人終于找到了那個人住的那間小屋。
很簡單的小屋,斜斜的屋頂,小院子裏種着些平時需要的蔥和白菜等東西,他們到的時候一位老人正坐在院子外眯起眼睛作畫,并沒有注意到他們,只是一直盯着遠處的村莊——正午時分,一間間屋子上面升起袅袅的炊煙,在藍天中慢慢暈開。
“他就是那位張先生了吧?”鄭安知問。
尹智厚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對着他說了些什麽,老人家微微詫異後便和顏悅色地同他說了起來。
鄭安知迷茫地站在一邊,突然發現老板這個人好像挺會和老一輩相處的。
不知說到了什麽,那位張老先生忽然搖了搖頭。
“怎麽了?”見尹智厚走過來,她奇怪地問道。
“張先生說,他從來不賣畫,一般畫完了也很快送人。”尹智厚嘆了口氣。
“那他同意送我們一幅嗎?”
你當作畫是随時就可以的嗎?這是需要靈感的。
鄭安知無奈地看向張老先生,他還在專注地作畫,看來這一幅已經答應好送給別人了啊
“照樣子再畫一幅不就可以了。”鄭安知嘟囔道。
張先生手裏的筆差點一滑。
。
到了午飯的時間,兩個人便在這間小屋裏蹭了一頓,看來老板是做好了一定要磨到底的打算,一聲不響地吃完飯之後,也沒有提要離開的事情。
鄭安知很郁悶地被張先生支使去給院子裏的作物除草,戴上了草帽,蹲在院子裏拿着工具這裏鋤鋤那裏鏟鏟,上衣有些長,後擺在地上拖來拖去,她也沒有注意。好不容易從埋頭苦幹的狀态中擡起頭來,才發現後擺已經染成了泥土的顏色,在白色的布料上分外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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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懊惱之際,忽然看到房頂上的尹智厚。
“老板,你在做什麽?”
他一低頭,就看見她一副農夫模樣站在院子裏,幾個泥手印還留在臉上。尹智厚舉起自己手裏的錘子晃了晃,她便明白過來:他是在修房頂。
鄭安知苦笑兩聲,倆白領跑到山裏來幹這種活,還真是有回歸田園的感覺。
她覺得尹智厚應該是沒做過這種事的,但是房頂的确被修補的很專業,再看看地上被她不小心踩倒的作物看來不管做什麽都是需要天分的。
尹智厚似乎還很認真,很快便把目光移回到房頂上,額際的汗滑到臉頰,他也沒有顧忌到,還是敲敲打打的。正午的陽光照在他臉上,這種認真的神色似乎格外耀眼,她忍不住舉起手來遮了一下。
忙碌的一天很快過去,鄭安知掌握了除草的竅門,幹活也更帶勁了些,等到晚飯的時間甚至吃掉了兩碗米飯。而尹智厚仍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樣子,随便吃了幾口,便出去散步。她知道這個時候他是不喜歡有人跟着的,于是跟着張太太去山村裏逛了逛。
太陽剛剛落山,天色黯淡,将要入夜的時候這裏便擺滿了小攤,張太太說這個時候的東西最便宜,經過了一天賣剩下的菜處理不出去,賣家多少有些焦急。鄭安知跟在後面也看了看,買了點幹果,忽然微微地笑了,她想起她的父母,大概也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這樣悠哉悠哉地過日子吧。
張先生家的生活悠閑自在,隔壁住着兒子兒媳和小孫子一家三口,孫女在外地上大學。到了晚上女眷便湊在一起打牌,鄭安知也被拉過去當了回炮灰。
這天張先生忽然來了靈感,在房間裏關了一整天。張先生的兒子站在牌桌一邊,看自己老婆打牌,不時地指導一兩句,有時說錯話透漏了她的牌,其餘幾個人領會般地點了點頭,她便無奈地把老公趕去一邊涼快。
火爐燒得正旺,忽然間張太太擡起頭來,疑惑地問着兒子和媳婦:“我孫子呢?”
兩夫婦這才一驚,發現八歲的小兒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翻遍了櫃子和桌底,還驚擾了張先生他老人家,也沒有找到小孩的影子。
張太太一拍腿:“不會是去林子裏了吧?這孩子就喜歡到處跑。”
“你們怎麽看孩子的?”張先生責備道。
“別說這個了,趕緊去找呀。”張太太拿起衣架上的衣服,火急火燎地就想沖出去找寶貝孫子。
“媽,您這麽大年紀了就別出去了,我們去找就行。”兒子趕緊拉住她。
家裏只有兩只手電筒,張太太也就放棄要親自去找孫子的想法,心神不寧地催促了幾句。鄭安知插了句嘴,也跟着夫妻倆出去幫忙了。雖然她對路不熟悉,但是怎麽回來這裏還是知道的。
出了小院子,三個人兵分三路,鄭安知和孩子他爸各拿了一個手電筒,孩子他媽跑去村子裏找。
鄭安知分別了兩夫妻,獨自一人拿着手電鑽進深林,高大的樹很快将她的身影淹沒,步子邁在落葉上,小範圍的光亮讓她把林子裏的石頭也看成了別的東西。她無目的地到處亂竄,地上野草發出簌簌的聲音也讓她心驚膽戰。
說實話,雖然她這個年輕人理應幫一幫這些長輩的忙,但她還真的有些後悔。
一陣陰風吹過來,她雙手搓了搓兩邊胳膊,腳步遲疑地繼續向前走去。
不知道轉了多久,走過之處落葉都被她踩碎了,她開始想道:說不定孩子的爸媽已經找到了,她都找了這麽久了,要不回去吧?
正當她打定主意準備原路返回的時候,前面不遠處忽然響起了刷刷的聲音,像是落葉被踩碎的聲音,鄭安知把手電照向前方,一個身影漸漸映入視野。
燈光突然照入眼裏,他反射性地偏了偏頭,閉上眼睛。
原本吓了一跳的鄭安知,這才看清來人是尹智厚,趕忙把手電筒指向腳下。
“這麽晚了你到這裏來做什麽?”尹智厚皺了皺眉,問道。
“張先生的孫子不見了,所以”鄭安知注意到他微微彎着腰,仔細看時才發現他背上是那個小孩,欣喜道,“老板你是怎麽找到他的?”
尹智厚從吃過晚飯就開始在山間散步,并未走很遠。張先生的孫子鬼鬼祟祟地從小屋裏溜了出來,正好撞到了他,小孩還很委屈地撇了撇嘴,說要出去玩,趁尹智厚反應不及,迅速閃進了林子裏。他還沒來的及提醒小孩天黑了危險,就被他扔到了原地,最後實在放心不下還是跟了上去。
直到小孩筋疲力盡地時候,他才不得已背起了他,開始找回去的路,而那個調皮鬼如今在他背上睡得正香。
現在有了手電筒照亮,回去就不是問題了。摸黑走了半天的尹智厚松了口氣,和她并排走到了一起,左搖右晃的淡黃色光圈在前面引路,夜風冷冽,卻在這種淡黃色光暈下柔和了許多。
“老板,那天晚上我真的夢游了嗎?”鄭安知忽然想到些什麽,打破了沉默。
“真的不記得了?”尹智厚反問道。
“我好像跑到那家院子的亭子裏來這,可是又好像是在做夢。”鄭安知想了想,說道。
“因為你後來睡着了。”尹智厚無奈道。
“是這樣啊”可是後來她怎麽跑到房間裏去的?鄭安知甩了甩頭不再想這個問題,反正現在可以确定的是她并沒有夢游的毛病。她歪歪頭看向一邊沉默寡言的老板,總覺得他最近有心事的樣子。
雖然她一向不是會主動關心別人的人,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最近水岩有什麽事情。”
尹智厚愣了愣,并未想起最近有接到財團來的電話,嚴經理應該把事情處理的不錯。他有些奇怪:“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老板你最近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尹智厚沉默了。
他想起那個不和傳聞事件過後不久,俊表和他兩個人一起喝酒的場景。本來應該是解決事件後享受輕松的時間,而俊表和他都沒有預想中的輕松。
那樣的俊表好像很少見到。而他也明白這次的風波沒有完全平息。
但是具俊表說的卻不是那件事。那天昏黃的燈光下,他放下酒瓶,問他:“智厚,你說,我和金絲草可以走到最後嗎?”
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問,卻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他們經歷了這麽多的事,經過了F4的支持、夏在景的退讓,最後才得到了姜會長的認可,有這麽多的人幫助他們,如今他們是最幸福的,從未有人懷疑過這一點。
他隐隐約約覺得,似乎又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你還記得,上次在游泳池邊掉下去的那個女孩子嗎?” 他看向鄭安知,淡淡道。
“記得,是具會長的女朋友吧?”上次在蘇易正家蹲點的時候,連咳嗽幾聲都會讓具俊表心疼地皺眉的人,怎麽可能會忘記。
“她叫金絲草。”
“诶?那個五年前因為救了一個跳樓的學生而被神話高中特別錄取的?”鄭安知微微驚訝。
“他們會幸福吧?”
“唔不是說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麽?以具會長的性格,怎麽可能争取不到。”
“說的也是。”尹智厚想起當初具俊表對金絲草死纏爛打的樣子,微微一笑。
不過老板你突然問這種事做什麽果然是四次元的思維啊。
“阿嚏!”睡得正香的小孩忽然出了聲。
“跟你說了不要往林子裏跑,這下凍着了吧。” 尹智厚微微偏頭,溫聲責備道。
“沒有!一點都不冷。”小孩倔強道。
“呵,不冷你打什麽噴嚏。”鄭安知捏了捏他的鼻子。
“有小蟲子飛進鼻子裏了。”
兩個大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時笑出了聲。
反應靈敏,會找借口。這孩子要是做前臺很有前途,可惜是個男孩子。
“俊元,下次不要亂跑了知不知道,你爸媽還有爺爺奶奶都擔心壞了。”她揉揉小孩的頭發說。
“姐姐你不是也亂跑嗎?”他不服氣道。
“我是在找你啊。”
“騙人,你明明一直在跟哥哥說話。”
“那是因為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睡得像頭小豬,叫也叫不醒。”
“俊元才不像小豬。”小孩撅起了嘴。
“那怎麽睡得那麽死?”
“那哥哥也經常趴在桌子上睡覺,喊他吃飯也喊不醒,是不是也像小豬?”俊元轉了轉眼珠,狡黠道。
一直好笑地聽他們鬥嘴的尹智厚終于笑不出來了。
鄭安知忍着笑把頭偏向一邊,捂着嘴偷偷笑了。
☆、十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