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知王朝傾覆
拂曉的武器是一把十分少見的傘劍,傘者,避雨之器,劍者,鋒芒絕世,傘中藏劍者,心有鋒銳而斂之,故此他雖然修習避世、鋒銳兩道,但劍不常出鞘,這封戰帖在妲己看來誠意滿滿,甚至帶着些挑釁的味道了。
戰帖落成,随即由青龍國出,由各國一起張貼公告,一日之內,從南到北,天下皆知。
天武界極為廣闊,青龍國還是千裏冰封,白雪皚皚,遠至龍騰帝國,卻已經是是連日春雨淅淅瀝瀝,王城的酒館牆上蔓延了幼童發頂高的青苔,青石路上雨花點點,遠遠看着如同挂在白牆上的墨畫,是任何一個大家都畫不出的春日氣韻。
一柄包裹着舊布的傘随意地支棱在桌邊,藍衣的青年端起一只青瓷酒盞,垂眸抿了一口,他對面坐着個形貌尋常的老頭,穿着王城百姓最常見的布衣,還沒有青年身上的藍棉料子好,畏畏縮縮地低着腦袋,生怕給人認出來了似的。
“你從海域千裏迢迢過來,就給我帶了兩條海魚,喝酒的錢都沒有,還要我來請客,這話傳出去都沒人信。”老頭低着腦袋喝酒,時不時飛快地擡眼看一下四周,嘀嘀咕咕地數落着。
藍衣青年眉頭一挑,道:“魚也不是給你的,我帶了五十條魚出門,吃到你們的王城還剩下兩條,這幾日受了點寒涼,準備把魚殺來煮湯喝,被你拿走了。”
老頭更氣了,要不是顧忌着旁邊的人,簡直要拍桌子,“還受寒涼,你怎麽不說你病得下不來床?”
抿一口溫熱的酒水,藍衣青年的神情十分閑适,他語氣淡淡地說道:“我要是說自己下不來床,豈不是喝不到望老請我的酒了?”
金望老氣得直哆嗦,一把搶過酒壺,也不管浮在滾水裏的酒有多燙嘴,咕嘟嘟幾大口,把酒壺裏的酒喝了個幹淨,十分得意地看了對面的青年一眼。
藍衣青年的臉上似乎有些無奈,張口道:“店家,勞煩替我們再燙一壺酒。”
他摸出幾個光亮亮的銅板來,沒等店家過來,金望老就得意洋洋地叫了起來,“還差九個,除非你求我老人家,不然今兒這酒你是喝不上了!”
“我記得這家一壺酒是八文……”藍衣青年話沒說完,就聽金望老叫道:“你當還是兩百年前呢,現在漲到十七文錢一壺了。”
藍衣青年的神色于是變得十分無奈,他看向金望老,金望老仍舊十分得意,不過見他手裏可憐巴巴幾個銅板的樣子,還是撇了撇嘴,從袖子裏掏出個銀錠,扔在桌上。
店家很快就來了,收了銀錠,把一壺剛剛燙好的酒放在桌上,金望老揣着袖子低着頭,藍衣青年卻是微微笑着對店家點了一個頭。
等到店家離開,金望老張望了一下,放下心來,先把酒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推給藍衣的青年,哼哼唧唧地說道:“還是得我來請你,你自己說說,好好一個大男人,過得饑一頓飽一頓的,實在不成你去打打秋風,也不至于連口酒都喝不上。”
藍衣青年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喝了一小口,聞言道:“我在家可以打魚,出門也有野味可尋,只是到了你這王城,四下不靠的,才過得緊了些。”
“世人都說你避世是為游山玩水,可要讓他們知道你連個客棧都住不起,窮得三天吃一頓飽飯,到處打老朋友秋風,你看看還有沒有那麽多姑娘瞎了眼睛似的愛慕你。”金望老哼了一聲,夾了個花生米丢進嘴裏。
藍衣青年微微眯起眼睛,并不答話,半盞酒見底,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隔間窗戶開着,雨時不時打進來,沾濕他後背的衣料。
就在這時,外間忽然有些躁動起來,金望老耳朵長,一邊聽一邊說道:“又有公告……是蒼蘭之巅新出的小家夥,嗯?”
“聽說是……二百來歲啊,就是有點喜歡男人的毛病,不過這也沒什麽……我記得,二百年前是你上回出遠門來看我老人家的時候吧?啧啧,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厲害了。”金望老說着,慢慢回過頭來。
他渾濁的老眼裏頓時帶上了一點精光,看向對面的青年,藍衣青年只是起初微微擡起了眸子,随後聽完,慢悠悠地把酒盞裏的酒喝了。然後起身,拿起桌邊裹着舊布的傘,解開舊布,裏面是一把被用得表面光禿禿的黃油紙傘,他撐着傘,慢慢地走進了細雨之中。
桌上的酒還剩下半壺,金望老直接對着壺嘴把酒喝完,長出了一口氣,看似高深莫測地晃了晃腦袋,然後,打了一個響亮的嗝。
“這一天天的都是事情啊,越來越有意思了,讓拂曉揣着八文錢從龍騰帝國趕到蒼蘭之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龍岳帝國雖然遠,不過賀禮還是在龍騰帝國之後兩日被送了過來,禮只有一件,是一把上品水靈玉打造的彎刀,按照天武界的武器規格,天地人黃四品級劃分,四階之間另有十二品階細分,最頂級為天字十二品,而這把彎刀乃是天字十品,這次龍岳帝國的賀禮顯得極有誠意。
修真有五行及變異靈根之分,武者也有自身屬性偏向,雖然不像修真界那樣要求嚴格,但對應一種功法,屬性更加偏向那種功法的武者,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江北宸屬性為木,修煉的是無上青龍功,青龍為木屬,屬性就十分契合,又适合江氏血脈,但這種功法是青龍國江氏先祖修訂傳下,外人并不知屬性,龍岳帝國也無從打聽江北宸的功法隐秘,只能從武器品階上下功夫。
龍岳帝國偏居海域,盛産水屬性的靈脈,放在別的帝國,拿出一把上品水靈玉打造的天字武器是一件十分肉疼的事情,龍岳帝國就不同,派來送禮的使節滿臉帶笑,态度極好。
這些日子青龍國君過得堪稱春風得意,比自己當年即位還要開心,先前那幾日還因為使節太多來不及個個接見,疲憊也讓他精神不是很好,這會兒人都安置好了,他閑暇下來,又想起兒子給龍岳帝國的大帝下了戰帖的事情,對龍岳帝國的使節也就格外和顏悅色起來,想提前打聽一些情況。
龍岳帝國的使節地位不低,放在平日他對這些小國的國君是看也不看一眼的,可眼前這位看着甚至有些傻胖的老國君是一位大帝的親生父親,他也就變得格外恭敬起來,幾乎是有什麽答什麽。
青龍國君之前根本沒想過一個戰帖能有那麽多彎彎繞繞,聽到使節說起越階挑戰是對其餘的大帝不尊的時候,他急得從上首下來了,連忙道:“那,那戰帖可以取消嗎?”
龍岳帝國的使節搖了搖頭,不過看青龍國君急切的樣子,還是補充說道:“發出的戰帖不能取消,不過拂曉陛下脾氣很好,提前認輸解釋清楚,有他一句話,其餘幾位大帝也不會拂了我們龍岳帝國的面子。”
說這話的時候,使節十分有底氣,青龍國君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兒子一聲,如果他不肯認輸,他也不會逼他。
妲己早知道路風有鬼,聽青龍國君說起從龍岳帝國使節那兒聽來的話,也不覺得驚訝,見青龍國君緊張的樣子,她還很認真地安慰了他道:“父皇,宸兒雖然不知道能否敵過那位拂曉大帝,但能保證就是輸也不會輸他太多,談何不尊?若要覺得我不尊,也該是一個個下遞戰帖,女兒接着就是。”
青龍國君不覺得面子有多重要,這麽多年苦巴巴地守着一個小國,年輕時的雄心壯志早就被磨平了,不過他也明白,年輕人總是面子比天高,只得搖搖頭,不再提起了。
這會兒回過味來,青龍國君才想起剛才妲己那句女兒,心裏頓時就是一沉,再看看,兒子那一直被冠帶束着的墨發盤成精致的雲鬓,原本入鬓的長眉被修得細淡纖美,鳳眼裏媚色淺淺,唇上點了微微帶着些亮色的唇脂,金釵玉飾點綴在發鬓上,耳環微微搖晃,璎珞鋪滿胸前,腰間帶玉,大紅花繡裙裳做底,美豔得不可方物。
好端端的兒子突然成了女兒,青龍國君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只是上次就已經提過,他也不好在這上面多嘴,更怕自己說多了會戳傷兒子的心,臉上慢慢變得愁雲密布起來,離開的背影竟然顯得有些佝偻了。
妲己開始思考讓青龍國君看一看她已經完全恢複的身體會怎麽樣,V384哭着攔住了她,這些日子它把這些變化全看在眼裏,簡直懷疑起了人生,青龍國君年紀大了,它怕把人給吓着。
屏退了宮人,妲己擡手按了按胸口,又背過身去伸手摸了摸底下,對此分外滿意,她掏出鏡子照了照臉,頓時更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