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登臺
“暴秦殘忍無道, 中原土地上, 已是民不聊生。有一年七月, 官府派了一隊壯丁去戍守邊城。他二人一個叫做陳勝, 一個叫做吳廣,都不是等閑之輩……”
吳攸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到歷州, 為了把戰線拖長一點, 她決定從陳勝吳廣起義開始講,誰知道, 她一時忽略了賀雪齡這個異數。
賀雪齡本來精精神神的坐在陸洵身邊,她沒想到故事一開始就出現了兩個陌生的人名,小臉上馬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她站起身來,打斷了吳攸, 道:“陳什麽吳什麽……?姐姐,怎麽一下子出來了兩個人,我記不住!”
陸洵忙在一旁溫聲安慰道:“阿齡,你先讓吳攸姐姐講,你不明白的,改天我再講給你。”
賀雪齡點點頭坐下,吳攸繼續往下講:“話說陳勝這人,從年輕時就與衆不同……”
賀雪齡又坐不住了:“陳勝是誰?”
吳攸一看, 這樣還怎麽能講下去呢?!她堂上堂下看了一圈, 忽然靈機一動,兩步走到外面,帶回來兩個相貌端正, 挺拔英武的趙揚的衛士。
吳攸指着其中一人,對賀雪齡道:“他,叫做陳勝!”
又指着另一人道:“這一位,就是吳廣。”
賀雪齡馬上眼前一亮,似乎一下子就開了竅一般,站起來道:“姐姐,他也姓吳,和你一樣!”
吳攸:“……”
吳攸先把“陳勝”拉到一邊,踮着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位陳勝兄弟,年輕的時候,以替人種田為生。有一日,他在田埂上耕地,卻對同伴說道……”
賀雪齡指着“陳勝”,着急的道:“你快耕地啊!”
那侍衛原以為自己只是來做做樣子,想不到還要身心投入的進行即興表演,他只會上陣殺敵,那裏幹過這演戲的行當,他為難的看着趙揚,趙揚對他使了個眼色,讓他盡量配合。
可憐的“陳勝”只能裝作扛着鋤頭,在那裏耕地的樣子。
不過,很快,在吳攸的指點下,“陳勝”和“吳廣”就雙雙進入了角色。只見“吳廣”在自己胸口一拍,昂然道:“今日我等已經誤了期限,逃亡也是死,舉大計也是死,同樣是死……壯士不死則已,死則留名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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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将相寧有種乎?!”
“陳勝”也上前一步,目光燃燒着熊熊怒火,道:“天下人苦秦久矣……!”
這回,不光是賀雪齡,連趙揚和陸洵都看得津津有味。
陳勝和吳廣死的時候,賀雪齡放聲大哭,場面陷入了一片混亂。吳攸和陸洵說得口幹舌燥,她還是哭個不停。
最後,趙揚一聲令下,“陳勝”、“吳廣”從地上爬了起來,賀雪齡聽到動靜,圓溜溜的眼珠一轉,驚喜的對“陳勝”道:“原來你沒死啊!”
吳攸好氣又好笑,對賀雪齡道:“阿齡,這不過是演戲而已。”
賀雪齡置若罔聞,又轉頭看看“吳廣”:“你也沒死!這太好了!”
然後,她格外歡快的把頭往坐在一旁,正盯着吳攸看的趙揚面前一伸,大聲宣布道:“大将軍!我每天都要來‘聽故事’,行麽?!”
趙揚郁悶的看着陸洵。陸洵對付賀雪齡很有經驗,他耐着性子,對賀雪齡道:“阿齡,你想來聽故事,若是大将軍同意,自然可以,只不過,有時大将軍要和你的吳攸姐姐商議事情,你便不能來聽。明白麽?”
賀雪齡又點了點頭。她的理解就是,有時候能來,有時候不能來。這比一個全面否定的答案更容易接受。于是她心滿意足的抹抹眼淚,走了。
陸洵對趙揚一再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并退了出去之後,趙揚方才發現,大概在賀雪齡離開的時候,吳攸就已經溜走了。剩下趙揚和陳勝吳廣,在屋裏面面相觑。
*****
話說周曾離開之後,趙玉滿心以為自己表現卓越,趙揚應該把她叫去,嘉獎一番。
一直以來,趙玉毫不懷疑趙揚早對她動了心思,只不過,他必須将自己以完璧之身嫁給周曾,因此他目前對自己不冷不熱,只不過是怕忍耐不住,所以要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離。
至于嫁給周曾這件事情,雖然現在看起來是跑不了,也躲不過去了,但是見面之後,趙玉覺得這可能也不是什麽壞事,周曾正當壯年,看上去還算相貌堂堂,座下那兩個年輕将領和他長得有幾分相像,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都是毫不掩飾的貪慕之情。
更別說,謝瑾時如此俊美,對“顧瑤玉”癡心一片,他也在周曾帳下——這麽一盤算,趙玉覺得永州和只有一個趙揚而且趙揚還不敢正眼看她的歷州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問題,趙揚不但沒有再次召她,反而把她身邊的衛士侍女都換了一個遍,最近來的那兩個侍女都老成持重,沉默寡言,侍衛們見了她也目不斜視,她的魅力絲毫沒有發揮的餘地。
她詢問了一下是否可以去找趙揚練琴,得到的答案是趙揚最近很忙,沒空見她。趙玉一開始還覺得可能是因為趙揚開始準備自己出嫁之事,忙了起來,但是很快,她又發現有些不太對勁,自己如今連踏出院門一步,都會被侍衛攔住。她覺得自己好像被趙揚軟禁了。
趙玉思前想後,覺得,多半是吳攸從中搗鬼——她如今簡直是與世隔絕,好幾天都沒再聽到過外面的消息,更不知道上次那本子的事趙揚最終是如何處置的,但是看現在的情況,吳攸多半又把趙揚騙了過去,并且讓趙揚把自己關了起來。
她想起了那幾個被自己哄騙的言聽計從的年輕侍女,她們很有可能還在服侍吳攸,趙玉琢磨了半晌,終于有了些主意。
午膳過後,趙玉屋裏那一名年長的侍女來為她收拾打掃,卻發現那些飯菜原封未動的放在案上。
侍女有些奇怪,到裏間一看,見趙玉未曾梳妝,向裏而卧,似乎在強忍住悲傷,不斷的低低抽泣着。
侍女忙上前問道:“小姐可是身體不适?”
趙玉期期艾艾的擡起頭來,那一張臉正如梨花帶雨,一雙美目噙着淚水,搖頭答道:“沒有,我并非身體不适。”
侍女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趙玉這裏不能出了岔子,繼續問道:“那……小姐到底為何哭泣。”
趙玉道:“我眼看就要出嫁,想來嫁人以後,是再難返回這将軍府的了。前幾日照顧我的那幾名姐妹,近來我都不曾見過,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引得兄長不滿,因此責罰了她們,我心中不安,越想越是擔心,因此哭泣,你萬萬不要告訴旁人。”
這侍女看着趙玉可憐的模樣,又想到她最近一直呆坐屋中,悶悶不樂,不禁對她也生出些同情。
更何況,她能惦記着從前照顧她的侍女,說明她是個心善重情之人,雖然徐先生派她來伺候趙玉的時候,對她說過趙玉善于揣測人心,叫她二人都不要和趙玉太過親近,然而,幾天過去,在她看來,趙玉似乎只不過是個孤苦無依的可憐的少女,她對人和顏悅色,很好相處,并沒有要興風作浪的意思。
她哪裏知道,趙玉這兩世加起來的鬥争經驗,早已足夠把她這樣常年呆在将軍府裏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但是她仍然銘記着徐厚成對她的囑咐,因此,便好言安慰了趙玉幾句,最後對她說道:“她們幾人不過是被調去別的院子了,不曾受罰,你若是不信,待我禀報過徐先生,讓你見上她們一見。”
趙玉知道自己的目的沒有那麽容易達到,便深深的謝過了這名侍女,又躺回床上擦眼淚去了。
果然,第二天侍女回來,告訴趙玉,徐先生否決了她的這個要求。趙玉也沒有說什麽,象征性地吃了兩口飯,繼續把自己關在屋裏,一天都沒有與任何人交談。
這時候,趙揚還沒有回來,兩名侍女都開始有些着急了。眼看趙玉的模樣一天比一天變得憔悴,她們一起找到了徐先生,告訴他繼續關着趙玉不是辦法,若是趙玉出了個三長兩短,她們可擔當不起。
徐厚成這些天也十分忙碌。果然,正如他們所料,周曾回去後不到兩天時間,便派了媒人,帶着滿箱的金銀珠寶,重兵護送到了歷州,來找趙揚上門提親。
趙揚早就囑咐過徐厚成,若是周曾派人來了,他正好可以托辭趙揚不在,他無法做主,所來之人都要好吃好喝伺候,就是婚事,不能松口答應。
周曾為了表示自己的重視,這次派來的除了媒人和幾個心腹之外,還有一人與他關系十分親厚,此人便是他的侄子周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