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4)
疼痛。
“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笙簫默緊握着拳頭捶在那冰冷的石壁上,緊蹙着眉頭,臉上的神情無比的痛苦。
“師···師兄···對不起···對不起···”
“噗!”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濺落在那昏暗的石壁之上,濺落在那兩個名字之上。
笙簫默的手劃過了石壁,身體慢慢地倒了下去。
眼中最後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兩個名字上,淚水交織着鮮血滑落在燦金色的衣袖之上,浸透了龍紋浸透了那流雲的圖案。
“師兄,對不起···”
“到最後,我也沒能守護好你們,守護好長留。”
“雖然晚了些,但···請你們···等着我···”
☆、情斷
“全都給本尊出去!”
“啪!”翠綠的琉璃藥盞被笙簫默狠狠地摔在地上,伴着那褐色的湯藥碎裂一地。
紫霄宮的寝殿之中仙醫醫女,內侍侍女跪了一地,季逐看着這一地的碎片,跪下來說道:“帝尊!無論如何請您先接受仙醫的診脈,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身子!季逐你來告訴我,我現在還要這身子有什麽用!”笙簫默吼道,說着嘴角又細細地滑下一道鮮血,不住地咳喘着。
因為笙簫默知道了白子畫和摩嚴的事,直接暈在了仙籍閣,被季逐和衆內侍扶回紫霄宮後,過了好一陣時間才慢慢恢複了意識。殿中一衆仙醫等着,可笙簫默無論如何都不接受診脈,還砸了藥碗。
“帝尊!帝尊!”季逐正要上前繼續勸笙簫默時,卻有一封書信落在了季逐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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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尊,這···”季逐問道。
笙簫默稍稍撫平了氣息,用自己的衣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鮮血,對季逐說道:“季逐,你我主仆多年,你又對我忠心耿耿盡職盡責,看在這個情分上,我聽你所言,我會接受仙醫的診脈,只是我現在要你把這封信交給她,其餘的你不要再管。”
“交給陛下?”季逐對笙簫默一下子對幽若改變的稱呼一時間還是無法适應。
“沒錯。”笙簫默只回答了這二字,便又不再說話。
季逐領命後,只帶了一個內侍離開了紫霄宮趕緊去往靈霄宮。因為事情發生的實在是太突然,而且所有的事情都是發生在這□□,怕是此時幽若還不知道笙簫默已經知道一切。
季逐急匆匆地到了靈霄宮,命侍女通禀觐見。
而此時幽若才剛剛同幾位天官議完事情,也正準備去皓兒那處看看,可此時···
季逐沖進殿來,跪在殿中,說道:“啓禀陛下···帝尊···帝尊···”季逐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話也是吞吞吐吐。
幽若從季逐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只是幽若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去紫霄宮見過笙簫默了,倒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件事情,看季逐急匆匆地趕來,幽若第一直覺是認為笙簫默的身體又有不适了。
“默!默他怎麽了?”幽若急切地回問。
“回禀陛下,帝尊知道了那件事情···”季逐回道。
“事情?”幽若先是在腦中反應了一下,接着整個人都愣住了,木然的又說了一句:“長留的···事情?”
“是···”季逐回道。
“誰說出來的?”幽若的語氣中明顯帶上了怒氣。
“是臣下陪同帝尊準備去看望太子殿下,半路上路過蟠桃園,帝尊偶然間聽到幾位宮卿提起此事。”季逐回道。
聽到季逐的回答,幽若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接着說道:“帝尊現在在何處?”
季逐從懷中掏出笙簫默讓他帶給幽若的書信,說道:“帝尊···帝尊知道此事後,情緒很激動,沖去了仙籍閣去找了兩位上仙的名字,之後在仙籍閣···吐血暈倒了···”
“什麽?吐血暈倒?那他現在怎麽樣?”幽若聽笙簫默如此更加急切。
“帝尊執意不接受仙醫的診脈,還···還砸了藥碗。之後,帝尊給了臣下一封書信,要臣下呈給陛下!”季逐一邊說着一邊雙手呈上了書信。
幽若顫抖的伸出手,接過了季逐手中的信,顫抖的打開了書信,映入眼簾的幾個字
“往昔随風飛湮滅,扶搖九重情斷絕。”
“随朕去紫霄宮!”幽若手裏緊攥着笙簫默給她的書信,帶着季逐和侍從沖去了紫霄宮。
待一行人到了紫霄宮前,更是讓季逐和幽若大吃一驚。
此刻紫霄宮宮門緊閉,平日裏那一衆近身侍奉笙簫默的內侍侍女此時都同一衆仙醫醫女站在殿外,不知所措。
幽若見此情景也頓感不妙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幽若的聲音一下子震住了在場衆人,在場衆人皆跪俯行禮。
仙醫閣使跪俯上前,回道:“啓禀陛下,帝尊···帝尊不接受臣下的診脈,還将殿中侍從和臣下一幹人等全都清出了殿中,以法陣将宮門鎖閉,臣等···臣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聽此,幽若下令道:“季逐,你帶着紫霄宮親兵強行将法陣破除!”
“是···陛下!可是!”季逐還要說些什麽,卻被幽若制止了。
“沒什麽可是的,快!”幽若又下令。
季逐帶着親兵幾次想要以仙術破除法陣可都失敗了,于是又回到殿前禀告幽若。
“陛下,法陣無法破除,這法陣怪異的很,不知道帝尊用了什麽法器施的此陣,我等實在是無法破除!”
沒辦法,幽若站在殿外喊道:“默!你先打開殿門,不管怎樣,有些事情我們還是要當面說說!”
“默!先打開殿門!”幽若不住地在殿外喊道,可無論如何殿中卻沒有一絲的動靜,法陣也絲毫沒有要解開的征兆。
可這一次又一次的叫喊,終究是耗費了如今身為天帝的幽若所有的耐心與自尊。
“笙簫默!”
“朕現在命你馬上開門!”幽若換了稱呼喊道,可依舊是沒有絲毫的作用。
而此時殿中,笙簫默靠在榻上,一句話也不說安靜的聽着殿外的動靜,聽着殿外幽若的喊聲。
那已經無比蒼白的嘴唇,又詭異的挑起一絲笑意。
笙簫默擡頭看了看此時鑲嵌在殿門之上那塊青色的宮石,苦笑道:“到了最後,還是你在護着我···”
笙簫默從榻上坐起來,用手臂支撐着身體站起身來,走向榻邊不遠處的玄木寶架上所放着的一個漆木的箱子。
笙簫默伸手将箱子打開,箱中整齊地疊放着一襲青綠色的衣衫,其上還放着一頂略顯陳舊的青玉銀冠和那柄峨邪劍。那是笙簫默随幽若來九重天時身上所穿的衣服,因為在長留受了重刑,那青綠色的衣衫本已殘破不堪,可後來笙簫默還是私下命人拿去清洗幹淨又讓天宮的繡女以銀線用流雲的圖案将衣服上的破口補好,這衣衫和銀冠還有宮石,笙簫默将這些留下來本想着是給自己做一個念想,可不想今日這些物品将會再一次随着他離開九重天。
笙簫默将此時身上所穿着的宮裝褪下,換上了箱中的衣衫,又在妝鏡前将頭上的冕冠取下,換上了那青玉的銀冠,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沒有變過,只是原來那腰間的一抹青色,此時鑲嵌在紫霄宮的殿門上。
殿外,幽若的聲音依舊是沒有停止。
“笙簫默!你這是為什麽!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
幽若站在紫霄宮前,手裏緊緊地攥着笙簫默托侍女帶給她的信。身體氣的發抖,頭頂的鳳冠翠環不住的搖晃。身邊跪了一地的仙娥和侍從。
“我承認是我殺了他們,可這一切不過只是他們罪有應得。你現在以法陣緊鎖紫霄宮大門,不肯見我。好!就算是為了見你,我也一錯再錯。!”
“來人!傳朕法旨,長留仙派不敬上天,着誅滅所有派中弟子。召東海水君将長留仙山沉入東海!”
“我為了你失去了一切,可為何到如今我仍是不如他們在你心中重要。”
笙簫默将一身衣衫換好,手裏握着峨邪劍走向殿門,揮袖将殿門上的宮石取下,配在了腰間。
殿門應聲而開,那逐漸擴散開來的明亮,此時看來卻如此的刺眼。
笙簫默不說一句話,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九重天宮的風是如此的烈,吹拂着那青綠色的紗質衣擺在空中飛舞。
在場衆人包括季逐,看着眼前的笙簫默一時間全都呆住了。
雖然季逐在笙簫默身邊伺候多年,可當初笙簫默随幽若來到天宮的那段時間中一直是幽若親自照顧笙簫默的,所以天宮衆人對笙簫默在長留的印象完全是沒有的。
就那剎那間,季逐突然明白昔年幽若在長留為何會對笙簫默一見鐘情。笙簫默身上的東西,是幽若作為天宮帝姬即使在這天宮生活萬世都不曾見過的,那種只存在于人和仙身上的超脫塵世的灑脫。
笙簫默走到幽若面前近處,卻沒有再向前走近。季逐看着笙簫默手裏握着的劍,心中的不祥之感愈來愈勝,焦急之中,季逐想到了一個或許可以挽回局面的方法。于是,季逐趕緊命了身邊的一個內侍趕緊去燦辰宮請太子殿下過來。
“你終于肯出來了!”幽若看着笙簫默冷冷地說道。
就在衆人眼前,笙簫默站在幽若面前,拔出了峨邪劍,緊攥着劍柄,将劍鋒直直地指向幽若。
“陛下!”“陛下!”周圍的一衆侍衛大驚,剛想上前護駕。
“全都退下!”幽若喝道。
接着又對笙簫默說道:“你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這句話不是應該我問你嗎?幽若,你背着我都幹了些什麽?”笙簫默也是冷冷地語氣,整個空氣中似乎都彌漫着冰冷和凝重。
“你想殺了我!”
“不錯!有仇必報,這句話不正是陛下交給我的嗎?”連笙簫默自己都記不清,“陛下”二字他已經多少年沒有說過。
“長留讓我愛上了你,可長留也毀了我曾經的一切。我對它的恨和糾結,你永遠都體會不了。”
“如果你真的如此想,那我們不如在這做個了斷。”幽若語氣平靜地說道。
話落,一道金光從掌中閃過,靈犀劍已經被幽若緊緊地握在了手中。
“我在長留的一切,都從它開始,那也讓它今天來做這個了斷。”
“陛下!”“陛下!”
“帝尊!”周圍衆人全都驚慌不已,誰都沒有意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局面。
“所有人都不許上前!”幽若冷冷地下令道。
此時站在一旁的季逐緊緊地握住了拳頭,默默說道:“太子殿下趕快來呀!現在···怕是只有你能阻止這一切。”
☆、訣別
幽若一個反手,将身上的龍紋外袍脫下,只穿着淡金色的宮衣,手裏緊緊地握着靈犀劍。
在衆人眼前,兩人一齊飛向空中,峨邪劍的青光和靈犀劍的金光霎時間交織在了一起。
“笙簫默,我幽若從沒想過你我之間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幽若用意念傳聲給笙簫默。
“我也不想如此,只是當初你賜死他們二人時,就應該想到如今的結果。”笙簫默也同樣傳聲給幽若。
“師叔祖,幽若領教!”幽若最後只留下了這句話。
可站在下面的季逐包括其餘衆人,都能看出他們二人的這次較量根本不會有任何結果。
兩人所使用的是同樣的劍法,一招一式沒有絲毫的偏差。誠然,這青冥劍法本就笙簫默親自傳授給幽若的,幽若在長留中時又經過了數年的苦練,再加上笙簫默如今的身體狀況內力盡失,兩人的較量真的是不相上下。
但笙簫默終歸是修煉千年而得的上仙,如今雖然是內力不比以前,但比起幽若只在長留修習數年的劍法還是要高明萬千。
峨邪劍的劍鋒幾次都沖着幽若的身體而去,可每一次笙簫默還是無法真的狠下心來下手。他心中雖然怨恨幽若,可不得不承認,他內心也是真正的愛幽若的,即使幽若做了這許多他無法原諒的事情,可無法抹殺的是,笙簫默如今擁有的一切包括性命都是幽若給的。腦海中想着這無數的過往,笙簫默漸漸有些分神,手中的峨邪劍也開始變得缥缈。
然而幽若這邊,因為面對的是笙簫默,幽若沒有絲毫的放松,雖然已經許久未練過劍了,可那昔年在長留之中早已爛熟于心的功法,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
笙簫默分神的剎那,幽若手裏的靈犀劍的劍鋒直直地沖着笙簫默的胸口而去。
“帝尊!”季逐擔心的大喊一聲。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笙簫默兇多吉少之時,一把寶劍泛着銀光以劍身擋在了靈犀劍的劍鋒之前。
“母皇!”“父尊!”皓兒的聲音自空中響起。
兩人大驚,誰都沒有想到皓兒此時會出現在這裏。
皓兒握着淩銀劍以劍身擋在了笙簫默身前,靈犀劍的劍鋒抵在淩銀劍的劍身上,剎那間閃出了幾點火花。
“皓兒!”幽若驚慌地看着皓兒,慌亂中想趕緊收回劍鋒,可奈何靈犀劍的劍氣淩厲而剛剛幽若出手又太過迅速,劍鋒收回時,眼看着就要擦在皓兒身上。
此時笙簫默絲毫沒有猶豫的時間,一個轉身将皓兒緊緊地摟在懷中,用身體将皓兒和靈犀劍阻隔開來。而那靈犀劍的劍鋒又在笙簫默手臂上留下了長長的一道血痕,從那衣袖的破口處,幽若隐約的看到,那血痕旁還有一道淡淡的傷痕,淚水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從眼眶中湧出,那道舊傷是當年在長留時,幽若眼看着花千骨受刑,哭喊着撲上去時,差點兒被銷魂釘所傷,最後也是笙簫默飛身上去将她救下,如此,這傷痕才永遠的留在了笙簫默的手臂上。
幽若握着靈犀劍的手慢慢地松了下來,笙簫默在空中以掌中內力輕推了皓兒一下,向下面站着的季逐喊道:“季逐!看護好太子!”
可此時皓兒仿佛預感到什麽事情一般,無論如何也不放開笙簫默的衣袖,喊道:“父尊!母皇!皓兒不要走!皓兒要跟父尊和母皇在一起!”
“皓兒!”笙簫默眼中不忍看,可還是一掌推了出去。皓兒緩緩地從空中落下,正好落入季逐懷中。
幽若此時也有些分神,看着從空中落下的皓兒,正當她回過神來,又擡頭看向笙簫默時。
卻只感受到,那曾經撫摸着她臉頰的修長溫暖的手此時卻緊緊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幽若!皓兒還這麽小,你怎麽忍心連他也傷害!”笙簫默的手掐住了幽若的脖子,卻是不住地顫抖,眼中的糾結不忍和怨恨簡直快要把笙簫默逼瘋了。
“陛下!”“帝尊!”下面季逐與一衆侍衛亂作一團。
笙簫默的手指顫抖着慢慢地收緊,幽若只覺得呼吸漸漸變得困難,眼前笙簫默臉上的眼淚在她眼中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父尊!父尊!不要啊!不要啊!那是母皇啊!”皓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撕裂着笙簫默的心。
幽若眼中的淚水依舊是絲絲的滑落,可此時的眼神卻是無比地平靜
“笙···笙簫···默···咳··咳···”
“你···你殺了我···也換不回···你的師兄···”
“也換不回···長···長留全派···”
幽若的這些話,徹底的擊潰了笙簫默的內心,笙簫默顫抖着慢慢松開了手。兩人一齊從空中緩緩地落了下去。
當兩人剛落到地上,周圍一衆的侍衛手中冰冷的長矛□□一齊架在了笙簫默的脖子上。
這一幕也正好被一旁剛剛趕來的□□衆人和聖後兆兮所看到。一衆人站在一旁看着這眼前的情景卻是誰也不敢說話。
“父尊!”皓兒看着那被冰冷的兵器環繞着的父親哭着想沖上前去,卻被季逐還有一衆侍衛死死地攔住,無法上前一步。
幽若一步一步走到笙簫默面前,眼神冰冷卻平靜的看着笙簫默。
而此時的笙簫默,本就因為急火攻心身體欠佳,而剛剛又和幽若那幾招打鬥幾乎耗費了全部的內力,此時的臉色比剛剛更加蒼白。
只覺得胸中一股熱流又要湧出,笙簫默胸口微顫,最終還是用嘴唇将那熱流攔在了口中。笙簫默微抿着嘴唇,那唇瓣交織的地方依舊能看到那刺眼的鮮紅。
“殺了我!”笙簫默說道。
這三個字一出,幽若的臉色竟然有一絲笑容,可那眼角分明又滑下一道淚痕。幽若看着笙簫默,說道:“殺了你?我怎麽可能這麽做?我們歷盡了多少苦難才走到今天,我怎麽會再一次的讓你離開我?”
“只是···我還有一句話···”幽若又向笙簫默身前走進了些。
“笙簫默,就算我殺了摩嚴和白子畫千次萬次,我也再換不回我肚子裏的孩子。就算我用整個長留全派也換不回我父帝和哥哥的性命!”幽若對笙簫默說道。
“那你為什麽還要那麽做!”笙簫默問道。
“因為···恨。”幽若輕撫近笙簫默身前說道。
“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道理可言···就如同你與我一般,在長留你我的孩子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活下去的···”幽若又慢慢地直起身子,眼中含淚的看向空中說道。
“你既知道如此,為什麽還要濫殺無辜!”笙簫默吼道,身子向前微傾的剎那間,鎖骨和脖頸上就被那天兵手中的□□劃出了數道血痕。
“我濫殺無辜?”
“那你來告訴我,要不是因為長留,我一個天宮帝姬為何會坐到如今的天帝之位!”
“父帝、兄長、孩子,還有那在浮屠大戰之中所死去的無數的天宮将士以及為了保衛天宮各處而耗散修為的天神天官,他們就應該死嗎?”
“要不是因為長留的疏忽,他們又怎麽會無辜喪命!”
“你說我濫殺無辜,殺你長留八千弟子的性命,可你曾想過那些犧牲的将士又何止千萬?”幽若的話一句句的落入笙簫默耳中,每一句都如同毒針一般刺痛着耳膜。
笙簫默聽着幽若的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顆顆眼淚被無情地擠出眼眶。淚水化開了脖頸上的鮮血,慢慢地順着鎖骨滑入衣領,浸透了那淡青色的輕紗。
“好,你若想如此報仇,我無言以對。”
笙簫默握着手中的峨邪劍一個反身,将自己身上架着的所有□□長矛全部擋開。一衆天兵毫無防備都是一個趔趄。
笙簫默擎着峨邪劍,一身血痕地站在紫霄宮前。那身上青綠色的衣袍長長的拖在身後,伴着風鋪散在殿階之上。
笙簫默正視着幽若,在周圍一衆人的注目下啓唇說道。
“蒼天在上,長留列仙在上!”
“長留第一百二十六代弟子笙簫默在此拜上。”
“今日我笙簫默以長留儒尊之名将掌門徒孫幽若逐出長留師門,從今往後永生永世,幽若不得再入我長留之門,拜識我長留之人。”
聽到笙簫默此話,幽若卻一下子慌了。昔年他雖與笙簫默都被長留戒律閣定罪,受了長留重刑,可自始至終無論是師伯祖摩嚴還是師祖白子畫師父花千骨,沒有一人提起過将她逐出師門之事,可此刻笙簫默的話······
這句話落,笙簫默看着幽若卻是釋然的笑了,接着說道。
“天帝陛下,今日···我長留全派在此···自斷香火···以祭天宮衆将士的英靈。”
說完,笙簫默峨邪劍一揮,一道青光推開了周圍衆人,身影獨自飛向了誅仙臺的方向。
幽若驚恐大喊:“笙簫默,你要幹什麽!”
“快追!”幽若向身旁所有的親兵下令道,并讓季逐命人看護好皓兒。
自己也立刻準備禦風而起,飛往誅仙臺的方向。
可那一霎間,腹中的一陣絞痛卻一下子讓她落了下來。站立着,用手撫着肚子整個人都在顫抖。
“若兒!”慌亂之中,只有兆兮注意到了幽若的不尋常,立刻跑上前來一把扶住了幽若。
幽若聽姨母的聲音,漸漸地回過些身來,可下一秒那個又讓她瀕臨崩潰的預感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幽若和兆兮對視的眼神中,透露着從未有過的驚恐。
☆、誅仙臺
誅仙臺畔的風比那天宮之中更烈幾分,撫在臉頰之上,道道刺痛。
笙簫默擎着峨邪劍,降落時幾步趔趄摔在了誅仙臺上。
“唰!”峨邪劍的劍鋒劃過誅仙臺的玄石的聲音有些刺耳。
“噗!”笙簫默拄着峨邪劍跪倒在地上,口中又湧出一口鮮血。剛剛與幽若打鬥之時幾乎已經耗盡了笙簫默所有的內力,如今笙簫默能禦劍飛到誅仙臺來已決是不易。可此時對于他來說,心中卻只有一種所想。
“就算是死,也一定要離開天宮,回到長留。”
“曾聽季逐說過,這誅仙臺于神來說斷神之修為,于仙來說絕仙之仙脈毀仙之仙身即使能活下來大多也會因為傷重不治,而對于凡人來說,跳下誅仙臺則會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笙簫默看着那泛着黑紫色魇氣的誅仙臺,淺笑着泰然的步步走去。
“皓兒,原諒父尊,父尊以後都不能再陪着你撫琴練劍,不能···不能看着你長大成人、娶妻生子、榮登帝位了。”
“原諒你父尊,生來就是個凡人,即使修煉得道活了這千年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一死。”
“大師兄、掌門師兄、千骨、火夕、青蘿······”笙簫默口中念着那一個個曾經如此熟悉的名字,每一個字都伴着一滴淚水滑落下來,“對不起,到最後,我也沒能守護住長留,沒能護你們周全。師父師祖和歷代長留列仙苦心經營千年的長留基業也都是因為我的恩怨而毀于一旦。”
“如今,我已将門戶清理,身為長留弟子,我也要追随你們而去了,等着我···”
笙簫默停在了誅仙臺邊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身上本來就已經有了數道傷口,如今因為距離誅仙臺的魇氣太近,又被那魇氣在身上添了數道傷口。
那曾經俊美無雙的面頰上落下一道醒目的血痕,魇氣透過那血痕在一點點吞噬着笙簫默體內的仙氣。
“默!”
“父尊!父尊!”
“帝尊!帝尊!”“帝尊!”身後響起了太多的聲音。
“默!默!”
“你回來,我們一切···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只要你好好的,不管是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幽若看着笙簫默就站在誅仙臺邊更是焦急不已。
“哼,挽回的餘地,要求?你現在問我要求?”笙簫默只是說話,卻沒有一絲回過頭的意思。
“我現在要摩嚴和白子畫活過來,要我長留八千弟子都活過來,要長留仙派重新出現在三界之中,你能做到嗎?”
聽着笙簫默的話,在場衆人沒有一人敢作聲,每個人心中都清楚這一切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挽回的了。
笙簫默沒有聽到幽若的回應,凄然的挪動了腳步,剛要踏出誅仙臺,身後的一個聲音卻又死死地拽住了他。
“父尊!父尊!”
“你到底為什麽!為什麽要離開皓兒!離開母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怎麽忍心丢下皓兒!皓兒不要離開父尊!”
“父尊!”說着,皓兒失控地向誅仙臺邊的笙簫默沖去,卻又被身邊的季逐和數十個內侍死死地拉住,一絲都動彈不得。
笙簫默聽到皓兒的聲音,本已決絕的內心才又起了絲絲顫動。可笙簫默最終還是沒有回過頭再看皓兒一眼,因為他怕這一眼之後,他再也狠不下心跳下那誅仙臺。
只給皓兒留下了話:“皓兒,父尊不會離開你的,父尊會永遠都陪着你。皓兒不要讓父尊失望,待到他日···皓兒登上天帝之位時,一定要記得造福三界,造福衆生,切不可因為任何人、任何仇恨而引起殺戮,心存善念···終有報。”
“父尊!嗚···嗚···”皓兒聽着笙簫默的話哭聲愈加強烈,這撕心裂肺的哭聲每一次都狠狠的刺痛着笙簫默的心底,就在那剎那間笙簫默最終決絕的跳下了誅仙臺。
衆人眼睜睜地看着那青色的身影從誅仙臺上越下。
“笙簫默!不要!”幽若大喊着,就要向着誅仙臺沖去,身後金光閃現,九條金龍應聲而出。
幽若想着用九龍真氣将笙簫默從誅仙臺上拉回來,可那誅仙臺的魇氣就連九龍真氣都擋了回去。
那九條金龍一直在誅仙臺上盤桓,卻無論如何都不靠近那黑紫色的魇氣。
“笙簫默!我錯了!我錯了!不要!啊~~~~~~~~~~~~~~~”幽若不顧在場衆人撕心裂肺的喊着,被身旁的內侍侍女還有兆兮死死地拉住,而身前更是擋了一排的天兵,無論如何都将幽若與誅仙臺隔開。
“父尊!父尊!”皓兒哭喊着想掙脫衆人的束縛,卻最後被季逐死死地抱在懷中。
笙簫默眼中,高臺之上站着太多的人,都戲谑的向下看着。有驚訝的,有焦急的,有如願以償暗笑的。
這人群中只有那着着金黃色朝袍的身影最為顯眼,被一群侍衛模樣的人死死地拉住。
說不出話來,卻覺得身體中充滿着血腥的氣味,眼前被黑紫色的魇氣漸漸充斥,終于歸于黑暗。
“如果一開始,你我都死在誅仙柱上,那會不會是最好的結局。”
“曾聽人說過,這誅仙臺下就是漫無邊際的東海······”
“現在,我終于···終于可以···回到我該回的地方了!我終于···可以跟長留···可以跟師兄們永遠···永遠在一起了。”
手中的那冰涼的硬物漸漸碎裂開來,化為粉末,順着指縫滑出手心。眼角的最後一顆淚水消散在黑紫的魇氣之中,再無生息。
“啊!”幽若只覺得腹中撕裂般的絞痛,一下子靠在兆兮身上倒了下去。
“若兒!”兆兮驚訝焦急地扶着幽若。
此時,看見母皇這邊的異狀,皓兒也焦急地沖了過來。抓着幽若的衣袖喊道:“母皇!母皇!你怎麽了?你不要吓皓兒!”看着幽若漸漸變的無比蒼白的臉色,在場衆人都覺得驚慌卻又有些詫異。
幽若的意識開始變的有些模糊,可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腿間那慢慢湧出的熱流在一絲絲的浸透那厚重的黃金朝袍,曾經在誅仙柱上那熟悉的感覺,如今···又如此熟悉的重演。
幽若身邊的侍女和聖後兆兮立刻看見幽若那金黃色的裙擺之下逐漸綻開的大片鮮紅,而此刻圍在外面站着的那□□的幾人看到這一幕也是吃驚的不得了。
“若兒!若兒!”兆兮焦急地喊着幽若,然後趕緊命身邊的內侍快去傳仙醫。
“孩子···孩子···快救···快救···孩子···”幽若說出這幾個字後便在沒了意識,只留下身旁焦急的兆兮和趴在在她身上不住哭喊的皓兒。
此刻的誅仙臺,此刻的天宮都因為笙簫默的離開而亂作了一團。
他不是神,他只是個凡人修成的仙,這天宮不是他最終的歸宿,最後的一切,都要塵歸塵、土歸土。
笙簫默安靜的躺在榻上,身旁的香爐中燃着他原來最喜歡的桃花碎的香,那熟悉的感覺和身旁似有似無的腳步聲刺激着笙簫默緩緩睜開了眼。
在他眼前似乎來回閃過了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和玄色的身影,看到這,笙簫默又閉上眼睛再一次安心的笑了雖然此刻他身上還有帶着常人難以忍受的傷痛,可是這幾百年來笙簫默再也沒有如此的安心過了,因為此刻他知道,他死了,他終于跟師兄們重逢了。
“依上仙看,帝尊現在的狀況······”
“簫默的情況是不太好,不過也不是不能好轉。”
“我師兄弟二人會盡全力給簫默療傷,再加上我們以殿下所贈的血珊瑚做藥引,相信簫默的身體一定可以恢複的。”
“帝尊?”笙簫默詫異,為何到了現在,他還能在長留衆人之中聽到這個稱呼,而且,說着這個稱呼的人的聲音,似乎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
笙簫默側了側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從眼前氤氲的視野中看到,那個清秀俊朗的面龐此刻正站在門前,似乎同師兄們說着些什麽。
“這人是···惜朝?”
☆、歸途
笙簫默只覺得意識昏昏沉沉的,腦海中,耳畔,模糊的視野似乎都閃爍着點點曾經熟悉卻又陌生的記憶。
後背上一縷溫和舒緩的真氣慢慢地灌注全身,身體之中那些昔年舊傷似乎也緩和了不少。接着,身子有些癱軟,笙簫默緩緩地躺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那衣袖劃過笙簫默鼻尖的觸感,如此熟悉,玉蘭紫檀香,那曾經是絕情殿中日夜不息燃着的淡香,如今算來,笙簫默也幾百餘年沒有聞到過這味道了。
有些微燙的藥匙輕輕地抵開了笙簫默的唇,那略帶苦澀的湯藥伴着血珊瑚的血腥之氣混合着流入了笙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