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杜一腳踏進家門, 來回走了幾步:“跟着我沒賺上錢吧,住這麽破的地方。”
蔣毅極力使自己看上去淡定:“我光棍一個不講究,住哪都無所謂。”
老杜慢條斯理打量四周, 看看門口的鞋又看看桌上的菜:“都住一塊兒了還光棍呢?”
他後悔極了, 早年蹲那種躺不能躺站不能站的小黑屋都沒這麽後悔過,他怪自己心軟, 一個念頭就把下午的行程改到晚上。
“沒什麽好不承認的,雖然陶西平先喜歡的她,但你後來居上,贏了就是贏了。”他揚起眉毛打量秦淮,“你名氣可不小, 我聽說你很久了,今天才正式見面,還真是個美人。”
他突然闖進來, 秦淮也措手不及,客氣的笑了笑:“謝杜哥誇獎。”
老杜走去沙發坐下:“你放心,我這人雖然愛錢但更重情義,你既然跟了蔣毅,從今往後就是我的弟妹, 我會像看待親妹妹一樣看待你。”
他架腿而坐翹一腳,擺出标準的二郎腿。
蔣毅去泡茶:“杜哥剛從新加坡回來嗎, 想見我打個電話就行, 這麽晚還親自跑一趟。”
“我本來計劃去的,被一些事情耽誤了, 沒走成。”他說,“不能和以前比了,陶西平栽了跟頭,我也跟着遭殃,條子白天盯得緊,我基本不出門,今晚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的在。”他喝一口茶,“出了事進去的都完了,沒進去的都跑了,就你還在這兒住着,替我看院子喂狗四處打聽我的消息,你講義氣,我得過來看看。”
蔣毅替他點上煙,他抽一口道:“先前我聽說四六對你下手,還以為你死了,後來知道你還活着才松了口氣。”又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替我辦事付出這麽大代價。”
他給自己也點一支煙:“本來我還挺恨,後來想想幸虧他當時想弄死我,不然我也進去了,挨兩刀總好過蹲大牢,我可不想下半輩子耗死在那兒。”
老杜笑:“這麽說也有道理。但我聽說他下手很重,你是怎麽活過來的?”
“他砍我幾刀把我扔河裏,淹了幾下我就沒意識了,後來在醫院醒過來才知道那幾天雨大河水猛,我漂到一半,被倒在水裏的樹枝挂住了衣服,村裏的農民不都一早就下地麽,趕巧看見了,就報了警。”
“報警?”
“後來我也問他為什麽報警,他說看見衣服下的人動也不動,以為是死人。”
Advertisement
老杜啼笑皆非:“警察沒少折騰吧?”
“可不是,非要問我怎麽受的傷,我摸不清情況不敢多說,後來看電視知道他們被抓了,才供出四六。”
“你倒機靈,反正他進去了,加一條罪也不多,偏偏又都是實情。可他們沒問你貨的事嗎?”
“問了,我說不知道,本來我也不知道。”
老杜想了想:“看來陶西平真的有了二心,明知是我派你去的,最後關頭還是什麽都不和你說。”
恰逢秦淮端着碗筷從廚房出來:“飯好了,你們邊吃邊聊吧。”
老杜站起來:“不了,我還有事。明天晚上八點翠竹軒,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認識。”指着秦淮,“小秦一定要來,這頓飯就當我這個做大哥的送你的見面禮。”
“謝謝杜哥。”
蔣毅送他,剛走到門口撞上買酒回來的啞巴。啞巴看見老杜也吃了一驚,接着沖他恭敬的點頭示意。
老杜看了看他手裏的酒,又看着蔣毅:“小日子過得不錯。”拍拍啞巴的肩,“明晚你也一起來。”
送走這尊大佛,再回屋的蔣毅明顯心事重重。
秦淮知他想什麽,道:“就當你已經離開,他撲了個空,可以後他要是想查你,一樣會趁你不備突然襲擊。事情已經這樣了,該怎麽辦怎麽辦吧,我和啞巴都聽你的。”
啞巴即刻猛點頭。
他嘆口氣去擺筷子,一邊招呼:“先吃飯吧。”
二人于是去坐好,啞巴開了酒給三人倒上。
“剛才我快吓死了,你還沒事人一樣和他說那麽多,我都懷疑是提前排練過的。”
“有排練過的,也有随機應變的。他面上看着沒什麽,剛才說的每句話都有目的,得把漏洞全補上。”
“……我只知道你再回來是因為任務,但不知道還是和他們有關系,事情很難辦嗎?”
他停頓良久:“很難辦。”
她心頭猛的一跳,沒說什麽,又想起啞巴還在,不免帶着悔意多看了他兩眼。
蔣毅問啞巴:“你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啞巴端着碗搖頭,蔣毅笑了笑。
因着老杜突然造訪打亂原先的計劃,這家自是不用再搬了。
隔天恰逢周三,蔣毅起了個早趕去大佛寺。
天氣極好,咨詢臺前已有三兩游客。他進去廟裏,看着彩衣的姑娘小夥們站在池裏準備節目。那水池繞佛座圈出個大型的圓,碎石路上有早來的客人舉着手機拍照,他看了看時間,也掏出手機裝模作樣拍起來。
崔禮明來時正看見他變換姿勢找角度,湊近時又見其手機屏裏圈了一紅衣姑娘。
“你也确實該成家了,等事情結束去相個親吧。”
“相什麽親,我拍風景呢。怎麽才來?”
“你發信息讓我來一趟,我想不是什麽大事,吃了飯才來的。”
“你就這麽确定不是大事?”
“要是大事你早在信息裏說了,如果是更大的事發不了信息,我肯定比你先到。”
蔣毅橫了手機又去拍綠衣姑娘:“有動靜了。”
崔禮明跟随游客嘩嘩鼓掌:“什麽時候?”
“今天晚上。”
“老賊出山不露破綻,先跟着吧。”
“還有件事兒。”
“說。”
“給我兩萬塊錢。”
崔禮明瞥他一眼,若無其事看看四周:“我是你上級,不是提款機。”
“事發突然,你想想辦法。”
“公事私事?”
“我現在哪有什麽私事,私事也是公事。”
他又看他一眼,頓了頓:“中午給你轉賬。”補一句,“我自己的錢。”
蔣毅仍在擺弄手機:“謝領導。”
崔禮明看他跟随游客起哄,引被拍照的姑娘紅着臉嬌羞不已,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走了。
晚八點,翠竹軒。
翠竹軒緊鄰植物園,植物園依托高黎貢山。院內三坊一照壁,中間一口天井,東廂房二坊搭了張圓桌,飯店風格一覽無遺。
蔣毅三人去時,老杜幾人已到,其右邊是留着小平頭的年輕人,眼皮單嘴唇厚,穿着棒球外套,正屈着胳膊肘喝茶。
“阿飛,這是蔣毅。”
阿飛沖蔣毅笑,露出潔白的牙:“久仰大名啊。”
老杜又朝他示意左邊的姑娘:“這是桑雅。”桑雅旁邊,“虎皮。”再旁邊,“小金剛。”
幾人一一招呼方落座。
“這幾個都是我的好兄弟,過命的交情,之前從來沒有聚一塊兒單獨見過誰。”他看着蔣毅,“你是頭一個。”
蔣毅扶了酒杯:“謝杜哥關照。”
他又招呼秦淮:“這裏的松茸和竹荪都是最鮮的,一會兒多嘗嘗,喝點湯,對女孩子身體有好處。”
秦淮也道謝。
吃飯時阿飛問:“毅哥以前是幹什麽的?”
“商貿城賣石頭,賺不上錢就出來了。”
老杜說:“現在生意不好做,錢太難賺。”招呼桑雅,“你別老玩手機,多吃點菜。”
桑雅一頭長發,身材幹瘦,舒展的皮膚彰顯如花的年紀。她細長手指在手機屏上來回的點,輕巧又敏捷。
“你別跟我爸一樣好嗎,我都從泰國躲到中國來了。”
“你爸專門打電話讓我多照顧你,我總不能不管你。”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托我爸照看的小屁孩是你的私生子,你怕走漏風聲才這麽聽他的話吧?”
“胡說什麽,我看你是被你爸慣壞了。”
桑雅收了手機卻不吃飯,猛的站起來。
老杜:“幹嘛去?”
“廁所。”
她頭也不回,□□似的扭着小腰,敞開的小皮衣下擺飄飄,行至一半掃過桌面,只聽啪一聲響,蔣毅的手機掉落在地。
桑雅先一步蹲下,雙手伸進桌下摸來摸去,最後摸出來:“對不起啊。”
“沒關系。”
蔣毅接過手機,揩了揩邊角。
她便又□□似的扭了出去。
“現在的小孩兒是不是都這樣,一點兒不聽話。”
蔣毅笑:“這我可沒經驗。剛才她說杜哥有私生子,我跟着哥這麽久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她胡說你也跟着胡鬧,我老杜有孩子會藏着掖着?”頓了頓,“是小濤。孩子跟我有感情,他爸出事,我幫忙照看也是應該的。”
“還是杜哥講義氣,他那麽對你你還照顧他的孩子,換我肯定做不到。”
他扣動打火機點了支煙:“一碼歸一碼,是他做錯事和孩子無關。誰忠我待誰好,誰不忠我就把誰千刀萬剮,蹲大牢算他運氣好,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