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沈慕青對于沈斐居然應征成功這個消息, 感到十分震驚。
她不清楚二哥上輩子，是為什麽被判為不合格，但她确定這世的二哥入伍的機會相當渺茫。
因為沈斐前些天傷到了肺，雖是手術留下的疤痕，但這是八十年代的醫療水平，醫生可沒有後世那樣好的縫合技術。沈斐的疤痕長寬，絕對是不符合大多數兵種要求的。
沈慕青震驚後的第一反應是, 二哥他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所以才說了謊。
她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說通, 于是便将自己關在書房, 邊寫作業邊擔憂的等二哥回家。
然而——
直到深夜，來蹭電視的街坊鄰居都走光了, 沈斐都不見人影。不僅如此，連大哥和爸爸也是一樣。
沈慕青終于察覺到不對勁，這才憂心忡忡地坐到了院子裏等。
終于, 在淩晨後，她等到了醉意熏熏的爺仨。
“慕慕！”沈斐進門就笑眯眯的走到了她身邊，“你二哥我, 今天成功入伍了！”
沈慕青：……
看情況, 沈斐還真應征成功了, 難道是現在的入伍條件還沒那麽嚴苛？
她擔心二哥的疤痕, 原還打算教給他一手好廚藝，勉勉強強先混入炊事班，先進入部隊編制然後再慢慢努力呢！
現在看來, 是她過于杞人憂天了？
“怎麽了？”沈斐見妹妹一句話都不說，又嘟哝道，“難道你不替我開心？”
沈慕青略為憂心的回：“如果二哥真的成功入伍了，我當然替你開心了！”
就怕這事蹊跷，後面恐有變數啊。
沈斐啧一聲，瞪她：“你就是不開心！”
頓了頓，他在小妹身邊坐下，“總不會是因為我要走了，你舍不得吧？”
沈慕青驚了。
這樣的二哥也太可愛了吧！
算了，她想，就算後面出了事，自己再想辦法就是！
“二哥，你跟我來。”沈慕青突然拉着沈斐往堂屋方向走。
沈斐迷茫：“幹嘛啊？”
沈慕青一路将他帶到了彩電跟前：“我送二哥的入伍禮物！”
“電視機？！”沈斐的酒意醒了兩分，他新奇地圍着這鐵盒子轉了兩圈。
然後，他酸溜溜的道：“這麽大的東西我又帶不走，這是你送你三哥的禮物吧哼！”
沈慕青笑了：“當然不止這個啦！”
說着，她拉開電視機下面的櫃子，從裏面拿出一套嶄新的迷彩服。
“還有這個！”她說，“以後二哥穿着這衣服，就得想起家裏的我們。”
沒想到，沈斐拿着迷彩服，猛地将她抱住。
然後……沈斐哭了。
沈慕青瞪圓眼睛，只可惜現在沒有手機和錄影機，否則她一定要将沈斐這個樣子錄下來給他看！
翌日，當沈慕青和沈斐他們一行人，坐在迪斯科慶祝他入伍成功時，她都還覺得像是在做夢。
重生之後的坎坷太多了，她難以相信，二哥這麽重要的一個坎就輕易的邁了過去。
直到——
駱東升帶着別的入伍新人，一起來到舞廳慶祝，沈慕青才真正相信沈斐入伍這件事。
一桌子人，有沈慕青熟悉和陌生的，大家圍着黑白電視機，吃着鹽水毛豆，氣氛其實還算不錯。
但沈慕青看着沈斐、夏伶以及駱東升三個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時，她這個知曉內情的人就難以淡定了。
沈斐應當不知道夏伶和駱東升的關系，他居然當着駱東升的面，端着酒杯走到了夏伶身邊。
少年耳尖都泛着紅，他說：“夏伶，我會在探親假時，回來舞廳玩，希望你一直都在。”
沈慕青：……
她看着駱東升的臉一下就黑了。
偏偏夏伶還火上澆油，她舉着被子和沈斐相撞，然後輕輕應了一聲。
旁邊的一圈朋友看出端倪，登時全部起了哄。
沈慕青發現，駱東升握着酒杯的手緊了緊，可當夏伶挑釁地看他一眼後，男人卻反而笑了。
她登時蹙緊了眉頭，心跟明鏡似的，夏伶這是在拿二哥當槍使啊。
可偏偏他的二哥還傻裏傻氣，以為夏伶真的在回應自己。
“夏老板，”沈慕青忽然對女人說，“能陪我去躺廁所嗎？”
夏伶先是愣了愣，然後才點頭起身，她知道沈慕青這是有什麽事想單獨和自己說，便帶着她直接上了樓。
到辦公室關上門之後，她問：“慕慕，有什麽事嗎？”
下面那麽多人等着，沈慕青便沒拐彎抹角：“夏伶，你和駱東升認識。”
女孩語氣篤定，夏伶怔了怔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沈慕青接着又道：“同時，你也已經知道我二哥對你的感情。”
夏伶猛的直視女孩的眼睛，旋即，她失笑：“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聰明，但沒想到你連感情的問題都看得這樣通透。”
“夏伶，”沈慕青打斷她的傾訴欲說，“我找你上來不是要做你的感情老師。”
女人表情一凝。
沈慕青冷冷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利用我二哥去刺激駱東升，這樣真的很傷感情。”
夏伶徹底呆了，她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什麽，卻又恍然發現自己的行為的确如此。
“對不起……”夏伶抱歉的對沈慕青道，“這件事我會重新處理好，替我和沈斐說聲抱歉。”
沈慕青斬釘截鐵拒絕：“不行，這種事我不會和沈斐提。夏伶，請你想好自己究竟喜歡誰，如果喜歡駱東升你就好好和沈斐說清楚。”
她強硬的說：“這件事只能你親自解決，沈斐他沒有讓別人來和你表達他的感情，那麽，即便是拒絕也請你自己和她講。”
話畢，她扭頭就走。
夏伶木然的立在原地。
其實，答案已經十分明朗，她居然會過分到拿沈斐去刺激駱東升，又談何放棄呢。
想了想，她在心中做出了決定，也轉身朝前廳走去。
這夜，沈斐他們一直喝到迪斯科打烊。
沈慕青沒有喝酒，她發現，夏伶并沒有單獨将二哥叫出去說事。相反，駱東升這晚去而複返，回到了迪斯科。
夏伶的選擇很明晰。
翌日，沈慕青被慌慌張張的沈斐截住。
“慕慕，你知道夏伶去哪裏了嗎？”他跑得滿頭是汗，臉上焦急難掩。
沈慕青故作疑惑的表情：“怎麽了？”
果不其然，沈斐摸出張紙遞給她：“夏伶她走了！”
她以為女人是跟着駱東升走了，可接過紙條一看卻愣住了：
“沈斐，對不起。
我一直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很感謝你對我付出的喜歡，但對不住，相處多年我對你仍只有朋友之情。我注定要辜負你的感情，你年輕真誠未來可期，你會遇見更好的人。
對了，駱東升曾經和我談過朋友，你去了部隊若在他手下，多注意點，他這個人有些記仇。
當你看見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安縣，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最後，還要拜托你一件事。迪斯科我本想轉給慕慕，但前兩天辦手續才發現，未滿十八歲沒辦法接手，所以我找人公證把迪斯科轉給了你。
盼你好好經營，望你幸福安康。
夏伶。”
夏伶是走了，卻不是和駱東升一起，她獨自離開了安縣，離開了這兩個男人。
沈斐急得眼睛都紅了：“慕慕，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慕青将紙條交到沈斐手上：“二哥，夏老板她都寫在這上面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沈斐忽然抱住了她的雙肩。
沈慕青蹙眉：“沈斐，你冷靜一點。夏老板的确有提過要把舞廳賣給我，但我沒答應。”
“是不是因為這個駱東升？”沈斐松手，看着像是要去找人。
沈慕青果斷攔住他：“站住！沈斐，你還想不想入伍了？”
沈斐猛一怔。
沈慕青立刻質問：“你究竟是自己想當兵，還是純粹為了夏伶才想去？”
沈斐一時竟回答不上來。
沈慕青忽然有些失望：“沈斐，你是個男人。”
少年心中震動。
又聽妹妹繼續說：“你喜歡夏伶沒問題，我認為愛情是自由的，喜歡誰都行。夏伶她不僅僅是比你大十幾歲，更重要的是，她有開歌舞廳的魄力，也有獨自背井離鄉的勇氣。”
“沈斐，”沈慕青定定看向哥哥，“是小家子氣的守着這歌舞廳，還是出去當兵歷練闖一闖，你自己做決定。”
末了，她怕二哥沖動，又補充了句：“無論駱東升和夏伶發生過什麽，他現在都是你的上級，做任何決定之前你都要三思。”
沈斐陷入沉思，立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夏伶走了，沈斐這兩天都将自己關在屋子裏。
沈慕青沒有催促他做出決定，她抽時間去了歌舞廳主持工作，既然夏伶将迪斯科交到她手裏，她就會繼續将其經營下去。
事到如今，她不可能也不想放棄學業，所以只能給自己找個“執行董事”。
舞廳裏唯一對她和夏伶生意有所了解的人，便只有何嬌嬌一人。但她同時也是舞廳費心培養的神秘女郎，若是就此不演，未免也太過浪費。
所以，沈慕青權衡之後，将最初要領舞卻扭了腳的小玲也叫到了辦公室。
“小玲，以後舞廳的經營都交給你了。”
“嬌嬌，你輔助小玲，同時你要繼續跳舞。”
她坐在桌子後對兩人道。
何嬌嬌不滿地睨小玲一眼：“為什麽慕慕你不自己來經營這舞廳呀？”
小玲覺得自己受之有愧，附和道：“是啊，就算是要找人，我認為嬌嬌也更合适，她為舞廳做出的貢獻更大。”
小玲顯然表現得更為成熟，沈慕青愈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沒錯。
她淡淡看着兩人解釋：“嬌嬌主舞，她做出的貢獻的确大，所以必須繼續跳下去。如果所有事務都交給嬌嬌，恐怕會力不從心。而小玲你的腳傷了只做簡單伴舞，年齡也大些，更适合兼顧全局。”
頓了頓，她又說：“當然，你們都身兼兩職，對舞廳的貢獻一樣，以後每個月工資加一百塊錢。并且，每賣一次衣服，你們也得一百塊錢的分成。”
何嬌嬌和小玲一聽工資漲這麽多，而且以後還能拿分成，登時就停止了争執。
兩人睜大眼睛默契詢問：“真的嗎？”
沈慕青颔首：“只要舞廳還能賺錢，今天的話就算數，我們可以簽合同。”
“太好了！”兩個女孩兒的眼裏都閃過驚喜。
沈慕青頓了頓，又提醒他們：“記住，以後有人問，就說這迪斯科你們是替沈斐看着的。”
兩人對視，了然點頭。
團結別人最好的方式，是将彼此的利益捆綁在一起。
沈慕青給何嬌嬌和小玲紅利，才能促使他們以後更盡心的為舞廳考慮，至少短時間內，她們會為了加薪而奮鬥。
不過，這兩人沈慕青到底不算熟悉，究竟要不要長期合作，她認為還需要觀察一陣。
她琢磨着，什麽時候還是将大哥請來坐陣，畢竟未來變數太多，自己熟悉的人總歸更放心。
因為不夠信任，沈慕青暫時沒有将羽絨服的事情告訴兩人，反正宣傳已經延遲不少時間。
如果這兩個女孩不足以勝任，她就打算放寒假後親自操持此事。
三天後，征兵工作全部結束，所有的新兵将收拾行囊離開家鄉。
沈慕青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跑回去，敲響了沈斐的房門。
“二哥，”她聲音十分平靜，“新兵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你開門，無論你做怎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
她以為還要再等一等，面前的門才會被打開。
沒想到沈斐聞聲立刻就過來了。
吱呀一聲，然後她看見少年穿上一身挺拔的軍裝，內裏隐約可見迷彩服的布料。
沈慕青循着縫隙往裏看，又看見了地上收拾好的大布包，沈斐終究是決定要走出去看一看。
她彎眼對少年的道：“二哥，我真為你自豪。”
沈斐颔首，然後伸手揉了揉小妹的頭發：“慕慕，替我看好舞廳，她或許真的會回來呢？”
這次，沈慕青沒有再刺他，而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兄妹倆心照不宣，沈斐便沒有再和她多言，他背着行囊走到了父母身邊。
沈斐跪在了沈國瑞和溫秀萍面前道：“爸、媽，我以前讓你們操心了，出去之後我一定會腳踏實地，希望再回來我已經變成了令你們驕傲的兒子。”
溫秀萍一下就哭出了聲，連連交代他在部隊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沈國瑞情緒并不外放，他很克制，只是叮囑兒子要能吃苦。
沈斐心知這種時候越說越令人傷感，所以他只是重重地朝着父母磕了三個頭，然後便起身走出了家門。
母親哭得泣不成聲，沈慕青讓父親看着母親，自己跟了出去送二哥。
她還是覺得此事有些蹊跷，一定要親眼看着二哥上車才算放心。
沈斐的腳步放得很慢，仿佛刻意等着小妹。
“二哥！”沈慕青追上去道，“我送你。”
沈斐微笑一下，終是沒忍住吐出了自己的秘密：“慕慕，有件事想告訴你，但你得替我保密。”
“嗯？”
沈斐：“其實我的傷疤沒能過體檢。”
沈慕青腳步猛的一頓。
卻聽沈斐又說：“但我不死心，在招待所站了一天，連下雨也沒走開。最後駱東升才告訴我，部隊只要一個地方我能去。”
沈慕青苦笑，接了二哥的話：“炊事班。”
“果然如此。”沈斐篤定說，“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讓我跟着你做菜。”
沈慕青只回：“二哥，規則是可以被打破的。”
沈斐颔首，沒有再說話，背着行囊繼續前行。
沈慕青微微落在他的後邊，她心中一時有些感慨，這個少年一夕之間就長大了。
原來，他根本就不用自己再去勸說，他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悄悄地就把事情辦成了。原來，他也知道心疼家裏人，将心酸的秘密都藏着，只因不想讓親人擔心。
離別本應是苦澀而又難過的，沈慕青卻因為二哥的成長和擔當，心中一直都暖融融的。
汽車最終還是載着沈斐離開了，再見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沈慕青夾雜在送別的隊伍中，朝着車尾用力揮手：“二哥，我等着你凱旋歸來！”
希望，面包和愛情，未來你都會擁有。
沈斐離開的這晚，沈家的氣氛一度十分壓抑，就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沈哲，看起來也都有些無精打采。
因為沈慕青心情低落，今晚的菜也燒得漫不經心，大家吃起來也是食不知味。
晚飯後，一家人圍在院子中，望着月亮思念沈斐。
“大哥，你們今天為什麽都不去送二哥啊？”沈慕青為沈斐抱不平道。
沈家平和沈斐異口同聲道：“他不讓送。”
也是，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想來也不願意搞得一家人哭哭啼啼的。
最後車開動的時候，哪個小男孩不是把頭伸出車窗，對着家人含淚告別啊，也就沈斐絕情的看都沒看她一眼。
在沈慕青第二十七次嘆氣的時候，沈家平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他說：“慕慕，你二哥只是去當兵，以後還會回來的，不用太難過。”
沈慕青想到沈斐是去部隊炒菜的，就委屈巴巴的道：“你們不會懂的！”
豈料，沈家平卻回：
“大哥懂，因為大哥已經替你和小哲聯系了省城的學校，下個學期你們就要去省城上學了。”
作者有話要說： 慕慕：？？？
四哥：？？？
在縣城已經做成萬元戶，哥哥們的危機也都解決，接下來是時候換地圖去征服星辰和大海啦（霧）！
求撒花求留言，最近感覺自己像在單機Tv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