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婕妤
風景優美,巍峨輝煌的黃山苑。一處奢華宮殿內。
一臉陰沉的男人徑自走進來,怒氣沖沖的內殿錦床的上的被褥一把掀開。
正在床上鼾鼾大睡的男人睡眼朦胧,一下子起身,“誰呀!”正欲開口就罵,在看到來人陰沉的面孔,才噤了聲,“二弟,你怎麽來了?也不通傳一聲,讓大哥準備一下不是?”
陰沉男人哼笑一聲,“大哥在這裏好惬意啊,聽說你稱病十日沒去尚書令了?”
不提這還好,床上的男人停下慢騰騰的穿衣動作,炸毛道,“還說呢,皇上給的那個差事,有跟沒有一樣,天天在尚書令閑出鳥來,還不如在黃山苑打獵游玩來的盡興。”
“那也不能總在這裏,別讓皇上真動了怒。”
霍山猶自不服氣,“皇上這是怎麽了,自老将軍死後,皇上待我們霍家大不如以往了。皇上器重丞相,還喜歡跟那幾個寒酸出身的臣子交流,以往老将軍最痛恨那些口無遮攔的窮酸書生。”
霍雲嘆息道,“以前老将軍在,沒人敢參我們霍家一點不是,現在如一窩蜂的蒼蠅盡說我們霍家的過錯,大表哥讓我來提醒你,最近收斂點,這個時候不能再一味放肆。聽說大哥前幾日在長安街強搶了一個民女,人家不從,一頭撞死了,可有此事?”
霍山支支吾吾,不敢去直視一向威嚴肅穆的弟弟,“唉呀,還不是那婆娘不識趣,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撞什麽牆啊!”
“你可知,人家的父母兄弟一路告到了京兆尹?”霍雲愁眉緊鎖道,“本來京兆尹李晃是我們的人,壓下此事倒也不難,誰知被幾個吏民抓住不放,上書未央宮。現在上書又不必經過尚書令,說不定此時折子已經遞到陛下案前了。”
“什麽?”霍山一臉驚愕與慌亂,“那怎麽辦?陛下一向痛恨這種強壓良民的事,要讓他知道了還不治我的罪。”
“所以,我趕來通知你,別在黃山苑一直閑散着不理事了,你親自去禦前,向陛下解釋此事,就說你當日醉酒,一時失态,事後本欲放那姑娘走,哪知她剛烈性子,一時誤會才釀此大禍。”
“這能行嗎?”霍山皺眉道。
“如今只有這個法子,總好過龍顏大怒,親自召見,你先去禀明事由,誠心請罪,陛下對我們霍家一向寬厚,不會因為此事重罰你的。”
未央宮宣室殿。
劉病已在看到史高呈上的折子後,雖是臉越來越沉,倒也沒有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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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驕奢放縱,一向如此,多這一條也不多了。”
史高躊躇道,“那陛下就打算不追究了嗎?畢竟是吏民聯合上書,請求懲治景恒候逼死良家婦女之罪。”
劉病已道,“霍山如今承襲霍去病爵位,身份不同以往,不能此時治他的罪讓霍家起疑心。先放着,等朕秋後算賬,一起清算。”
史高是劉病已表叔,乃他的祖母史良娣的兄弟史恭長子,是皇帝如今極為寵信的心腹大臣,史高痛恨霍氏,也知不能急于求成,只能慢慢搜集罪狀在适當的時機再行檢舉。
“陛下所言不錯,現在穩住霍家才是最重要的。”
“外祖母最近身體可好?”放下折子,劉病已閑話家常。
史高受寵若驚,連忙禀告道,“姑母身體康健,只望陛下百忙之中保重龍體。”
“嗯,”劉病已心中升起暖意,當初他被釋罪,全是史家在撫養和扶持他,幫他牽線搭橋結識朝中之人,他能有今日,祖母一家功不可沒。
劉病已出了議殿走向紹安所在的寝殿,彼時天氣漸冷,屋中毛絨地毯上,立着半人高的香薰金爐,袅袅白煙,散發溫暖的氣息。
柔和的日光透過紗窗灑在,錦榻上閑适的女子,她一向畏冷,此時窩在榻上,雙手則高高的舉在鼎爐旁邊,烤着炭火。見劉病已前來,紹安趕忙起身行禮。
劉病已快步上前扶住她,“別行禮了,陪朕坐坐,說會兒話。”
兩人到窗前的玉織芙蓉錦塌上,紹安坐下道,“陛下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一臉憂愁的樣子?”
劉病已伸了個懶腰,“前朝的事無非還是那些,後宮朕倒是有件事放心不下。”
“什麽事?”
“奭兒,因朕提過幾次封奭兒為太子,引起霍氏不滿,連帶着皇後對奭兒也沒什麽好臉色。皇後自大将軍去世後性情大變,又一心求子,朕怕她再受其母挑唆,加害奭兒,平君與她腹中的孩兒朕沒有保住,奭兒不能再有事了。”
紹安嘆口氣,“霍氏害死了他的母親,如今奭兒還要叫她一聲母後,着實委屈了他。可奭兒畢竟是大皇子,放在宣室殿不妥,若是放在後宮其他的妃嫔處,位階高的妃嫔如今皆有子嗣,怕是照顧不周,位階低的又沒有資格撫養大皇子。”
連日來的相處,紹安對劉奭是又憐愛又心疼,年幼喪母,并不如其他的孩子肆無忌憚,總有種防備與拘束的感覺,不過在她的身邊倒還是活潑可愛,孩子心性。只是,如今她的身份尴尬,如何能照顧撫養皇子呢?
劉病已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問道,“奭兒一向喜歡粘着你,紹安願意為朕分憂,撫養奭兒嗎?”
“自然是願意的,只是如今我只是個婢女,哪有資格撫養皇子。”
“朕封你做僅此于皇後的婕妤,這樣就可以了。朕知道,你不喜後宮爾虞我詐,紛紛擾擾……只是,朕身處皇位,總有要承擔的東西,你也要與朕攜手并肩的,如今朕在慢慢瓦解霍家的勢力,皇後這個位置霍成君不會坐太久,奭兒也不能再留在椒房殿了。”
“我願意,”紹安開懷道,“我怎麽能因為自己的一點心意至大皇子于不顧,他叫我一聲王姨娘,對我親近又信任,我怎麽也要為他付出才是。”
劉病已沒想到紹安能這麽快就答應,微愣後便是滿心的暖意,他握住女子嬌嫩的手掌,輕輕揉搓,“诏書明日會下來,當初你離開陽元殿,朕一直封鎖消息,這次便以接你回宮為由,晉封婕妤。”
紹安笑着點頭,“一切就聽陛下的。”
“住在哪裏好呢?總不能還住在掖庭院不是?”
“皇上若是想也是可以的,只是若再想見臣妾與奭兒,可就麻煩的很了。”
皇帝輕笑,“朕可不願,定要住在離宣室殿最近的一處宮殿,也好日日相見。”
被男人的溫熱的氣息撩撥表,紹安俏臉微紅,略一躲閃道,“臣妾身為嫔妃,可不比做随侍婢女,若是日日相見,難免招致妒恨。”
“朕只有一個人,可應付不來那麽多個,你是婕妤,皇後之下,衆妃之上,她們縱然心有不忿,也斷然不敢造次。”
紹安笑道,“臣妾無心與她們争鬥,只是想一心照顧皇上與大皇子罷了。”
劉病已心中溫暖,他思索道,“不如就在玉堂殿吧,雖談不上最為奢華,不過清幽雅靜,遠離衆妃住所,距離宣室殿也是最近的。”
事情突然,但絲毫沒有減緩陛下的熱情,華貴的衣飾源源不斷的送到宣室殿,這樣的大張旗鼓,自然會引起不小的震動,而陛下似乎沒有遮掩的意思,宣室殿裏忙得熱火朝天,應接不暇。
當日下午便迎來一位不速之客,也是紹安第一次見到的,當朝皇後,霍成君。
傳聞霍成君與許皇後作風相差甚遠,奢侈成性,華貴無比,紹安在內殿聽到通報聲,便是急忙出去行禮。皇後今天一身九天于鳳的金繡宮裝,頭上戴百鳥穿鳳鑲寶石玉冠,身上更是稀世珍寶,盈盈閃閃,一派奢靡極麗,耀眼繁複。
“參見皇後娘娘,”紹安不卑不亢,跪下行禮。
霍成君沒有說話,卻是慢慢走近,“你就是王紹安?”
“是。”
“今日太府進進出出,送往宣室殿的全是妃嫔所穿宮裝,打聽之下才知陛下要封一個婢女為夫人,原來就是你啊,奭兒總嚷嚷的那個王姨娘?本宮近日身體不适,無暇照顧奭兒,原以為只是小孩子瞎叫鬧着玩,現在你真的要變成他姨娘了。”
紹安靜靜聽着,不發一言。
“本宮怎麽奇怪陛下最近很少進後宮,原來是被你勾去了魂兒啊。”
紹安心中厭惡,卻是恭敬的低着頭,一副聽候教導的模樣。
“你不用害怕,本宮只是好奇來看看,畢竟陛下從沒有晉封婢女為夫人。本宮是六宮之主,胸懷寬廣,有容人之量,你既然是陛下晉封,以後就要以姐妹相稱了。”
“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海納百川,臣妾以後就要全仰仗皇後娘娘體恤了。”
“你倒是個懂事嘴甜的,罷了,只要你規矩守理,尊卑有序,不恃寵而驕,本宮何須與你過不去?”
紹安應道,“多謝皇後娘娘教導。”
送走皇後,紹安是重重的松了口氣,原以為霍成君會是個難纏的,許是她出身名門望族,還有大家小姐的傲氣,縱然心中有氣,也不會明顯的表現在臉上。
晚間皇上回來,問及此事,“聽聞皇後來找你了,她說了什麽?”
紹安見男人一臉不悅與擔憂,笑道,“倒也沒什麽,皇後雍容華貴,儀态萬千,自然不會與我這樣的小婢女計較。”
“她只以為你是一時得寵的婢女,才沒有放在心上,可後宮的嫔妃卻都是認得你的,若是到時煽風點火,添油加醋,難保她不會因妒生恨。不過皇後倒還容易打發,她背後的太夫人,卻是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更加棘手。”
紹安抿唇,笑着寬慰道,“臣妾定會事事小心,不會讓恭哀皇後的不幸發生在自己身上。倒是奭兒,皇上總不能硬把他從椒房殿送出來,于理不合,皇後不高興,前朝也會有非議。”
劉病已忖度道,“這件事,的确需要從長計議。你放心,朕自有妙計能夠說服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