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伯伯,你的臉髒了。”蘇言拿着手帕遞給與父親正要出門的那個人。
那個人一怔,蘇怡華也是一怔。那時候他年紀小,以為是他臉上粘了什麽髒東西,所以才拿出手絹讓他擦的。
“謝謝。”那男子說道,接過手絹擦了擦,可是除了一些汗,手絹上幹幹淨淨的。
蘇怡華看了那人一眼,神色微微一變,道:“小女自幼頑皮,就喜歡逗人,魏兄莫要見怪。”
那人看着蘇言瞪着大眼睛,表情認真的看着他,就像個一本正經惡作劇的小鬼,哈哈笑着,将手帕還給他,道:“我還真是被騙到了。”
蘇言不懂他們兩人在說什麽,可是那髒東西還在那人的臉上,他又道:“沒有擦掉。”
“哈哈哈......蘇兄的女兒果然如你一樣,鬼靈精啊。”那男子以為蘇言是繼續逗他,笑道。
蘇怡華看着蘇言,神色複雜,對着一旁的媽媽道:“帶小姐下去玩吧,我要與魏老爺出去。”
蘇言被媽媽抱起,看着兩人離開,手中的手絹緊緊的握住,一臉的不知所雲。
不到半個月,魏府就傳來了消息,說是魏老爺患上了惡疾,已經過世了。
現在想來,那一定是不祥之兆了。
“小姐,你看什麽呢?”蘭蘭順着蘇言的目光看去,除了行人,什麽都沒有看到。
蘇言收回目光,眼底閃過一絲擔心,道:“沒什麽。”
“給你。”蘭蘭将一串糖葫蘆遞給他,另一串已經塞進了她的嘴裏,她的嘴巴鼓鼓的,就像是鼓氣的青蛙。
蘇言接過,也咬了一口,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在蘇府被關的那些年,父親只要出門就會帶一串糖葫蘆回來,然後聽他講外面發生的事情,雖然他‘生病’了不能出門,那些府中的人都将他視作妖物一般,可是父親卻從未另眼看過他,每日都會陪他一起吃飯玩耍,他雖然從小就失去了母親,可是父親卻給了他加倍的愛。雖然被禁足在蘇府,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委屈,直到父親離世,家中一切大變樣,而他也成了衆矢之的,最終在自己成年後,被趕出了蘇府。
蘇言心中一股酸意泛起,又被自己強制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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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與蘭蘭在街上逛了半晌,兩人便朝着家走去,想着裴然也該回來了。
回去的時候,家中安安靜靜的,只有風吹樹葉發出的簌簌之聲。蘇言看了一眼,樹下的飯菜還是原封不動,裴然還沒有回來,他現在滿肚子的疑問想要弄清楚。他想着裴然是修道的,這銀杏鎮都是他在保護的,可能比較忙吧,可是等到下午,也不見裴然回來,蘇言有些着急,不自覺的望向院中的那顆參天大樹,樹下的飯菜還是沒有動,恐怕早已涼透了。
蘇言鬼使神差的走過去,不敢再擡頭看,因為他知道有一雙碧綠的眼睛透過茂密的枝葉看向他,他拿起碗筷就走。
蘭蘭好奇的走過來,看着那分毫為動的飯菜,小心翼翼道:“小姐,那樹下到底有什麽啊?”搞得她現在都不敢往那邊走。
蘇言也不知道何青山是什麽人,他只能看到何青山身上淡淡的綠色光芒,不像其他的妖物,他能一眼就看到他們的真身,可是何青山他看不透徹,蘇要想着,搖了搖頭。
見蘇言也不知道其身份,蘭蘭更怕了,回自己的房間更是繞的遠遠的。
蘇言無事,在門口等了許久也不見裴然回來,只能慢悠悠的朝着不遠處的茶園走去。
說來也巧,剛好就碰到帶着孫子的王嬸,蘇言下意識好奇,為何不見阿虎的爹娘,都是王嬸帶着他,想到也許是出去務工去了,便沒有在多問。
“阿言姑娘。”王嬸看見蘇言很是親切,笑呵呵的上前。
“阿言哥哥好。”阿虎說道。
王嬸瞪了阿虎一眼,繼續道:“沒有和裴道長一起去山裏啊。”
原來裴然是去山裏了,蘇言心中默念道,搖搖頭,目光望向那座荒山,想來第一次見到裴然也是在那山裏。
“那山裏精怪比較多,又沒有山神鎮壓,也只能靠裴道長了,不然啊,我們銀杏鎮哪裏來的太平日子。”王嬸說道。
蘇言沒有出過門,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妖怪什麽的他是見過,可是山神,他倒是第一次聽說,竟然是真是存在的而不是書中所寫的。不過反過來想想,既然有鬼怪,那有神仙也不是什麽好奇的,況且自己從小就被關在家中,外面的世界他根本就不懂。
蘇言問道:“裴道長是什麽時候來銀杏鎮的呢?”
王嬸回憶了一下,道:“有十幾年了吧,好像就是蘇家發生了事情才來的,對,有十七年了。”
“蘇家?蘇家發生過什麽事情嗎?”蘇言心中一提,繼續問道。
“都是陳年舊事了。”王嬸左右看了看,然後道:“蘇家的二少爺娶了一個妖怪,而且還懷了孩子,懷了整整兩年都沒有生,當時鬧得整個銀杏鎮的人都知道。然後突然有天晚上,那蘇宅裏發生了大事,整整一個晚上冒着金光,電閃雷鳴的,第二日那蘇家一家都消失了,也就是那一夜那翠屏山一夜間枯死了,你說邪乎不邪乎。到後來才聽到有人說,蘇家一家子搬到京城去了,現在活的風生水起的。”
蘇言一愣,想着那也定是自己娘親封印何青山的時候,才會出現那些異象。
王嬸繼續道:“從那以後啊,每夜都能聽到蘇家老宅裏發出的凄慘的叫聲,還有‘咚咚咚’的聲音。大家都說天神把那只妖封印在了蘇家老宅,誰也不敢進去瞧,直到過了些時日裴道長來了,那裏面的動靜才消失。”
蘇言心中明白了個大概,又與王嬸閑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現在他終于能确定了,那何青山确實是被自己的娘親封印的,而娘親就是銀杏鎮人口中的妖物,而自己就是那個懷了兩年還不出生的妖孽。蘇言心中暗暗嘆口氣,便返回了蘇家老宅。
回去的時候,裴然已經回來了,他穿着一身藍衣,于早上出門的并不是同一件,手中握着劍擦拭着坐在樹下,臉上帶着笑意,但是眉間卻隐着淡淡的愁容,而何青山就坐在他的旁邊,神情一貫的冷清。不知道再聊什麽,看見蘇言進來,裴然止住了話題,露出笑容。
“去哪了?”裴然問道。
蘇言看了一眼何青山,淡淡道:“去茶園了。”
“嗯。”
蘇言看着兩人的模樣,似乎在談論什麽重要的事情被自己打斷,自己也不好在打擾,快步離開,走到回廊的角落他并沒有離去,而是站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聽了起來。
“這幾日翠屏山的精怪又開始多了起來,我一天都忙不過來了。”裴然道。
“辛苦你了。”何青山淡淡道,語氣不溫不火。
裴然故作嘆口氣,道:“這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要忙的要死,往年還好,只是今年這作亂的精怪特別多,今日又除掉了一個吸人精氣的,真是邪門了。”
何青山表情冷冷的掃過裴然,裴然一個機靈,望着剛才蘇言離去的方向道:“你說,不會是......”
何青山沒有說話,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裴然恍然,擡頭看着院子上方道:“看來,我得将這蘇府的結界在加深一些了。”
“這些年,謝謝你了。”何青山冷不丁說道。
裴然一愣,灑脫一笑,右手搭載何青山的肩膀上:“咱們是兄弟,就不要說這麽客氣的話了,以後等你從這裏出去,請我去你的府邸喝最好的酒就好了。”
何青山看着搭載他肩上的那只手,臉色一暗,裴然立馬知趣的拿開。
“也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回去了。”何青山淡淡道。
“自然可以,你放心好了,冥雪雖然死了,但是她女兒不還在嘛。”裴然寬慰道。
“她又不懂解開嗜血煞咒的方法。”
“這不是有我嗎,我最近在翻閱典籍,一定有辦法的 ,你相信我。”裴然拍拍自己的胸脯自信滿滿道。
何青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蘇言站在角落,聽着兩人不在說話便默默離開,他猜的沒錯,那何青山果然不是一般人,他被封印在這裏确實是自己娘親所為,難道娘親真的是如他人所是一只妖?那麽自己又是什麽?蘇言盯着自己的雙手,本想今日找裴然問個明白的,可是他卻沒有了那個勇氣邁出那一步。
蘇言又将飯菜放在桌上,将那涼掉的飯菜撤走。這些日子他每日三餐都給何青山做,只是何青山從來不領情,蘇言有些擔心真怕何青山會餓死。
裴然嘴裏吃着飯菜看着蘇言道:“他特別挑剔,一般的飯菜不會吃的,也不會餓死的。”
蘇言坐在裴然旁邊道:“那他喜歡吃什麽?”
裴然眯起眼睛,笑道:“我怎麽覺得你今日很是關心他?”
蘇言低眉沒有說話。
裴然道:“這家夥啊,嘴巴挑剔的很,就喜歡吃魚,這些飯菜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不會吃的。”
蘇言挑眉:“萬不得已的時候?”
裴然道:“是啊,比如要補充體力的時候。”
蘇言點點頭,繼續問道:“那裴道長知道哪裏可有魚?”
裴然:“就翠屏山的山腳下,那條河裏,只不過那河裏的魚都成精了,不容易捕捉。”
蘇言點點頭,暗暗記在心裏。如果,他為何青山做一頓他最愛吃的魚,那麽他對自己的态度會不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