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熾熱
不是自己的傷卻疼在自己身上, 祁川第一次感到這種入骨的痛覺。從看到郗白流血的那秒開始他的大腦就不怎麽轉了,一直到對方轉醒叫出他的名字,他才倏地回神, 仿佛他在這中間的時間裏經歷了一場混沌的噩夢。
年少輕狂不懂得收斂, 或許是因為獨行太久才無畏,等有了重要的人就發覺到軟肋。可是這樣也很好, 這樣說明他心裏還有一塊溫軟的地方沒有消失,愛意不死,他從現在開始有了新的勇氣--祁川捏着郗白的下巴就吻了上去,行為要快過大腦, 沒有言語可以表達他那種缺水缺氧的感覺。
男孩的嘴唇很軟,和夏日夜晚裏他品嘗過的一樣,但是那次他品嘗得不夠, 蜻蜓點水的觸碰比煙花停留的時間還短, 現在他要一次性吻個夠了。祁川開始毫無章法地索取進攻,他吮取着郗白的嘴唇,用舌尖描摹唇線,頂開齒關,舔舐他的舌尖和他所能觸碰到的軟肉。
人為什麽要用嘴巴接吻來表達愛意呢,不知道有沒有人研究過這個課題,真當祁川這樣和郗白接吻他才有所了解,原來水和氧氣都在這裏。
郗白這次不需要考慮到底是不是在做夢之類的白癡問題, 背後的傷口在疼,被祁川咬到的唇舌也會疼, 他能感覺到祁川捏住他下巴的指節張開,捧住他的臉頰。他的所有感官都很清醒,不知道是被疼醒的還是被吓醒的,眼前的少年正帶給他一種無與倫比的感覺,像是絕處逢生,久旱逢甘雨。
沒什麽血色的臉龐重新泛起紅暈,郗白的手指揪住旁邊的被單,張開嘴予取予求。哪怕他漸漸開始覺得呼吸不暢,但祁川想要的他都會給--這樣的心聲神奇地通過這個吻傳達到了,所有祁川曾經覺得奇怪的瞬間都得到了解釋:郗白紅通通的臉頰不是因為熱,盲目的信服不是沒有理由,夏日傍晚消散在風中的幻聽也不是幻聽。
--他一定也喜歡我啊。
祁川恍然意識到了這件事。
他應該喜歡我很久了。
如果這是一個人的事他可能會選擇退讓,但如果這是兩個人雙向的感情,他的決定就完全不同。只要郗白也對他抱有同樣的心意,什麽世俗的眼光,什麽未來可能存在的阻攔,他通通不會管。
少年口腔裏破掉的地方滲出血絲,于是交纏在一起的唇舌和唾液裏帶上了血腥氣。沒想到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初吻是這樣的,比起親昵這更像是一種發洩。終于有些撐不住的郗白嗓間洩出了一聲輕哼,這聲音聽得祁川渾身戰栗。
他現在真的有種想變身成大灰狼,然後把眼前這只小白兔吃掉的沖動。
在郗白窒息之前,祁川退開了一些,但還是保持着額頭抵着額頭的距離。輕動的眼睫,泛着水光的嘴唇,一切都是那麽煽情,郗白于恍惚間看見祁川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他聽見他沉聲說:“深呼吸。”
郗白本能地照做了。深呼吸,再長舒出來,如此反複三四次,消毒水的味道都帶上了甜意。他的呼吸順暢了,心髒還在撞着胸腔,然後祁川的吻第二次壓了下來。
祁川所表現出的渴求越發強烈,他覺得自己咬破了郗白的嘴唇,血液和唾液混雜在一起,帶來一種奇妙的儀式感。他半眯着眼,拇指刮過郗白眼角的淚痣。不知道上輩子郗白愛的人是誰,反正這輩子他要定了他的身心。他的聲音,目光,笑容和眼淚從今天起都屬于自己--祁川把這種欲望放進了每一下親吻中,直到郗白的眼睛裏滲出溫熱的液體來。
“跟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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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熾熱的吻結束,祁川稍稍退開一些,然後壓低聲音蠱惑道。
“跟我在一起,嗯?”
少年又湊過去啄了一下男孩的唇瓣,“答複是什麽,現在就告訴我。”
郗白傻乎乎地愣在那兒,一點一點地找回呼吸。祁川捧着他的臉不給他任何逃避他視線的可能,他在少年眼中看到了無比熾熱的光。
還會有別的答案嗎?郗白很寶貝地握住他的指尖,像個乖巧的小動物一樣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這雙手沒事真是太好了。
“……好。”
郗白緩慢又鄭重地從唇間吐出回應。
“在一起。”
還是那種又輕又軟的聲音,聲線有點飄,但難掩男孩原本的好音色。祁川滿意地揚起了嘴角,湊過去抵着男孩的額頭又吻了一下。
如果不是護士過來檢查,郗白真的懷疑自己會因為祁川的親吻而再暈過去一次。記得按時吃消炎藥,保持傷口周圍的幹燥清潔,不要大量運動,忌食煙酒辛辣……祁川很認真地聽着護士交代,然後領着郗白辦好手續,走出了醫院。外面大馬路上的聲浪讓兩人同時迷茫了一會兒,有種從夢境裏回歸現實的感覺。感官上這跌宕起伏的一天是如此漫長,但郗白看手機才發現剛到七點鐘。
當了十七年乖孩子的郗白,雖然最近晚歸的次數有點多,但是父母對他的信任感未減,這會兒甚至都沒有發短信問他在哪。他正對着短信頁猶豫不決的時候,祁川把外套脫下來給他披上,然後附身湊到他耳邊道,“先跟我回家,換身衣服。”
我去朋友家,晚點回來,不用等我吃飯:)。郗白給父母發去了這樣的信息,他因為祁川而向家裏說的謊越來越多,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這條信息倒不是謊言,只不過他隐去了因果,而且說“朋友”也不太貼切,現在應該說是……男朋友?
郗白暈乎乎地跟着祁川上了車,一直到踏入男朋友家門都不太有實感。祁川吻他了,祁川讓他跟他在一起,祁川帶他回家……郗白應該獨自好好冷靜冷靜消化一下這件事的,但是祁川靠得太近,少年每一次說話都要湊到他耳邊,每一道看向他的目光都是那麽熾熱,好像不是這樣就表達不出他有多喜歡他似的。
背後的傷一抽一抽地疼,不斷提醒他自己沒有在做夢,郗白不由得暗嘆,這傷受得太值了。
祁川在衣櫃裏翻衣服,郗白就坐在床角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間。書桌+衣櫃+床的标配,大致整潔,仔細看有一點兒小亂,特別是堆在桌角的書本試卷歪歪扭扭,各種翹着角,看得郗白強迫症爆發,很想給他理一理……這麽想着的時候他就這麽做了,郗白動作輕緩地把那一堆書本理好,好奇地看了看祁川自己配置的電腦主機,還有旁邊看起來很酷的機械鍵盤。
十幾平米的房間裏充斥着祁川的氣息,這讓郗白覺得着迷。他們絕大多數時候的相處還是無聲的,手頭找點事情做會減少他的緊張感。但是不能一直這樣啊,郗白有很多想問的,而且如果無法好好地對話,祁川也會把很多想說的憋在心裏吧。
他要快點……快點找回聲音,為了祁川,為了他們不會輕易夠得着的“未來”。
“穿這個吧。”
祁川翻出來一件加絨的衛衣,回頭看到郗白正在給他理桌子,不由地笑了,心說小家夥真賢惠……而當郗白接過他的衣服,然後把他的外套脫下來搭在椅背上,祁川的目光掃過對方背後衣料上的破口和凝固變黑的血跡,他怎麽着也笑不出來了。
“郗白。”
他喚了聲他的名字,然後立刻得到回視。小白兔乖巧地看着他,這讓他感覺到甜意的同時,心裏也戳着疼。
“以後不許再這樣了,知道了嗎?”
郗白知道祁川在指什麽,他眨了眨眼,不以為然。他就算點頭表示知道了,以後碰到同樣的情況他還是會這麽做的。
不用說祁川也明白他的想法,果然還是自己少惹點事比較實在……祁川無奈地啧了一聲,看着一臉無辜地抱着他的衣服坐在他床上的郗白,只覺得一股血往下湧去。
他挑了挑眉道,“你自己換還是我幫你換?”
郗白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祁川的意思,跟祁川相反,他是一股血往上湧去,很快充紅了臉頰。雖然都是男生,但是要在祁川面前赤身裸體也太……
明白他害羞,祁川大手一擡揉了揉他的頭發,“自己換吧,要幫忙喊我。”
郗白聽着洗手間的水聲,快速地脫掉了自己的衣服換上祁川的。期間因為動作太急,他扯到了背後的傷口,疼得龇牙咧嘴的。不過他依稀記得護士說傷口不是很深,好好護理地話兩三周就會完全愈合,但就是有可能會留疤。
留疤也挺好的。郗白只敢偷偷這麽想,被祁川知道了對方肯定要生氣。
但這是他的勳章呀,是他奮不顧身,不留餘地地喜歡他的證明。
祁川拿冷水沖了沖臉,回來就看到郗白已經換上了他的衣服,他穿起來正好合身的衛衣放到郗白身上就變成了oversize的效果。男孩的手縮在袖子裏,只露出半截手指,衛衣的領口松松垮垮地敞着,能夠窺見一大塊白皙的皮膚。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他垂着眼睛,淺淺地笑着。
“郗白。”
嗯?祁川在叫他。郗白回神,一個溫柔的吻落在他的額頭上。
“喜歡我嗎?”
像是在确認這寶貝的确落在了自己的手心,祁川如此問郗白确認道。他得到了一個很用力的點頭作為回應,可是這還不夠。
“我是誰?”
又靠得太近了,郗白覺得呼吸困難,但是這不妨礙他努力念出這個名字。
“……祁川。”
再一遍,郗白揚起一個笑臉,他似乎可以随時随地,毫無障礙地發出這樣的聲音了。
“祁川。”
他還可以再說很多遍,他們也還可以接很多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