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修,(11)
竟然會在嫁給百裏初後提出和離。
“到底發生了什麽?”晏蓁追問,雙唇緊抿,一時間,心中雜亂不堪。
雲雪衣笑得苦澀,眉梢似乎都帶着幾分絕望落魄,自言自語般低低敘述起來:“看見元錦和鳳卿那麽親近,我真的無法忍受。我可以暫時忍受元錦不愛我,但是絕對不能接受元錦和我成親之後還和鳳卿糾纏不清。”
雲雪衣眼前仿佛浮現出那一幕,停頓片刻,語帶自嘲地繼續開口:“我以為,以元錦的性子,鳳卿成親以後,他就會放棄。可是我卻忘了,在最愛的人面前,一切都可以形同虛設。就像我這些年,為了元錦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尚且如此,又是憑借什麽覺得元錦不會這般呢?”
“元錦和鳳卿竟然和鳳卿私會?”晏蓁從唇間蹦出幾個字,幾欲咬牙切齒。
百裏初這個混球!
“是……親眼所見。”雲雪衣點點頭,“今日若不是撞見了,也許我到被元錦休棄那一日都還被蒙在鼓裏。”
晏蓁從不懷疑自己女兒搬弄是非,心底瞬間就燃起濃濃火焰,幾乎要将整個胸腔都燃燒起來,百裏初就是這般對待她視若珍寶的绾绾的?
绾绾嫁給流言蜚語頗多的百裏初,已經是大受委屈了,百裏初還不珍惜。
如果百裏初現在站在晏蓁面前,晏蓁相信她絕對可以立刻拿刀劈死他。
“和離!”晏蓁一錘定音。
她那麽乖巧孝順的女兒,就算以和離之身,也一定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
“绾绾想等元錦回京之後就與他和離。”雲雪衣附和。
“娘親和你一起去左相府。”晏蓁語氣惱火異常地道,她要去左相府暴打百裏初一頓。
別以為是她侄子就可以這樣欺負绾绾。別說侄子,就是自家夫君都不成。
雲雪衣看着自家娘親暴走的模樣,搖頭笑笑:“娘親不必為绾绾出頭,是绾绾強求了,方才落得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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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明知元錦可能還愛着鳳卿卻依然選擇放手一搏。
但是雲雪衣一直到現在都沒後悔過,那是她的選擇,只有經歷過方才圓滿,而不是白發蒼蒼時遺憾終生。
……
六月十三
天色正好,雲淡風輕。
也許是以前早就死心過,甚至頹廢過幾年。這一次,雲雪衣抛下得太輕松,甚至有一種終于卸下重擔的感覺。
不過幾日,雲雪衣的心情就已經恢複了大半,只是偶爾夜深人靜時依然會心絞痛。
至于心底真正的傷痛,她相信,只要不去再掀開那道鮮血淋漓的傷疤,時間終有一日會讓她忘記。
雖然沒有尋來斷魂草,但雲雪衣還是準備帶着阿瑾再去一趟靈覺寺。
……
靈山
不似靈覺寺前菩提樹的高聳入雲,那石岩的縫隙間,生長着百年古柏,雄偉蒼勁,巍峨挺拔,在渺渺雲霧間青翠欲滴。
雲雪衣尋到空塵大師的時候,他正一襲灰色僧袍,在後山的一株柏樹下端然坐着,手執白子,與自己對弈。
老樹下坐老僧,有一種亘古不變的寧靜祥和。
“大師。”雲雪衣輕聲開口。
“郡主可是尋來斷魂草了?”空塵将白子擱入棋盒,站起身,雙手合十。
雲雪衣也雙手合十,還了一禮,而後搖搖頭:“未曾,雪衣此次前來,就是想求大師告知還有無其它解毒之法。”
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雲雪衣不想放棄。
空塵行禮之後,繼續坐回去,執起白子,聽見雲雪衣的話,似乎絲毫不意外,只是淡淡道:“世間的确有兩種解毒之法,上次老衲告知郡主的是為其一,近來,老衲倒是發現了第二種。但是第二種方法…….”
空塵的話驟然停頓片刻,轉眸凝視着雲雪衣,眸意深深。
“第二種方法是什麽?”雲雪衣急切地問。
“以郡主之血加以還魂丹服下。”空塵施施然解釋,“只是,自此以後郡主和小公子的命緊緊相連。你死他死,你生他生。”
仿佛覺得第二種方法太過殘酷,空塵又一次雙手合十,微微閉上那雙慈悲為懷的眼:“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我的血?”雲雪衣喃喃,“為什麽?”
就算她看過的那些話本裏,如果解毒要血,也應該是體質特殊之人的血,就如全陰女子,全陽男子一般。
空塵神情悠遠,肅然道:“緣之所起,是以為因。毒如何種下就該如何解除。中毒因為愛,解毒自然也如是。小公子如今惦念的應該只有郡主罷?”
空塵最後一句雖然是疑問句,卻是語含篤定。
雲雪衣恍然,洛恒因為愛妻子下了毒,那麽就需要一個愛中毒者的人為他解毒。
“好。”雲雪衣猶疑片刻後回答道。
她猶疑,不是因為舍不得那點血,只是覺得阿瑾還那麽小,人生也許還很長,不應該和她綁在一起。在她死的時候就要離開人世。
可是,如果不給阿瑾解毒,阿瑾甚至都活不過弱冠。所以雲雪衣猶豫後還是答應了。
只是雲雪衣理解岔了,此愛非彼愛。
得到滿意的答案,雲雪衣幾日來的愁眉不展都煙消雲散:“雪衣多謝大師。”
“郡主且回去準備吧,老衲明日就為小公子解毒。”空塵起身,刻意避開了雲雪衣的最後一禮。這是他逃不脫的孽,他不該再受雲雪衣一禮。
作者有話要說: 汪汪汪,寧寧早起一更(笑哭)
☆、二哈藍钰
禪房
寥寥梵煙滲過雕花窗飄入室內,潔淨明亮的房間內,清貴絕倫的男子擁着淡雅高貴的女子安然入眠。
昨晚空塵大師為阿瑾解毒之後,阿瑾黏着雲雪衣不肯離開,雲雪衣看着阿瑾可憐兮兮的模樣,心有不忍,也就放縱了他和她睡在一起。
清晨的陽光映射進房內,雲雪衣雖然閉着眼,依然感受到了那強烈的白光。雲雪衣想稍稍挪動身子,卻發現自己腰間被禁锢着。
不似以往阿瑾的手一般細小,那是屬于成年男子的手臂,修長有力。
雲雪衣清晨剛起,思緒還有些混亂,有些習慣性地喚了一聲:“元錦。”
然後迷迷糊糊想要繼續睡過去,卻突然感覺有些許寒意襲來,腰間那一雙手更收緊了幾分,但卻不會讓她感到疼痛,只是令她退縮不能。
雲雪衣瞬間驚醒,她忘了,她已經決定和元錦和離了。現在又是身處靈覺寺,元錦怎麽會和她在一起?一瞬間,雲雪衣睜開了雙眸,面色有些不好。
印入眼簾的是一個瑰姿絕豔的男子。男子的容顏宛如丹青聖手精心繪制而成的一幅朦胧山水畫,沒有絲毫瑕疵,有一種撥開煙雲見江南的清淺。
男子神色溫柔,狹長的鳳目凝視着她:“衣衣,驚醒你了?”
方才衣衣睡夢中念着百裏初的字時,他一時之間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力道。
“你是誰?”雲雪衣愣怔片刻後冷冷開口,“阿瑾呢?”
雲雪衣伸手想要掰開男子軋在自己腰間的手,奈何男子力道極大,她根本掙脫不開。
阿瑾的毒才解除,怎麽忽然就不見了?
藍钰見雲雪衣的神色驟變,眸色淺淺,低低開口,聲音仿佛珠玉落盤:“衣衣,我就是阿瑾。”
“不可能!”雲雪衣極口反駁。
阿瑾才七歲,怎麽會一夜之間變成一個成年男子。
藍钰言簡意赅的解釋:“斷情絕魂毒發,我才變成了七歲稚童模樣。”
雲雪衣心底掀起驚濤駭浪,驀然想起了百裏初的勸告:“……元錦說的都是真的?你欺騙我?”
被人這般耍得團團轉,雲雪衣直想伸手掐死藍钰,額角的青筋直跳。
“沒有。”藍钰立刻接口,“衣衣,我沒有欺騙你。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只以為自己是七歲。”
藍钰看着火冒三丈的雲雪衣,伸手想要安撫她。雖然衣衣這樣也很可愛,他也喜歡得緊,就像炸毛的小奶貓,但是讓衣衣氣壞身子就得不償失了。
雲雪衣揮開藍钰的手,咬牙切齒:“胡言亂語!我看醫書怎麽沒看見斷情絕魂還能讓人變小的記載?”
她為了阿瑾的毒,翻閱過各種各樣的古籍。都沒有發現有斷情絕魂會致人失憶的記載。
藍钰不死心,又伸手向雲雪衣撫去,雲雪衣見狀直接打掉藍钰完美無瑕的手,毫不憐惜。雖然被打掉兩次,但是雲雪衣力氣不大,對于藍钰來說,不過是撈癢癢的力道,随即又伸手過去。
這一次雲雪衣直接氣憤地握住了藍钰的手掌,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心裏。
看他還怎麽動!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雲雪衣握住,藍钰眼底的笑意加深,沒有抽出來,反而反握住雲雪衣的手,兩雙如玉的手緊緊相握,和.諧完美,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衣衣,我真的沒騙你。”藍钰神色委屈,鳳目裏的眼神真摯。
“鬼才信。”雲雪衣從鼻息間冷哼一聲,“放開!”
雲雪衣看看自己腰間的手,然後用眼神示意藍钰松手。
“可以不放嗎?”藍钰悶悶地開口,意圖讨價還價。
“放開!”雲雪衣重複。
她甚至都還不知道他到底是誰,這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見雲雪衣真的有些惱怒,藍钰自然乖乖的放開了手,只是依然委屈地看着雲雪衣:“衣衣,我沒有說謊。”
雲雪衣置若罔聞,她生氣的時候,最好誰都別惹她。現在說的就是藍钰:“出去!”
“不出去!”藍钰委屈巴巴,再配上搖頭擺尾,就成二哈。
雲雪衣強忍住笑意,繼續呵斥:“你不出去?那好,我出去。”
他再裝可憐也掩蓋不了他欺騙她的惡劣,短時間內她不想看見他。雲雪衣作勢就要翻身下床,向門外走去。
藍钰見狀,按住雲雪衣的身子,有些不甘不願的拖長尾音:“衣衣不走,我出去就是。”
雖然已經入夏,到底是山上,不比山下。清晨的風還是寒涼滲人。衣衣要是就這樣出去,凍壞了怎麽辦?他不得心疼死?
他一個會武功的大男人,出去吹吹冷風根本無所謂。
雖然是這樣想,但藍钰還是一步一回頭地看着雲雪衣,這種可憐兮兮的模樣,瞬間讓雲雪衣想起了藍钰還是阿瑾時的可愛天真。
雲雪衣咬咬牙,狠下心,讓他欺騙她,憤恨地道:“走遠些,短時間內別讓我看見你。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衣衣,你既然不想看見我,那我就先乖乖回府內待着,等過幾日再出現在你面前。你仔細別氣着了。”藍钰戀戀不舍。
“滾!”雲雪衣氣得牙癢癢,抄起身邊的竹枕就朝着藍钰扔去。
藍钰不敢躲開,甚至為了配合雲雪衣,讓她消氣,直接移動身子,讓竹枕穩穩地砸落在他身上。
雲雪衣雖然氣憤,但是藍钰到底是她心疼了那麽久,一直當弟弟的人。她抛竹枕也只是為了讓他快些出去,并不是真的想砸他。
此刻見竹枕真的砸落藍钰身上,雲雪衣的心裏略微擔憂,有些想起身去看看藍钰有沒有傷到。可是看見藍钰依然那副笑嘻嘻的欠抽樣子,雲雪衣本來微起的身子也坐了回去。
管他去死!
藍钰被砸沒有絲毫不開心,眉目間還是欣喜愉悅。
打是親罵是愛。衣衣願意打他,那也是喜歡他。藍钰撿起抱枕想要給雲雪衣送回床上。
“不準過來。”雲雪衣警惕地看着藍钰,警告道。
藍钰看着又瞬間炸毛的雲雪衣,像是無條件溺愛妻子的丈夫,寵溺地笑笑:“好,我不過來。”
語罷,藍钰将竹枕輕輕一抛,竹枕就回到了雲雪衣的床上,擺到原位,完全避開了雲雪衣的身子。
雖然知道以自己的武功不會讓竹枕傷到雲雪衣,但是到底是擔心。确認竹枕沒有傷到雲雪衣後,藍钰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雲雪衣,方才轉身出去,那一眼缱绻眷念,滿含愛意。
雲雪衣被藍钰的眼神看得一僵。他愛她?什麽時候開始的?難道元錦真的沒有說謊?
阿瑾他……
雲雪衣的愣怔一直持續到有人敲門。雲雪衣以為是藍钰,直接吼回去:“讓你滾!”
也許是和藍钰相處久了,雲雪衣有些肆無忌憚,甚至有些放飛自我,仿佛要把那些年沒有出的氣一起發洩在藍钰身上。
門外的人遲疑須臾,方才繼續開口:“郡主,是老衲。”
雲雪衣:“……”太丢人了!
本來只是想掐死藍钰,現在雲雪衣連掐死藍钰後将他鞭屍的心情都有了。要不是他,她也不會丢人都丢到空塵大師面前了。
“大師稍等。”雲雪衣清清嗓子,趕緊翻身起床找衣物梳洗。
好半晌後,雲雪衣才開門,對着空塵行禮:“大師請進。”
“郡主。”空塵還了雲雪衣一禮。
進門後,空塵掃視一圈禪房內,禪房幹淨整潔,卻沒有發現藍钰的身影,于是開口詢問:“郡主,世子呢?”
“那個混球……咳,”雲雪衣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方才開口就意識到不對,然後改口道,“他是世子?”
“郡主還不知道?”空塵驚訝地反問,“藍公子是晉王世子。”
“的确不知。”雲雪衣凝眉道。
才醒來就發現一個陌生男子在自己床榻上,雲雪衣的第一反應當然是趕他出去,哪裏想得起問他姓甚名誰。
沒想到她養了許久的阿瑾竟然是晉王世子。整個天盛,還有誰的封號敢是晉王?也就只有京城那一家。
空塵見雲雪衣眉眼間些微的怒火,大約猜到了雲雪衣的心思,而後娓娓道來:“世子的毒是胎中帶來的。如今已是二十一年了。”
空塵的語氣有些感慨,眼前仿佛回憶起二十一年前的一幕幕。
“那他也不該假裝失憶欺騙我。”雲雪衣小聲嘀咕,“我都看了醫書,明明絕情斷魂不會使人失憶。”
“郡主不必責怪世子,坊間流傳的醫書大多是殘卷。世子會變為稚童模樣和失去記憶,的确為真。絕情斷魂在最後毒發致命時會有返老還童的功效,那也是中毒者最後的機會。若是一年內不能尋得解救之法,就是真正的毒發身亡。”空塵聞言失笑,耐心地為雲雪衣解釋。
雲雪衣聽完一怔,阿瑾沒有騙她?是真的失憶了?所以……她錯怪她了?她還對他那麽兇。雲雪衣有些無地自容,她是不是太過分了?明明阿瑾都已經解釋過了。
“大師,雪衣先去尋阿瑾了。剛剛誤解了他。”雲雪衣抿了下唇,有些尴尬地道。
“郡主稍等。”空塵叫住轉身就要出門的雲雪衣,拿出瓷白的藥瓶,“這是固魂丹,郡主且帶去讓世子一日服用三粒。”
見雲雪衣眼帶疑惑,空塵又道:“世子的毒雖是解了,但到底劇.毒纏身二十多年,傷了根基,需要滋養。”
雲雪衣伸手接過,然後匆匆轉身出去,話音消散空中:“雪衣代阿瑾謝過大師。”
空塵看着雲雪衣離開的背影,轉了轉手中的佛珠,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世間安得雙全法,只願世子不會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撒糖撒糖~~~
給了一棒,總要撒糖
以後都是歡脫路線
男配等着被虐
今天的二更,求誇獎,求親親抱抱舉高高
然後是周二更新,麽麽
為了不讓我的flag——“男主在五六章內變身”倒下,我在縮短不必要的劇情
這是一個傻白不太甜的故事,不涉及政鬥宮鬥
男主進入二哈狀态
☆、醉酒
雲雪衣回到右相府,快速往阿瑾住的房間而去。
等到了房間才發現是空蕩蕩的,雲雪衣腳步一頓,不在這裏?把右相府翻了個底朝天後雲雪衣才無言失笑,她怎麽忘了以阿瑾現在的模樣,哪裏可能回得來右相府?
雲雪衣又出門往晉王府而去。
……
晉王府
巍峨高聳的正紅朱漆大門敞開着,高懸的牌匾上是幾個漆金大字。
筆走龍蛇的字是當年的聖祖仁皇帝親自提筆賜下,晉王府歷經三百年的跌宕起伏依然鐘鳴鼎食。
雲雪衣疾步走上臺階。
一早就得到吩咐的秦安見雲雪衣走近,立刻迎了上去:“屬下見過郡主。”
雲雪衣見秦安認得自己也不驚訝,示意他起身後,詢問道:“阿瑾呢?”
秦安微彎着腰身,指引着雲雪衣入府:“主子回傾雪苑了。”
末了,生怕雲雪衣覺得藍钰不關心他,補充道:“本來主子一直在府門前等着的,但是主子方才沐浴更衣去了。”
秦安額頭直冒冷汗,自家主子那喜潔的怪癖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這時候犯了。好不容易拐帶到家的主母,要是這樣生氣了,主子何止是得不償失,簡直要悔不當初。
雲雪衣聞言,步子一個踉跄,看看萬裏無雲的湛藍天空,然後繼續邁開步子。
阿瑾這是什麽怪癖?青天白日的沐浴。
剛踏進傾雪苑,雲雪衣就發現了滿苑的梅花樹和一片搖曳生姿的紫竹。
因為是夏日裏,梅花是枝葉繁盛,映襯着平滑的淺灰色樹幹,隐隐綽綽。
那一片随風搖曳的紫竹長青不敗,秀逸挺拔,如一抹碧綠的屏障遮住了延伸的幽徑,曲徑通幽。
秦安剛到傾雪苑門口就止下腳步,退至一旁:“屬下只能送郡主至此,主子就在苑中。”
藍钰素來不喜他人靠近他的地方,除非是得到他的命令。
“有勞了。”雲雪衣點點頭,然後不再遲疑,順着小道走進了傾雪苑,穿過那一片紫竹林和梅樹林,眼前豁然開朗,仿佛看見桃花源記中的世外田園。
一片淺藍的湖水上是一條悠長而又曲折的廊道,通往一排竹屋,竹屋前是暖玉雕刻而成的漆彩山水紋圓桌和四個圓凳。
雲雪衣走近圓桌才發現桌上擺着一個海棠式暗紋玉壺和幾個小巧精致的酒杯。
正好方才走得急了,現下有些熱,雲雪衣準備先坐在這裏休息一下,反正那個侍衛說阿瑾在沐浴。她在這裏等他便是。
等了小半刻鐘還是不見人影,雲雪衣逐漸有些無聊,玉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扣着桌面。玉石制成的桌面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響。
有些口渴……
雲雪衣執起玉壺,倒出一些酒在酒杯裏。
随着酒液的汩汩流出,梅花的點點清香四散開來,彌漫空中。
雲雪衣眯起眼眸,她一般不飲酒,因為覺得酒的味道很奇怪,但是今日這酒的氣味實在太好聞,完全抵擋不住這種誘惑。
連她最喜歡的梅花酥都要遜色幾分。
雲雪衣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感覺有香醇的液體滑入舌尖,融進血脈裏,清冽誘人。
飲完一杯後,雲雪衣慵懶惬意地舔舔舌尖,舒适地眯眯眼睛,猶嫌不夠地再倒入下一杯。
一杯又一杯,須臾後,玉壺中的酒被雲雪衣喝完。
“咦?”雲雪衣抖抖空掉的玉壺,疑惑地喃喃道,“沒了?我還沒喝夠呢。”
這個酒很好喝,還不醉人,待會兒等阿瑾來,讓他送給她一些。雲雪衣暗想。
慢點……
阿瑾?
阿瑾怎麽還沒出來,雲雪衣猛地站起身子,準備去竹屋裏找他。
這般久了,就算沐浴更衣,也應該差不多夠了。
藍钰剛換下衣物,準備繼續去府門前等着。結果剛走出竹屋就發現有些搖搖晃晃朝着自己走來的雲雪衣,再看看圓桌上歪歪斜斜的玉壺,還有什麽不明白?
這溫玉梅花雖然味道極好,但是後勁極大。沒飲過酒的人抿一口不久以後就基本醉了。衣衣竟然飲完了整整一壺。
藍钰有些哭笑不得,趕緊幾步走到雲雪衣身邊去扶着她,企圖低聲喚醒她:“衣衣?”
雲雪衣雙眼迷離,看着面前清貴絕倫的雪袍男子:“衣衣?是誰?我不認識,我叫绾绾。”
藍钰搖頭失笑,看來真的醉得不清:“衣衣,你醉了。”
“我醉了?”雲雪衣伸手指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我為什麽會醉?”
她好像只是喝了一些那個玉壺裏的酒,然後……
然後她要幹什麽來着?雲雪衣敲敲自己的頭,努力想要回憶起來。但是似乎毫無作用。
想不起來……
藍钰一手攬住雲雪衣的腰身,又怕雲雪衣用力過猛,抽出一只空閑的手拉開雲雪衣敲自己頭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而後低下頭,将唇覆在她耳邊,溫柔地安撫:“衣衣只是多飲了一些酒罷了,睡一覺就好。”
衣衣這樣的嬌憨之态只有他才能看見,真好。
“不想睡覺。”雲雪衣自覺還不困,拒絕道。
但是為什麽眼前的人有兩個頭,還不停地搖搖晃晃。雲雪衣搖搖腦袋後再看,依然是兩個頭,雲雪衣笑着開口:“你怎麽兩個頭啊?”
藍钰沒說哈,只寵溺地笑着,打橫抱起雲雪衣往竹屋裏走去。
将雲雪衣安置在床榻上,仔細地為她捏好被子以後,藍钰方才轉身去藥架上翻找解酒的藥丸。
找到碧綠的瓷瓶又去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後,藍钰幾步走回床榻邊坐着,将雲雪衣扶着靠在他懷裏,溫潤的聲音緩緩飄出,帶着獨屬于雲雪衣的溫柔清潤:“衣衣,先服下解酒丹再睡,不然明早起身會頭疼。”
“不要。”雲雪衣看着深棕色的藥丸,偏開頭。
她讨厭一切藥丸。
“衣衣聽話。”藍钰将藥丸遞至雲雪衣唇邊,“不苦,是甜的。”
“甜的?”雲雪衣費力地睜開雙眸,疑惑地反問。
藥丸還有甜的?古代的藥丸不都是苦苦的嗎?雲雪衣雖然醉了,但是基本的思維還是有。
“衣衣要是不信,可以嘗嘗。”藍钰保證道。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騙我?”雲雪衣狐疑地看着藍钰,“我又不傻,我要是吃了是苦的怎麽辦?”
吃了才知道是苦的,到時候吐都來不及了。
“衣衣喜歡吃梅花酥嗎?”藍钰見雲雪衣不肯吃,也不強喂。
“喜歡啊。”雲雪衣點點頭,那是她最喜歡的糕點了。
醉酒後的雲雪衣明顯跟不上藍钰跳躍的思維,雖然不太理解藍钰為什麽一下子從藥丸跳到了梅花酥,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藍钰語帶誘哄:“那衣衣如果吃了這個藥丸還覺得苦,我就給衣衣吃梅花酥,怎麽樣?”
“真的?”雲雪衣基本上抵擋不住梅花酥的誘惑,沒骨氣的問。
“真的。”
“那好,我吃!”雲雪衣拿過藍钰手裏的藥丸就胡亂地往嘴裏塞。
棕色的藥丸入口即化,有一種糖果的味道,甜甜的,卻不膩味,融融地撓着人心。
藍钰見雲雪衣吃得匆忙,有些怕她噎着,将茶杯遞到她嘴邊。雲雪衣就着藍钰的手,喝了一口。
而後,雲雪衣半眯着迷蒙的眼睛,看向藍钰:“好吃,還要!”
至于梅花酥,早就被她抛之腦後。
“不能多吃。”藍钰搖頭,解酒丸一次一粒,絕不能多服。
藍钰本來都已經做好如臨大敵的準備,卻沒想到雲雪衣在聽了他的話以後,只是睜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須臾,雲雪衣突然有些低落,神情也顯得悶悶不樂起來。
藍钰抱緊雲雪衣,想要開口安慰。
她嬌軟的薄唇艱難的擠出字:“你是混球!”
“好,好,我是混球。”藍钰附和,只要不再想吃解酒丹,別說是混球,就是混.蛋,他也認了。
“混球!”雲雪衣嬌嬌地哭起來,哭地梨花帶雨,鼻尖紅紅的,只是不停地重複罵着兩個字,雙手也握成拳一下下打着藍钰。
藍钰任雲雪衣敲打,憐惜地吻住雲雪衣掉落下的眼淚,苦苦的,澀澀的,模糊地從鼻息間哼出幾個字:“嗯,混球!衣衣一個人的混球。”
雲雪衣哭得有些抽搐,最後緩緩閉上眼睛,喃喃着:“元錦,你個混球!”
藍钰抱着雲雪衣的手驀然僵硬,清冽的眸子飛快掠過一絲深意:“衣衣還愛着百裏初嗎?”
又是陰魂不散的百裏初!
“不愛,再也不愛了。”雲雪衣搖頭。
“衣衣愛阿瑾嗎?”聽到雲雪衣說不再愛百裏初,藍钰身上的冷意瞬間煙消雲散。
“愛啊!”
藍钰微微勾唇笑起來,不是素日裏禮貌的微笑,而是宛如得到全世界的愉悅笑意。
雲雪衣嘟囔:“阿瑾是我弟弟,我不愛他,還能愛誰?”
藍钰唇邊的笑意霎那間凝滞,然後苦澀地笑起來,是他想多了,衣衣怎麽會對小孩子的他産生非分之想。
藍钰将睡着的雲雪衣平放在塌上,愛憐地凝視着她。
醉酒後睡着的雲雪衣很是乖巧,宛如被順毛的小貓,雙目輕輕阖上,臉頰有着微微的紅暈。
良久,藍钰認命地翻身下床,為已經睡着的雲雪衣洗漱。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女主罵男配,男主不小心被戳一刀
484有以為要酒.後.亂.性的小可愛?誰想歪了,拖出去上思修課!(滑稽幣)
ps:周三的章節如果更不上,應該周四下午左右就能不上
☆、純屬巧合
宿醉後,總會倍感疲憊,即使是服下解酒藥丸不會頭疼之後。是以,雲雪衣幾乎将近午時才醒來。
雲雪衣揉揉昏昏沉沉的頭,而後坐起身,這才發現這不是自己的閨房。
潔淨素雅的寝房,天青的床幔曳地,只飄散着淺淺的竹清香。
正在雲雪衣愣神間,藍钰推門而入,見雲雪衣已經醒來,便關切地開口:“衣衣醒了?身子可還有不适?”
雲雪衣恍惚地看着藍钰,還有些回不過神,她的記憶只停留在昨日進入晉王府,然後就再也不記得了。
“我怎麽在這兒?”雲雪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愣愣地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藍钰端起剛熬好的粥,毫不避嫌坐在床榻邊:“已經是午時了,衣衣昨日累了,先用些粥罷。”
他只是認為昨日雲雪衣飲酒後鬧騰了一番,所以會感覺累。
但是同樣的話在雲雪衣從字面意思理解來看,就是完全不同的含義。
累?
她昨晚……
雲雪衣驚吓地低頭,入目的是一套雪色的中衣。和她素來喜歡穿的雪色中衣不同的是,這套雪色中衣帶着碧綠的竹葉暗紋,隐隐浮動在陽光下。
她剎那蒼白了臉色,聲音有些顫抖:“我昨晚和你……”
雲雪衣期盼地看着藍钰,想要得到一個滿意的回答,攥着藍钰衣袖的手指微微發顫。
“衣衣,你聽我說,我們昨晚的确……”藍钰的話沒說完,但是言語中的意思卻很明顯。
他本來看見衣衣驟然蒼白的神色還有些不明白,但是在她開口的霎那,他就已經清楚過來。
藍钰沒想過用這種方法對雲雪衣逼婚,可是雲雪衣的身子等不了那麽久了。
先把人騙回來,再做計劃,幾乎是一瞬間,藍钰就理清了前因後果。
藍钰放下手裏素白的瓷碗,雙手抓住雲雪衣雙肩,凝視着她:“衣衣,我會負責的,等你和百裏初和離,我們就成親。”
“不……”
雲雪衣有些驚慌地後退,她一直把藍钰當作弟弟,怎麽能夠忍受弟弟突然變成自己的丈夫。
而且,她最是厭惡婚內出軌之人,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成了這樣的人。
……
雲雪衣躺在桃樹下的軟榻上,思緒飄遠,她已經不記得那一天是怎麽從晉王府回到右相府的了,只是記得慌忙把固魂丹給藍钰後,回去的時候,撞見了娘親。
娘親的貼心詢問,幾乎讓她無地自容。
正在雲雪衣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聽見素桃的驚叫聲,雲雪衣乍然驚醒。
素桃驚愕地瞪大眼睛,指着牆頭。
雲雪衣順着素桃的手指望去,青磚綠瓦的牆頭站着一抹雪色的身影,衣袂翻飛。
暖色的陽光照耀下,仿佛給男子鍍上一層金色,灼眼得刺人。
雲雪衣看見藍钰,剎那間又想起了那日的醉酒,面色有些不好。
藍钰跳下牆頭,走近雲雪衣身邊。
素桃乍一看見陌生男子走近,勇敢地擋在雲雪衣面前,大聲呵斥:“登徒子!還不速速離去。這裏可是右相府。”
雖然這個登徒子長得和谪仙人似的,但是也改變不了他亂闖女子香閨的惡劣。
素桃瞪了藍钰一眼,那些話本裏寫的千金小姐被采花賊禍害,說不定就是這種長得人模人樣的登徒子會幹的事情。她要好好保護自家郡主。
藍钰直接一個指風,素桃就被他定在原地,再動彈不得。
雲雪衣見狀,直接從軟榻上起身,往室內走去。
藍钰不再管素桃,也跟着雲雪衣就要進房:“衣衣等等我。”
雲雪衣踏進閨房後毫不猶豫地關上門。
盡管吃了一鼻子灰,藍钰依舊不死心地敲門:“衣衣,我來賠罪了。那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可是……你喝醉了……”
藍钰的話還沒說完,雲雪衣就一把拉開了門,然後将藍钰一把拽了進去,再使勁地扣上門。
“藍钰,你到底想做什麽?唯恐天下不亂嗎?”雲雪衣咬牙切齒地低聲呵斥,他講得那般大聲,是生怕整個右相府聽不見嗎?
雲雪衣幾乎都可以想象得到明日母親來自己院子裏質問自己的樣子了。
“衣衣,我只是想你快點和百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