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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修,(1)

☆、初遇

第二日,天氣晴朗,不似昨日陰雨連綿。初春的清晨,雖未下雨,卻仍是寒意難耐。

官道上,一隊車馬不緊不慢地趕着路。

雲雪衣在馬車中伸手撩起簾子看了看外面,走了将近一個半時辰了,也快到山底了。

“郡主,天氣尚涼,若要觀景,到了靈覺寺再看也不遲,身子要緊。”素桃關切地看着雲雪衣道。

春日裏的風景雖好,天氣卻是寒涼。在雲雪衣身邊侍奉多年的素桃清楚的知道自家郡主經受不得這樣的寒風。

“無礙,好久沒有看過這裏的景色了。”雲雪衣轉頭看着素桃道,“山下初春雨後的景色果然當得起風景如畫四字。”

陽春三月,路邊的桃花都開了,繁如群星的桃花在春風中搖曳,偶有開得過于繁盛的桃花,經受不住搖晃,便紛紛揚揚飄落而下,就像落下了百裏胭脂雲。

這樣豔麗的桃花,忽然便讓雲雪衣想起來詩經裏的“逃之夭夭,灼灼其華。”

素桃轉身拿起雲雪衣身側的素色披風,勸道:“那郡主也要把披風披上。”

“好,依素桃的。”

雲雪衣放下簾子,側身讓素桃把披風披在身上,帶子還沒系上,就突然感覺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雲一,怎麽了?怎麽突然停了下來?”雲雪衣疑惑地問道。

“回郡主,官道前方拐角處有個人躺在路面。”雲一恭敬地答道,“觀其身型,應是垂髫之年。”

“垂髫之年?”雲雪衣雖不算有善心,但是一個孩子躺在路上,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同情,于是在随行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雲一随我去看看,素桃不必下來了,就在馬車裏吧。其他人也不必跟來了。”

本想跟着雲雪衣腳步的素桃止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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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完後,雲雪衣就先行往前向那個孩子走去。

走近的雲雪衣才發現躺在路上的約莫是個八九歲的男童。

男童着一襲華貴暗紋白衣,讓人驚嘆的是男孩的面容,雖年紀尚小,卻精致如畫,如切如磋,說是美玉雕刻而成也不為過,如今還沒長開就美得如此傾國傾城,長開了不知該如何傾倒衆生,偏偏男童的氣質卻不帶一絲妖邪,如松如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男童臉色太過蒼白,顯出一絲病态的嬌弱。微微起伏的胸口說明男童還活着。可是看了許久的雲雪衣并沒有在男童身上找到一絲一毫的傷口,衣袍都是幹幹淨淨的。

“郡主。”雲一走到雲雪衣身後一步,低頭對雲雪衣道。

“雲一,把這男童帶到馬車上吧。”看了許久也沒看出男童傷口的雲雪衣轉身返回。

就算不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雲雪衣還做不到對一個沒有傷害過自己的人如此漠視他的生命。

“屬下遵命。”雲一扛起男童跟在雲雪衣身後。

……

“郡主,這孩子?”看見雲雪衣上馬車後,雲一又放了一個孩子進來的素桃驚訝的問道。

“我看這孩子面色太過蒼白,又沒有傷口,可能是中毒了,這樣一直在路中央也不是辦法,就想先帶着他上山。正好空塵大師會醫,可以幫忙看看。”雲雪衣解釋。

雲雪衣伸手将男童臉上的散發撥開,不經意觸摸到了男童的皮膚,寒涼刺骨,涼意讓雲雪衣反射性地縮了一下手。

雲雪衣很奇怪一個活人的溫度怎麽可以這麽低,而且身上還沒有起霜,可是男童略微起伏的胸口又表明男童的确活着。

以為自己感覺出錯了的雲雪衣再一次伸手摸了摸男童的臉龐,的确寒涼刺骨,沒有錯。

雲雪衣伸手探了探男童的脈,雖然微弱,卻看不出什麽異樣,又不似中毒的樣子。

雲雪衣對醫術感興趣,曾學過皮毛。

“郡主,您在做什麽?”看見雲雪衣奇怪行為的素桃驚訝地問,看清了孩子的面容的素桃愣住了許久,随即感嘆道,“這孩子好漂亮,奴婢還沒看過這麽漂亮的人,估計長大了以後,就是百裏家主也難以及得上。”

聽到素桃提起百裏初,雲雪衣愣了愣,随後答道:“這孩子身體寒涼,我在試我有沒有感覺錯,順手探臉探男童的脈。”

說話間,雲雪衣絲毫沒有停頓手中的動作,将素桃本要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蓋在男童身上,再将本躺在馬車一側的男童半抱進懷中,想給男童一絲溫暖。

“郡主,您身子本就不算好,還是奴婢來吧。”素桃伸手欲要從雲雪衣手中接過昏迷中的男童,“而且春日本就寒涼,若再因這孩童凍壞身子就不好了。”

雲雪衣的身子不好是先天性的,只能溫養着。

雲雪衣看了看因為剛剛的移動而眉頭略微有些皺起的男童,避開了素桃的手,搖頭拒絕道:“無礙,我抱着吧。總把孩子移來移去也不好。”

馬車又行了将近一個時辰,終于到了靈覺寺。

一直抱着男童到雲雪衣幾乎渾身發寒。

素桃先下了馬車。

雲雪衣放下懷中的男童,為了不讓攙扶的素桃發覺她的寒涼,将手往寬大的袖子裏縮了縮,然後在素桃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只見前方不遠處是寺院的正門,門口兩旁有兩座巨大的石獅子。石獅子後側幾米的位置有兩株幾百年的菩提樹,挺拔蒼翠,濃郁如茵。

靈覺寺亭臺樓閣環繞,莊重肅穆,是天盛的皇家寺廟,幾乎是這個世界最雄偉最壯觀的寺廟。

位于靈山半山腰的靈覺寺,雲霧混合着香客燃燒升起的缭缭香煙,即使在半上午,靈覺寺也是雲霧缭繞,如一幅飄在浮雲上的剪影一般,分外沉寂肅穆。

遠遠地傳來誦經聲,讓人的心不覺沉寂肅穆卻又祥和寧靜。

“阿彌陀佛,郡主一路舟車勞頓,空塵大師正在禪房等候着您,還請郡主随貧僧來。”靈覺寺門旁的一個灰衣和尚,約莫十多歲,看着雲雪衣下了馬車,便迎了上來,雙手合十,對着雲雪衣行了一禮。

“那就勞煩小師父了。”雲雪衣回了一禮,然後道,“雲一帶着男童随我一起,素桃你留下先安頓一下人馬。”

雲雪衣說完就跟着灰衣和尚走了。

雲一抱着男童緊緊跟在雲雪衣身後。

跟着灰衣和尚幾個拐彎以後,到了一間禪房面前。

“阿彌陀佛,郡主,空塵大師就在這間房內,貧僧就先退下了。”灰衣和尚退了幾步,到雲雪衣身側,對着雲雪衣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多謝小師父。”雲雪衣回了一禮,然後對着雲一說,“雲一,你先抱着孩子在外面等着。”

“屬下遵命。”雲一抱着男童恭敬地站在門邊。

雲雪衣伸手推門走了進去,然後又合上了門。

空塵大師一襲灰衣一塵不染,閉眼在蒲團上打坐,氣質如竹,端坐如松,靜如止水,聽見推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長年遠離世俗的空塵大師,眉目間一片祥和,眼中帶着對蒼生的悲憫,仿佛真佛臨世,比起四年前,更加不染塵埃,仿佛即将羽化登仙。

“郡主來了?”空塵淡淡地道。

空塵的聲音帶着淡淡的溫和,淺淺的涼意,如寥寥佛香纏繞心間,令人感到寧靜祥和。

“知大師雲游歸來,衾白特來拜訪。”雲雪衣緩緩走到空塵對面,看着幾上到茶具,了然一笑。

空塵大師喜飲茶,尤其喜歡大紅袍。用梅花枝桠的雪水煮的大紅袍,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帶着獨屬于大紅袍的清香又留有梅花的清冽。

雲雪衣半挽袖子,淨手擦幹以後開始洗杯煮茶。

雲雪衣一邊煮茶,一邊開口:“剛剛在山下看見一男童,衾白看不似受傷,觀其脈搏除了稍顯微弱,并無異樣,但身體頗為寒涼,衾白猜是中毒了。但衾白醫術淺薄,看不出這孩子中了什麽毒,還望大師幫忙救治。”

“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空塵雙手合十,打了一個佛語,“郡主把人帶進來吧,老衲盡力而為。”

“多謝大師。”雲雪衣擱下手中的茶具,也雙手合十,回了空塵一個佛語,然後對着門外道,“雲一,将人帶進來吧。”

“是,郡主。”

雲一打開門,帶着男童走進了禪房,重新關上了門。

“将人放在塌上吧。”空塵道。

雲一依言将男童放在了塌上,然後後退幾步,站至雲雪衣身旁。

空塵幾步走至塌前,看清楚男童的面容,先是一愣,似乎想起了什麽,眼眸幽深了些,然後不再遲疑伸手探上了男童的脈。

片刻後收回了手,又幾步走回去繼續打坐。

雲雪衣把滾開的梅花雪水提高沖入蓋碗紫砂茶壺中,片刻後,雲雪衣将茶水倒入茶海,注入茶杯。

雲雪衣将斟好的茶擱在空塵面前,問道:“如何?這孩子可是中毒了?”

“然也,非也。”空塵笑着搖搖頭,“是胎中帶來的毒,也是百年前第一奇毒,名曰:絕情斷魂。”

雲雪衣猛然擡頭,絕情斷魂?記憶中,她曾在一本書上看過這種毒。

書上記載,這是百年前的神醫——洛恒所制。洛恒是一代神醫,懸壺濟世,一生救人無數,得天下衆生尊敬,推崇。他一生唯一研制的一種□□就是絕情斷魂。絕情斷魂無藥可解。

是洛恒在知道自己妻子要和他人私奔時,讓他的妻子服下的藥。藥對男子沒有太大傷害,只會忘記所愛之人。

但若是女子服下這藥,除了忘記所愛之人以外,誕下的孩子會深受其毒性,長年體寒如冰,每月十五更會經受冰火兩重天的煎熬,年至二十便身亡。

洛恒放不下妻子,卻又不願這樣原諒妻子的背叛,于是研制了絕情斷魂。除了失去愛情之外,還有什麽比讓一個女人失去自己的孩子更痛苦呢?

可是,洛恒卻也忘了,那個孩子不止是妻子的,還是自己的骨肉。為了懲罰妻子,這樣殺了自己的骨肉,洛恒不可謂不毒。

“那也就是說,這孩子……沒救了?”雲雪衣看了一眼睡在塌上的男童,滿是憐惜。

“老衲一直研究絕情斷魂。前不久終于尋到了破解之法。只是除了天時地利人和之外,還需要斷魂草。如今……”空塵看向雲雪衣,緩緩開口:“斷魂草可能只有鸾鳳閣有了,郡主可以去試試。待郡主尋得斷魂草之時,帶上這個孩子到寺裏尋老衲即可。”

“阿彌陀佛,這孩子與郡主淵源頗深,命中注定生生世世糾纏。”空塵頓了頓又道,“他是郡主的福星,還望郡主照顧好這孩子。”

“命中注定?”雲雪衣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弧度,“衾白多謝大師提醒。”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空塵大師(一連慈悲)指着某八歲小孩--藍钰:“阿彌陀佛,郡主這是你未來老公。”

某八歲小孩甜甜的一聲:“老婆”

二十歲的雲雪衣絕倒

二十一歲的百裏初:“呔,哪裏來的小孩敢和本家主搶老婆。”

某八歲小孩:“大叔,你老了。現在不流行叔/侄/戀了,新潮流是姐弟戀。”

二十一歲的某大叔氣絕身亡

某一天八歲小孩突然變成二十一歲大叔

被搶了老婆的某大叔:......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蕭悅月

命中注定這個孩子是自己的福星。

那麽是不是也是命中注定表哥無法愛上她?

不然為什麽她努力了這麽久,表哥還是愛上了鳳卿。

為什麽呢?明明是她先遇見的表哥。可是表哥卻愛上了鳳卿。

不是不怨的,不是不妒的,她也是有私心的。只是她将那些都擱置在心底最深處,不願想起,不願提醒自己,自己多麽狹隘,多麽自私,不願自己愛的人愛上別人。

一瞬失神的雲雪衣,眼中滑過一摸傷痛,端起茶,淺斟一口。明明這茶已經不再滾燙,卻仿佛燙進了心裏,心中四分五裂。

即使只有一瞬失神,一閃而逝的傷痛,卻也被空塵捕捉到了,空塵也端起茶,淺淺抿了一口:“每個人所見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緣。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都是天意。”

雲雪衣聽罷,沉吟:“大師,我知世事莫強求,我也知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可是,我已經動了,已經無法再清醒,也無法不強求。”

雲雪衣對于百裏初,愛得太多,所以無法不強求。

“大師,表哥他......”算是良人嗎?最後幾個字雲雪衣終究沒有說出口。

但這是雲雪衣心底最大的疑問,表哥他那麽愛鳳卿,真的算是自己的良人嘛?雲雪衣無數次問過自己,但是都得不到答案。

“佛說,不可說。”空塵眼含悲憫,聲音依然平淡,仿佛見慣了衆生的苦痛,于是普渡悲苦衆生時,用悲憫、肅穆感化。

與雲雪衣相識多年,就算被衆人虛稱為半仙之體,但終究不是真正的仙,做不到漠視,空塵嘆道:“世間因果循環皆是注定,然而那些注定中必定有諸多變數。于不變之中謀得變數,或許郡主能得到自己所思所想。”

雲雪衣和百裏初的結局早已注定,但是雲雪衣一直所希望的一份至死不渝的愛情卻是可以得到的,只要雲雪衣最後願意退讓。

雲雪衣猛然擡頭,聲音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大師的意思是,只要衾白努力,一切皆有可能嗎?”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空塵打了一個佛語,笑得慈悲,“空塵還是那一句話,只望郡主謹記,切莫強求。”

雖然雲雪衣誤會了,但是空塵并不打算解釋,有些事情,終究要雲雪衣自己經歷過才能領會到。也終有一天,雲雪衣會懂他的意思。

“多謝大師,衾白一定謹記。”雲雪衣也雙手合十。

雲雪衣一直記得凡事不強求,她只是想求一個結局,也許是撞一回南牆。也許會頭破血流,但是至少她不會後悔。

……

聊了良久,雲雪衣辭別空塵大師以後,讓雲一帶着仍然昏睡着的男童一起跟着引路的僧人回到了寺廟安排的院中。

帶着雲一把昏迷的男童安頓好以後,雲雪衣吩咐素桃道:“素桃,你去拿些我帶來的銀絲炭,放在這孩子的房間裏。”

“奴婢遵命。”素桃應道,轉身走了出門。

“雲一,你讓人去打些熱水來,給這個孩子洗漱一翻。”雲雪衣坐在男童躺着的塌邊,看着男童的衣袍,雖然不算髒亂,可是畢竟躺在地上過,故而又道:“等等,雲一,你還讓人去找寺裏的小師父,看他們有沒有合身的衣裳,給這個孩子買一套吧。切記,給小師父們錢。”

“郡主,需要溫些熱湯嗎?屬下剛剛抱着這個孩子,似乎感覺他的體溫有點低。”雲一詢問。

“可。”

“郡主,午時了,要傳膳嗎?”随行的侍女站在門邊行了一禮後問道。

“傳吧。”

“是,郡主。”聽到回話以後,侍女随即應聲退下。

“雲二,你先留下守着這孩子。”雲雪衣從塌邊站起身。

屋外風未動,樹亦靜,須臾間,一陣黑影掠過。

一襲勁裝黑衣的雲二跪在雲雪衣面前:“可是郡主您身邊?”

“有雲三和雲四在我身邊,無事。你暫且留下吧。”雲雪衣腳步未頓,“況且,我只是在寺內轉轉。”

用過午膳後,雲雪衣帶着素桃去了廟中上香。

因着來靈覺寺上香的人大多在午時之前就上完香走了,是以,這會兒人并不多。

佛像塑以金身,神态安詳,寶相莊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目含慈悲地看着前來跪拜的芸芸衆生,始終未曾動過,明淨如琉璃。伴随着遠遠傳來的梵音與冉冉升起的缭缭煙霧,仿佛不在塵世,金光繞身。

“信女不求長生,不修來世,只求今生圓滿。”雲雪衣跪在殿內右側,默念,然後深深低頭,虔誠地叩拜。

叩拜後在素桃的攙扶下起身,本想轉身出殿,卻在轉身後看見了意料之外的人:“清瑟?”

面前之人一襲寬大粉色衣袍,削肩細腰,高挑身材,鵝蛋臉面,細長的柳葉眉,一雙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瑤鼻,玉腮微微泛紅,冰肌如雪,挽着婦人發髻,妩媚嬌柔。

比起兩年前,蕭悅月更顯沉靜婉約,眉目間不見當年清愁之意,顧盼神飛。

“衾白?”看見雲雪衣,蕭清瑟驚訝地道。

“素桃,你先退下吧,我和清瑟出去走走。”雲雪衣轉頭吩咐素桃道。

“奴婢遵命。”素桃應聲退下。

寺院的後山,鳥兒歡快地鳴叫,清脆悅耳。

雖已是午後,但是昨日春雨後,林間依然濕潤。

春日的後山,草木還是淺綠,遠遠望去,猶如翠綠油畫,山間偶幾團雪白,是盛開的梨花。空氣中透着雨後草木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清瑟,這兩年你在江南,過得好嗎?”雲雪衣開口問道。

“很好。”蕭悅月柔聲道,仿佛回憶起了什麽開心的事情,開懷地笑了起來,“懷之很好。”

提起自己丈夫——沈闊,蕭悅月整個人陷入幸福中。

看見蕭悅月的笑,雲雪衣知道蕭悅月已經找到真正愛自己的人,放下王承之了。這些年為好友懸着的心仿佛在這一刻從半空中安然落了下來。

三年前,蕭悅月和王承之的婚約因為鳳卿作廢以後,蕭悅月就一直消沉着,直到兩年前,王承之和鳳卿成親,死心之下嫁給了沈闊,去了江南。

“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京城了。”雲雪衣看着翠綠的遠山,偶有幾團粉紅。

“是啊,我也曾經這樣以為。”蕭悅月感嘆道,“我也曾經以為王承之就是我的一切,我以為我這一生都不會愛上除了王承之之外的男人。我以為王承之會是我唯一的夫。卻沒想到,一切都過去了。”

“放下就好。”雲雪衣看着蕭悅月溫聲道,“這次回京,是準備留在京城了嗎?”

雲雪衣當初最怕的就是好友一輩子走不出王承之的陰影。

“不,”蕭悅月伸手輕輕撫摸着肚子,目光柔和而慈愛,這裏孕育着她和她最愛的人的骨肉,柔聲道,“我有身孕了,和懷之一起回京看看爹娘,準備在京城誕下孩子以後再回江南。是我當年不孝,一意孤行,爹爹和娘親因為我當年的事情都已經費盡了心,還好有大哥顧念着他們。這些年他們也都年老了,我也終于長大了。即使不能承歡膝下,也想盡盡孝心。”

“你有身孕了?”雲雪衣驚嘆道,看着蕭悅月的腹部,那裏孕育着一個小生命,是好友和她丈夫愛的結晶,“我能摸一摸嗎?”

雲雪衣雖然活了兩世,卻都沒有過自己的孩子,上一世是自己不願嫁,這一世卻是嫁不掉。雲雪衣甚至也沒看過自己身邊的人懷孕,所以對于一個孩子的降生非常好奇。

“好啊。”蕭悅月回道,伸手拉着雲雪衣的手落在自己的腹部,“已經有四個月了,還未太顯懷。”

雲雪衣感受着手下的觸感,柔柔的,暖暖的,微微凸起,小生命竟然在這裏孕育着,多麽神奇。

“不說我了。”蕭悅月溫聲細語道,“你呢?我才剛剛回京就聽見母親說,你就要嫁給百裏家主了。”

蕭悅月幾乎知道百裏初和雲雪衣所有的事情。當初蕭悅月以為,百裏初退了和雲雪衣的婚事之後,他們之間就算是已經不會再有交集了,卻沒想到如今回京卻聽見了雲雪衣要嫁給百裏初的消息。

“是,我愛表哥,我承認,我到現在,依然放不下。我想,如果無論如何都要嫁人的話,為什麽不賭一次。”雲雪衣聞言收回手,凝視着蕭悅月,抿了一下唇,道。

雲雪衣素來執拗,一旦執着了的事情便一定要得到一個結果,無論好壞。

“衾白,想做就去做吧。也許到最後,百裏家主終會發現,自己愛你。就像我,我以為,除了王承之,不會愛上其他人,可是日日相處之下依然愛上了懷之。”蕭悅月拉着雲雪衣的手,寬慰道。

“謝謝你,清瑟。”雲雪衣反握住蕭悅月的手。

……

雲雪衣和蕭悅月分開返回院中時,已經将近酉時,黃昏中的寺院,印着夕陽,寧靜祥和。

剛剛走進院中,素桃就迎了上來。

“那孩子醒了嗎?”雲雪衣看見素桃便問道。

“未曾。”素桃對着雲雪衣行了一禮以後回道。

“我去看看。”說罷,雲雪衣轉身踏入了主客房旁邊的廂房。

房內燃着銀絲炭,暖氣四溢,甚至有種身處夏天的感覺,卻不熏人。

雲一在塌邊拿着帕子,給昏睡中的男童擦着臉龐。

“郡主。”看見雲雪衣的雲一從塌邊讓開,對着雲雪衣行了一禮。

“嗯,帕子給我吧。”雲雪衣伸手接過雲一手中的帕子,輕柔而又仔細地為男童擦起臉龐來,男童膚如凝脂,沒有絲毫毛孔,仿佛手中的力道再重一些,就可以将肌膚壓破。

男童的面色在銀絲炭的溫暖下,沒有最初看見時那樣青白無人色,但是依然泛着些許蒼白,由于太過蒼白,甚至可以看見肌膚下青色的血管,卻絲毫不折損男童的美麗,反而平添了一份病弱,惹人憐愛。

雲雪衣伸手輕輕撫摸男童的臉龐,還是寒涼刺骨。

雲雪衣蹙起黛眉,房間內的溫度已經這麽高了,竟然還這麽寒涼。絕情斷魂果然名不虛傳。還好她也體寒,在這過度溫暖的房間并不感覺熱。

雲雪衣輕輕給男童擦完了臉龐以後,撩起男童手腕的衣裳,給男童擦起手來。

擦完手後,雲雪衣将手中的帕子放回水盆中,又伸出手去試了試水的溫度,已經有些涼了。

“雲一,水有些涼了,你去換一盆來。”雲雪衣吩咐雲一道。

“是,郡主。”雲一随即應聲,端起水盆走出了房間。

雲雪衣小心翼翼地将剛剛因為給男童擦手而卷起的袖子放下,然後将男童的手臂放回被子中,再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做完這一切,雲雪衣起身準備離開床榻邊,去房間內的蒲團上坐坐。

作者有話要說: 雲雪衣 字 :衾白 小名 :绾绾

百裏初 字: 元錦

藍钰 字: 瑾瑜

蕭悅月 字 :清瑟

沈闊 字 :懷之

☆、蘇醒

剛剛起身的雲雪衣,發現塌上一直昏睡着的小男孩緩緩地掙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幽深如墨,而又沉寂如最深的湖水,倒映着一個山清水秀的世界,灑落點點星光,睫毛長而卷,使眼眸像圍着雲霧一般,朦朦胧胧,顯得深不可測,神秘,誘人,偏偏整個人氣質如高山之巅最潔白的雪,高不可攀。

如果說昏睡中的男童帶着讓人憐惜的柔弱,醒來的他便如昆侖之巅的雪蓮花,高潔聖雅,讓衆生忍不住膜拜。

雲雪衣不禁為內心的想法好笑,明明還只是一個小孩,哪裏會這般如高嶺之花,不可采摘。

“你醒了?”雲雪衣坐回塌邊,溫柔地問道。

“你是誰?”男孩虛弱地回問道,聲音帶着久睡不醒的嘶啞和男童特有的清脆。

打量了房間四周一圈以後男童又開口遲疑地開口問道:“這裏是哪裏?”

“我是溫華郡主。”雲雪衣低低回答道,“這裏是靈覺寺,我在山下見你昏迷在路上,将你帶上了山。”

看見男童掙紮着起身,雲雪衣輕輕扶起男童的身子,拿起一個枕頭靠在男童身後。又将男童因為掙紮着起身而有些許滑落的被子給男童蓋好。

“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昏倒在路中央的嗎?”雲雪衣又問道。

男童眨了眨眼,垂下了頭,微紅了眼眶,黯然地回答道:“記得,娘親不要阿瑾了,娘親讓阿錦滾,可是阿瑾好冷。”

顯然沒想到男童昏倒的原因竟然是這樣的雲雪衣幾乎愣在了那裏,半晌,憐愛地撫着男童的腦袋,柔柔地道:“那阿錦的娘親為什麽不要阿錦呢?”

“娘親說阿瑾害死了爹爹,說阿瑾是個天煞孤星。”男孩的頭低得更低了,連聲音都微微帶着哭腔,語氣中是慢慢地委屈,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可是阿瑾沒有,真的沒有。”

雲雪衣聽完阿瑾的話,想到現代的一些女子在丈夫死後,聽了旁人的閑言碎語,或者什麽大師的話,也會怨怪小孩子害死了丈夫。

可是這麽小的孩子又能做什麽呢?怎麽可能害死自己父親。世間太多的所謂天煞孤星,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這樣一想,目光更是憐愛。

于是雲雪衣柔聲安慰道:“阿瑾乖,阿瑾沒有害死爹爹,娘親只是承受不了爹爹的離去而已,姐姐帶着阿瑾去找阿瑾的娘親,然後好好和娘親說清楚好不好?”

“可是阿瑾不知道娘親在哪裏。”男孩眼眸中的光芒慢慢熄滅,眼眸深黑如墨。

“那阿瑾先跟着姐姐,姐姐幫阿瑾找娘親好不好?”雲雪衣一只手拉着阿瑾的手,另一只手輕憐愛地撫阿瑾的臉龐。

阿瑾搖搖頭,輕咬着嘴唇,用喑啞的聲音低低地道;“阿瑾是天煞孤星,會害了姐姐。”

“怎麽會呢?阿瑾肯定不是天煞孤星,不過是別人以訛傳訛罷了。阿瑾就放心地跟着姐姐吧,姐姐會保護阿瑾的。”雲雪衣說道,伸手掐了掐早就觊觎着的阿瑾白皙如雪的臉蛋兒,果然手感很好呢,滑嫩如牛奶。

阿瑾的臉因為雲雪衣掐的幾下,泛起了淡淡的紅暈,更顯得膚白如雪。雲雪衣簡直要被萌化了,早就渴望有一個弟弟妹妹的雲雪衣在這一刻得到了滿足,巴不得把阿瑾帶回家一直養着。

“真的可以嗎?”阿瑾擡起頭,睜大眼睛,希冀地看着雲雪衣,聲音中充滿了期待,雙手忍不住攀上了雲雪衣的手臂。

“當然了,阿瑾這麽可愛,姐姐可喜歡阿瑾了。”看着阿瑾那雙亮閃閃的大眼睛滿含期望地望着自己,雲雪衣心裏已經化成了一團,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又掐了幾下阿瑾的臉蛋。

作為一個萌物控的雲雪衣,完全無法抵擋這種又精致又萌的小孩的賣萌,簡直雙眼冒着星星,毫無壓力的拐帶兒童。

“阿瑾也可喜歡姐姐了。”阿瑾一把撲進雲雪衣的懷抱,雙眸微微合上,眸中不再是天真和委屈,而是幽深和滿足,雙手越收越緊,嘴角勾着微笑。

雲雪衣也反手抱住阿瑾,輕輕拍着阿瑾的背。

雲一端着水盆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溫馨的場景,淡淡的歲月靜好的氛圍。

雲一将水盆放下後正準備退下。

“雲一,讓人去把溫着的熱湯端上來。”察覺到雲一進來的雲雪衣吩咐道。

“是,郡主。”

不一會兒,雲一就端着熱湯回來了。

“給我吧。”雲雪衣伸手接過了雲一手中的碗,轉頭對阿瑾說道,“阿瑾,你昏睡太久了,先喝一些熱湯,然後随姐姐用膳,好嗎?”

雲雪衣舀起一勺熱湯,吹了吹,感覺沒有那麽燙了以後,再遞到阿瑾唇邊。

“好。”阿瑾甜甜地應了一聲,然後一口口喝下雲雪衣遞到嘴邊的熱湯。

……

用完膳後的雲雪衣想回房洗漱休息,于是對阿瑾道:“阿瑾,姐姐回房洗漱休息了。阿瑾也休息了,好嗎?姐姐明天來看阿瑾。”

說完後的雲雪衣本想起身回房,卻不想,衣服的一角被阿瑾緊緊拽住了,阿瑾的手指節因為緊緊拽住雲雪衣的衣袍,有些微微的泛白,手還有些微微的顫抖,像是怕被拒絕。

“阿瑾怎麽了,還有事嗎?”雲雪衣看着阿瑾,輕輕問道,生怕吓到了阿瑾。

阿瑾沒有松手,睜着霧蒙蒙的大眼睛,看着雲雪衣,有些膽怯地開口說道:“姐姐,阿瑾怕一個人睡。姐姐和阿瑾一起睡好不好?”

對萌物毫無抵抗力的雲雪衣在阿瑾的刻意賣萌下,又想到晚上抱着這樣一個精致的萌團子睡覺,而且阿瑾還這麽小,睡在一起也沒什麽,立刻繳械投降:“那阿瑾乖乖的,姐姐洗漱完就回來陪阿瑾,好嗎?”

“好,阿瑾最喜歡姐姐了。”阿瑾乖乖松開了手,歡快地應聲道。

阿瑾愉快地抱上雲雪衣的脖子,嘴唇在雲雪衣臉龐輕輕觸了一下,在雲雪衣還沒反應過來時就離開了,小聲地道;“阿瑾乖乖等着姐姐回來。”

被親了的雲雪衣有片刻的呆滞,小正太的吻太軟萌了,唇軟軟的,身上帶着小孩的糖果香味。

看着呆滞的雲雪衣,阿瑾臉蛋兒紅紅的,聲音有些淡淡的忐忑:“姐姐不喜歡嗎?”

“怎麽會呢?姐姐喜歡。”回過神的雲雪衣看着有些惶恐的阿瑾,安慰道。

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喜歡的雲雪衣也親了阿瑾一口。

被親了臉蛋兒的阿瑾有些飄飄然。

姐姐喜歡他親吻她,姐姐還回親了他。

好幸福啊。

阿瑾的眼中溢滿了開心。

阿瑾陷入了沉醉。

阿瑾想,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永遠只有他和她。

這種飄飄然一直維持到雲雪衣洗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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