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甜豆花
癸巳年戊午月丁未日
宜出行,喜相逢。
陸小鳳先是在城東老馬記吃了肉包子,又在天香樓裏喝了碗豆花。
“要甜的還是鹹的?”
老板又問了遍。
陸小鳳皺眉:“我一向只喝鹹的。”
他是這天香樓裏的常客,原本是不需要說這些的。
老板搖了搖頭:“可今日新來的師傅只會做甜的。”
“甜的難道比鹹的好喝?”
陸小鳳摸了摸唇邊兩撇胡子,他的胡子長的很奇怪,修剪的也很奇怪。遠遠看過去倒像是眉毛一樣。
老板笑了笑:“這天香樓裏現在每個人喝的都是甜的。”
這實在是奇怪。
難道那新師傅的手藝真有那麽好?
陸小鳳眼中有些孤疑。
這時候那熱豆花自後房裏被端了出來。
大堂裏的人瞬時都停了下來。
Advertisement
他們看的是那碗豆花?
不,他們看的是端豆花的人。
帶着面紗的姑娘自樓下款款而來。
陸小鳳嘆了口氣,慢慢收回了目光。
他輕輕磨了磨牙箸,夾了口小菜慢慢吃着。
“你不喝我的豆花?”
那姑娘将盤子放在桌上輕聲問。
陸小鳳先看見的是她的手。
不像尋常女子塗了丹蔻,她的指尖很幹淨,泛着淡淡的潤色。恍若玉素雪砌。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手。
連細微薄繭都察覺不到。
那雙手現在正放在他身旁。
陸小鳳笑了笑:“今日的豆花是姑娘做的?”
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青衣落拓,笑起來有種不羁又潇灑魄力。
所以這世上的女人大多都是喜歡他的。
帶着面紗的姑娘搖了搖頭:“只有這一碗是我做的。”
她說的自是手中這碗。
樓下衆人聞言不由有些失望。
他們點這甜豆花自然也是為了那位帶着面紗的姑娘。
“這豆花是給我的?”
陸小鳳道。
那姑娘點了點頭:“難不成這裏還有別人?”
她的眼中似帶了些笑意,輕輕地看着他。
沒有男人能拒絕的了那樣一雙眼睛。
底下人已有不少人蠢蠢欲動了。
陸小鳳卻并未拿起那勺子。
他是個浪子。
并且是個很風流的浪子。
于是自然也知道美人往往都代表着麻煩。
越美越是致命。
更何況那美人還親手替他做了碗豆花。
這無異于一道催命符。
吳裙嘆了口氣:“你在害怕?”
她聲音輕軟,顯得有些憂愁。
陸小鳳搖頭道:“我只怕不能讓姑娘得償所願。”
他不喝酒的時候總是清醒的。
而且他也不是一個被美色沖昏頭的傻子。
吳裙卻笑了。
“那你現在可以喝豆花了。”
“哦?”
陸小鳳問。
便聽那美人搖了搖頭:“我的要求很簡單。”
她看着陸小鳳微微勾起了唇角:
“我只想找一個師父。”
這要求倒确實不難。
陸小鳳伸手扶起那盈盈拜倒的美人,水紅的飛袖自指間滑落,帶着絲溫柔水仙的涼意。
吳裙微微斂下眉眼。
卻聽那人道:“姑娘的裙子很漂亮。”
他已收回了手。
吳裙笑了笑:“你若見了我的相貌,便不會只說裙子漂亮了。”
陸小鳳嘆了口氣:“可我卻知道這美人的面紗并不是那麽好揭的。”
陸小鳳話音剛落便呆住了。
因為那穿着水紅裙子的姑娘已笑着摘下了面紗。
那實在是一張很美的臉,秋水為神玉為骨。
她緩緩一笑,這天底下的胭脂便都要失色。
這樣的女人生來便是男人的夢。
此刻那如夢的美人正靜靜地看着他。
陸小鳳搖了搖頭:“我總算知道你為何要找個師父了。”
這樣的美人在江湖中若無人庇佑,只怕凋謝的也會很快。
他想到這兒已不再說話了。
因為他雖認識很多人,一時間卻也不知道究竟要将這美人托付給誰。
原來的人選似乎也都不再合适。
陸小鳳是個浪子,他的朋友自然也會好色些。
他實在有些猶豫,卻聽那美人道:“陸公子若是困擾,阿裙這兒倒是有一個人選。”
“哦?”
陸小鳳緩緩舒展了眉頭。
吳裙長睫輕輕顫了顫,在熹光下煞是動人。
她輕聲道:“阿裙仰慕西門莊主已久。”
雅間裏靜靜的。
良久,陸小鳳的臉色有些奇怪:“你說的哪位西門莊主?”
吳裙輕嘆了口氣:
“這世上已無第二個西門吹雪。”
這答案倒是明确。
陸小鳳哭笑不得道:“姑娘可知萬梅山莊是什麽地方,西門吹雪又是什麽人?”
他怎麽也想不到有一日竟會有個絕世美人來告訴他:想要拜西門吹雪為師。
吳裙搖了搖頭:“阿裙自然知道。”
“但我還是想學劍。”她淡淡道。
那雙清澈柔軟的眼睛認真的看着陸小鳳。
似乎普天下人都以為女子不應該拿劍,尤其是一個絕色美人。
陸小鳳不說話了。
因為他知道西門吹雪便是這麽認為的。
讓他收一個女徒弟無異于癡人說夢。
陸小鳳苦笑:“姑娘若想學劍倒不如去峨眉。”
“獨孤一鶴座下四秀劍術亦是不凡。”
他總覺得那美人學劍更似戲耍,若要自保倒不如去峨眉,至少獨孤一鶴總是護短的。
可他看到那美人的眼睛時卻說不出這話來了。
吳裙微微斂下眉眼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我知陸公子是為我好,可阿裙這一生卻只想拜西門莊主為師。”
陸小鳳倒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姑娘。
一個美人,尤其是絕世美人,其實本應該選擇一條更簡單的路的。
可他心中卻又有種奇妙的感覺。
最終陸小鳳只是嘆道:“三日後西門吹雪會往山西赴宴,姑娘若想見他,不妨随我一起。”
那窗邊的美人終于笑了。
她原本是憂愁的,此刻笑起來竟像是春色初綻,美不勝收。
“多謝陸公子。”
她緩緩伏身道。
陸小鳳微微嘆了口氣,他沒有說的是:西門吹雪并非去山西赴宴,而是去殺人的。
他總希望像她那樣的姑娘在見識到了西門吹雪的劍法後能自己想通。
畢竟那實在是一條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