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貳拾貳
:“我,不騙你。我是,不接受你。”并不流暢地說完兩句話,林涼掙脫了僵硬的懷抱。往前走了幾步,又轉身,一開始并不看他。
:“你不是我,你不會懂。”她垂着頭,輕聲說,“你做的那些,很讓人感動,但你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你了解我的神情變化,但你不了解我的本質。”她緩緩擡頭看他,他已是面無表情,不複剛才的溫柔。
:“我很難想象,別說理解你會為我這個人做那些。換一個不太好的說法,我覺得你眼瞎。”她已經不知道是在罵他還是罵自己。
:“這個游戲一直有一些關于癡男怨女的□□,就是因為很多玩家太認真,把自己代入太深。只因躲在屏幕後面,過度想象,過度放大細節,最後迷失了自己。”
:“我曾有一段時間沉迷于這個游戲。因為現實的我是一個很糟糕的人,太敏感矯情,人緣很差,而這個游戲裏,躲在角色後面,沒那麽多顧忌,也能裝裝萌妹子,認識了一些人,成了好像不是來玩游戲,而是來和她們聊天。”
:“後來裝不下去了,就是本質的東西怎麽也掩飾不了、改變不了,最後我就玩成了單機,再也不想認識新的人。”
:“玩小號就是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删號就是不想玩了。曾經我的确是徹底不想玩這個游戲了,幾乎把所有的號都删了,包括你。”她提醒他,“我不信你沒恨我,我也不想解釋什麽,自始至終,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玩家,你對于我而言,只是……一個游戲角色。”說到這兒,她已經淚流滿面,但她還在繼續說,“我知道你不喜歡聽謝謝,但還是謝謝……你不要對我好了,也不要幫我了,我不想欠你,我還不起,也不想還……我就是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對不起……你放過我吧……”
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無非是這句“你放過我吧……”。
:“誰來放過我?”他只回她這一句,然後消失在她面前。
他走後,林涼再也無法克制崩潰的情緒,蹲在原地嚎啕大哭,哭到忘了一切。互不禍害,有什麽錯?
:“涼姐姐……別哭了……”萌萌的小喵蘿突然出現在她身旁,蹲下,摸摸她的頭。
:“我沒有錯……我沒有……”她始終重複這句話,也許循環千遍後就能說服她自己。只要說服了自己,一切就不是問題。
:“你沒有錯。”小少爺肯定地回答她。
:“……”她用雙手捂着臉,淚水卻從手下流淌下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想回家……”只有回家了,才不必面對這些荒唐事。
:“好,我們回家。”喵蘿回答她。
他們最終回的當然不是林涼所期望的現實世界,而是喵蘿他們之前一直生活的【微山書院】。
這一次,林涼受驚過度,在床上躺了幾天,期間噩夢不斷,終日渾渾噩噩,整個人被折磨得極其狼狽。
乖巧的喵蘿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她,林涼稍微清醒一些時,扭頭問她,“你還記得你的明月姐嗎?”
:“記得。”喵蘿毫不心虛地回答,“小舒哥哥說了,你一直不太相信我們為什麽要這樣對你好?你若向我問起明月姐就是不信任我。”
:“……”她沒有反駁。
:“可我不怕。我們一直都在努力尋找明月姐的蹤跡,明月姐知道了也不會怪我們的。涼姐姐是涼姐姐,你是好人,既讓我們存在,又沒傷害我們,我們只是回報你而已。”
:“我知道你很害怕待在這個世界裏,因為不是你的世界。不要怕,就當是旅游嘛,反正我們一定會幫你回去的。也許那時候你就忘記我們了……沒關系,我們記得就好。”
林涼的眼淚又被引誘出來,哽咽地說,“不要記得我……最好我們都忘記,互不相欠。”
:“可是……沒有失憶藥啊。”
林涼閉上眼,不說話了。又用雙手捂住眼睛,在心裏不停地問自己: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乖巧的小喵蘿主動離開房間,輕輕地關上房間,回頭一看,“……夜哥?小舒哥哥……”他怎麽還敢來?
:“她睡了?”風祁夜問。
:“還沒有,只是精神不太好,你……吓到她了。”小喵蘿看着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
:“小月,我們先走。”小少爺主動說。
:“可是……”
:“相信夜哥,他不會傷害涼姐。”小少爺拉着喵蘿,主動離開了。
風祁夜看着緊閉的房門,想着那句“你放過我吧……”,此刻不再如那天那般怒火攻心,反而只剩無奈。誰放過誰還說不準,就當是他不放過她。
風祁夜隐身,繞到窗戶邊上鑽進去。
林涼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發呆,一雙眼睛紅得像兔子。
風祁夜來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此刻的她有一雙極其無辜又迷茫的眼睛,眼淚還聚集在眼底,最終凝結成珠,從眼角滴落下來。
他的心微疼。
他不知道他能把她吓成這樣……她不是說不怕他嗎?
林涼确實不怕他,也不是被他所吓,純粹是自己吓自己。她有一顆太敏感并缺乏安全感的心,而這個看似美好實則詭異的世界,最大限度地引誘出她潛意識裏的不安與恐懼,誰也安慰不了她。
他的好就像裹了糖衣的□□,越吸引她,越讓她覺得危險,而她求生欲很強烈。
歸根結底,只因這不是夢,每一個選擇都可能影響她一生。如果只是夢,反而還簡單了,她完全可以是初次見面時的樣子。是夢總會醒,醒來就忘記,一時沉迷又何妨?
可惜不是。
可惜一念之差,就是萬丈深淵。
她輸不起,也不想辜負他,寧可拒絕,寧可再也不見他,這樣就不會相互禍害了。
所以我沒有錯,沒有。她再一次提醒迷茫的自己。即使如此,眼淚始終像斷線的珍珠。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能說服誰?
餘光裏突然顯現一個物體,一只手已經伸到她眼前替她擦拭眼角的淚,她一驚慌,往後躲了躲,才擡眼看到是他。
:“……”
:“……”
兩人迷之對視幾秒,誰都沒開口。
:“……你怎麽老是吓我?”她皺起眉頭,立刻坐起來質問他。
:“我做什麽不吓你?”他問。
:“……什麽都不做。”忍不住擡杠的她脫口而出。
:“……”他沉默地看着她。
:“我覺得我說得很清楚了……你不要……”
然而他卻突然坐在床邊,把她擁入懷裏,冷靜地對她說,“閉嘴。”
即使他不說這兩個字,她也沒法開口了。
他撫摸着她的頭,像是安慰小動物,又說,“我不信,也不接受。”
:“……”她一愣,一邊想掙脫他,一邊大聲說,“我說你真的眼瞎嗎?腦子也不太對勁吧?你根本不了解我,隔着屏幕看我再久又怎樣?誰會信?管你信不信,管你接受不接受,反正我不信!我拒絕!”
:“給我們一個機會。”他只回應了這句話。
:“……”她立刻啞然無聲。
:“你就當是一場夢,像我們相遇的時候,你很放松,很輕快,你不怕我。”他繼續在她耳邊蠱惑她,“我知道你想回去,你不想傷害我,沒關系,我一定會幫你回去。只是回去之前,你要和我在一起。”
她放棄了掙紮,僵硬地處于他的懷裏,思索着他在她耳邊說的話,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你是傻……還是這是條件?”
:“非要這麽理解嗎?”
:“你非要我贊同我眼中一個眼瞎的人的所謂真愛?”
:“你果然不信。”
:“大多數人都不會信。”
:“那就不必信。”他不勉強,又說,“你能理解什麽叫陰差陽錯下的命中注定嗎?”
她沒有立刻回答,思索之後,“你指什麽?”
:“你當初想要一個門派稱號為【影月】、屬于【夜帝卡盧比】門下的喵哥,所以反複删號、建號,還記得嗎?”他又坦然地提起她不敢提起的敏感事。
:“嗯……”
:“你能理解這時候的我如同在死亡邊緣徘徊嗎?”
:“……什麽意思?”這是她完全沒想過的事。
:“從你第一次創建【風祁夜】,我就存在了,或者說是我的靈魂存在了。【稻香村】是一個特殊的空間,我們的死亡與新生只在你們這些玩家的一念之間。由于特殊的游戲規則,你第一次删號後,我沒有立即消失,如游魂茫然地在村裏飄蕩,直到你創建第二個號,什麽都沒變,仿佛為我創建了第二個身體,我的靈魂被迫吸引過去……你能理解嗎?”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緩了好久,“所以……所以那時候,我等同于在反複摧毀你的身體,又在反複給你創建身體……對嗎……”為什麽她曾當只是一個普遍的游戲行為,背後是這樣慘痛的事實?
:“嗯。”他繼續說,“最終達成了目的的你笑得開心,你反複看着我說,我的喵真帥啊……”
:“……”
:“正常角色在這種時候沒有自我意識,系統會把這時候發生的事存儲起來,等他們恢複意識後,才能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不一樣,你控制了我的身體,沒有控制我的意識。刷門派稱號是你們玩家中一個普遍行為,經歷這種事的角色也有一定數量,成了一個群體,其中,少數人能像我這樣。陸仁喵也是其中之一。”
:“這算不算命中注定?”他居然低聲笑起來,“你一開始就引起了我對你的注意,一開始我就別無選擇。只要你上游戲,我都會抽空觀察你。久而久之,一切成了習慣,習慣不一定是愛情,可能只是一種執念。”
:“我想要你親眼見證我的存在,我想要你記住,我不只是你創建的一個游戲角色,我和他們不一樣。”
:“很高興你來到這裏,很高興你在回去之前,要陪我一段時間。就當是我不放過你,即使這不算愛,也是執念,你逃不掉。”他讓步了,換成她可能接受的說法。
林涼趴在他懷裏,想了很久,開口,“恨,也是一種執念。”
:“能恨這麽久,能恨成這樣,算不算真愛?”他反問她。
:“……算。”這時候她反而釋然了,她能來這裏,注定就是逃不掉。他要對她做什麽,她也無力反抗。與其自尋煩惱,不如坦然面對。反正吃虧的不一定是她……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我提醒你,我可以當這是一場夢,我回去後就會忘記。還有,我這人挺沒意思的,但願你能早日放下所謂執念。”
:“好,我不介意。”
作者有話要說: 我特麽真是被論文逼瘋了,半夜醒來起來更文算了。
另外,又開了一個犯罪背景的小白文《此生只是相逢》——每一次見面都可能是最後一面。
沒錯,我就是謎之自信(并不)。畢竟我的文定位非常明确,就是小白文,看得下去就看,沒法強求。
再次哀叫,我特麽想寫文,不想寫論文!我特麽暴風式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