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醜聞纏身（四）
宋卻站在器材室的窗邊，看着底下的人一個個被接走，盤算着自己什麽時候能下去。他只是單純地打發時間，但在趕回來的王奕眼裏，那個背影顯得如此令人心酸。
“宋卻。”
王奕叫出口後反而有些情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歉疚，她放慢了步伐，想走到宋卻身邊。
宋卻拉上窗簾轉身，看見王奕，和她頭頂上搖搖欲墜的器材。這些小朋友，幫忙也幫的亂七八糟，東西不好好放，果然要出事。
宋卻心裏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嘴裏喊道：“小心！”
王奕下意識擡頭，看見那一盒掉下來的器材，尖叫一聲擡手擋住了臉。随後一個身體覆了上來，像是一堵溫暖的牆一樣，緊接着是物體撞到人身上的聲音，王奕愣了一下，睜開了眼。
宋卻身材挺拔，兩人又距離過近，王奕要擡着頭才能看清他的臉。宋卻眉頭緊皺，牙關微咬，若不是那一頭冷汗，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什麽大礙。
宋卻第一反應是打開面板，畢竟系統說過，對于身體的損害是可能導致身體素質數值下降的，他需要計算損失。
好不容易提升上來的47沒有變，堅強地記在那裏。
“請宿主不要過分擔心，這樣的撞擊尚在當前體質承受範圍內，所以素質點不會下降。”
宋卻心裏穩了。他最近一直沒有放松訓練，便是考慮到演員長期高強度的工作和不規律的作息可能導致體質點的下降，那個時候他又沒有足夠時間鍛練來提升體質點，情況會越來越糟。如果提前把體質點提升，使得那種高強度的工作在承受範圍內，體質便不會往下掉。現在這個意外不過提前證明了他想法的可操作性。
宋卻和系統交流的這一會兒，看在王奕眼裏便是他痛渙了神，又急又內疚，差點哭了出來。
宋卻回過神，看見她紅了眼眶，笑了一下，道：“你這小丫頭，急什麽？”
王奕才二十二，宋卻比她大了十多歲，一句小丫頭也不算過分。
王奕問道：“你是不是傷到哪了？”
宋卻試着動了動，立刻痛的僵住了，體質點沒往下掉，不代表這傷就不是傷了，只能說養好了不會有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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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奕察言觀色，立馬急了：“讓我看看你的傷！”
宋卻擺擺手道：“沒什麽事，我經紀人應該來了，今天我先下去吧。”
他還有閑心開玩笑，而這件事本來就是王奕心上的一個結，被他這麽一說，王奕苦苦憋着的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宋卻吓了一跳，看着她哭的妝都花了，沉默了一會兒，溫柔地嘆息一聲，那一聲又輕又柔，好像是拿王奕沒辦法一樣，像只羽毛飛到了王奕的心裏，輕輕地撓了她一下。
王奕一下停了不顧姿态的大哭，感覺自己心跳如鼓。
宋卻背過身，掀起衣服，露出了後背，被砸的那一塊青青紫紫，看起來可怕極了。
王奕的眼淚又湧了出來，這回是默默無聲地流，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碰。剛碰到，宋卻便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王奕猛地縮回了手，宋卻順勢放下了衣服。
“沒傷到骨頭就是沒大礙，這瘀血看起來可怕，過幾天就好了。”
王奕喃喃道：“宋哥……”
宋卻道：“行了，真沒大事，我再不下去經紀人要急了，你等五分鐘再出去吧。”
王奕已經下了決定：“不，今天我要跟你一起出去，若是有人要拍照說什麽，就讓他們說去！我才不怕！”
宋卻嘆氣，道：“年輕人總是更容易沖動，等你到我這個歲數，就不會那麽容易熱血上頭了。很多時候，用一個醜聞毀掉一個人是非常簡單的，甚至不要真相，不要證據，只要有人樂于見到這個醜聞，便會自發地去傳頌。人們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做了這件事，他們只是很喜歡這個說法。你還年輕，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樣，背負這些不應該背負的醜聞。”
王奕早就在懷疑那些報道的真實性了，在這一刻更是情真意切地相信宋卻沒有做過那些事。
“那你呢？你就這麽被誣陷，這麽被謾罵嗎？”
宋卻道：“我會站起來的。但你還小，有更輕松的路可以走，不要因為任性讓自己太辛苦。對你最開始的做法，我是贊同的。你不要覺得那是無情，你只是很謹慎，是很聰明的做法。”
宋卻看王奕像是被說服了，乖乖地站在原地，自個才轉身下去，因為背上的傷，他的步子很慢，但也很穩。就像他被莫須有的醜聞攻擊以後，紮紮實實走的每一步一樣。
王奕站在原地，不是因為她被說服了，而是因為在那一秒，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她打電話給自己的經紀人：“陳姐，上次那個劇裏，關于我哥哥那個角色……”
***
宋卻背上的傷徹底養好的那一天，柯艾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她一直有按着宋卻的意思幫他找角色，但先前那些角色她都不太看好，宋卻也認同她的眼光，這一次不一樣，這個角色頗有張力，聽說有好幾個小生有意向，沒想到對方主動給宋卻發了個邀約。雖然只是個試鏡的機會，但也是個很好的機會。
古裝劇一直是一個很大的市場，但現在市面上主要以粗制濫造的古偶為主，正陽文化這次要做的是一個更注重質感的權謀大戲，兒女情長穿插其中，不以為主。對于這種劇，市場已經饑渴了太久，只要質量過得去，一定能大爆。
宋卻看了看劇本《燕歸來》。
這個角色是女主角的義兄，叫蕭作義，在書裏算是前期的BOSS，城府深，但心腸不夠硬，最後為了所愛而死，讓主角們達到了階段性的勝利，得以修生養息，面對後期的大BOSS。
這個角色的謀略高，意味着劇中有不少吸粉片段，壞人的立場卻又不夠心狠手辣，這種反複也使得角色更有魅力。
最重要的是這個角色的感情線是條暗線，他喜歡的是自己的義妹，也就是女主角。蕭作義和蕭作芸沒有血緣關系，但在宗法制下，蕭作義說是義子，可入了族譜和蕭作芸便算是親兄妹了。愛而不能，欲求無門，這是蕭作義感情的最大特點，因為這是暗線，不能通過臺詞直接表現，而是要通過演員神态上對觀衆達成暗示，對演員的要求很高。
宋卻對這個劇本很滿意，他将劇本合上，問道：“小柯，你知道這部劇的主角是誰嗎？”
柯艾道：“女主是王奕，男主好像還沒最終确定定。”
宋卻點點頭，心裏有了把握，在配角人設不差的情況下，想要脫穎而出很簡單，顏好加演技好可破。
為了這個角色，宋卻又開始增加武術套路的練習，畢竟蕭作義是個會武功的人設。
到了試鏡當天，宋卻夾在一群小生裏顯得格格不入，但他沒有分出心神去關注其他人。他的年齡是大了點，但他這張臉并不讓人出戲，反而還比那些小生看着更沉穩可靠，更适合這個角色，這就夠了。
試鏡房間裏除了王奕他一個都不認識，王奕是來搭戲的。
試鏡要試兩個片段，一個是蕭作義和人下棋的時候三言兩語中給主角一行人下絆子，一個是蕭作義面對蕭作芸的質問時掩飾過去的場景。
宋卻一聽試的是這兩個片段，就明白了是什麽操作。第一個片段是要看演員有沒有聰明相，能不能演出那種運籌帷幄的感覺，要不然演的跟單純念臺詞一樣或是一副上不了臺面的小家子氣，劇本再好也白瞎。第二個片段尤其考驗文戲功力，蕭作義感情上的暗線能不能吸引到觀衆的注意，就看演員的發揮了。
畢竟比起導演直接送到觀衆眼前的東西，觀衆更容易被自己感覺到的東西所吸引。
宋卻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第一個片段沒有搭戲的人員，宋卻盤腿坐下，他的腰很直，脖子的曲線帶着點矜貴的弧度，正是世家子弟骨子裏難以改變的儀态。
他和人說話的樣子漫不經心，乍一看好像不把人放在心上一樣，但你再細細看，又覺得他只是太沉醉于手下的棋局，撚着棋子搖擺不定，好像頗為苦惱的樣子。
可你再聽聽他說的那些話，思維缜密，料事如神，三言兩語間便給人帶來天大的難題，他真的沉醉在那棋局之中嗎？
宋卻起身，算是完成了第一個片段，評委議論了一陣，似乎沒想到還有這種演法，中間那個似乎是導演，讓王奕上去搭一下第二個片段。
王奕上前以後，宋卻背過身。
王奕匆匆上前，抓住宋卻的袖子，質問道：“哥！燕然他們出事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宋卻轉身，抓住王奕的肩，他的力道有些大了，王奕臉上出現了一絲痛色和害怕。
宋卻的眉頭緊緊攢在一塊，眼裏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沉痛，緩緩問道：“你是在為了燕然懷疑我嗎？小妹，我再問一遍，你是在為了燕然懷疑我嗎？”
宋卻那種侵略性過強的氣質完全展露了出來，王奕恰到好出的瑟縮使得兩人之間形成一種張力。這種張力先是讓人擔心蕭作義會對蕭作芸下毒手，緊接着又反應過來蕭作義不可能在這裏動手，那麽蕭作芸在害怕什麽，她又感受到了什麽……順着這條線想下去，人們又注意到蕭作義鉗制住蕭作芸的動作，是滿滿的占有欲。蕭作芸潛意識裏是不是察覺到了呢？這又是新的問題了。
宋卻表演完時，王奕小聲叫了句“宋哥”，他朝她笑笑，轉身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