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侯府夫人
那張紙條讓千元的心裏莫名升起來一絲興奮,她自打進到這副身體裏,還沒什麽機會接觸侯府外面的人。
晚上,她佯裝身體不舒服,早早回屋躺着。
睡下後,她聽着小春和荷花在外間低聲交談的嗡嗡聲,不禁為晚上的訪客擔心起來。字條上的語氣有一種志在必得的篤定,但TA要如何跨越層層阻礙進到房間來呢?
子時,小春講過子時是各處換班的時間,守衛要相對松懈一些,TA挑的時間從理論上來講是最完美的。
不過,這暖閣是房中房的設計,TA能順利進來嗎?
腦中有事,越琢磨越清醒,本想提早打個盹的千元現在睡意全無。
度日如年地熬過幾個時辰後,聽得小春對一個人低語,随後腳步一轉,往暖閣這邊過來。
千元準備吓吓她,便赤腳下床踩在地毯上溜到門後,等門被推開後,她瞪眼伸舌頭從門後面跳出來:“bang!”
小春果然被結結實實吓了一跳,整個人大叫一聲跑出門外。
千元得意,剛想大笑,門外忽地伸出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用力将她的兩只胳膊反扭在身後,力氣大到疼得她的眼淚瞬間飙出來。
“疼疼疼!”千元哭喊,“小春我跟你開玩笑呢!快放開我,我胳膊要斷了!”
小春聽出聲音,急忙跑過來說:“壬先生,搞錯了,不是歹人,是夫人!”鉗制千元的人聞言,慌忙松手,連聲道歉:“抱歉,我還以為是壞人。”
千元歪曲着兩條胳膊,眼淚汪汪地打量一眼面前的壯漢,轉向小春哭道:“我胳膊沒知覺了。”小春來回撫着千元的胳膊,擡頭問壬遠:“先生,這可怎麽辦?”
一臉正氣的壯漢此時滿臉局促,眼睛不敢看千元,偏過臉尴尬地說:“我一會兒給她看看。”
說完,李娘子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小春,你怎麽了?”
小春臉色一變:“王娘子和荷花說會幫忙拖住李娘子的,這可怎麽辦?”千元看眼床,連忙招呼壬遠:“快快快,躲床上,被子蒙頭,把床帳放下來。”
壬遠稍作猶豫,點着腿向床上躲去。
小春拽拽千元:“您怎麽能讓男人睡您的床呢?”
千元聽着李娘子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用頭撞撞小春的額頭小聲說:“哇,他睡我床,和被人看見深夜我和他共處一室,哪個後果更嚴重?”說完她挪到桌邊坐下,李娘子進來後看見小春在給千元按摩肩膀,便笑道:“夫人怎麽還不睡?”
“我睡得迷糊,起來去淨房,晚上洗漱時水灑地上了,沒注意踩上去滑倒,扭到手了。這丫頭進來見我躺地上,吓了一跳。”千元吸吸鼻子,臉上的眼淚還沒幹,看着有些滑稽。
李娘子忍着笑意問道:“要不要去請個大夫看看,要是傷到骨頭就不好了。”
“不用不用,就是有些疼,一會兒擦點藥酒就行,這麽晚就不折騰了。如果明天還疼,再找大夫吧。”千元扯個笑臉,“晚飯時聽荷花說,你們晚上在準備過年的東西?辛苦了。”
“只是看着缺什麽,列出單子而已,不辛苦。”李娘子低頭往外退,“那夫人早點休息。”
李娘子走後,壬遠從床上下來,和小春一起向千元解釋。
昨天千元被杜磊沅那樣抱着回來,讓小春十分生氣,她覺得千元說得對,沒有掌握足夠信息的人只能被動地接受情況。
因此,等千元睡着後,她去小廚房讓一直等待千元蘇醒的王娘子回家,順帶喬裝成王娘子的幫廚出了府。
出府後,小春跑到壬遠的武館說明情況,并将千元寫的信和畫交給他,之後她又回到王娘子家裏,翌日天沒亮就和王娘子回到了侯府。
小春是打算吃完早飯再告知千元這件事,但前院的管事來回話給耽擱了。
那個小木筒本來是要交給小春的,但早上她被千元派去陪杜金軒上課,王娘子懷揣着木筒心裏不踏實,想着小春是為千元做事,便借口滾湯圓将千元叫去廚房,遞交小木筒。
千元揉着肩膀問小春:“王娘子為什麽要幫我們?”
“她說夫人待下人溫和,從不無故刁難,飯食可不可口都會吃幹淨,她作為廚娘,做的食物被認可,感覺高興,她願意幫您。”
“她就沒問你為什麽要出府?”
“沒有,王娘子說這些事她知道的越少越好。”小春倒好水,“夫人,您和壬先生談,我出去守着。”
千元雖然不大情願,但考慮到站崗是件必要的事,就讓她去了。
“壬先生是也是王娘子帶進來的?”
“嗯,混進運菜的隊伍。”壬遠手放在膝上握拳,“剛才真的很抱歉,我在簾後,只聽到小春大叫,以為屋裏進賊了。”
“這個你不用太在意,沒關系的,現在已經不疼了。”千元驚奇地看着壬遠,這人個子奇高,坐着都比千元高出半個身子,目測得有一米九,加上皮膚黝黑,目光銳利,活脫脫一個黑面神。
難怪原身不喜歡,還故意捉弄,照她喜歡杜磊沅那一挂的口味來看,這樣粗犷的長相還真入不了她的眼。
壬遠被她看得不自在,移開目光說:“時間有限,你想知道什麽盡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不過,探監的事,我也沒辦法。将軍出事後,我就四處奔走打點,希望見将軍一面,但都沒有結果。事關重大,那些人都不願引火上身。”
約莫一個時辰後,小春打簾進來說李娘子她們快結束了,讓壬遠準備準備出去。
走之前,壬遠望着千元小聲說:“謝謝你的畫,他待你不好,你若願意,我可帶你走。”見千元疑惑,他轉過臉,“你不用急着回答,考慮考慮吧。我還未娶親。”
等他出去,千元站在原地跺跺腳,撓着腦袋嘆氣:“這都什麽事兒!”擡眼瞥見杜金軒探着小腦袋在門口張望,她招手問:“你不睡覺,跑這兒來幹嘛?明兒不是還要起早上課嗎?”
杜金軒撲進千元懷裏:“小春把我喊醒了。”
“然後你一直都沒睡?”千元抱起他往床上走,“天快亮了,就在這兒睡吧。”
杜金軒搖頭晃腦歡呼起來:“娘,其實我知道壬先生剛來過,但我知道您和他有事商量,所以我都沒過來,兒子懂事吧?”
“懂事,”千元和他躺下,“快睡吧,明兒得早起呢。”
壬遠把他知道的消息都告訴了千元,但聽完後她的腦袋更亂了。
壬遠所說方家被抄的原因和杜磊沅的說法是對得上的。
五年前的中秋節,一位官員秘密呈奏揭發護國将軍方雲濤通敵叛國。
當時皇上和方雲濤的君臣關系還在無條件信任的“熱戀期”,所以皇上二話不說就将那個污蔑開國元老的小官處死。
不過,懷疑的種子也因此深埋在這位稱皇不過五年的多疑老頭身上。
只是,雲朝的建立一大半的功勞都該屬于此前在戰争中浴血奮戰的方雲濤,有心調查的皇上怕大張旗鼓的取證令群臣寒心,便派暗衛摸排走訪數年,終于在方家取得方雲濤的通敵書信。
罪證一出,接下來就是沒完沒了的審訊,抄家,收監,等待處決。
方家老老少少,就連下人都沒能幸免。
至于放過方若君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她出嫁女的身份,另一方面是皇上對多年好友最後的仁慈。
而這只是讓皇上頭疼的一件事,朝堂不穩就算了,誰知江湖上亦不太平。
以往歷朝歷代,朝廷和江湖都是兩個井水不犯河水的世界,兩方各守太平,一直相安無事。
直至魔教出現,正派人士敵不過魔教教徒的卑鄙無恥、陰險下流,便向朝廷求救,如此一來,到雲朝的時候,正派和朝廷的友好關系已經完全建立起來了。
江湖人不在乎誰當皇帝,只要沒被蠻子侵犯,自己族人誰當皇帝不是當?
近年來,不知從何時起,江湖上流傳當今聖上的皇位來得蹊跷。前朝皇帝昏庸無道,當今聖上借着為國為民的幌子,強行逼宮,血洗皇城,男女老少、婦孺幼兒全都沒放過。
甚至有人傳,一小部分逃出生天的宮人化名改姓,不願俯首稱暴徒為王,便投身魔教,鼓動魔教教主也去“搶”個皇帝當當。
要當皇帝的話,得有個能拿得出手的使“稱皇”行動名正言順的傀儡,比如前朝皇子或者公主什麽的。
千元聽到這裏的時候,捂着嘴差點沒笑岔氣,魔教人士還在乎名正言順,這社會的教育發展得真好。
不過,皇城那麽大,藏着一兩個公主皇子沒死,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巧的是,曾經的一位宮人,如今的魔教護法手中持有一塊牡丹花形狀的玉佩,說那是他伺候過的一位妃子給女兒的滿月禮物,因為那位小公主身上便有這麽一個同等大小形狀的胎記。
牡丹是國花,小公主生下來身上就有這樣的印記,是被當作天命之女撫養的。
當時宮內混亂,他遵妃子之命去找小公主,被追兵逼的東躲西藏跑到宮牆邊。原本護法打算翻牆逃跑,但抱着小公主有些費事,他就自己先爬上去,坐在牆頭,将外衫脫下擰成繩狀讓小公主抓住由他往上拉。
結果,拉至一半,他堪堪拽住小公主的胳膊,瞥見那邊敵國将領方雲濤遠遠領着一隊兵過來,他心裏一慌,手就松了勁,眼看着小公主要掉下去,他随手一撈,人沒撈着,倒把脖上那塊牡丹玉佩給拽了下來。
當時,求生心切,他就自己跳下牆頭,跑了。
現在他們要将這位身上有牡丹花的公主給找出來。
千元想到杜磊沅讓人在自己背上整出來的牡丹花,心裏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她問壬遠那護法為何篤定小公主沒有被殺死呢?
壬遠淡笑:“小公主是否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需要放出這樣的消息,讓別人相信,前朝還有個公主活在世上。”
“對了,還有件傳聞,某個無名小派出來的小丫頭,誤打誤撞打碎了護法的玉佩,被魔教追殺。”壬遠喝口茶,望着千元繼續說,“慶幸的是,這位姑娘福大命大,遇到貴人相助,屢屢逃脫。”
“小丫頭,貴人,牡丹花胎記,前朝公主,魔教追殺,”千元摟着睡着的杜金軒,盯着床腳的香袋喃喃地說,“不是這麽狗血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真的越來越雷了【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