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報應
南方的春天，是會落葉的，滿樹的嫩綠裏，總會有幾張舊葉，像是經過漫長的寒風洗禮，最終，不得不抱憾眷戀地離開。
陳默說，那兩盆矮松都是小梅給你在護理呢！你看！多翠？
是啊！多翠，不像屋外小橋邊的柳樹，泛着柳花，總覺得胡亂得讓人心煩，可小梅說，今年的柳樹開花特別多，特別美，紛紛揚揚的，像是仙境，有什麽可煩的呀！
無所謂了，她們從來沒有什麽共鳴。
“姐！姐！姐！”小梅一路小跑着給她端來了姜糖水，大概碗太燙了，小梅龇牙咧嘴呼呼地吹着嘴，但她沒有接，只專心地看着後院裏的一片花紅樹綠，小梅只得把碗放在桌上，“哎喲喂燙死我了！”小梅捂着耳朵給手指頭降溫。
“你是笨蛋嗎？”她皺眉。
“還不是想讓你暖暖手啊？”小梅瞪她。
“我不喝！”
“這是驅寒的呀！姐！你一定要喝這個！你看你的嘴唇都是黑的，手也是冷得像冰櫃一樣，姐，你要多喝這個，驅寒！”
“不需要！”如果寒意從心而起，喝這些又有什麽用？
“……”因為她的疏離，小梅覺得無趣，于是轉身，拿着噴水壺去了後院，秋千旁被她多種了兩株多肉，花圃裏也開着細細小小的粉色花，小梅細心地給每一株花澆水，細心地摘去葉子上因為早露而帶起的一些細泥。
“奇怪了，今天怎麽沒有鳥飛進來了？”小梅仰着頭望天，“姐！一定是你脾氣不好連鳥都怕了你！”
她瞥了一眼小梅的後腦勺，今天的小梅沒有綁起頭發，所以她清晰地看見那道因為替她擋着繼母的棍棒而留下的疤。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繼母慈祥一點，她和小梅，會不會成為好姐妹……只是啊！那種假設不會存在的不是嗎？
她終于走到小梅身邊，把裝着錢的信封遞過去，“這些錢還你。”
“什麽錢？”小梅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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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奶奶結婚用的，多出來那些是利息。”
小梅一雙眼睛立即像針一樣盯着她，“我說了，那些都是給你的，還什麽還！你照顧我這麽多年，就當我還你的情都不行嗎？”
“那些情你還不起！”她把信封重重地塞到小梅手裏，“我不喜歡你，養你供你讀書只是為了奶奶，但凡有一點是出于我的本心，也是因為我不想落得個忘恩負義的罪名！畢竟你媽再狠！你也有幫過我的時候，雖然你害我的時候比幫我的時候多得多！我心裏恨你，恨不得掐死你！我們之間沒有感情更沒有感謝！所以你沒必要記着那些。”
“姐！”小梅驚呼。
“我們生來就是仇人！每一天都是！你不用努力和我搞好關系！因為我今生都不可能喜歡你！你也不要試圖喜歡我或改變我！你幫過我害過我，我也幫過你害過你，我們兩清！”
“什麽鬼兩清！奶奶說我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我們這輩子都是姐妹！”小梅高喊着，“反正你不能抛棄我！”
“我抛棄定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錢！以後你死了我也不會管你！”
“為什麽？！”小梅吓得叫了起來，“你是要劃清界限了嗎？你這是要永遠離開我的意思嗎？！姐！你太狠心了！我不要你離開我！我又做錯什麽了嗎？我道歉好不好？你別鬧了！”
“你以為道歉有用嗎？道歉就能換回一條人命？”她冷冷地笑道，“你媽就知道道歉沒用！所以她用殘忍的手段毀了我的家，我的一生之後，她沒有道歉！當她知道她毀了喬以希，毀了他爸爸一生的希望時，她更沒有道歉，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道歉！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
小梅一時沒聽懂，“我……我媽毀了誰？”
“記得你媽殺了人嗎？就是喬以希他哥！你媽親手把他推進水裏，任他瘋狂地掙紮！絕望地求救！你媽卻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只因為他救了我！你媽就要他死！”
小梅連連趔趄，一張臉白到了極點。
“震驚嗎？呵！你比我好！因為愛着喬以希的人是我！你可以想象得出來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有多痛心嗎？你知道我有多想把你媽殺了嗎？就算殺了你媽不能換回那個善良的男孩我也想把她殺了！你懂我心裏的痛和恨嗎？”她的表情猙獰決絕得可怕，吓得小梅顫抖着去拉她的手，她像躲瘟疫一樣躲開了。
“姐……我媽已經接受報應了……”
“對！你媽是報應！可喬以希呢？他做錯了什麽？你說我們身上流的是同樣的血！可你錯了！你和你媽才是！你和你媽一樣地殘忍，把喬以希撞成了重傷還想着潛逃！他今天就躺在醫院裏，因為你，他随時都會死去！所以不要跟我說什麽道歉！我根本就不會原諒你！”
小梅手中的信封跌落，重重地砸在喬以希曾精心鋪就的地磚上。
“姐……對不起……對不起……”
她冷冷地轉身離開。
其實，她本可以不說這些，有些事情，和道歉是一樣的，道歉，不能救下一條性命，而歷史，又能了嗎？不過是不甘心！不過是恨！
覃小沐在清風渡待了三天，離開時，陳默送她去機場，“怎麽了？一臉怨怒沖天的樣子，又跟小梅吵架了？”
其實不是，因為那天和小梅說了那番話之後，她就沒見小梅從房裏出來過了，只是一早起床的時候，她看見門口擺着一封信和滿桌豐富的早餐，當然，信她是沒看，早餐也沒吃。
“昨天，小梅給了我一張□□，裏面有一筆巨款，說是你讓她還給我的是嗎？”
她沒有太多的驚訝。
“你們又鬧什麽呢？”陳默語氣裏盡是無奈，“其實她學乖了，也懂事了。”
“那就可以抹殺過去的一切？這和道歉是一樣的道理，我扇你一巴掌，然後再給你道歉可以嗎？”
“這什麽話？”陳默微怒。
“人話。”她別過臉，不願意再說。
陳默一時也無語。
到了機場，陳默又把那張□□還給了她，“這錢不用急着還給我，你現在是在外面闖蕩啊！留着防身，我不缺錢。”
“你給小梅，那是她的，不是我的。”
“到底誰的？”
“她的。”斬釘截鐵。
“你們倆姐妹真是上輩子的死敵吧！”陳默無奈地把卡收好。
“我們這輩子也是死敵，生生世世！”
“那行，我就幫你們收着，別看現在一個兩個把錢不當錢推來推去啊！等要用的時候急死你們！”
她笑了一下，完全沒想到，陳默一句負氣的話，日後卻一語成谶。
手術的日子臨近，喬以希的狀态前所未有地好轉，莫文浩和曾之雯也難得地放松了一絲絲，照顧了喬以希用過午餐，倆相約去了趟超市，喬以希看着天氣不錯，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微微的陽光明亮卻不刺眼。
“請問……”
喬以希回頭，看見小梅局促地站在門口。
“小梅？”他十二分地驚訝。
在小梅的印象中，喬以希一直是宛若天神般的存在，如今這蒼白中帶着青色的臉以及瘦削的肩膀……
“進來吧！”看着她愣着愣着眼淚就滾下來的模樣喬以希笑道，順便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雖然拆了線看見了傷口，但看起來不可怕才對。
小梅走了進去，手裏緊緊拽着背包的帶子，“姐夫……”
“嗯。”喬以希微笑着。
“你……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好像有許多的話要說，然而一開口，卻是問了這麽沒營養的一句。
“好多了，只是磕到了桌角，一點小傷。”喬以希努力地讓自己顯得健康一點，他給她倒了杯水，只是沒控制住手抖微微灑了些出來，小梅沒敢去幫他，怕自己弄不好反而又害了他。
“姐夫！我不喝水！你，你坐！我我也坐……”小梅急急地坐到床尾，喬以希坐在床頭，“準備開學了吧？”他問。
“嗯。”她答。
“學費夠了嗎？”
“夠。”
“爺爺奶奶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上個月去T國旅游了，現在應該在YN。”她一直沒敢擡頭，可她感覺得到喬以希的目光，“姐夫，對不起……”她哽咽着，“雖然我姐說道歉沒有用，可我還是想道歉……對不起！姐夫！對不起！”
喬以希看着她啪嗒啪嗒滴落膝蓋的淚滴微微愣了一下。
“我早就應該道歉的，是我太不懂事，太壞了！”
“發生什麽事了？”喬以希實在沒明白她這個道歉從何而來。
“姐夫，當初是我把你撞傷了……撞傷後我還想着肇事逃逸，因為我以為你死了，其實如果我知道你沒死，可能我還會碾死你……對不起，我太壞了！我一直一直都是那麽壞……”
喬以希沉默着，在他心裏，一直不相信小梅是多壞的人，她現在突然出現在這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你姐姐……和你說了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