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罪該萬死
愛情，有的時候很容易滿足，哪怕只是一颦，或是一笑。
很久以後，覃小沐依然可以清晰地記得，那天的月亮是如何的朦胧，那天的晚霜，是多麽地清幽。
她覺得，自己的心被一種巨大的幸福填滿，她覺得，只要有以希在身邊，其他的一切痛苦都不再是痛苦。
可是啊。
她忘記了，她一直都忘記，那些塵封的往事無論在歲月的塵埃裏沉睡多久，也總有經意或不經意的腳步踏過，或輕，或重，總有一天，夢會醒，逃得再遠，路也總歸有終點。
“有件事情我必須讓你知道了。”寧馨說。
“哪件事？”那幾天裏，她滿心裏都是喬以希，她從來沒有像那樣全心全意地只想着喬以希，所以，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寧馨一張越來越嚴肅而可怕的臉。
“喬以希他爸，我懷疑他根本就無法釋懷當年的事情！”
她一激靈。
“他很反常！做噩夢！說胡話！”寧馨在房子裏像是暴躁的孩子般走來走去，“夢醒了就抱着以軒的照片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他哭的時候明明是有恨的！他根本就放不下當年以軒死的事實！他一直把以軒的小提琴當寶貝一樣收着，可他昨天晚上居然一把火把那琴給燒了！我想！”寧馨忽然立住，回頭，以一種可怕的目光注視着她，“你和喬以希的事情兇多吉少。”
她心驚肉跳地發愣。
“愣什麽啊？”寧馨瞪着眼睛躍過來一把擒住她，“老頭子身體不好，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以希身上，他老了老了只能回憶些過去！以希那孩子不錯吧？可以軒比起他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是說老頭不愛以希，而是……你理解一個父親的心情嗎？”
她咽了咽嗓，瑟瑟地答，“理解……”
“你不理解！”寧馨甩開她，“你太小，不會理解，哪天你生了孩子做了媽媽就能體會老頭的心情！”寧馨重重地嘆了口氣，也許內心太過煩惱，她幾乎坐立不安，“我以為他放下了，我告訴過他，放下放下！只有放下，以軒那個可憐的孩子在天之靈才會安心！他偏不聽！偏不聽！偏要自己苦自己！”
覃小沐再笨，也在言語之間聽懂了一些，“……你，你認識……喬伯伯？”
“當然認識！他是我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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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險些昏厥。
“對不起沒告訴你……”看着她煞白煞白的臉，寧馨抱歉地說，“我原本想着找個合适的機會好好和你坦白的，還有以希的事情，但是我最近太忙太多事情要去想要去處理了，我保證！我從來沒想過要欺騙要隐瞞你！只是……這事我以後再解釋好嗎？我實在是太擔心那老頭了，我得再去看看他！”寧馨抓起包包急沖沖地拉開門走了。
覃小沐覺得自己的後腦勺陣陣發麻，一顆心跳得亂極了，寧馨為什麽瞞着她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寧馨居然說姐夫？！如果寧馨只有一個姐夫，那麽她的外甥是不是喬以希？！
她要死的外甥是不是喬以希？！
她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唇，不會的！不會那麽巧的！他看起來很好啊！寒風裏還背着她去看橋，哪一點像是要死了的？
可她還是驚跳了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籠罩着她，她覺得自己渾身發抖，她想找手機，可她的手不聽使喚，她渾身都不聽使喚！
怎麽辦？
怎麽辦？
如果真是喬以希，怎麽辦？
她瘋狂地找手機，也許在衛生間？也許在床上？也許在抽屜裏也許在陽臺的是嗎？他媽的她到底把手機丢哪了！
她瘋了一樣把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最後發現手機根本就緊緊地拽在手裏，她知道她急瘋了急傻了急糊塗了，或許她該直接去找喬以希而不是像個笨蛋一樣找什麽手機！可她慌了她怕了，她怕真就是喬以希快死了！他怎麽就快死了呢？！鋼筋直接刺穿了他的腰沒死，車子把他撞飛了也沒死，現在他好好的怎麽就要死了呢！
所以，她不能去找他！
她抖着手給曾之雯打電話，胡亂在講些什麽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只覺得自己一直在說一直在問，她不敢停下來，她怕停下來的時候聽見曾之雯說是的，就是你的喬以希要死了！
後來，她聽見曾之雯深深地嘆氣，“別說了，你過來吧！以希剛暈倒在房間裏，額頭磕了個洞，醫生剛止住血，不過，你來的時候最好淡定一點，不要一驚一乍也不要哭！因為以希不想看到你那樣。”
她從來沒有覺得一條路會那麽難走，有那麽多的車子在攔着她的去路，還有那麽多的紅燈需要停車，甚至橫過馬路的貓兒狗兒也那麽的多，她覺得她快要急死了，急得五髒六腑全絞在了一起。
但她到底還是來了醫院，腳步即沉重又像踏在雲裏，還沒見着喬以希就被曾之雯攔在了病房外，“哎！我的話你不聽嗎？你這樣狼狽怎麽行？我不是告訴你要淡定一點的嗎？”
可是天啊！誰來告訴她該怎麽淡定？！
“以希呢？”她顫着聲音問。
“睡着了，你現在最好不要去打擾他，他要睡着很難的。”
她沒聽，推開曾之雯徑直往病房裏去，莫文浩卻從病房裏出來，陰冷的眸子緊緊瞪住她，“他睡着了，沒聽見？”
“我只是看一看他！”她焦急地喊道。
“可以，但不是現在！”他說着，眼睛往曾之雯看了一眼，曾之雯立即擺手，“不是我告訴她的！”
莫文浩就拉着她的袖子把她扯到一邊，“覃小沐，你最好給我收起你的眼淚！別在這裏給我哭哭啼啼的！我受不了，以希更受不了！”
她才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急忙就擦了把眼睛，可眼淚又如何止得住？
莫文浩看了半天，終嘆了口氣說：“哭什麽！手術總會做的，等他情況穩定一點，在這之前，你最好當做不知道，讓他安安心心地住院，免得還要照顧你的情緒去逞什麽強！”
“為什麽突然會有腦瘤呢？”她從淚眼裏望着莫文浩。
“因為那場車禍，”曾之雯說，“他的腦部受了很重很重的傷，可能他太想追你回來了，所以根本就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其實他後來總頭疼，我以為他太累，或者是被你給氣的。”
她心痛得說不出話來，他的腦部受了很重的傷嗎？她不知道啊！她根本就不知道！醫生不是這麽說的啊！
“覃小沐，你罪該萬死！你不知道以希多在乎你！你逃走，他就去找你，如果不是為了找你他不會碰見你那瞎眼的妹妹！你害了他多少次你心裏到底明白嗎？”莫文浩咬着牙狠狠地指着她，但是，他答應了喬以希，他不能去傷害她，所以，除了嘴上罵這麽一句，別的卻無能為力，他忍着一腔的怒火扭過頭，看着窗外呼呼咆哮的北風，那風冰冷得簡直吹進了他心裏。
“文浩！別這樣！”曾之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希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我已經很克制了！你知不知道我還和她握了手！如果不是以希求我，我……”他呼呼地喘氣，一張臉青得可怕，“算了！我不說！還說什麽？！”
後來，她像只可憐的小狗一樣縮在樓道的角落裏接到了寧馨的電話。
“寧馨……”她哭着喊了一聲。
寧馨卻在電話的那頭沉默着。
“寧馨……以希是我害的，是我……”
寧馨嘆了口氣，“這不是你的錯，再說，以希不是可以做手術的嗎？”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全都是我！”她緊緊抓着手機，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你們都知道的！你們都知道的！做手術的風險很大對嗎？甚至連下手術臺的機會都沒有！你們都知道，卻沒有人告訴我！”
“小沐，我……”
“所有人都知道，只瞞着我！你們只瞞着我！”
“是以希不讓你知道，而且，他連他爸都瞞着。”
“那我什麽時候會知道？等他死了嗎？是嗎？”
“不是那樣的……”
那是怎樣呢？她就是個笨蛋！她聞到過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的！她明明覺得他瘦得很詭異的啊！是她自己笨！他都病成這樣了她都沒感覺出來！
她的繼母害死了他哥哥，如今，她的妹妹也和她一起害死了他！她的确罪該萬死！她覺得自己可以推開窗戶悶頭閉着眼睛跳下去一了百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