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竹排一半下水, 坤叔把撐竿遞給程石,“真不要我下去?你可是沒撐過船的。”
“掉水裏也沒事,我跟我媳婦都會游水。”程石站穩了就撐着竹竿劃進水裏, 說是大不了掉水裏了再游起來,但他還是先在水裏琢磨了一會兒, 等能掌控竹排了才讓楊柳站上來。
“到哪兒撒網?”他問岸上站的老頭。
“去那邊, 我給你指。”楊柳接話,她不僅知道這個時點魚喜歡待在哪個地方曬太陽,還知道魚群的分布。
正值四月中, 魚群已過了繁殖季,水下有許多貪吃貪玩的小魚條, 漂浮在水裏的花瓣葉子被它們頂得在水面打轉。
水面寬闊,劃進堰中央了程石改了主意, 他劃竹排上瘾,要先玩夠了再撒網。他撐着竹竿在湖面亂蹿,楊柳改站為蹲,手放在水裏蕩出水波。
“往北邊劃。”她想起洞穴在堰北角淺水處的兩只鼈, 整個堰就這兩只。
西堰依附着山形, 它不是個規整的形狀, 繞過突出來的一塊兒山石, 半露出水面曬太陽的兩只鼈就露了蹤影。程石一眼瞅見,趕緊招楊柳來看,新奇的事首先想的是跟媳婦分享。
“咱家堰裏還是這麽大的鼈?去年秋天清堰底逮魚也沒看到。”他個手癢的,用竹竿去敲悠閑曬太陽的,見人家慌張蹿進水底, 才盡興離去, 末了還打上了兩只鼈的主意, 打算年底逮魚的時候給捉起來炖湯。
楊柳不置可否,這傻蛋怕是不知道冬天的時候鼈會鑽進洞穴冬眠。
北堰邊靠山,依着山腳種的是枸杞樹,以前這邊都是雜樹,刮風下雨水裏落的都是葉子,沒人撈就會在水裏泡黑泡爛。現在雜樹砍了,水裏的落葉也少了許多,比村裏那口大堰裏的水可清澈多了。
“夏天的時候你可要來堰裏洗澡?”她問男人,聽到松樹林裏鴨子的嘎嘎叫,有些可惜道:“等鴨子長大能下水了,這堰裏的水就沒現在這麽清了。”
程石盯着水面,別說夏天,現在他就想下水游一圈。
“家裏的四頭豬你打算什麽時候挪到山裏來?”
楊柳:“……我在跟你說在西堰洗澡的事。”
“下堰洗澡是以後的事,現在我想跟你說豬的事。”他撐着竹排又回到水中央,“你今天不給我個滿意的說法,我就不讓你上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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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瞥他,撩了捧水再在半空中擊散,水珠四濺中,她慢悠悠問:“你是不是忘了?我會游水的。”
“那你游回去,我不上岸了。”他改了說法,為難不了她還為難不了自己?
“你忘了去縣裏之前都答應了我什麽?”他提醒,“你說回來了就把家裏的這些東西都遷進山裏養。”
“我又沒說不遷,這不是剛閑下來。”她拿過他手裏的撐杆,“松手,我帶少爺回去給豬挪窩。”
“哪敢讓少奶奶動手做這種活兒,小的來。”達到了目的男人見好就收,竹竿在水裏一撐,竹排往前一沖,笑着問:“少奶奶,您想在哪個位置撒網?”
繃着的臉漏出一絲笑,楊柳伸手一指,“就那兒了。”
“得嘞,您站穩了。”
帶來的漁網是孔洞較大的網,撒下去後小兩口就蹲在竹排上等着,大概過了一柱香的功夫,程石就撐着竹竿往岸邊上去,拴在竹排上的麻繩拖着漁網在水面破開一道水路。
坤叔早就離開了,竹排是小兩口一起拖上去的,漁網剛露出水面就聽到了魚拍尾的聲音。
程石拎起魚網一看,網的魚不少,個頭也算大,粗略一看多是鲫魚,“要不要再撒一網?看能不能逮幾條黃辣丁回去炖湯。”
“黃辣丁長的慢,年底了再逮。”楊柳說她喜歡吃鲫魚,鲫魚魚身小,不管是煎還是炖,魚肉都容易入味。
沾水的竹排濕重,還滑手,程石試着擡了一下,挺吃力,他讓楊柳拎着漁網,他拖着竹排下堰坡。
牛車在西堰下的荒地裏,也是當初被吳德發搶先買走的那塊兒,他們沒打算用來種莊稼,計劃的是先種半年的菜,明年春天再種果樹。
一網魚也裝了小半盆,除了鲫魚還有兩條一紮多長的青魚,青魚吃草長得快,別看個頭比鲫魚大,肉卻難吃許多,楊柳又給扔堰裏放了。
晌午飯自然就是煎魚炖魚,小半年沒好好吃魚了,這頓楊柳都沒怎麽吃米飯,一個人吃了五條鲫魚。
“你吃魚倒是厲害,也不怕被刺卡了。”春嬸咋舌。
“從小就喜歡吃魚,練出功夫來了。”楊柳笑,她從小吃魚就不用大人幫着剔刺,也很少卡嗓子。
程石扒完魚湯拌飯,放下碗滿足嘆氣,想到去年四文一斤賣的魚,直嘆賣虧了,“咱們堰裏的魚怎麽比街上賣的那些味道好這麽多?”
“吃的不同,咱們堰裏水草不多,魚吃的都是從山裏掉落的草籽或是花瓣,像融雪或是下雨天,山上的水流進堰裏,水裏帶下來的都是好東西,或許還有藥材的種子。像村裏那口大堰,除了下雨天接的水,它沒旁的來水,水裏的魚吃的是雞屎鴨糞,要不就是泥巴,這就是差別。”楊柳講得頭頭是道,叮囑道:“今年可不能再賤賣了。”
“絕對不能,賤賣還不如留着自家人吃。”程石點頭。
春嬸看這小兩口商量着怎麽去賣高價,她收拾碗碟去洗碗,喊老坤頭去喂豬。
“別,別。”程石聽到喂豬兩個字瞬間從美夢中抽離開,“我們要把豬遷到山裏去。”
春嬸看了楊柳一眼,哼笑道:“那也得讓豬吃飽啊,不至于急的不給豬喂食了吧?”
“提去山裏喂,以後都提食到山裏。”楊柳站起身去找繩子,沒一會兒後院就響起了豬叫。
她牽着繩子在前走,坤叔跟在後面拿棍趕,程石挑着兩桶豬食,手裏還拎着沖洗幹淨的木槽。
正是吃飯的時候,外面路上坐的都是端碗的人,見三人的動作已經沒了疑惑,震驚地問:“這是把豬也趕去山裏養?”
楊柳笑笑。
趕豬挑食的走遠了,村裏人又在嘀咕他們不幹正事,淨是瞎折騰。
豬也養在松樹林裏,楊柳把拴豬繩綁在松樹上,這片地草多,繩子放長它們餓了也能自己啃草。
“以後要多起夜來看喽。”坤叔也開始不看好,四頭豬喂養的好,看骨架子就看出到年底能長成四頭大肥豬,這就是把銀角子扔門外,誰看見了不想順手撿起來。
楊柳瞥了程石一眼,“丢了算了,明年我不養了。”
程石撇開眼不說話。
楊柳看他這樣子,心裏猛然就來了氣,她看看不遠處叽叽喳喳的雞鴨鵝,再看吧唧吃食的豬,突然生出一種她在瞎折騰的想法,而且還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折騰,而他是在遷就她。
這麽一想,全然沒了意思。
回去的路上她罕見的沉默了一路,到家了就去偏院打水清洗豬圈,掃帚揮得刺啦響。
“這是怎麽了?”春嬸小聲問站在棗樹下的人。
程石沒回答,從井裏提了水,倒進燙豬食的桶裏提進豬圈,等水桶空了他再打水倒進去。
春嬸又出去問老坤頭,“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路上吵架了?”
坤叔也是一頭的霧水,“沒吵架啊,都沒說話怎麽吵架?”他往裏看了一眼,嘀咕道:“估計就是把豬養到山裏這事鬧的,我都覺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楊柳肯定也不舍得。”
“阿石怎麽說?”
“什麽都沒說。”坤叔搖頭,“我看這都是瞎折騰,把雞鴨鵝和豬都養在山裏,人又不去住着看着,到頭來都是給別人養的。”
春嬸想了想,楊柳從小住鄉下,要讓她不養這些東西她不習慣,鄉下的人家家家戶戶都養些雞鴨豬崽。而阿石呢,又是見不得屎啊糞的。
“算了,咱倆別插話,讓他們小兩口磨合去。”
豬圈洗幹淨,楊柳推開栅欄門出來,換了雙幹淨的鞋才過去洗手,若無其事的跟男人說話:“你下午有什麽活兒?”
“打算趕牛把西堰邊的荒地犁出來。”
“噢,那你去吧,我在家做針線活兒。”
“好。”但他說好卻沒走,盯着面前垂着眼的女人,沉聲說:“我晚上會起夜去山裏巡視,你放心。”
楊柳搖頭,她撇開眼盯着地上落的棗花,“我在想咱們是不是不需要養這些東西,像雞蛋和雞,想吃了可以在村裏買,不用自己養,添了好多麻煩,也折騰人。”
“我沒覺得折騰,你要是覺得折騰你歇着我來養。”程石說完轉頭出去。
作者有話說:
姜霸王:吵,快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