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卷黃庭,昏黃燈光,長夜寂寂
說,流言蜚語也甚嚣塵上。醉心音樂和愛情的安吉拉本打算“清者自清”,但偏偏事有不巧,并不是所有做義工的男子都是善良專一不花心。。。
這一位麥克林少爺居然早就有女朋友了!
對方雖然比他年紀大,但卻是伯爵的表妹,母親是上代伯爵的獨女!哥哥在貴族議會裏地位超然,嫂嫂還和皇室關系不錯!
一瞬間,完全不知情的安吉拉就被“正義使者們”打倒成了“膽敢和貴族淑女強男人的下賤女人”,她的才華、她的出身、她曾經“壓倒”在衆人之上的名聲和來自教授的賞識,一切的一切都來了個大翻轉!
清高成了虛僞,才華受到質疑,更叫安吉拉難過的是,男朋友為難地承認了腳踏兩條船的事實,最近正忙着去讓那位貴族小姐消氣。
安吉拉含淚果斷分了手,可是學校裏卻再也沒有人和她公開說話了。
鋼琴被做手腳,書本被撕毀,鞋裏放釘子。。。“正義使者們”果然頗具創意!
安吉拉只一味挺直了腰杆,憑借着突然迸發出來的靈感投身創作。。。
什麽?你說她父親?安吉拉初時還擔心這事會連累到自家餐廳,可後來發現最欣賞老爹廚藝的佩吉特爵士回英國了,她心裏也多少松了一口氣。當然,為了老爹不瞎操心,這些事情她都沒有告訴她的父親。。。。。。
只是在這個早晨,大部分學生還沒有到,教室裏空蕩蕩的,唯一還肯悄悄和安吉拉說一句的芭莎湊了過來。
“今天我們要去大英博物館。”
安吉拉一愣。她完全沒有得到消息。
“是學校要求的。到時候,到時候每個學生都被要求表演一段,這是公益行動。”
芭莎略愧疚,她自覺得安吉拉挺無辜的,那些“英倫玫瑰”香不香她不知道,渾身是刺,很會紮人倒是真的。
當然,芭莎是西班牙人。作為班上微二的異國來客,她從前有多羨慕安吉拉,現在就有多可憐她。
哥哥說過,那個卡班本就是一個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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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安吉拉臉一白。“沒人和我說過。”
芭莎低頭看着鞋尖,只不說話,安吉拉猛地回神,
“謝謝你,芭莎!”
西班牙姑娘瞪着她青春的綠眼睛,慢慢搖了搖頭。
“你自己小心一點兒。”
那些人為了讨好實權派的徹麗小姐,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了。徹麗小姐根本不需要暗示,就有的是人沖上來為她充當打手。
呵呵,貴族的情敵,尤其是單身女貴族的情敵,可不是那麽好做的。
這時候走廊裏陸續傳來了腳步聲。
芭莎猛地一顫,兔子一樣逃回了自己的座位,還抽出一張樂譜哼了起來。
安吉拉低下頭,仿佛只是在認真整理自己的文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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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你烏雲罩頂
楊老板:小孩子,我顧不上理你!
如花:今天你對我愛理不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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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興表演
如花拎着兩個大箱子繼續在倫敦城裏“閑逛”。比起昨天旅游一樣的好興致,她今天顯然多了幾分迷茫。
明明測算出了機緣,一心湊過去,卻被意外的波折重重。。。
她不經想起了師傅說過的話。命數這事情不可癡迷,人生有許多起起伏伏,仗着道術刻意去躲避小災小難,卻不知會不會連本該得到的機緣也一起避過去了,平白再填波折。
。。。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伏。。。
如花一邊走,一邊反複背了兩遍《道德經》,頭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冒出了冷汗。
枉她自以為靈魂成年了,沒有聽取這身體的“父親”謝師傅長大以前不準動用術法的勸告。又因為從小送讀黃庭,精研道藏,學過了道家正統,再看這風水先生的“歪門邪道”,便自以為不會為其所惑。
現在看來,昨天她确實從頭到尾都錯了。
先是因為好奇道術上的“捷徑”而擅自揣測了自己的命數,如果不是結了阿飛的善緣,昨天怕是多半是要流落街頭了。後來遇見了霍克利大少爺,不管他是善是惡,如花竟然不受控制地對一個普通人使用了“邪術”!
如花長長嘆了一口氣。相比起來,頭疼了一夜只是小事,最要緊的是,即便她從頭到尾沒有惡念,昨天那麽一個“失控”,這因果恐怕已經結下了。
道長滿心複雜。這時候她沿着街道走到了泰晤士河的旁邊,天空霧蒙蒙的,遠處是微弱的霞光。
河水湍急。
如花便站在河邊,對着那河水又默誦了幾遍黃庭。心想着如果道心不能精進,那兩本“邪術”還是不碰為好。。。
不知什麽時候,河畔傳來了悠揚的小提琴樂聲。如花凝神一聽,竟然覺得心中一動,她順着陽光回頭看過去,見到一個青年正站在河畔的長椅邊靜靜地演奏。
河邊行人了了,青年勞倫斯正半閉着眼睛,在熹微的晨光和潺潺的河水聲中忘情的演奏。
如花雖沒有學過音樂,這時候也心下動容,她就這麽倚着河畔的欄杆看着那人,聽着樂聲悠揚嗚咽,不絕于耳。
半響,青年奏完了一曲,他敏銳地察覺到有人正注視着這裏,擡眼望去竟然發現這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
兩人的目光相觸。青年笑了一下。
他從長椅上拿出水壺喝了一口,繼續專心重複之前的樂章。
如此又過了兩個小時,青年走到河畔,
如花問,“這是什麽曲子?”
青年道,“馬斯涅的《沉思》。”
“《沉思》?”
如花靜默。
青年看着她,明明是那樣小的一個人,不知為什麽這時候竟然給他帶來一種不可言喻的出塵氣息。
(如花道長:貧道“仙風道骨”已經很多年了。。。)
“你。。。需要幫助嗎?”青年的眼神在她磨損的袖口和兩口大黑箱子上停了一下,他說得有些猶豫,似乎是怕傷害到如花的自尊心。
如花的目光也投向了他明顯短了一截的西服袖口上,兩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愣,不由相視失笑。
好吧,一樣落魄。
青年有一雙柔和的棕色眼睛,這眼睛比起霍克利少爺來說少了些許鋒利,但此時這瞳孔中卻躍動着耀眼的陽光。
“你喜歡音樂?”他輕聲問,
如花覺得有點兒新奇,她自小遠離聲色,如果說音樂,卻只對晨鐘暮鼓更熟悉一些。她停頓了一下,很快誠實地點了點頭。
青年見狀似乎松了一口氣,他忽然退後一步,沖着如花半鞠一躬,
如花一驚,“呀!”
青年卻道,
“今天大英博物館有場免費的演奏會,不知我有沒有榮幸,邀請這位小小姐和我一起去欣賞?”
他并不起身,卻擡頭和如花對視,那目光裏滿滿的柔和的善意讓如花心中一暖。
這是一個好人!
他想幫助她!
如花心想,正好此時不知道去做什麽好,倒不如從心所欲。
于是她點了點頭,輕輕嗓子,有點兒幹澀地道,
“我的榮幸。”
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青年背着自己的琴,乘着如花沒注意,便順手提過了她的兩只大黑箱子。
這箱子入手後居然挺輕的,難怪小姑娘能一個人提兩個。
青年心中卻莫名有點兒酸,他看着衣衫簡陋、面容沉靜的孤零零的小姑娘,臉上努力綻放了一個笑,又說,
“我還沒有吃早飯,煩請小姐和我一起?”
如花的笑容又加深了。
“你叫什麽名字?”
“勞倫斯!叫我萊瑞吧!”
***
下午兩點,楊安吉等在大英博物館的音樂大廳外,再過兩個人就是她的表演了,她手心有點兒濕,心裏一刻不停地背誦着樂譜。
大廳響起了掌聲,西班牙姑娘芭莎臉上泛着潮紅,她和她做律師的哥哥擁抱了一下,才重新回到了幕後。
楊安吉和她目光一觸,芭莎沖她點了點頭。
排在安吉前面的瑪格麗特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
下一刻,熟悉的音樂聲響了起來。
楊安吉臉色大變,
卡農,這明明是她報上去的曲子!
“怎麽會這樣?!”
芭莎也意外地停了下來。
“安吉拉,你得和教員說。”
安吉拉慘白着臉和芭莎一起走到了教員面前。又高又瘦的男教員對她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安吉拉一下子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先是隐瞞她演奏會的消息,緊接着曲目上報的時候又沒有告訴她有人和她的選擇一樣,而這個一模一樣的選擇還正好排在她前面。
如果這樣還想不到,安吉拉的智商恐怕是被她老爹店裏的食客和着左宗雞一起吃下去了。。。
欺人太甚,她滿臉漲紅,瞪着教員問,
“您該不會想要告訴我,演奏會不能有重複的曲目吧?”
教員假意驚訝地看着她,
“我以為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實!”
“您!?您這樣做,一旦學校知道,您明白會有怎麽樣的後果嗎?!”
安吉拉氣笑了。
教員卻笑得從容,從容又坦陳,
“真抱歉,我已經接受了白星公司的邀請,就要加入他們新組建的樂隊了。哦,容我好心地再告訴您一個消息,親愛的楊小姐,也許你還不知道,這次表演和學校優秀學生推薦資格有關。如果您不能順利完成,恐怕就不能拿到來自我們學院的推薦信啦。誰叫,誰叫學院主席早就對某些名不副實前來混日子的人心存不滿了呢?”
“你?!”
這是連芭莎都沒有告訴她的消息!!!
安吉拉氣得紅了眼睛。
一簾之隔,卡農的曲調歡快地進行。
年輕地教員低頭看着這可憐的小姑娘,心裏一陣快意,想想兩次三番拒絕收他為徒、卻對安吉拉贊譽有加的威廉姆斯教授,他的笑更扭曲了,
“當然,楊小姐有威廉姆斯教授的欣賞,還怕什麽?只是威廉姆斯教授他最近打算去美國了,這一走就是三年。哎呀呀,沒有學院的推薦信,威廉姆斯教授又遠在千裏之外,您兩年後畢業,只怕連一封推薦信也湊不齊了吧?”
誰都知道這年頭畢業後來自學校的推薦信有多重要!就連芭莎都要慶幸自己剛才表現不錯了!她本來也不知道推薦信的事情,畢竟學校沒有對外公布,但是想來,那些有背景的“英倫玫瑰們”恐怕早就瞅準了這個機會來給安吉拉一些顏色瞧瞧了!
楊安吉氣得渾身發抖了。
“安吉,安吉,你冷靜!”
眼見着楊安吉要失控了,芭莎急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親愛的,還有。。。十分鐘。。。你,你好歹先想一想一會兒的曲子!”
楊安吉深吸一口氣,猛地轉身看向芭莎,芭莎死死拽着她的手,一眼不看那教員,強拉着安吉拉走到了角落裏。
“快想想,還有什麽曲子沒有彈過,你擅長的。。。”
楊安吉強忍着淚意。。。
“我,我是最後一個表演的。”
擅長的曲子都已經被其他人彈過了,今早報名的時候,她還在慶幸沒人和她争卡農!楊安吉的聲音絕望又慌亂。
可是芭莎卻狠狠瞪了她一眼,
“安吉拉*揚,你就這麽投降了?!”
楊安吉被她吼得一震,半響,她眨眨眼,道,
“不!”
***
片刻之後,大英博物館的演奏廳裏,楊安吉深吸一口氣,她環視在場所有的聽衆,語調平靜道,
“這首鋼琴曲獻給我的祖國!”
留下來看熱鬧的英倫姑娘們爆發出一陣竊竊私語,但很快就被嚴肅認真的聽衆們不滿地看了幾眼。
楊安吉又深吸一口氣,她閉目片刻,再睜開眼睛時,那黑白相間的鍵盤上已經敲響了一串清脆的顫音。
如花微微一怔,
這是。。。。
樂聲婉轉,如清揚的蝶翼,在繁花似錦中偏偏起舞,說不清的靈動婉轉。
大廳的聽衆們一個個面露驚訝,不少人都沉下心思聆聽着來自東方的古老樂章。
如泣如訴,宛然動人,卻帶着淡淡地哀戚。
聽衆們不由神思遐往,忍不住回想起一段段青澀的往事。
緊接着,樂聲欲強!
似是迫近的烏雲,似掀起的狂風,音符如命運沉重的腳步,又如那一步步逼近的注定的悲劇結局。
有人忍不住輕輕嘆息。更多人被揪住了心。
重複的樂章越發激烈,驚雷重重砸下,風雨大興,花之零落,蝴蝶慌張逃竄,卻始終不願分離。
曲聲越發如泣如訴,似與不公的命運反複抗争!
男士們呼吸急促,女士們有不少已經眼圈微紅。
然而激進之後,卻是荒蕪的寧靜。
風雨漸息,一地殘花敗影,蝶,卻已死去。
半響,大廳裏響起一陣激烈的掌聲。人們紛紛起立,掌聲竟然經久不息。
“這曲子。。。真美。。。它叫什麽?”
青年勞倫斯緊緊盯着鋼琴旁的楊安吉,情不自禁地問,
如花答得頗為感慨,“梁祝——化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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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斯是個好青年,但是木有什麽□□,畢竟如花太小了。。。望天。。。
以及,如花和安吉拉就要見面了!如花的安穩日子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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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博物館
“很好!”
音樂學院院長扶了一下他的金框小圓眼鏡,環顧四周。
有些人茫然,有些人緊張,有些人淡定,也有些人氣急敗壞地黑着臉。
“我個人認為,”院長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場公益演出總體上說是成功的。那麽現在,請各位老師和特邀嘉賓給所有的表演者打分。及格的學生将獲得學院的推薦信。不及格的,如果不能在兩年內拿出有力的證明,學院将不會為他或她寫推薦信。”
學生們一陣嘩然!
“天哪,這簡直是突然襲擊!”
“怪不得教員要求我們好好準備!”
“我之前有兩個錯音!這可怎麽辦?!!”
。。。。。。
上章說到蝶飛翩然,一場公益音樂會就此結束。
楊安吉眼眶通紅,在雷動的掌聲中對着聽衆深深鞠一躬。
她走到後臺,芭莎立刻上來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芭莎剛想把自家哥哥介紹給楊安吉,便聽到學校的工作人員沖這邊喊,
“所有學生,請到偏廳來!”
于是以上的一幕就這樣發生了。
***
學生和教員退場之後,大廳裏依然有不少聽衆興致勃勃地讨論着之前那首美妙的東方曲子。
如花和勞倫斯也停留了一會兒。
如花給勞倫斯簡單講述了梁祝的故事,末了套用總理的話,“這是華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勞倫斯聽後恍然,一邊哼着那旋律,一邊還不住地贊嘆,
“這旋律真動人!啊,天哪,它其實更适合小提琴!”
他手指動了動,臉上紅光滿面,若不是因為這裏是大英博物館,如花毫不懷疑勞倫斯當場就要拿出小提琴來拉一段試試了。
如花也是一笑。
異國他鄉,穿越時空,能再聽到當年熟悉的旋律,真叫人頗有一番感慨。
說起來,上次她聽到這首曲子,還是從師傅私藏的收音機裏呢!那時候師傅說什麽來着?
“紅塵孽緣,緣起紅塵,緣之所至,道法自然。”
話是好話,可配上師傅那搖頭晃腦的模樣,再加上眼裏射出來的精光,如花想想又是一笑。
“你可學到什麽了?”她早知道師傅不是個正經出家人,否則哪有道士給自家徒弟講梁祝,還問徒弟欣賞音樂以後的“聽後感”的呢?
“這。。。道法自然?”小如花道長也是照貓畫虎,直把師傅說得一愣,
“哈哈,你知道就好!這孽緣啊,它也是緣,既然有緣牽着紅塵,又怎麽一心修道?倒不如順其自然,先把緣分了結。。。。。。”
小如花剛準備點頭,又聽不正經的師傅說道,
“至于怎麽了結,自然不能一刀切。若有緣,就該在一起,咱們道士又不是和尚,況且不是還有道侶一說?”
小如花:。。。。。。果然我師傅就是不正經呀。
一晃多年,再聽一曲梁祝,竟然是物是人非,時間空間都不同了!
道長難得一番感慨,一面與西人好少年勞倫斯一起随着人群慢慢往外走。
他們走到演奏廳外的走廊時,道長下意識左右張望了一下,幹淨、寬敞的走廊,牆壁上挂着罩在玻璃罩裏的畫像,拐角還有一處漂亮的瓷瓶。
這下她方興未艾的“旅游瘾”一下子又冒了出來。
如花有點兒猶豫地對還沉浸在優美旋律中的勞倫斯說,
“萊瑞,萊瑞,大英博物館可以免費參觀嗎?”
勞倫斯被叫了兩聲才反應過來,“什麽?啊!”
他扭頭看着如花發亮的眼神,随機笑着點了點頭,
“是的,它對公衆免費開放。”
如花心說機會難得,便道,
“我也想參觀一下。”
勞倫斯自然點頭贊成,對知識的尊敬、對世界的好奇,這些都是不分種族、不分年齡的高貴品質呀!
可惜他剛準備說‘好,我可以和你一起’,身後便傳來了熟悉的呼喚聲,
“勞倫斯,勞倫斯*菲力!這裏這裏!”
勞倫斯轉身向後望去,卻見自家小提琴老師文森特先生正挺着大肚子快步向這邊小跑而來,他胖乎乎的臉上一片通紅,不知是因為跑得太急,還是因為剛才的音樂太動人。
“菲力,聽我說,我得到一個消息,白星公司正在組建內部聘用的樂隊,他們的負責人我認識,我已經向他推薦了你,走走走,他剛好也在這裏。”
小提琴老師文森特先生一把拉住勞倫斯的胳膊,“噼裏啪啦”就将好消息一說。
他是個急性子,這時候真是一刻也不能等了,故而拽着自家學生的胳膊就急急地向偏廳走去。
勞倫斯大吃了一驚!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畢業生誰不愁工作!?
他臉上忍不住挂上一個傻笑,被自家老師拽着走了兩步,才想起了今天剛認識的小朋友如花,勞倫斯連忙轉聲對如花喊道,
“弗勞爾!”如花的英文名,“我先。。。”
如花也為他感到高興!不等他說完就立刻答道,
“快去吧!勞倫斯!一定會一切順利的!”
勞倫斯一笑,只來得及說了一聲,“承你吉言,那咱們之後見。”便被老師帶進了偏廳!
“莫科林先生,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學生,你快來聽一聽他的音樂,我保證這小夥子會是個驚喜!”
“菲力!快!”
勞倫斯慌忙站穩鞠一躬,起身,才看清面前表情嚴肅的中年男人。
***
于是如花就被一個人留在了大英博物館的走廊裏,她臉上還挂着笑意。
道長對勞倫斯說“一切都會順利”,這可不是一句單純的祝福,事實上,單看勞倫斯的面相,她也知道他今天會交好運。
勞倫斯是個善良、體貼、又有天分的年輕人。
就像今天上午,明明他自己已經吃過了早餐,卻因為猜測如花可能還餓着肚子,便故意把她帶到了相熟的便宜餐廳裏。
如花也沒有要他請客,身上的錢雖然不多了,但目前來看,她還不至于需要人接濟。
不管怎麽說,身邊的朋友交好運總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故而道長又是一笑,獨自一人便去參觀大英博物館了。
她順着心意往前走,先走到了畫作收藏的區域,雖然對油畫一竅不通,但忽略技巧,美和情感總是相通的。
如花就這樣津津有味地浏覽,中間遇到一個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還向人家打聽了華國館在哪裏,結果被工作人員特別警惕、特別疑慮地看了一眼。
從頭到腳,從頭發到衣着。
如花毫不懷疑,如果不是自家兩個大箱子被留在門口的行李暫存處了,這人的目光說不定還會更過分一點兒。
年紀小,身家窮,這樣一個女孩子,她來逛博物館?
更何況,她是個黃種人,一個打聽華國館的黃種人!
館裏才進了一批“新貨”呢!
要是再有倆大箱子,那這人說不定就是個小賊無疑!
也難怪工作人員神色複雜了!
話說自從1860英法聯軍入侵北京,大英博物館的華國藏品就成倍地增加。
如花雖沒有上過學,但從小也是聽着師傅他老人家講着歷史故事長大的。從盤古開天,到三皇五帝,從先秦隋唐,到宋元明清。末世亂法,山河破碎,如花自然談不上陌生。
她上輩子道法成就不知高低,卻修煉了一身仙風道骨,這時候唇邊含着似有還無的笑意,眼神輕輕往那工作人員身上一瞥,那人遂游移不定,親自帶路将如花領到了華國館。
如花眯了眯眼睛,這兩天別的收獲沒有,至少也知道此時正是1910年。據師傅他老人家說,1907年有一夥特別有名的強盜,跑到敦煌去把莫高窟給打劫了一遍,後來贓物就藏在了大英博物館。
只不知道現在這部分東西在不在這裏,裏面又有多少佛門法器。
如花一路一言不發,到了華國館更是眼神複雜,她小心地研究每一件藏品,書畫也就罷了,很多玉器雕塑都可用作法器,有一些氣場甚至深邃複雜,長期與人相處,自然有害無益。
博物館這種地方向來如此,西人不比國內,也不知他們會不會請教廷的人對這些東西做做法。上輩子就聽小道士說過,西人的博物館裏也鬧鬼呢。
她這樣看得認真,見到玉質的法器,有些氣運綿長的,有些法文玄妙的,難免還要感慨一下“山河破碎”、“道法衰落”,故而帶着她一起來的工作人員就更加的緊張。
道長對此心知肚明,卻一點兒顧不上安慰這個西人的情緒。
***
這時候偏廳裏的分數計算已經完成了。
毫無疑問,楊安吉憑借一首新穎出色的鋼琴曲拿到了學院的推薦信資格。今天和她相熟的威廉姆斯教授沒有到場,但威廉姆斯的好友,另一位霍恩教授卻是到場的。
霍恩教授本來就被威廉姆斯教授私下推薦過楊安吉,如今聽了她一手曲子,更覺得挖到了寶!他和楊安吉私下聊了聊音樂,當場敲定了在威廉姆斯教授遠赴美國後指導她學習,順便還邀請楊安吉周末去他們家參加聚會。
“。。。到時候威廉姆斯也在。。。我太太很喜歡華國的東西,她對鋼琴也小有研究,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這對于楊安吉來說自然是意外之喜。
故而等她和教授分手之後,哪怕又被徹麗小姐的讨好者們不陰不陽的諷刺了幾句,她也毫不在意了。
只是,當人家酸言說道,
“。。。就算華國有些好東西又算什麽?那已經是過去了!更何況,華國最好的東西,可不都在我們的大英博物館裏?”
此言一出,安吉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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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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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在外國參觀博物館,尤其是參觀中國館,感覺真是複雜~~~
☆、玻璃上的裂痕
楊安吉沉默了片刻。
這是她第二次來大英博物館了,上一次專程去看了華國展覽,周圍總有人得意洋洋小聲交流着某些“收藏家”是如何如何“勇敢”從“遠東”将這些珍寶帶到了英倫來,仿佛那些強盜都是從“魔王”手裏解救“公主”的勇士一樣。
楊安吉三歲時就随着當時做水手的父親來到了英國,英語自然不差。可是哪怕她幾乎就是在這個島國長大的,聽到那些言論,心中也忍不住憤怒。
華國是她的根哪。
不必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是黃皮膚。吃的是中餐,說的是華語。更別提老爹話裏話外不離的家鄉,和那句“若有一日,落葉歸根”的感慨。
有一個地方,她太深地存在在心裏,她受辱,你也受辱;她強大,你也強大;你可以理智地說她不完美,卻不能容許別人一個輕視的目光。
楊安吉知道,那是家,那是根,那便是祖國!
平心而論,這時代的英國正是最驕傲的時候!他們在歐洲打敗了西班牙,在亞洲瓜分了印度,美洲、澳洲暫且不提,半個世紀以前,就連傳說中聖人統治、遍地絲綢黃金的東方古國也敗在英倫的槍炮之下,賠償了黃金,割讓了領土!
不是沒有深恨過華國為什麽不能強大,不是沒有激憤過歧視為什麽無處不在,只是生活已經教會了她,除了努力更努力,面對着種種種種,你其實毫無辦法。
楊安吉不是善辯的人,故而當有人當面嘲笑她的祖國的衰弱,她甚至無話可說!
只是心裏難過,很難過,如此而已。
這麽些年來,無論她再努力,再有天賦,也不斷有人拿她的祖國說事,拿她的膚色說事。她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可是聽了那“英倫玫瑰”的一句話,安吉還是覺得心中一恸。
她冷豔看着那些同學投給她鄙夷的視線,然後轉身離去,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彷徨和無力擊中了。
議論聲越來越遠,
“你說這些幹什麽?就算那曲子不賴,難道就能改變她自甘下賤,竟然膽敢和徹麗小姐強男人的事實嗎?”
“哎呀呀!這也是沒辦法的。像她們這樣的人,即使畢業了,又能有什麽出路?還不如找個有錢的男人做情婦呢!”
楊安吉氣得滿眼都是淚,她猛地轉身,卻見芭莎正小心翼翼地看她,
“安吉啦。。。。。。”你沒事吧?
楊安吉匆匆對她點點頭,哽咽地說了聲,
“再見!”
她匆匆離開,腳步很快,先是走,然後又是小跑。博物館的長廊那樣長,長的讓人心碎,可是楊安吉卻一點兒都不知道她到底該去哪裏!
這樣走了很久,又小跑了一段,等她終于停下來,用顫抖的手拿出手帕來,悄悄擦了眼淚。
楊安吉再擡頭時,卻發現前方就是華國展館了。
***
“你現在,必須,立刻,馬上,離開這裏!”
工作人員黑着臉對如花說,如花瞪大了眼睛,仿佛真只是一個普通的、被吓壞了的小姑娘。
話說到如花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參觀華國展覽,她一件展品一件展品的細細研究,然後忽然愣住了。
那是一件青玉雕刻的葫蘆,線條流暢自然,葫蘆口刻着細密的花紋,注解上寫着“花紋新穎罕見,疑似與民間宗教有關”的字樣。
如花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分明是一件道家法器!
玉質古樸,形為葫蘆,色青屬木,木主魂,配合符文,收陰煞之氣。
葫蘆是最常見的風水法器之一了,然而如花一見此物就入了迷。
無他,只因為這葫蘆口上符文,可不正好就是師傅他老人家傳給如花的、傳說中是本門特有的度亡符文?
她心下一個激動,體內內息竟然自發運轉,整個人向着照顧葫蘆的玻璃就是一倒,眉心貼了上去。
“啊!”
如花眼裏一黑,眉心一涼。只覺得腦子裏仿佛多了什麽東西。
與此同時,一旁的工作人員眼一花,館內好多件玉器仿佛一齊震了一下!他揉揉眼睛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再睜開眼睛卻發現如花整個人都撲倒玻璃上去了。。。。。。
工作人員勃然大怒!
“你幹什麽!?沒看到告示上寫着‘請勿觸碰玻璃’嗎!?”
他走進了一步,伸手就粗暴地把如花拽了起來,卻見那玻璃上赫然出現了一條裂縫!
工作人員一驚,更是怒火中燒!
他手下狠狠把小姑娘往地上就是一推,而如花竟然軟軟倒地,毫無還手之力。
工作人員心急如焚,
“玻璃,這可是新換上的玻璃!如果叫主管知道我沒有看好它。。。。。。”
他瞪大了眼睛一看,卻發現那玻璃光滑平整,上面壓根一條裂縫也無!
“奇怪,我明明看見了。。。。。。”
工作人員心思驚疑,一時覺得是自己太緊張,以至于眼花了。一時又忍不住想起了當初來博物館工作之前,朋友們給他講的博物館靈異事件。。。。。。
如花道長正頭暈眼花。
若是平時,道長她斷不至于如此虛弱,竟然被一個普通人揪起來推倒在地上。。。可偏巧她穿越沒多久,昨天又妄動了邪術,剛才又被法器一擊,讓不知什麽東西沖進了識海,正是暈眩虛弱之際!
她身體年齡尚小,這時候眼裏已經不自覺帶出了淚意。這時候瞪大了眼睛看着工作人員,神情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
可是工作人員卻不自覺就是脊柱一涼。
人高馬大,肌肉雄厚的工作人員立刻想到傳說中埃及館發生的怪事,又一想華國也是有名的古國,他心中就是一顫,下意識一手握緊了胸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