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定棺？鎮棺？
車到公墓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半了。
五輛車都沒有滅燈，都開着遠光照着這片公墓。給公墓上面鋪上了淡淡的黃霧。不過光線還是有點暗，不少人手裏面都拿着手電筒。
這裏沉睡着我的爺爺，奶奶。
車停到公墓邊上，就要開始下棺材了，定館一說，棺材擡起來到放到墓穴裏面的時候，是不能落地的。
地上先放了兩條長凳，棺材要從三輪車上面先放到凳子上，然後一副棺材十六個人，就開始擡棺，直到最終定好棺，棺材才可以落土接地。
王瘸子在一旁指揮着，不過這回就顯現出人手的不夠用了，輪軸使不上力，大家手忙腳亂，總算是把兩具棺材放到了凳子上。
穿好繩子，用兩根大腿粗的木頭架起來。
“一， 二，三，起！”喊着口號，十六個人，每邊八個人擡着棺材往公墓裏面走去。
我算是運氣好，搶到了天鑫的棺材，那具烏黑腐爛，散發着惡臭的棺材我是不願意靠近的。
棺材一起，什麽害怕都抛到一邊去了，心裏面只有一個想法，這棺材，真特麽重，走一步，我都想下一步我是不是能扛得住。
大家喊着號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公墓裏面的草長得很高，每次擡腿，我都擡的很高，深怕絆倒。
走了還沒一半的距離，我就上氣不接下氣。
“年輕後生們，擡不動就換人啊，可別讓棺材落地。”王瘸子的這句話就好像及時雨，我急忙換了出去。
揉了揉肩膀，又酸又疼，我覺得在扛一會，非得給我整脫臼了。
我跟在棺材後面，朝着墓穴走去。
兩具棺材放在墓穴上方，十幾個人扛着長長的木頭，使挂在木頭上的棺材不落到墓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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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等王瘸子定棺，定好棺後，就能落地了。
我急忙上去搭了把手，幫忙分擔了一下。
王瘸子從背着的挎包裏面摸出了一個羅盤，然後就站在墓穴邊上轉動着羅盤。
王瘸子的羅盤，有碟子那麽大，三個圈。所有人都在盯着王瘸子，只等他指揮調整方向，然後來一句放！大家就可以收工回家睡覺了。
可是卻遲遲聽不到王瘸子的聲音！
我轉頭看向王瘸子，卻發現王瘸子沒有瘸的那條腿在發抖，他羅盤上面的指針，一直在不斷的轉動，就沒有停過。
難道，棺材定不準了？定館在我們這就是定南北，讓死者的頭朝北，腳朝南，這樣死者才能安息，活人也會平安無憂。
可王瘸子手中的羅盤，卻是不指方向了。
“王瘸子，看好了沒有，看不準你就下來看看。”擡棺的有人扛的有點不耐煩了，叫嚣着王瘸子。
大家撐着棺材，站在墓穴邊上，都有點不耐煩。
還有人朝着墓穴的方向推了王瘸子一把。
“別動，你們是要咋了，還定不定棺了？”王瘸子拿袖子抹了一下頭上的汗水，回頭氣瘋地說道。
這大半夜在這陰冷的公墓中，你一個不擡棺的人到是出了不少汗啊。看着王瘸子，我心想，一定是他的羅盤定不了棺！
果然，王瘸子抹着額頭，站在墓穴邊上，一會往左挪挪，一會往右挪挪，就是不下口令。
我靠的他近，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羅盤指針不斷的打轉，往左挪，他的羅盤順時針轉，往右挪就開始逆時針轉，放到中間就一會順，一會逆地反着轉。
羅盤就沒有慢下來的時候，方向也自然确定不了。
一群人扛着兩具棺材，站在墓穴的兩邊，搖搖晃晃，就等着王瘸子定棺，我估計，王瘸子要是還定不了棺，這群人肯定會支撐不住。
衆人有氣沒地撒，都在問候着張瘸子。
王瘸子着急了，把張老頭叫了過去，耳語了一番。
燈光下，我隐隐看見張老頭搖頭，王瘸子見張老頭搖頭，推開人群就要走。
直到張老頭說了聲“好”，王瘸子才又折返回來，只見王瘸子從背包裏面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還有一把縮小版的木劍。
黑驢蹄！桃木劍！這兩樣東西，我見王瘸子給村裏人除邪的時候用過！
早些年吧，王瘸子是村裏面的紅人，誰家生病，誰家有什麽“不幹淨”，就會請王瘸子，而王瘸子總是帶着這兩樣東西。
那會的王瘸子就好像我們小孩中的仙人，我們一群小孩追着他讨“寶貝”，可王瘸子渾身上下就這兩樣，黑乎乎的毛驢蹄子，哪個小孩要，短小的木劍，哪個小孩又沒有一把？
王瘸子卻得意地說，黑驢蹄子打僵屍，桃木劍斬鬼魂，我王瘸子走遍天下都不怕！
時代在發展，我再也沒有見過王瘸子的兩樣寶貝，王瘸子也轉行給村裏人定館糊口了。
只見張老頭拿着王瘸子遞給的兩樣寶貝，走到墓穴邊上，哭着說道：“兒啊，媳婦也給你找了，你還有什麽留戀的，入土為安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吧，清明周年我們也會過來看你的。”
說完，他就把黑驢蹄，和桃木劍放到兩具棺材的蓋子上。
黑驢蹄和桃木劍不是鬼魂們最怕的東西嗎？小時候見王瘸子捉鬼拿妖騙人的那會，王瘸子就喜歡拿個黑驢蹄子亂砸，拿個桃木劍亂砍，嘴裏還叫着黑驢蹄子，砸碎魂魄，桃木亂砍，魂飛魄散。
這難道是要鎮壓天鑫的魂魄嗎？
張老頭邊放邊哭，那叫一個稀裏嘩啦，不放的話，定不了棺，入不了土，對死了的和活着的都是一種折磨吧！
黑驢踢和桃木劍一放，王瘸子羅盤也不打轉了，我看到他的羅盤開始指着一個方向了。
王瘸子看看羅盤，又看看棺材，終于一聲令下，棺材落地了。
兩具棺材，一新一舊，靜靜地躺在墓穴裏，素未謀面的兩個人，死後卻葬在了一起，成為一對夫妻。
天鑫，我來參加你的婚禮了，只是我不知道心裏面該祝福他，還是……
我們一人分到把鐵鍬，開始往裏面回填土，棺材頭的那邊，還放着塞滿的一整罐吃的，那是冥婚飯上兩家人的母親給死去的兩個人塞的，怕他們在路上餓着。
衆人拾柴火焰高，七八個小夥子揮舞着鐵鍬，一會兒，土就快沒過棺材蓋了。
埋完就能回去睡覺了，今天五點多起來到現在還沒有休息，明天還要五點起，我每一鍬都鏟滿土，賣力地往裏面扔着，盼望着早點幹完。
正當我幹的起勁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停。
我下意識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只見張老頭從我身邊穿過去，跑到墓穴上，拿走看棺材蓋上的黑驢踢和桃木劍。
“張哥，不能拿啊！”說話的是張瘸子。
“哼，棺材都定了，土都快埋上了，你放着這兩樣東西，是讓我兒永世不得超生嗎？”張老頭一手拿着黑驢蹄，一手拿着桃木劍，冷冷地回應着張瘸子。
“張哥，剛才我也和你說了，今天的事，有點不對勁。”王瘸子面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能有什麽事！埋！”張老頭沒有理他，順手把王瘸子的兩樣寶貝扔在了地上，埋字一下，大家又都動起手來。
填土的人管不了那麽多，早點幹完早點休息，再說了，東家都發話了，你王瘸子定好棺，該幹嘛就幹嘛去吧，別冒充大尾巴狼，真把自己當能人了？
王瘸子在邊上大叫讓我們停，不過卻沒人聽他的。
“好，張哥，還有你們，不聽我的，以後出了什麽事，別怪我沒有提醒。”王瘸子恨恨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