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直到時尚秀結束的時候,宋風時都處在一個莫名心悸的狀态。
就像是牛飲了一大壺特濃咖啡一樣,宋風時的心怦怦的亂跳,仿佛要随時害病身亡一般。
“這樣是不行的。”宋風時心想,“不能這樣子啊。”
時尚秀結束之後,金蘭殊翩翩然站了起身,迎接掌聲,并且要去接受訪問。他還有許多要忙的,看起來心思也撲在了接下來的工作上,就這樣背對着宋風時離開了。盡管他有回頭稍微看了一眼宋風時,但眼神中的意味卻是不明的。宋風時也不敢妄加揣測。
很快,金蘭殊就被人群簇擁,頭頂一束光射下,他就猶如被綠葉簇擁的玫瑰一樣,熠熠生輝。
在宋風時眼中,金蘭殊就是永遠的玫瑰。
只是那麽遠的一株。
宋風時微微搖頭,站起來了,走回後排那邊,他的同事們也準備散場續攤了。海蕾笑着跟宋風時說:“走吧,我們餐廳訂好位置了!”
此刻,宋風時的腦裏卻響起了金蘭殊說的“推掉”兩個字。
“推掉。”
“因為我約了你。”
金蘭殊是這麽說的。
宋風時被搖擺了,他眼神露出了猶豫。
海蕾是個敏感的女人,察覺到了宋風時的遲疑,就問:“怎麽了?是不是臨時有事?不方便?”
宋風時臉帶抱歉地點點頭:“是的……不好意思……”
衆人便道:“沒關系、沒關系,你有事就去吧!雖然很可惜,但是下次一起去也是一樣的。”
宋風時與衆人道別,看着同事們離開的背影,他神色有些恍惚地轉過臉,再将目光投向展廳的中央,見金蘭殊仍被衆星拱月,被許多人圍住。即使是這麽遠遠的、遠得甚至看不清金蘭殊的臉,但宋風時仍能想象中此刻的金蘭殊該是多麽意氣風發。
宋風時不覺再惋惜起自己來,明明當初是差不多的同學,現在卻是雲泥之別了。
然而,他很快又否定地搖頭:我和金蘭殊,只是“同學”,卻沒有“差不多”。
他比我優秀多了。
因為彼此是同一個班級的人,一起上課,甚至住同一個宿舍,就容易産生“我和他差不多的”幻覺。這種幻覺是具迷惑性的。但是當你畢業後、再工作上幾年,這樣的幻覺就會被現實無情打碎。“老同學”之間的差距,可以比天與海還大。
宋風時有些氣餒。
他又忍不住想到,如果當初不是因為父親“追債”,逼他快點還學費,那他就不會去當櫃員了。是不是那樣子,他也能夠變得更優秀?就算比不上金蘭殊,也不至于差那麽遠……
這種“如果”的想法的很可怕的,他的思維陷入了漩渦之中,一時也走不出來了。
只是打着轉的灰暗着。
此時,一個工作人員朝宋風時張口:“先生,對不起,秀已經結束了。”
宋風時才算從思維的漩渦裏短暫地抽身回到現實,微微呼了一口氣,朝工作人員點頭:“嗯,我馬上離開。”
宋風時腳步虛浮地離開了秀場。
他又想,自己真是太善于給自己找不痛快了,為什麽要想“如果”呢?世界上哪有這麽多的“如果”?怎麽不想“如果自己身價百億”呢?如果……“如果當初”這四個字,就是自我折磨!
宋風時一邊恍惚着,一邊走着,不自覺竟一腳踏空,從樓梯上摔倒了。
“嗚啊……”宋風時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一聲痛呼。
還好他是沒有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只是跨空了兩個臺階。可是腳踝上傳來劇痛,仿佛是受了重傷了。他剛剛正在自怨自艾,現在又摔了一跤,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了。
“你沒事吧?”有人朝他伸了手。
那一看便是養尊處優的手,十指蔥也似的,乍看還以為的貴婦的手,仔細看得到骨節分明而有力,才知道是男人的手。
宋風時擡起頭,看到了對方:“劉先生?”
劉易斯很友善地扶起了他。
宋風時苦笑着說:“被您看笑話了。”
“你還好吧?”劉易斯問道,“需要看醫生嗎?”
宋風時笑了:“不用!我去歇一歇就可以了!”
劉易斯扶着宋風時到了附近的露天咖啡廳坐下。現在是夜晚,露天的地方很涼快,坐在室外的位置上還能看看鴿子。劉易斯放着宋風時在那兒坐着,自己去買了兩杯咖啡,還捎來了滿滿一杯冰塊。
“這是?”宋風時看着冰塊,不明所以。
“你是扭傷了吧?”劉易斯說,“需要冰敷。”
宋風時頗不好意思,但腳踝上确實很疼,便将緊緊束縛着腳掌的小皮鞋脫下,襪子也脫掉,露出了的腳踝确實是發紅發腫了。
“你看,你現在不冰敷,會更嚴重的。”劉易斯說。
宋風時便笑笑:“謝謝。”
宋風時信手拿過了那杯冰,想抓兩塊冰放腳上,卻被劉易斯阻止了:“不能直接貼着皮膚。太冷了對身體也不好。”
這麽說着,劉易斯把系在自己脖子上的圍巾脫下,裹住了冰塊,遞到了宋風時的手邊。
宋風時顫悠悠地接過包住冰塊的圍巾,一摸那圍巾的手感,想:“這是純羊絨的吧?”他瞄了一眼商标上的牌子,更是兩眼發黑:“你們有錢人怎麽回事啊?去藥房買個冰袋才幾塊錢啊?”
宋風時見圍巾都裹了冰了,也算是報廢了,再說推辭的話反而顯得不好,只得一邊道謝一邊将圍巾卷在腳踝處。冰塊确實太過寒冷,尤其是這個季節的戶外,隔着層層羊絨包裹而沁出的涼意則是剛剛好,能夠鎮定熾熱的傷口,又不至于寒氣逼人。
但是,一想到圍巾的價格,宋風時就頭皮發麻。
劉易斯似乎一點不在意。
這樣的狀态下,要是宋風時大驚小怪的倒顯得小家子氣了。可他心裏還是過意不起,便道:“你這個羊絨圍巾不能這樣子沾水的,算是毀了。”
劉易斯笑笑,說:“沒關系。不過是一件東西而已。”
宋風時咳咳兩聲,又說:“嗯,話雖如此……”
“你要是過意不去,那也可以賠錢。”劉易斯說,“這個圍巾也不新了,算你個八折吧。”
宋風時原本在喝着咖啡的,現在聽了,差點嗆到。
劉易斯也笑了:“開玩笑。”
宋風時也回過味來了,笑道:“我想也是。”
劉易斯又道:“賠錢就不必了,這也俗套。不如你來捧個場吧。”
“捧場?”宋風時有些訝異,“什麽場?”
劉易斯道:“我明天要在附近辦個小活動,人來得也不多,你要能來就好了。也可以帶上一個朋友,比如之前那位女士,也是可以的。”
宋風時有些驚訝:“是什麽類型的小活動呢?”
“就是義賣而已。”劉易斯回答,“趁現在是時裝周,人來得多,辦了個小小的義賣會。但我看人數,仿佛也不多,想必要很冷清了。你要是能來捧個場就好了。”
宋風時便應承了下來。
而另一邊,金蘭殊已經完成了簡短的訪談,轉過頭卻發現宋風時已經不見了,頗為氣惱。他氣惱的時候,歐文就撞上來了。歐文一看金蘭殊的臉色,就知道“又不知道誰惹了咱們大總裁”了,立即谄媚一笑:“這次活動辦得真順利啊!我在外面聽到許多賓客說很驚喜呢!”
金蘭殊冷哼一聲,說:“小宋呢?”
歐文心想:嗎的,這不是你要泡的漢嗎?我他嬢的都把人送到你身邊坐着了,這你都能搞丢,還她嬢的怪我?
歐文咽了咽唾沫,說:“這……這小宋先生不是跟您一起坐着嗎?”
金蘭殊不耐地說:“我不是要接受訪問嗎?他怎麽不見了?”
歐文見負責清場的工作人員經過,立即把人叫住,立求将“禍水東引”,只說:“你見到小宋先生了嗎?”
工作人員也很懵圈:“什麽?誰是小宋先生?”
歐文便罵道:“小宋先生你都不認得?就是剛剛坐在金總身邊的那位優秀員工!”
工作人員仔細想了想,才說:“我……我不認得他,就請他離開了。”
歐文一聽,心中大喜:呦,這鍋有人背了!
金蘭殊聞言果然臉露愠色,但自持身份,亦不好惡語相向。歐文心裏明白,便做起這個惡人,出言訓斥了工作人員:“你懂不懂做事?難道來了個貴賓,你也請他走?不知道的就不要多嘴!你上司是誰,沒有教你嗎?”
工作人員聽到這話,以為自己還要連累師父了,便臉有菜色,只感大禍臨頭。
此時,另一個員工卻走進來了。那正是領宋風時去金蘭殊身邊座位的接待員。歐文見了他便也問:“你見到小宋先生了嗎?”
那接待員一聽就笑了:“我還真見到了,他就在外面咖啡廳,和一個帥哥在聊天喝咖啡呢,還光着腳,真奇怪。”
在這一刻,歐文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金蘭殊咬牙的聲音。
一定是幻聽了。
歐文搖搖頭,便見金蘭殊大步走開了。那負責清場的工作人員卻被金蘭殊剛剛到現在的氣勢給吓怕了,只可憐兮兮地說:“天啊,金總會不會記住我了?”
歐文沒好氣地說:“想得美呀你!”
他歐文都是當了三月助理之後才被金蘭殊記住了呢。
說完,歐文便也跟了上去,和金蘭殊一起走。他見金蘭殊悶悶的,便道:“我想剛剛的職員應該看錯了吧。誰會沒事光着個腳跟人聊天啊?”
“早叫你多讀書!”金蘭殊答:“潘金蓮不知道?”
歐文一怔,也不知怎麽應答,只得豎起拇指來:“總裁閱讀量真大!”
既然不知道說什麽,那拍馬屁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