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菀娘受罰
馬車一路出了宮去, 陵玉卻指着西大街的方向去了。“殿下這是要去哪裏?”車夫問道。
“自然是去盛府看我二哥了。”陵玉說道。
對方整日都在宮外忙于事務,她得了機會也總要去看望他的。
待馬車到了盛府門前, 陵玉下了馬車, 見門口已然立着兩個像模像樣的守衛。
那二人不同尋常人家穿着家丁的粗服, 反而是通體玄服,立在門前目光銳利, 便是端看周身氣質便可知道不是尋常之人。
陵玉上前一步,他們卻恭敬抱拳, 顯然知道陵玉的身份。
“你們認得我?”陵玉問道。
“世子爺同我等吩咐過, 見殿下如見世子爺。”二人說道。
陵玉也不追問他們是在何處見過自己,只問道:“我來看二哥, 他人可在府中?”
對方道:“世子雜務繁忙,此刻該在東大街的青樓同崔大人在一起。”
陵玉聞言頗為意外。
二哥這樣的人也會去青樓?
她回了馬車上,令車夫前往。
待到了去處, 陵玉熟門熟路便進了青樓裏頭。
不待老鸨纏上來時,陵玉便先塞了銀子過去,老鸨會意一笑, 便不再糾纏。
陵玉背着手四處走動, 倒也沒有人對她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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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走到裏間貴客專用的包廂, 果真通過那縫隙看到了裏頭的人。
原先她還不知其中內情, 便是因着菀娘的緣故來過幾次, 這才對青樓的事情了解些許。
這裏頭有幾個眼熟的, 都是聖上最近頗為提拔的臣子。
他們之中的人年歲多半都是在盛欽之上, 可論起聖寵與權勢, 都不比此刻的盛欽。
裏頭崔大人身旁自有一名女子斟酒,他端着酒杯小嘬幾口,便同身旁的人有說有笑。
陵玉見狀心中不免想到盛欽也摟着美嬌娘的模樣,心中仿佛被爪子輕撓了幾下,愈發想要去看。
她便從左邊的角度換到了右邊,果真看到了崔大人對面端坐着的盛欽。
彼時對方面色仍舊如陵玉所想的那般冷淡,身側也确實坐着一名姿色略為出衆的女子。
正當陵玉還想看清一些的時候,那女子忽然往盛欽懷中倒去,将酒水潑了盛欽一聲,又端着楚楚可憐的模樣連聲道歉。
“罷了罷了,帶世子去更衣吧。”崔大人說道。
“是。”那名女子柔聲應着,便要引盛欽出來。
陵玉連忙回避,待盛欽出了房門,她的心口仍舊砰砰直跳。
也不知盛欽察覺了什麽,忽然便回過頭來朝她這個方向看來。
“世子在看什麽?”引路的美人也頓時停了下來,順着盛欽的視線看去。
盛欽道:“無甚,走吧。”
二人這才進了另一件屋去。
陵玉心有餘悸,愈發覺得盛欽是發覺了什麽,連忙就出了那青樓去,再不敢多窺探半分。
待她回到馬車上,車夫又問:“咱們這會兒去哪裏?”
陵玉想了想道:“還是去國子監罷。”
到時候就算盛欽真的問起來了,她也有個借口好打發了他。
只是此刻陵玉腦中俱是盛欽同那女子的身影。
催他們去更衣的其餘人等笑得頗為古怪,盛欽同那女子獨處一室難不成不止是更衣?
陵玉又想起自己從前去青樓時,只聽菀娘與她說過書,當做是個趣事。
只是青樓裏的姑娘并非人人都是如菀娘這般行事,還會說書。
難不成……
陵玉那愚鈍的腦子仿佛終于要開竅了一般。
“難不成她要唱曲兒給我二哥聽……”她嘀咕着,愈發覺得驚奇。
待她從國子監回宮想去問問菀娘,卻并未見到對方。
“菀娘人呢?”陵玉問素春。
素春想了想道:“早些時候她去燒了茶水,不知去了哪裏,想必是有事情了吧。”
她說這話時頗有替對方圓場的意思,生怕對方初來乍到便被陵玉責罰了去。
“去了多久?”陵玉問道。
“快要滿兩個時辰了……”素春遲疑道。
陵玉聞言險些噴茶,“我問你,一日有多少個時辰?”
素春頗窘迫答說:“自然是十二個時辰。”
陵玉揉了揉額角,吩咐對方道:“快令人尋她去,莫叫她得罪了什麽人……”
素春連忙去了,不出一刻便又立馬回來回話。
“殿下,有宮人看見菀娘被帶去了惠清宮了。”
“那不是文淑妃的宮殿嗎?”陵玉問道。
“是啊,莫不會真的被您給說中了,菀娘得罪了文淑妃?”素春不安道。
陵玉想了片刻便起身往外走去,素春趕忙跟上。
惠清宮的下人多半都是有着資歷的老人,對于如何治理一個新人,手段卻是十分地老辣。
菀娘跪在臺階下也将近了兩個時辰,她身體本就纖弱,被日光一曬,此刻便更有些難熬。
陵玉來了此地,見了此等景狀,心口微懸。
“殿下怎忽然來了,也不提前派人過來說一聲?”桑嬷嬷見了笑着迎接。
陵玉掃了她一眼,道:“我是瞧着宮裏頭少了一個宮人,沒曾想她竟在淑母妃這裏。”
“原來如此,殿下快些進屋去說話吧,娘娘許久沒有見您來了,甚是想念呢。”桑嬷嬷說道。
陵玉道:“這倒不必了,只是這宮人究竟是犯了什麽錯處?”
桑嬷嬷面色微冷地掃過階下菀娘,道:“她行事不端,同宮裏頭一些小太監勾勾搭搭,實在是不雅,更是帶壞了風氣,殿下的身邊,怎可留這樣的人在。”
陵玉道:“照嬷嬷這麽說,确實是這名宮人的不是了,只是她到底是我的人,又在淑妃娘娘這裏跪了許久,這會兒便叫我帶回去治理,嬷嬷沒有意見吧?”
“既然是殿下的人,老奴自然不敢說什麽的。”桑嬷嬷說道。
素春聞言便立馬将菀娘扶了起來。
此刻屋子裏頭的人聽見外面動靜終是坐不住了,随着貼身宮人攙扶走到了門口。
文淑妃見是陵玉,便笑說:“陵玉過來了,怎麽也不進屋去坐坐。”
陵玉道:“不敢叨擾娘娘,只是當下陵玉還有事情在身,便不留了。”
她說罷便行了禮,離開了惠清宮。
文淑妃一愣,看向桑嬷嬷。
“想來她這是記恨上咱了。”
“您到底以養母的身份照顧了她這麽些年,她這麽做,着實不該。”桑嬷嬷說罷見文淑妃臉色仍舊不好,便連聲安慰,“娘娘也不必将這事情放在心上,這裏到底不是尋常人家,您是知道的,這後宮裏頭,有幾個人不是屬白眼狼的呢,您若真的當了回事兒,是注定要傷心的。”
文淑妃轉身回了屋去,嘆說道:“本宮自是明白的。”
自三殿下中毒一事之後,陵玉雖受了些苦頭和冤屈,但最重要的是她借此看清了一些人與事。
宮裏頭這些人從來都不是表面上那樣簡單的。
陵玉自然沒妄想過在那種情況下能得到文淑妃的幫助,即便是人情冷淡,大可劃清界限。
但對方當時為了迅速擺脫嫌疑,竟默許了桑嬷嬷往陵玉身上潑髒水的行徑,到底還是令人無比失望。
菀娘同陵玉一起回去,忍着膝蓋上的強烈不适,愣是一路都沒有吭上一聲。
雖陵玉也曾跪過,但到底還是當個男孩子教養,不論是上蹿下跳還是吃喝方面,從未像女子那般精致掌控,菀娘則全然不同,先前為了維持身段柔軟,氣質嬌弱更是半點苦頭也吃不得。
“他們說菀娘勾搭那些小太監,我都不信。”素春說道。
菀娘咬了咬唇,道:“我回來的路上便見幾位公公路過,本各走各的,卻忽然被他們圍住,硬是将我圍困在了牆角……”
回想此段記憶,她的臉色便愈發難看。
在這個朝代美人本就是稀缺資源,如菀娘這樣的就更是難得,她地位低微,如何能不被太監欺負了去。
“那幾個太監是哪個宮裏的?”陵玉問道。
“我不知……但都是聽一個叫王集大太監的話……”菀娘眼眶微紅,道:“他見了我便對我動手動腳,我掙紮的動靜大了,便引來了旁人,本以為見到了淑妃娘娘便可以求得公道,卻沒想到……”
餘下的話不說,陵玉心中也是清楚得很了。
“這王集不就是淑妃娘娘身邊的人嗎?也難怪她只管護着自己人了。”素春抱怨道。
陵玉道:“我從前見這王集都是一副忠犬模樣,沒想到他私下裏竟會這樣對待旁的宮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您也看到了,他同惠清宮那位都是一個樣子,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素春話未說完,便被陵玉瞪了一眼,登時發覺自己失言,連忙堵住了嘴。
“一宮之主你也敢亂說話?”陵玉口吻略帶責怪。
素春垂下腦袋便安靜了下來。
菀娘見狀道:“殿下,往後我行事必回謹慎些的。”
陵玉知她受了這份委屈,便将這事情放在了心上,“往後若是再有人敢對你動手動腳,你只管報了我的名號就是。”
菀娘連稱了“是”。
素春口中不言,心下愈發佩服菀娘忍耐的氣度。
受了些罰,菀娘便獨自去了自己的房間。
方才滿臉的可憐頓時被一片冷漠所取代,她是個青樓女子,不是一年也不是兩年,又怎會輕易為了一個太監的欺辱便委屈上了。
只不過是為了博取上位者的憐惜。
菀娘卷起褲腿輕輕觸了觸淤青的腿,心中默然盤算。
外頭傳來腳步聲,菀娘指尖稍一用力便将膝蓋劃出了兩道口子。
素春進屋來時,手裏還拿了個巴掌大的精致瓷瓶。
“菀娘?”素春問道,“你可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