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兒身
這廂陵玉坐在宴席一隅,與一旁的人皆不搭話,看起來卻是冷清許多。說起來他雖身體比長兄陵徵健康許多,但鮮少有人将他當做太子的威脅。
他母妃金貴妃生前雖是寵妃,卻是個獨戶,連半點娘家勢力都無,便忽然暴斃,落得個凄慘收場。
留下個皇子便猶如沒毛的鳳凰一般,空有個光鮮的皮囊,卻沒有任何實力可言。
因而願意主動結交陵玉的人幾乎沒有幾個。
好在陵玉是個粗線條的少年,吃着眼前的美食,并不是很在意這些東西。
只是他今晚雖然想低調地吃了個飽,江皇後卻并不打算如他所願。
“這幾本經書都是本宮在太平寺裏所抄所寫,其中感悟之深,不枉費本宮此行,也因如此,本宮方明白抄寫出來的東西與口中朗誦的區別領悟皆有所不同。”江皇後說道。
陵玉聽她這話粗略回憶了一番昨夜抄寫的情形,他自個兒腦袋裏只有枕頭被子,困得都睜不開眼,要說什麽感悟,那就是書裏哪個字的筆畫太多,可叫他累得夠嗆。
陵玉想到這樣的情形便垂首暗自偷笑,江皇後卻好似察覺到了一般,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昨日聖上罰二殿下抄寫,二殿下卻是極為勤快地用一整晚時間就抄寫好了,本宮白日裏翻閱了一番,二殿下可知道本宮看見了什麽?”
陵玉緩緩擡起頭來,沒想到自己昨日大庭廣衆之下被聖上點了名,今日又在宴席中被皇後點名,這運氣可真是背到家了。
“不知母後看見了什麽?”陵玉問道。
江皇後微微一笑,“本宮見你抄寫的工整,字跡清秀,初來看着賞心悅目,可越到後面,本宮便發現那字跡好似變了個人一樣。”
陵玉聞言心下頓時一個咯噔,忙道:“母後明鑒,我抄寫了一整夜,後半夜難免困倦,抄寫起字來也難免不成形,若是仔細追究起來,也怪我急于求成,這才把好好的字抄出了別的花樣。”
江皇後意味深長地望着他,道:“是麽……”
陵玉暗想自己該是被對方看破,連忙起身端起了酒杯,道:“是孩兒不争氣了,但也确實不該因這事情在母後的宴席上攪擾母後的好心情,陵玉敬您一杯。”
他說罷便将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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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皇後勾着唇,身旁嬷嬷想要做聲卻被她阻攔。
“你做事雖不成熟,但心性終究是好,這一杯,本宮來敬你。”江皇後端着手中泛着淡黃色的茶水說道。
“不敢不敢……”陵玉匆匆飲盡,又倒了一杯回敬,幾個來回,他的臉上就已然一片緋紅。
“殿下……”素春見他已經坐不端正,偷偷推了推他道:“殿下,您可醉了?”
陵玉打了個酒嗝,搖頭道:“沒醉。”
接着又是一杯酒水下肚,素春頓時扶額。
江皇後看他不順眼,哪裏真的用得着告狀聖上,只需三言兩語便能讓陵玉啞巴吃黃連了。
宴席末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陵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有人正抱着自己在黑暗中行走。
他想發出聲音,卻因為嗓子過于幹澀而止住。
他當下的意識便猶如大海中的一片輕舟忽醒忽睡,難以掌控。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鼻息間盡是一股濃郁的香氣。
那種香氣和尋常的香不同,摻着花香,又透着甜味,聞着這香,他原本不甚清醒的腦子就更加迷糊了,同時周身也漸漸有了幾分暖意。
“殿下,奴婢伺候您更衣。”
一個嬌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陵玉費了老大的力氣将眼皮子揭開,這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一個年輕姝麗的女子正低頭替他解開衣帶,對方衣衫不整,穿着甚為暴露,就連胸溝都是若隐若現。
陵玉抓住她解腰帶的手無力道:“你快些退下,我不要你伺候……”
那女子嬌笑一聲,輕而易舉地将陵玉毫無力氣的手撥到了一旁。
“殿下怕是還沒有享受過魚水之歡才說出這樣的話來,待奴婢伺候得您舒服了,您就知道這個中滋味的妙處了。”
她說話的時間便将陵玉的外衫剝下。
陵玉想要掙紮,卻連床都起不來,心下又好似火燒般難受,幾乎折騰了一身的汗。
“你快出去,不要……”
陵玉話未說完,身上最後蔽體的衣物落地。
他見那女子怔愣的神情,頓時視死如歸的閉上了眼睛。
這下可好,他的秘密終究還是被人發現,只怕往後旁人不拿石頭丢他,也得噴口唾沫在他臉上了。
“你……你你是誰?”
那女子怔怔地看着陵玉的臉,那副漂亮的面孔忽然就變了種味道。
那種漂亮是屬于一個女子的!
她吓得抱住衣服摔倒在地上,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陵玉看她被吓得可憐模樣,一時也說不出責怪的話來。
若他還是個完整的好人該多好啊,至少也不會吓到旁人才是。
女子發覺自己發現了驚天的秘密連衣服都來不及整理便沖出了房門。
陵玉動了動手指,卻發現連給自己蓋個被子遮羞都做不到了。
他鼻頭頓時一酸,忽然想到盛欽說過的話,頓時又把淚意給吞了下去。
“吱呀——”
方才阖上的門忽然又被人打開。
陵玉緊緊閉上眼睛,只當自己死了算了。
卻不想那人遠遠看上一眼還不夠,竟一步一步走到了床邊,立在了他身前。
“陵玉,睜開眼睛。”
陵玉猛地睜眼,看到來人竟是盛欽。
“二哥,真的是你?”陵玉語氣甚是激動。
盛欽不答他的話,只問道:“你自己可起得來?”
陵玉委屈地搖頭,道:“我起不來,二哥,她都看到了,要不了多久大家都會知道我是個怪胎。”
他方才還能忍住的眼淚再遇到盛欽後頓時又湧了出來,在眼眶裏打轉,淚眼汪汪地看着對方,十分可憐。
盛欽背在身後的手卻捏得骨節泛白。
眼前這個人永遠都不知道自己這副情态落在旁人眼中是怎樣情形。
床上的少女扭動着腰肢想要遮掩着身體卻愈發暴露了身段的曲線,長腿纖腰,皮膚瑩白,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衾枕肩胸之處,用一種極為柔軟楚楚可憐的姿态去撩撥一個男人。
她的臉上盡是天真與迷茫,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畸形缺陷。
然而這并非是具醜陋的身體,而是一具摻雜着青澀卻極為撩人的少女胴體。
早在七年前的那天夜裏盛欽便忽然生出了這樣可怕的念頭,既然金貴妃那麽想要一個皇子,那麽他便幫她,讓她的孩子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兒。
讓對方永遠活在驚恐中,永遠的只能依附于自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只是無知孩童終究會長大,陵玉……也許終有一天會真正成熟起來,發現這一切都只是個謊言。
即便如此,那也僅是以後,而當下,她的目光仍舊毫無雜質,清澈純潔,宛若鹿眸。
“不會有人知道的。”盛欽說。
陵玉眨了眨眼睛,漸漸生出了喜意,“一定是二哥幫的我,她不會去告訴別人了是不是?”
收買了對方,或是将對方送出宮去,對方便不會有機會告訴別人了。
盛欽俯下身來,陰影落在了陵玉的臉上,聽見他低沉地對她道:“對。”
那名宮人永遠都不會再以一個活人的身份出現。
陵玉心頭大患落地,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又忍不住抱怨道:“二哥,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你替我把衣服穿上行嗎?”
她往後可不敢再亂喝酒了,也不知這酒怎就這般奇特,竟叫她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盛欽錯開目光扯過床上的被子替她蓋了個嚴實,道:“睡一覺便有力氣了。”
陵玉縮在被子裏乖巧地點了點頭,困意一下子鋪天蓋地地湧了過來。
她眼睛閉上又睜不開了,只能迷迷糊糊地念叨道:“先前二哥在酒席上不理會我,我還以為……二哥真的讨厭我了……”
盛欽望着她陷入夢境,伸出手替她捋順頰側的碎發。
也許金貴妃該感謝他,感謝他讓她的女兒能夠活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