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捉弄人。”
“世間因果皆是輪回”
荒又聽到那缥缈的聲音,說着他聽不懂的話,他盤腿坐在地上,聽着那聲音小聲自語。
白狐?
他想起白日裏瑜白說的晴明之母。
還沒等他問話,他的身影猛地墜入黑暗。來不及反應,再一睜眼,眼前遍布綠意,他已置身于茂林。
四周都是一模一樣的古樹,就連天空都被這遮天蔽日的樹冠掩蓋,只能透過層層綠葉隐約瞧見高挂的烈日。
好在不是第一次,荒并未慌亂。
他低頭看了眼手掌,小了不止一圈,看樣子他又變小了,不知這次是附身還是其他。
“荒,你又偷跑。”
聽到自己名字,荒條件反射的擡頭,細看,徹底愣住。
女子見荒一臉木讷,着了魔似的盯着她,好氣又好笑。
彎下腰,伸手抵住荒的額間,小聲抱怨:“你到好,把雨之凱新弄的衣衫弄破,還學會逃跑,你個小家夥。”
荒不由自主的反駁:“那衣服本就是破的”
女子聞言扶額,不知該和這孩子解釋肚兜本就是那樣,真是讓人尴尬。
嘆口氣,牽起荒的手:“等會兒遇見雨之凱,千萬記得低頭,備好苦草,哭不出來就吃一棵。”
荒聽着女子的叮囑不免有些好笑,卻又滿腦漿糊。
為何瑜白會在這?她會說話?雨之凱又是誰?這個身體的主人也叫荒?
滿腹疑惑的荒,老實的跟在瑜白身後,見他如此乖巧,惹得瑜白有些不習慣,頻頻回頭瞧他是不是又打算溜走。
看得出來,瑜白對這非常熟悉。
對于荒而言一模一樣的路,她卻輕而易舉的便能辨別方向。
繞過彎曲的藤蔓,又走了一會兒,眼前驟然開闊,陽光落于地面,溫暖卻又不顯燥熱。
平地上種滿了矮草和花卉,有些地方還有樹樁突兀的立着,樹樁旁堆着劈好的柴火,不遠處樹于樹之間還扯了個繩子用于曬衣服,一切都井井有條。
荒移開視線。
“哈,你這小家夥。”
和瑜白的軟糯不同,這聲音極為妖嬈,尾音微微上翹,帶着似有若無的挑逗。若是男子聽了,怕是身子早已酥了半邊。
荒再次失去控制,身子浮在了半空。
只見小鬼躲在了瑜白身後,眼睛紅彤彤的,偷偷露出小半張臉,可憐兮兮的盯着從山洞裏走出的女子。
“瑜白,你也該教教這孩子男女之事了,氣死我了。”
女子如她的聲音一般,令人驚豔,美豔的不可方物,便是生氣也別有風情。
瑜白紅着臉搖頭,頗有些難以啓齒:“他還小”
“但也是,按照妖怪年齡來說59歲确實還是幼生。小家夥下次你在弄破我的衣服,我可就把你吃了。”
荒飄在半空,除了那孩子看不清面容之外,瑜白和那名叫雨之凱的家夥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饒有興致的看着小孩頂嘴:“你衣服本就破的。”
雨之凱眉眼一橫,似笑非笑的盯着躲在瑜白身後不肯低頭的小家夥:“膽子不小,今日正好是百鬼夜行,就把你扔在餓鬼道裏。”雨之凱故意吓唬。
“騙人”
鬧了一陣子,雨之凱也不想和孩子計較,擺擺手就當無事發生。
荒但也看出來幾人的感情倒是深厚,還沒等他繼續看下去,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Ⅲ
“荒大人,晴明大人來了。”
荒難受的抵額,腦袋暈乎乎的,從軟塌上起身,眩暈症終于漸漸褪去。
“荒大人,晴明大人在殿內等候。”站在門口的神官再次開口。
“晴明?”
再也沒有早上讨論過的人,下午就出現來個更巧了,荒點點頭示意知曉,神官微微欠身,退下。
晴明
關于安倍晴明的傳聞很多,不光流傳于人類,就連妖怪和神明之中也有不少關于他的傳聞。
踏進神殿,男子立于殿中,青絲如瀑被絲帶束起。是陰陽師一貫的打扮,狩衣加直筒褲,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格外修長。
晴明轉過頭,狐貍般的眼睛微微上挑,殷紅的唇瓣帶着淺淡的笑意,垂眸,這位神使剛剛見他似乎有些驚訝?
驚訝什麽?
他的容貌?
荒面無表情,唯有停頓的步伐洩露出他心底的疑惑。
安倍晴明和他夢裏的名為雨之凱的女子實在是太像了。
難道雨之凱就是葛葉?
瑜白認識葛葉?
同樣心思深沉的兩位男子隐去心中疑惑,心照不宣的開始交談鬼村一事。
作者有話要說: 白狐之子安倍晴明已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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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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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白認識荒,現在的荒不認識瑜白(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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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
Ⅰ
晴明到來的原因,荒隐隐有些察覺。
人類恐懼着神靈卻又需要神靈,多麽矛盾的生物。
神官們搬來兩張矮桌,在晴明桌前放上細口酒瓶,晴明含笑,荒走上前撩起衣擺坐在墊上。
修長的手指摩擦着瓶頸,晴明露出狐貍般的狡猾笑容:“我并非來喝酒的,但這酒卻是香甜。”
說着他拿起酒瓶往杯中斟酒。
便是不喜歡人類的荒,也不得不佩服眼前的男人。
短短一句話,令荒無法刁難他。不愧是平安京最能洞視人心的陰陽博士。
既已拿出好酒招待客人,若又刁難豈不是小人所為?
荒冷眸,拿起自己身前的酒盞,輕抿一口:“如果是因為鬼村一事,我想你可以自行前去除穢。”
權貴害怕邪穢之物,卻又心照不宣的養着小鬼為他們牟利,人心難測。
安倍晴明輕輕搖頭,舉手投足均是風雅:“并非僅為此事,我是來見一個人的。”
“瑜白?”
晴明愣了下,擡頭見那位神使依舊是風輕雲淡的冷漠表情,笑着點頭。
正如荒所猜的那般,晴明的确是來尋找瑜白的。來時還遇到了村落祭祀,還順手搭救了被無知村民當做祭品的女子。
晴明拿起酒盞,酒水清冽,入口燒喉,這酒源博雅定然喜歡,至于他,他還是更喜歡清甜些的。
Ⅱ
妖狐倚靠在小窗口,心情抑郁,倘若在給他一次機會,他再也不會因女子美色而偷人了。
呸,什麽女子,分明就是個滿肚子壞水的陰陽師。
妖狐神色更為幽怨,正當他興致勃勃準備把女子做成标本,掀開棉帽後發覺是個男人,還是個陰陽師!
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怕,等那壞家夥死了,他又是那風流倜傥的妖狐了。
不過,那陰陽師賜的名字倒是挺好聽的,符合小生的審美。
瑜白坐在屋內,支着下巴盯着窗子外的狐貍,那妖狐還真是有趣,臉上的神色變化無常,一會兒怒一會兒喜。
妖狐啊――
說起來,很久之前她似乎也認識一位妖狐,也是個風雅俊秀的男子,記憶過于久遠,令她有些記不大清了。
但她肯定,她認識的那位不會是這般活躍的。
他呀,非常善奏樂,卻又不喜歡在他人面前彈奏,每每問起,他總是言語帶笑:“我在等那個心懷大義的笨蛋一起合奏”
心懷大義?
那是誰?
又是誰能令如此風雅卓越的妖狐心甘情願屈身山野?
妖狐都是放蕩不羁的自由之人,能令妖狐數十年如一日的在曠野中等候的家夥,定然也是風華絕代。
“看夠了沒?”
窗戶猛地被掀開,年輕的容貌上挂着懶洋洋的笑意。妖狐趴在窗口,金色的眸子對上漆黑的瞳孔,慌亂的移開視線,又故作鎮定。
“你在看什麽?小生果然很帥。”妖狐不死心的又問。
瑜白笑着點頭【很帥。】
見她拿着紙,妖狐唰的下打開折扇,頗有風流俠子的感覺:“你不會說話嗎?”
【這個呀,不可以說呢。】瑜白難得調皮,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
“小姐如此貌美,令小生難以忘卻,可願意和小生一起欣賞月色?”話一出口,妖狐愣住,頗有些尴尬,調情的話說多了,一開口就改不過來。
瑜白笑着伸手指了指妖狐身後。
Ⅲ
“欣賞月色?”
晴明與荒現在妖狐身後,晴明搖着折扇,似笑非笑的盯着不久前收服的式神,沒想到這個家夥還不忘尋歡作樂。
“小生情不自禁”不蒸饅頭争口氣,妖狐不願在晴明面前低頭,才不想讓他看笑話。
晴明的出現令瑜白收起笑意,表情格外冷漠,一舉一動透露出不喜。
對于她的舉動,晴明和荒都有些詫異,晴明裝作不知,走上前:“不知姑娘是否有空?”雖是問話,卻帶着隐隐的強勢。
瑜白嘆氣【進來吧,你想知道我會告訴你。】
荒和妖狐被擋在門外,此刻荒才驚覺,這個身上基本沒什麽妖氣的小妖怪并不簡單。
晴明很少踏入女兒家的屋子,不知道其他女子屋中是否這般……柔軟。
他坐在軟墊上,身上的酒氣混雜着熏香令他有些醉意,坐姿稍稍顯得有些随意。
“我曾聽家母提起過你”
晴明開口的第一句話便令瑜白潰不成軍。
葛葉之痛并非外人可知,葛葉之死卻是她一生的悔恨。
【你若想知道人魚一事,我想你大概來遲了。】瑜白也沒了心思為難晴明,只想快些打發他。
晴明面露凝重。
人魚一事是陰陽寮的機密,城主畏懼死亡,想要長生不老,不死。下令捕獲鲛人不過是幌子,最重要的是想要食下人魚不老不死,天皇知道後大怒,陰陽寮受牽連,不少陰陽師無辜受罰。
唯有晴明安然無事。在此之前對于此事,晴明是反對的,然而他的反對并無用處,他不肯捕,自然有大批喜好功名的陰陽師願意去。
但捕獲之後,城主食之慘死宮中,人魚不翼而飛,且并無妖怪作祟,天皇大怒,命他調查。
他曾聽聞母親說過瑜白能知曉世間萬物,抱着試探的心情前來,卻不想被告知來遲了。
“可知曉何人作祟?”晴明收起狐貍笑。
瑜白搖頭【人魚是自己離開的,命運也逃不開死亡,不知又會有誰“幸運”的食得人魚肉。】
不老不死并非好事啊。
晴明微微行禮,起身:“多謝解惑”
那麽接下來便不是他的事了,新城主還需天皇下令指派,如此也能和天皇交代了。
瑜白不自覺的盯着晴明離去的背影,她的孩子如今也是獨當一面的大陰陽師。
在平安京有一句話:不知源義經,但知晴明公。
果然是葛葉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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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見
☆、酒吞童子
Ⅰ
安倍晴明前來,除了詢問人魚一事,還有件更重要的事。就如同荒所言,他是來除穢的。
乘着還未入夜,他只身一人前去鬼村。
村子的輪回再次開始。
此時已是傍晚,家家戶戶做起了晚食,炊煙袅袅,一片祥和。
當踏進村子的一瞬間,夾雜着怨氣與悲鳴的聲音直扣人心,晴明屏氣凝神,目光所及皆是黑氣。
“言靈·守”
晴明指尖夾着咒符,明黃色的咒符發出或明或暗的細小光點,他小心翼翼的避過看起來無所知覺的村人。
怨念爆發,已引發氣候驟變,再不遏制,光憑雪女根本無法阻止雪災再次降臨。
村人恍若未聞,對于在他們中行走自如的晴明好似看不見一般。晴明避過迎面而來的婦人,若有所思,目光在來往村人身上一一掃過。
看了片刻,便往村子裏的神廟走去。
莫約兩年前,安倍晴明其實已經來過一次,利用村子守護神扼制過一次爆發的怨氣。
時隔兩年,故地重游,眼前的場景令他有些後怕。
無人打掃的神廟布滿綠植,貼在神廟門上,用以鎮壓惡靈的明黃色符咒上被黑色的怪圈侵蝕。
落葉堆積了一層又一層,散發着腐爛的氣味,臺階也變得殘破不堪,走上去還有吱吱嘎嘎的聲響。
晴明站在神廟臺階上,伸手揭下被怨氣侵蝕的咒符,揭下符咒的一瞬間惡臭襲來。
晴明立刻用衣袖捂住口鼻,暗自念咒:“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從袖子裏擲出咒符,明黃色的咒符在半空中仿佛觸碰到什麽,一下子炸裂開來。
神色頓時嚴肅起來,微微眯起眼,又從袖子裏抽出幾張咒符。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快速變幻手勢,一道道符咒虛空現出,灰黑色的怨氣随着咒符的加深,正慢慢被逼進神社。
直至夕陽快要落山,緩緩吐出最後一個字,金光乍現,符咒才堪堪貼于門上。
只是鎮壓罷了,若要根除,還需借住神靈的力量,至于這些邪氣,也許還需要鬼王的幫忙……
鬼王
酒吞童子
晴明放下指尖的符咒,額角粘着汗濕的碎發,拿出折扇慢慢敲擊手心,細長的眸子裏偶有金光閃過。
Ⅱ
霧氣模糊了荒的面容,瑜白跪坐在軟墊上,撩起衣袖擺弄起茶水,空氣中彌漫着散發着茶香。
經過沸水多次沖泡,茶香四溢,茶葉在杯底沉浮,一上一下,舒展枝葉。
荒也不知道為何會和她一起坐在茶室品茶,他半靠在桌側,格外慵懶。
瑜白的動作極為賞心悅目,她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白嫩,舉着茶盞的模樣格外具有美感。
【要嘗嘗嗎?】
“恩”
茶入口微苦,苦後留香,瑜白輕嘆很久沒有這般細致的喝茶了。
相比較于瑜白,荒則是鄒着眉,只是輕輕抿一口,就不再願意碰了:“太苦。”
輕笑,瑜白捧着茶杯小口,目光溫和。說起來最近妖怪都很躁動呢,目光看向荒身後的躁動不安的百靈鳥。
就連普通生靈都顯得格外焦躁。
【晴明走後,是發生過什麽嗎?】
瑜白問到。
荒似乎有些困倦,表情帶着軟綿綿的困意,在瑜白面前他似乎變得愈來愈放松了,這般懶散的模樣還真是少見。
“近畿的鬼王又不安分了。”荒雖為神使,對于大妖也是熟悉的。
【近畿……?】
“恩,鬼王酒吞童子的地界。”
名震平安京的酒吞童子與茨木童子也算是極為喜愛打架的妖怪,也曾聽說野游的妖刀曾遇上茨木童子,兩人打了近一個月哩。
傳聞的真假,也只有當事人可知,不過茨木愛打架,算是衆人皆知了。
【酒吞童子?喜歡喝酒的紅發妖怪?還帶着有嘴巴的葫蘆?】瑜白起了興致。
荒昏昏欲睡,稍稍掀開眼睑:“你認識?”
瑜白搖頭,她只是聽過。
【為何不安分?】
難道又是攻打人類城池?聽聞上代鬼王就是因為攻打人類城池七座,最後被陰陽寮舉力侵滅
“無聊久了”言簡意赅
【……】
所以大妖怪都是這般無聊嗎?瑜白稍稍體會到無語的感覺。
Ⅲ
被譽為鬼王的酒吞自然有他不凡之處。
酒吞童子
近畿之主,大江山鬼王,喜愛喝酒,外表極為俊秀,便是知道他是妖怪,也有不少為之獻身的女子。
酒吞卧在懸崖之上,舉着葫蘆自飲,崖上罡風陣陣,頗為惬意的飲酒自樂,冷冽的罡風對他而言不過是微風拂面。
倘若有美人做伴那就更好了。酒吞漫不經心的思考着,擡手又是灌酒的姿勢。
“摯友,為何獨自飲酒?”說話間身披铠甲,額間長有犄角的妖怪坐在了酒吞身側。
“啊,是你啊,茨木嗝。”酒吞頭也沒擡,自顧自飲酒,酒水順着酒吞嘴角流進衣領。
茨木童子
酒吞之友,被稱作羅生門之鬼,化形之後雖還保留鬼爪和犄角卻非妖力低微,相反他是極為可怕的大妖之一。
“還有最後一塊土地,這大江山就是我們的了。”茨木盯着遠處的蔥綠,露出勢在必得的危險眼神。
身上妖氣肆意洩出,森冷,帶着厚重的威壓。
“啊,這大江山不一直都是我們的嗎。”眼底帶着嗜血的戰意,酒吞坐起身,極為霸氣的指着崖下,這是他的大江山!
“好!摯友之願便是吾之願!”
茨木伸出鬼爪,握拳舉在半空,酒吞淡笑,伸手與之碰撞。
這将是他們的大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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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念之女
Ⅰ
“哥哥,為什麽要上山。”
“我們需要食物。”
“可是有妖怪。”
“沒關系的,哥哥會保護你的。”
紮着沖天揪的男孩把妹妹保護在身後,這樣的日常他已經習慣了,從口袋裏拿出青澀的果子遞給妹妹。
“你回去吧,哥哥很快就回來。”如果遇上妖怪他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更別提保護妹妹了。
“我不要。”抹了把淚水,女孩眼睛睜的大大的,緊緊拽着哥哥衣角不肯松手。
為難的看着漸暗的天色,少年郎拿起地上的鋤頭,扭過頭對女孩道:“那你乖乖的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手指松松緊緊,反複幾次,女孩帶着抽噎:“好,我會等哥哥的。”
“之後呢?”聽故事的人忍不住問到。
之後?
已經年過半百,頭發花白的老人露出了小女兒般的羞澀笑容。
“是他救了我。”
“他是誰?”
“阿婆快說啊。”
掩蓋在歲月中的故事依舊在繼續。
被留在樹洞裏的女孩抱膝埋頭小聲抽噎,空氣裏安靜的似乎是只剩下她微弱的哭泣聲。
“摯友,你聽有聲音。”
茨木童子停住腳步,銳利的金色眸子盯着枯樹,被腐爛樹葉掩蓋住,似有若無的獨屬于人類的氣味。
“人類?”酒吞頗為驚奇,沒想到還有不怕死的人類敢上山。
大妖不食人,但小妖怪卻無所顧忌。它們啊,最愛吃人類的身心,酒吞就曾見過墜入魔的妖怪啃噬人心。
“這個家夥運氣真好,茨木你做什麽。”
酒吞剛感嘆完,準備走人。茨木一言不發,上前把那孩子拎了出來。
穿着粉色碎花和服的小姑娘哭聲驟停,身子猛地懸空,不可思議的揉揉眼睛,面上帶着明顯的淚痕。
妖,妖怪?
她瞪大眼睛,面帶恐懼。
故事戛然而止,坐在阿婆身旁聽得津津有味的小孩子面露不滿。
“阿婆,繼續啦。”
“那個小女孩最後怎麽了?”
“阿婆快告訴我們吧。”
被孩子們抱作一團的阿婆,聞言板起臉,故作生氣:“快回家去,明日再說,該吃飯了。”
“別呀,阿婆你說說啊。”
“我想聽,阿婆。”
“快回家去!”阿婆站起身,趕跑孩子,一哄而散,孩子們紛紛逃離阿婆的拐杖制裁。
Ⅱ
“陰陽師大人,不知到此是為何事。”
趕跑孩子,阿婆慢悠悠坐回藤椅上,對着空無一人的石凳問到,眼神空洞,似盲人的眼,黯淡無光。
安培晴明輕笑,收起咒術,俊秀的身影顯露無遺。
眼前可以說是毫無特色的年邁老人,她閉着眼,面色安然,身體虛弱的厲害。
晴明若有所思。将死之人,身子虧空的厲害,沒有一絲靈力,她又是如何發現自己的?
“陰陽師大人前來何事?”她又問了一遍,這次聲音愈發顯得蒼老。
晴明微微行禮,這般年歲,又身懷秘密的老人擔得起他的禮。
“在下是來尋找某人,恰巧聽到阿婆的故事,于是逗留片刻。”
恰巧聽聞?
阿婆微笑:“陰陽師大人是來尋找酒吞童子的吧。”
晴明笑而不語,神色看不出一絲破綻,仿佛真的只是路過罷了。
阿婆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顧自的說下去:“每一代大江山的鬼王死去,力量最強的妖怪就會成為新的鬼王,這一代的鬼王殘忍暴虐,我請求陰陽師大人可以制服他。”
微微正色,晴明淡道:“在下力微,恐無力。”
“你可以的。”阿婆突然大聲,松弛的面上青筋暴起:“你可以的。”
“求求你,我的丈夫兒子,都是被他殺死的,求求你。”
晴明淡然的掰開她扣住自己胳膊的手,微微搖頭,面露可惜,又是一個被執念困住的人類啊。
他又如何看不出她的話是真是假,不過是不願拆穿罷了。
“為何執念與茨木童子。”冷漠而冰冷的問話令阿婆怔然。
為何執念于茨木童子?
Ⅲ
為何執念與茨木?
為何不執念?
她清楚的記得當她被茨木童子從枯樹洞裏拎出來,恐懼害怕的感覺,所有的心神在看見茨木的一瞬間消失。
不悲不喜,不驚不恐
只是呆呆地看着。
“這個人類不會傻了吧。”酒吞恥笑。
茨木并沒有傷害她,不知道為何又把她放回了樹洞,被放回樹洞的她只覺得異常疲憊,沒過一會兒便沉沉昏睡過去。
一覺醒來,她已經在哥哥背上,踏上了回村的小路。
那個白發妖怪……
是夢?
指尖落着一根細長的發絲。
不是…夢。
此後她異常喜愛睡覺,在夢裏她又能見到他,夢就像另一個世界。
她得知他名為茨木童子,看着他與酒吞一起打下江山,看到他身披鐵甲,看到他身負重傷。
為何!
為何同是大江山的大妖,酒吞被稱作鬼王,而他!而他則是鬼王手下?
不,不是的!
他才應該是鬼王!
執念啊……
晴明離去後,阿婆倒在藤椅上,一遍遍念着茨木的名字,眼角留下清淚。
晴明不是第一個聽過她故事的陰陽師,卻是第一個洞悉她內心的。
丈夫?兒子?
她想要的不過是讓茨木成為鬼王。
這般執念,已成她的心魔。
Ⅲ
“摯友,那個聲音不見了。”
正在與酒吞飲酒茨木猛地擡頭,撤去身上的妖氣,那一直萦繞耳旁的聲音終于消失。
“哈哈哈,來不醉不休。”酒吞舉起酒葫蘆,豪氣沖天。
“來吧摯友”
等到阿婆家人尋來,才發覺這位高壽之人已經逝世。
作者有話要說: 給我家前男友(茨木童子)來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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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兩日一更
畢竟人少,可以寫的慢一點
有人提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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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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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蘇
Ⅰ
說來也巧,雪災過後附近村人送來了不少紫蘇,因是數月前采摘留作入冬後食用,因此顯得有些幹癟。
便是如此也足夠讓瑜白驚喜的了。
【可以分我些嗎?我可以用其他的換。】瑜白持扇立于一旁,輕輕勾起扇尖把玩。
妖怪雖不用進食,她卻習慣一日一餐,自個小院裏也種着不少蔬果,她還特地回去取了一趟。
有些種子是游歷時認識的妖怪贈予的,種出來的東西也奇奇怪怪。剛拿來時,不少神官啧啧稱奇。
“瑜白大人需要多少?”
說話的也是受過饋贈的神官之一,他從竹筐裏拿出一把紫蘇用籃子裝好遞給瑜白。
對于這位暫住神殿的妖怪,難得的,幾乎沒有人對她抱有惡意。更奇怪的是荒大人,他的态度令人摸不着頭腦。
似乎是特別的存在。
【萬分感謝】
道謝後,瑜白就先一步離開,等下還有不少村人會來祈福,她在難免會添亂。
其實紫蘇味道并不美味,如它名字一般是種紫色的野菜,入口還帶點苦澀,用熱水焯過後卻留有淡淡清甜,她格外喜歡那種苦甜的滋味。
“你抱着何物?”
【!?】
瑜白猛地止步,一擡頭,見荒正站在長廊扶手上,整個人懸在半空,烈風陣陣,看起來搖搖欲墜,令人格外驚恐。
【快下來】
慌亂間失手打翻紫蘇,竹籃倒地,紫蘇撒了一地,瑜白恍若未聞,伸手便想拉住荒的衣角。
不知為何她的舉動如此激烈。
荒挑眉,順從的跳下,微微彎腰從地上拾起紫蘇,捏在指尖轉動。
“這是什麽?”
瑜白晃神愣了下,收回手,表情有些不自然。過了幾秒才恢複到平日裏乖巧溫和的模樣。
彎下腰從地上拾起紫蘇,瑜白并不想搭理他。等所有的紫蘇都撿好,一擡頭,便看見荒雙手懷抱靠在一旁。
【要一起進食嗎?】
荒盯着她的臉,企圖看清她是否在生氣,瑜白維持着一副溫柔的笑意任由他打量。
“好”
聽見他的回答,瑜白笑的愈發乖巧。
Ⅱ
荒應下後并未放在心上,等到卯時被神官叫住,他才想起。
吃飯的地是懸崖上,走幾步就能到祭壇,荒到時瑜白已經溫好酒,矮桌上也放上了菜肴。
夕陽西下,餘光落在溫酒的瑜白頭上,烏黑的發絲映出淡淡的紅。
荒坐在墊子上,低頭一看面露驚訝。
菜肴格外豐富,紅綠交疊的涼菜格外剔透,秋刀魚被擺放在一團團的紫蘇上,熱湯散發着暖意,土豆與豆腐被炖的很爛,還有兩碟清淡的小炒。
格外誘人食欲。
【要喝酒嗎?】瑜白拿起細口瓶,也未等荒回答,便給他斟酒。
此刻荒确信,她确實心情不好。
“為何煩心?”狀似無意,荒心底反駁自己的多事,他不過是答謝她,并非想要多管閑事。
瑜白彎彎嘴角,一言不發,只是在荒酒杯空了後繼續斟上。
到最後荒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飯菜吃了大半,酒卻是一直未停,喝多了難免有些暈目。
恍惚間,他又聽到了輕笑聲,還有輕柔的說話聲。
Ⅲ
“荒,你知道吸血姬嗎?”
吸血姬?
荒晃了晃腦袋,不知是作答不知曉還是為了醒酒。
“還記得你問過妖怪與人類的愛情嗎?我啊,曾經也是不信的呢。”
妖怪與人類?
無稽之談,若是清醒時荒定然嗤之以鼻,此刻他只能安靜的躺在瑜白腿上,被輕柔的安撫,聽着她的自言自語。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暫住在一個富裕的村子,裏面有一戶人家格外奇怪,女子白日裏不愛出門,男子也并不喜歡她與村人接觸,屋裏卻常常傳來小女孩開心的歡鬧。
後來她才知曉,那女人并非人類,而是吸血姬。
如同名字,吸血姬一族是以人類鮮血為食的種族,人類把她們當做是兇殘邪惡的象征。
開始她以為吸血姬迷惑了人類男子,但是當看到那個小女孩時,她知曉,她錯了。
因為孩子臉上的笑容是如此的滿足,男人看她們的表情是那麽的溫柔。
她好奇,好奇人類與妖怪真的會有愛情嗎。
她開始觀察那戶人家。
男子每當深夜便會用血喂養女子,一般一次只有淺淺的一碗,這遠遠不夠,吸血姬把成年男子吸幹才能吃飽,每日一小碗宛如杯水車薪。
女子每次吃完卻總是帶着一臉滿足,似乎吃的很飽一般,繼而阻止男人繼續放血,這令瑜白迷惑不解。
他們的女兒是個半妖,瑜白也格外喜歡觀察她。
作為半妖自然不會像妖怪那樣天生便會使用自身力量,她懵懂無知,成日裏叽叽喳喳,和村裏其他孩子沒什麽不同。
唯一不同的,也許只是她飯量大的驚人,但好在她并不需要喝血。
她的父親總會用紫蘇與牛肉一起給她做美味,看得出來她父親确實很愛她,因為牛啊,那是很稀少的東西,便是貴族也少有能吃得起牛肉的。
而他家卻養了兩頭牛。
觀察了很久,久到瑜白心生無趣,久到她以為他們的生活大概就會這般平淡無奇的繼續下去。
那一日,她的父親又開始用紫蘇煮牛肉給她吃了,她的母親向來不喜愛紫蘇的味道,這次反應卻格外激烈,猛地沖出家門。
大概等一會兒,等到小姑娘吃完,她的父親就會摟着母親回來吧,這樣的場景瑜白已經看過很多回了。
但過了很久,久到太陽快要落山了,女孩的紫蘇早就吃完,正傻傻的坐在門檻上看太陽落山。
她的母親獨自一人出現在家門口,如同往日一般她準備沖過去抱住母親。
瑜白憐憫的盯着女人的肚子。
她懷孕了。
空氣裏彌漫着腥臭的血腥味。
吸血姬懷孕後更難以控制自己嗜血的欲望,更何況餓了十多年的。
女人手心都是血,身上帶着異樣的滿足與悲痛。
滿足的是她十幾年以來終于吃飽了一回。
悲痛的是…她的丈夫已經死了。
她的獠牙如同刺破丈夫皮膚一般,輕而易舉的刺入女兒的頸部。
臨死前她丈夫目光依舊溫和,輕拍她的背脊安撫,抹去她的淚水,輕聲的喃喃:“我不怪你,吸吧,吃飽再停下。”
淚水順着臉頰緩緩落下。
不會流淚的吸血姬……哭了?
瑜白以為她要殺死她的女兒,就像殺死她丈夫一樣,輕而易舉,因為他們都不會反抗。
然而她卻并沒有,只是保持着這樣詭異的姿勢。女人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得透明,漸漸消失,先是腿,再是手臂……
她身為半妖的女兒卻長出了吸血姬一族特有的蝠翼,半妖的血統吞噬着人類的血統。
她……把她女兒變成了正真的妖怪?
瑜白不解。
女孩早在獠牙刺入血管的瞬間昏迷。
做完所有的一切,只剩半個身子的女人艱難的用臉蹭了蹭女孩。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