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嗯?”歐洋歪了歪頭,聽得楊佑的捶門聲, 茫然地盯着婁橫。
“你繼續換。”
婁橫呼了一口氣, 嗓音微啞道。
不疑有他,歐洋索性不糾結, 繼續脫着身上的衣服。
直到脫剩最後一件上衣, 他歪着頭, 晃了晃身上的衣服, 沒有繼續脫,而是用手摸了摸, 最後放下手。
好像是幹的, 不用換。
某小傻子完全沒有危機意識, 他繼續伸手, 慢悠悠地褪下褲子,兩條白皙光潔的腿暴露在了空氣中。
旁觀着,目光觸及這從未見過的風景, 婁橫的眼眸深了又深, 拳頭不自覺地收緊。
可惜的是, 周圍冷飕飕的空氣加快了歐洋穿褲子的速度。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兩條白花花的腿便掩藏在了棉褲裏。
目光中透出幾分遺憾來,婁橫上前, 假借着幫忙的名義,順手揩了一把油。
楊佑憤憤不平地捶打着眼前的那扇門, 卻徒勞無功,自顧自地仰天哀嚎。
他都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就這樣被推了出來。
正巧,陳才打飯回來,見到緊閉的門,詢問道:“門怎麽關着?”
一見到傾述對象,楊佑立馬忘了剛才的不岔,神秘地眨眨眼,說道:“我剛才看到徐老,你猜猜,我見到了什麽?”
話音一落,還未等陳才回答,他率先憋不住滿腹的話語,開始喋喋不休地講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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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瞎我的狗眼,呸,我的人眼了!剛才,徐老竟然朝我扔雪球,還正中我的臉!還有還有,你是沒注意到他的表情,竟然笑了!”
一邊說着,楊佑眉飛色舞,興奮得兩腮泛紅,直接攬上了陳才的肩膀。
“所以,你被砸了一臉雪,很高興?”聽完他的講述,陳才微一挑眉,見他滿面紅光,不由得默默補了一刀。
看這家夥的興奮樣,他也只能得出這一結論來了。
“當然不是!”
楊佑轉頭,半怒着瞪了他一眼,口中的話像連珠炮一樣接連打出,沒有絲毫停歇。
“你是沒見過那個場面,那個誰,驚得嘴長得那麽大。”
正當他激動地講述着當時的“驚心動魄”,還不忘比劃着時,寝室的門嘎吱一聲,開了。
陳才懶得搭理他,提着自己的飯盒,走進了寝室。
然而,楊佑拽着他的胳膊,依舊嗡嗡嗡嗡地叫個不停。
大概是習慣了,陳才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倒也不讨厭。
強大的演說家也是需要有觀衆捧場的,而陳才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觀衆。
一進寝室,楊佑立馬松開手,向歐洋跑去,又興奮地講述開來。
陳才甩了甩微麻的手臂,默默注視着他這一喜新厭舊的行為,神色異常。
“真的嗎?”
聽說了徐老這一反常的作風,歐洋瞪圓了眼,眉間盡是驚訝,反問道。
“當然,我跟你說……”
滿意于歐洋的反應,楊佑又繼續說開了,唾沫星子橫飛,激動洋溢。
兩人讨論得異常默契,不時得出同樣的結論,好似遇到知音一般。
婁橫微皺眉,注視着聊着正歡的兩人,兀自生出些許煩躁來。
他伸手撈起一本書,随意翻開幾頁,看了起來。
正看着,手機的屏幕忽的亮了,發出振動聲來,屏幕上只顯出一個句號來。
在婁橫人數極少的通訊錄裏,大都正經地标上名字,除了……婁父。
他臉色兀自一沉,頓了半晌,才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将手機挪至耳邊,婁橫緊緊抿唇,不言不語。
電話另一邊也沉默了許久,氣氛迥異,而後傳出了婁父的聲音。
“喂,婁橫,你張阿姨的爸媽來了,今兒周末,你趕緊回家來,一起吃個晚飯。”
婁橫一挑眉,嗤笑一聲,冷冷地道:“為什麽要我回去?”
那一邊的聲音戛然而止,而後才苦口婆心地勸道:“你這麽大了,懂事點。”
“你好歹回來,至少讓大家感受到我們家庭和睦,你和我跟你阿姨鬧了這麽多年的別扭,也該懂事了……”
果然是,讓他回去扮演幸福家庭。
“沒空,學習忙,我挂了。”
婁橫扯了扯嘴角,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随意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正當他準備挂斷電話時,耳邊傳來婁父的一聲怒吼:“婁橫,你今天必須給我回來!”
現在,他還喜歡用上命令口氣了?
婁橫将手機挪至嘴邊,一字一句地嘲諷道:“我不在,你們不是吃得更香嗎?正好,我面對你們,也吃不下飯。”
說罷,他也不顧及另一頭如何大發雷霆,直接挂斷了電話關了機。
順手将手機往床上一抛,婁橫的神色異常陰沉,整個人周圍都萦繞着低氣壓。
整個寝室裏,大家都對婁橫的身世不甚了解,一來是因為他從不開口提及,二來婁橫也不想讓歐洋接觸到自己的離異父母。
但憑着婁橫的臉色和剛才那一番話,大家或多或少都猜測到了什麽,一片沉默不語。
歐洋和楊佑停止了聊天,齊刷刷地看向婁橫,又很快齊齊挪開。
婁橫看起來很可憐。
歐洋低着頭,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強行掩飾住自己的神色,暗暗嘆道。
早先,他便臆想過婁橫的可憐身世,如今得到了七分驗證,愈發添了歐樣的同情心。
越想越不忍,歐洋走了過去,坐在婁橫身側,似安撫小孩子一般,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我們今晚出去吃火鍋,怎麽樣?”
想了想,陳才走了過來,掃視一圈後,提議道。
一聽到這話,楊佑率先摒棄了先前焉了吧唧的神色,一躍而起,大聲應答道:“好,我同意!”
“所以,你出飯錢?”
陳才微擡眼,掩住揶揄的神色,一臉平淡,認真正經地反問道。
楊佑一愣,潰散的目光朝着窗外飄去,故意咳嗽幾聲,不作回應。
這才多久,他快沒生活費了,再請客一次,估計月底只能靠啃樹皮為生了。
歐洋旁觀着兩人的小互動,笑了笑,轉頭望向婁橫,問道:“婁橫,一起去嗎?”
“去。”
婁橫點頭,伸手抓下背上作亂的那只手,深色的眸色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
“好,就這樣定了,楊佑請客。”
陳才默默颔首,面上的神色異常嚴肅,口中故意說着。
“我可沒說!”
楊佑一蹦而起,義憤填膺,大聲反駁道。
繼而,他默默地瞥了一眼情緒尚不穩定的婁橫,哀嘆地吐出一口氣,任命道:“好吧。”
誰叫他有錢呢?
他有錢就讓着這些窮娃子一次也……沒什麽吧。
終于繃不住笑意,陳才垂下頭,無聲笑開來,擺擺手,頗為嫌棄道:“不用你的那點兒錢,AA吧。”
最後經過大家的一致讨論後,正式将賬單拍板為AA制,306全體一起出發。
原先,這一頓飯是為了緩和婁橫的心情而設定下來,結果反而徹底讓楊佑和歐洋兩大吃貨放開了肚子,大快耳碩。
因為自助火鍋,他們整整鬧騰了一個多小時,才懷揣着圓滾滾的肚子,回了寝室。
洗漱完畢,歐洋躺在床上,輕輕摸了摸微鼓的小肚子,不住地哼哼唧唧。
“好撐啊,難受。”
他微眯着眼,連翻動身子的氣力都沒有,只顧着嘟囔。
冷風蕭瑟,歐洋微微哆嗦了一下,伸手扯過被子,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見他懶散又哼唧抱怨的小模樣,婁橫莫名覺得可愛。
他定定地打量了一會兒,默默伸出手,輕掐了掐歐洋臉頰上的嫩肉。
“別鬧。”
歐洋側過臉,倦意籠罩在眉宇間,打掉他的手。
婁橫也躺了下去,手掌掃過他顫動的睫毛,柔聲道:“睡吧。”
他合着眼,皺了皺眉,甚是委屈地嘟囔着:“肚子好難受,睡不着。”
婁橫翻過身,一手伸進被子裏,附在他軟綿綿的肚子上,揉了揉,低聲說道:“我幫你揉揉,消消食。”
他的力道松弛有度,且極富有規律,歐洋舒服地哼唧了幾聲,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直到聽得身旁人沒了聲響,婁橫才停止了動作,卻不肯就此放過他。
揉肚子,總得讨點兒利息什麽的。
這樣子,才符合婁大學霸的經濟理念。
他的手順着小肚子滑落而過,流連于腰側,直逗弄得睡夢中的歐洋發出一聲極低極輕的嘤/咛聲。
那甜膩的一聲喚得極輕,卻恰好入了婁橫的耳中,不由得如觸電般微顫。
本想着占點兒便宜,卻栽了自己。
他的眸色深如濃墨,如窺探獵物般的侵略眼神定定停駐在歐洋身上,久久難以平緩下來。
“害人不淺的小傻子,晚安。”
婁橫無奈地輕嘆一聲,探過身,低啞濃稠的嗓音自唇中洩出。
憋着體內的隐隐燃燒着的一股火,他合上眼,強行讓自己壓抑下來。
……
下完了一場大雪,預示着漸入凜冬,天氣越來越冷,直凍得人不願邁出被窩。
周日早晨,帶着冷意的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了進來,沒有驅散絲毫寒冷。
已近十點,寝室裏除卻陳才,其他人還都賴在床上。
素來怕寒的歐洋,哆哆嗦嗦地窩在床角,不肯挪動一步。
天氣再冷,也得吃飯,但他不想動。
他絕對會被冷死的!
從未遭受過如此冷落的肚子,不堪饑餓地發出了一聲抗議來。
歐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低下頭輕聲嘀咕了幾句,似在做着掙紮。
不去,會餓死,去了,會凍死。
橫豎都是死,他不想去了。
将他的神情收入眼中,婁橫自然猜測到了歐洋此時的想法,不由得柔和了目光。
“你等着我。”
婁橫動作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翻身下床。
他裹緊了大衣,推開寝室門,走了出去。
因為天冷又正好處在周末,食堂裏只分布着稀疏的學生,好幾個窗口都空着,無人競争。
考慮到小傻子餓了,婁橫頓了頓,直接朝最近又無人的窗口走去。
打完飯,他快步走回了寝室。
見到婁橫以及他手中熱氣騰騰的早餐,歐洋的雙眼瞬間亮堂了起來,驚呼一聲。
“你們的。”
婁橫将另外兩份早餐放在陳才和楊佑的書桌上道。
正在默誦的陳才難掩驚訝地看了對方一眼,婁橫面無表情回到歐洋的床邊。
将小桌子擺開,放在了床面上,兩人相對而坐,開始吃早飯。
因為餓着肚子,歐洋沒有精力思考其他的問題。
待他風卷殘雲,解決掉面前的食物時,才緩緩擡起頭來,帶着歉意說道:“婁橫,這麽冷,謝謝你幫我打飯!明天我去打飯吧,一人一天。”
婁橫擡眼盯着他,帶着不容置否的話語,道:“沒事,以後都由我去打飯,我身體好,你要是凍感冒了,我還得費神照顧你。”
正巧,醒來的楊佑迷迷糊糊地便聽到了這句話。
楊佑雙目放光,極其羨慕地盯着歐洋,凄哀地嘆氣,說道:“這麽好!可憐我只能忍饑挨凍,要和陳才一起去打飯。”
天這麽冷,一定會凍死他!
越想越覺得自己命運坎坷,楊佑歪着頭,斜斜望着天花板,長長哀嚎一聲。
對于楊戲精來說,此時的場景非常得适合自己的心情。
當然,如果能再加一曲奏樂,那效果更佳。
終于忍受不了魔音穿耳,陳才無奈地聳肩,上前直接敲了敲對方的床側,說道:“別鬼叫,我下次幫你打,還不行?再說今兒的早飯婁橫給我們帶了。”
楊佑的動作一僵,一臉“卧槽我不信”的表情,直到看見歐洋點頭後才猛地翻身下床。
至于陳才那句話,他也沒忘記,斜眼上下打量了陳才一番,目光中帶着滿滿的懷疑,笑話道:“你的身子骨還沒有我硬,不耐寒。”
陳才長得高高瘦瘦,又帶着一副眼鏡,俨然便是一副體力差的學霸模樣。
對陳才的這個印象,自第一天見面始,便一直印在楊佑的腦海裏。
若是陳才因替他打飯而凍死在外面,那自己的罪孽可就大了。
陳才神情淡淡,意味莫名的目光上下掃視他一眼,道:“你的力氣可能還不如我。”
說着,他微挑眉,鏡片下折射出眼中銳利的光來,銳化了儒雅的面容。
“嘿,來來來,我們來掰手腕,哥讓着你點。”
全然沒有猜到他會是這個答複,楊佑瞪大的眼裏布滿驚訝,更多的是被挑釁後的不岔。
“好。”
陳才面上依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浮動,颔首應道。
于是,吃完飯後,此場掰手腕比賽正式定下,地點選在了歐洋的床鋪上,裁判員暫由歐洋擔任,婁橫旁觀。
楊佑滿臉自信,放下手臂,與陳才的手握在了一起。
好似,他早已看到了勝利在向自己招手。
随着歐洋一聲令下,楊佑漫不盡心地嬉笑開來,挪動着手腕,強行往另一側壓下去。
沒想到,陳才面無表情着,手臂也紋絲不動,任他如何用力也撼動不了分毫。
楊佑一驚,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正要繼續嘗試時,反被人将了一軍。
只見陳才擡眼,淡淡地掃過他一眼,猛地使力,趁着他措不及防間,壓了過去。
猛吸一口涼氣,楊佑正要抵抗時,手掌已經被抵到床板上,勝負已定。
歐洋率先瞪圓了一雙眼,滿目盡是驚詫,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而後,他一拍床板,有模有樣地宣布道:“陳才勝!”
說罷,歐洋轉過眼,黑眸裏一片清亮,帶着萬分崇拜說道:“陳才你好厲害!”
向來看不慣小傻子的目光聚齊在別人身上,婁橫微扯了扯他的手臂,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不管別人想法如何,事實改變不了。
于是乎,自大的楊同學慘敗,輸得灰溜溜,面露窘态。
作為一個天天打籃球的運動狂,這一失敗徹底擊垮了他的自信心。
但楊佑臉皮極厚,不過須臾間,又重新樹立了信心。
他擺擺手,故意辯駁道:“我今天,肯定是狀态不好!”
“狀态不好?”陳才一面用指腹摩擦着自己的鏡邊,反問道。
楊佑心虛地挪開視線,眼神飛飄着,四處掃蕩。
“陳才,你看起來好像比之前強壯很多。”
歐洋拉過陳才的胳膊,輕輕戳了戳那硬實的肌肉,認真地說道。
“說,你是不是偷偷鍛煉了?”似抓到了陳才的把柄一般,楊佑焉焉的狀态又恢複了回來,定定說道。
陳才點點頭,坦言自己最近有在鍛煉,原因是為了增強自身的抵抗力,為防冬天生病,影響學習。
聽得他的鍛煉強度,楊佑嘶了一口氣,佩服得五體投地。
“那以後,我的飯就靠你。”
他扯開了嘴角,嬉皮笑臉地湊過去,不要臉地開口說道。
見陳才不言不語,楊佑又湊近了幾分,整個人幾乎快挂在他的右手臂上。
最受不了楊佑這副模樣,陳才垂下眼眸把他扯下來,無奈地點頭答應了下來。
之後的幾天,陳才果真遵守承諾,認命地替他打了好幾回飯。
雖然臉皮厚得堪比城牆,楊佑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好歹知道“羞恥”二字如何寫。
他懂得分寸,也争先替陳才打過好幾回飯。
這一周後,周五晚,寝室衆人包了個KTV包廂,盡情玩樂。
霓虹燈晃眼的光映照下來,一閃又一閃,直晃得人眼花。
率先不習慣于那些燈光,歐洋遮住眼,揉了揉微酸的太陽穴。
婁橫見他的模樣,快步走了過去,直接關掉了開關。
在場的人中,只有楊佑偏愛這種亮瞎眼的燈光,甚至極為陶醉入迷。
一見燈滅,他不悅地瞪了婁橫一眼,又要上前開燈。
楊佑剛一擡起手,便察覺後背挂起陰冷的風,來自各種的目光一一落在自己身上。
“不要開。”
婁橫定定望着他,眼底劃過不悅,說道。
一度很慫的楊同學,現在依舊很慫。
他停下動作,清咳着以掩飾自己的窘迫,往點歌臺走去。
音樂起,楊佑率先接過話筒,清了清喉嚨,唱出聲來。
他嘹亮的歌聲,流暢地唱完了一曲,且難得的是,完美地避開了所有準确的調子。
高音處全程靠怒吼與長嚎來堪堪維持着自己的氣勢,唱得無比陶醉。
一時間,整個包廂內萦繞着他高昂的歌聲,繞梁三尺,久久不絕。
忍受了楊佑長時間的魔音毒害,陳才終于忍不下去,挺身而出做英雄。
正好一曲終,他按照自己的水準點了一曲,轉身接過了楊佑的話筒。
與上一曲的高昂完全相反,這一首歌屬于細水長流的平淡類型。
它不太适合KTV這種場合,卻異常适合陳才的性格。
陳才的嗓音本就幹淨沉穩,輕聲哼出曲時,隐隐帶上安撫人心的力量。
他溫柔幹淨的歌聲在各人耳旁流淌而過,似一泓清泉,洗滌了楊佑留下的陰影。
歐洋是個小音癡,黑眸灼灼,一動不動地盯着陳才的背影,完全忘了身邊人。
向來不喜這種場合,婁橫盯着歐洋專注的側臉,心裏暗自生出一絲不岔來。
待一曲畢,他也點了一曲,一開口,低沉磁性的嗓音自唇中洩露而出。
婁橫的聲音本就适合唱歌,又挑了一首熟悉的歌,唱起來得心應手。
自然,如他所願,一曲就成功俘獲某小音癡,崇拜之心愈發上漲。
在楊佑的鼓吹下,歐洋也不得不點了一曲來唱。
他肺活量不足,兼之聲音稍軟,一曲起來,清脆有餘,氣勢不足。
“挺好的。”
面對小傻子期待的眼神,婁橫将他拉到身旁,一本正經地評價道。
待他們一人接着一人唱過之後,也失了興致。
于是,整個包廂重新被楊佑的歌聲支配着,久而久之竟也習慣了。
幾人點了啤酒,一邊喝着,以魔音作陪,倒也別有風味。
“這裏的廁所在哪兒?”
察覺尿意,陳才站起身來,往四周環視一圈,詢問道。
身為好學生,生性又偏安靜,他埋頭苦學之餘,是沒有功夫來這種地方的,自然不太清楚。
“我也不知道。”
歐洋的目光轉了轉,搖了搖頭。
楊佑嬉笑着,放下話筒,走到他身旁,說道:“沒事,讓哥帶你去。”
因這個包廂的廁所正好在維修,楊佑領着陳才左拐右折,尋找其他的廁所。
過轉角時,楊佑的腳步忽的一頓,神色微變,在原地站定了下來。
“我聽到有人說我的名字。”
他一邊示意陳才不要開口,又屏住呼吸,細細判斷着聲音的來源。
突然,楊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快步走上前,站在拐角處,往前探出了一步。
陳才微垂眼,盯着他的舉動,安靜地跟他身後。
另一頭,胡月正與舍友站在一起,正争論着些什麽。
楊佑定眼一瞧,分辨出是胡月,立馬一驚,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推,他腳步踉跄不穩,往後跌了跌,直接撞在陳才身後,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陳才繞過他,也探過身去,一瞥,見是胡月,眉頭微擰了起來。
他們小心地避開胡月的注意,躲到一處角落裏,聽清了她們的對話。
“提他幹嘛,我正鬧分手,還嫌我不夠煩?”
胡月聽得這個名字,眉間一凜,語氣焦躁地說道。
分手?
正豎着耳朵細聽,乍一聽到這一詞,楊佑喜憂參半,幾秒鐘內神色變幻極大。
林婉抱着胸,靠在牆側,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勸道:“就算你看不上楊佑,但他籃球打得好,長得也可以,正好拿來刺激一下你男朋友也不錯。”
楊佑的臉色微微一僵。
接下來,只聽得胡月嗤笑一聲,不屑地回應道:“楊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拿來當備胎都嫌麻煩。”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清麗的嗓音帶着濃濃的嘲諷之意,似針般直紮在楊佑身上。
他愣在當場,雙目空空無神,思緒也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
原來,胡月一直都是這麽看待他的,連當備胎都不配啊。
一直奉為女神的人,在背後這樣中傷他,一時間夢碎。
在旁聽着,陳才眉間的冷意愈發深,原先平靜如水的眼眸裏盡是逼人的淩厲之氣。
或許其他人沒有太大的感觸,但喪父的第一個晚上,所前來的那幾人對于陳才的意義非常重大。
他握了握拳頭,快步上前,突兀地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觸及她們驚慌的神色,陳才面無表情,冷冰冰地斥道:“胡月,你以為你是誰?不喜歡楊佑,就別在背後侮辱別人,惡心。”
話罷,他收回目光,手臂上因氣憤而青筋暴起。
正失魂落魄間,楊佑才察覺到身旁人不見了蹤影,他一擡頭,正好聽到了那句話。
他目露詫異,也快步上前,站在了陳才身旁,低聲道:“陳才,走吧。”
在楊佑的眼裏,陳才一直是個溫雅少話的人,一心只顧着學習。
他完全想到,陳才替他出頭,會這麽有氣勢。
正說人壞話間,正主卻出現了。
胡月面紅耳赤,窘迫之餘,更多的是驚慌。
她在擔憂,害怕陳才和楊佑把剛剛的事傳出去。
在他人眼中,胡月頂多是個或脾氣火爆或冷冰冰的美女,這事一傳出去,刻薄惡毒的名聲也将随之而來。
她的臉上一時青紅交織,分不清原本神色來。
胡月一急,言語斷斷續續,迫切地想要解釋:“不是,我剛才…….不是有意的。”
一時心急,她的動作慌亂,竟然上前揪住了陳才的衣袖,吞吞吐吐,久久開不了口。
陳才依舊是剛才冷冰冰的模樣,眉帶怒意。
他用力推開面前的胡月,拽着面色頹然的楊佑,大邁步走回了包廂。
胡月一臉慘白,林婉忍不住安撫着,“男生不像女生這麽多話,應該不會有事兒的。”
胡月哪裏聽得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包廂內,見歐洋和婁橫正在合唱,也就沒有打擾。
他們沉默着,走到了沙發上坐下,安靜地啜着桌上的清水。
先前,他們擔心喝多了酒,被宿管抓到,只點了一點兒啤酒,早已喝光了。
陳才低着頭,默然不語,餘光卻不時掃過楊佑呆滞的神色,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失魂落魄的楊佑,咬着杯子,全然将清水當成酒來喝,正不知道想着什麽。
往常,陳才倒是被他的話唠吵鬧得煩,這忽的安靜了下來,反而更不習慣。
想了想,他走到牆壁處,按響了傳喚鈴,點了啤酒來。
陳才不開口,只默默舉起一罐啤酒,拉開環蓋,遞給了楊佑。
兩人相視無言,對酌對飲着,氣氛頗有些許迥異。
歐洋唱完歌,也坐在楊佑身旁,面帶興奮同他話唠了起來。
如果是在平時,楊佑和歐洋這倆話唠湊一塊兒,能說個天昏地暗也不罷休。
但今天,楊佑情緒低落,只偶爾回複他幾句,平淡的神色與昂揚的歐洋完全相反。
“楊佑,你怎麽了?”
歐洋止住話頭,這才察覺楊佑臉色不好,急忙問道。
聽到這句話,婁橫也轉過頭來,平靜的目光在陳楊兩人之間來回,也發現了異樣。
見隐瞞不了,楊佑苦笑着,将事情的緣由經過簡單講述了一遍。
聽到楊佑一字一句複述過來的言語,歐洋徹底氣炸了。
他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口中反複咀嚼着:“她太過分了!過分!”
她可以不喜歡楊佑,但是這麽侮辱人就太過分了!
曾經也領教胡月的心思,婁橫只不冷不熱地說道:“別理會胡月。”
那人,充其量就是嫉妒心過重,太把自己當回事。
婁大學霸從不把胡月放在眼裏。
歐洋越想越氣,咬牙切齒地捶了捶玻璃桌,轉身就要出門,去找胡月讨個說法。
兔子急了也咬人,炸毛了的某溫順說幹就幹,氣勢洶洶地往包廂口走去。
“冷靜。”
婁橫快步上前,一手的力道便壓制住了歐洋,柔聲道。
經過一番鬧騰,包廂內又恢複了一片沉寂。
因情緒使然,楊佑不顧周圍的環境,不停地往口中灌酒。
陳才等人勸誡不得,無奈也便任由他去了。
酒液入腹,楊佑喝得爛醉,視線漸漸模糊下來,顯出幾分醉态。
同上次一樣,他一喝醉,情緒便不受控制,随心所欲地發着酒瘋。
這一次,楊佑的嘴裏依舊念叨着那個名字,不住捶着桌子。
一旦有人上前阻攔,他便瞪着一雙猩紅的眼,用極大的力道掙脫開來。
高舉着一罐啤酒,楊佑嬉笑着,便要沖出包廂。
擔心楊佑到外面惹事,婁橫和陳才達成共識,快步上前,将他壓制了下來。
歐洋擡起手臂,看了看表,又打量着楊佑的醉樣,說道:“不早了,該回學校了,但是楊佑這樣……”
被壓制着,楊佑還在不停地甩着胳膊掙紮着,力道極大。
陳才皺起眉頭,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提議道;“我帶着楊佑去住一晚酒店,你和婁橫先回校應付宿管。”
以楊佑現在的樣子,宿管絕對會發現,倒不如不回去。
經過簡單的讨論,他們都覺得這個權宜之計可行,遂實施。
婁橫松開手,楊佑察覺身上的力道輕了不少,又瘋狂掙紮起來,口中不住念叨着什麽。
“安靜。”
陳才伸展開胳膊,直接攬住了他,一面壓低嗓音威脅道。
楊佑掙脫不得,體力漸漸流失,醉酒後的困倦上來,一歪頭,竟昏昏睡了過去。
同兩人告別,陳才低下頭,緩了一口氣,而後半拖半抱着,往附近酒店走去。
路邊的一對情侶恰好看見這一幕。
“兩個男生去開房?”
男生皺了皺眉。
“呵,少見多怪。”
女生一臉不屑,男生直接上前揉亂了對方的頭發,惹得女生不滿地追打。
歐洋和婁橫一回到寝室,便開始忙活開來。
周末的查寝反而比平日裏更要嚴格,以防學生出去鬼混,徹夜未歸而惹事生非。
為了隐瞞住兩人沒有回校的情況,他們可謂費盡心機。
婁橫關緊廁所門,并用小木條卡住了開關,以制造出裏頭有人的假象。
“另外一個人怎麽辦?”
歐洋站在旁邊,注視着他的舉動,糾結地擰起眉頭,詢問道。
婁橫想了想,上前打開了熱水器的開關,伸手一探,冰涼的水自手掌中流淌而下。
他揉了揉歐洋的頭,說道:“沒事,周末寝室沒熱水,就說他去打水了。”
果真,沒過多久,查寝的老師後腳便跟了過來。
婁橫坐在三號床側,靜靜望着宿管老師。
宿管老師敏銳的目光在屋內掃視一圈,出聲問道:“其他兩人呢?”
婁橫微擡眼,神色如常,頓了頓,淡淡地開口回答道:“一個在洗澡,還有另一個去打食堂打熱水了。”
多虧了他的演技,完美诠釋了什麽叫做撒謊不臉紅。
害怕會因為自己而壞事,歐洋早早便躺下,合上眼睡覺。
所以,這一場正好是婁橫的獨角戲。
因聽多了這種借口,那宿管老師隐隐有些狐疑。
他站在廁所門前,凝神聽了聽,問道:“洗澡怎麽沒聲音?”
這一回答,徹底将婁橫擊敗,他一愣,原先準備好的話瞬間哽在了喉頭。
外面陷入一片沉默,歐洋一擔心,趕緊睜開眼,搶先道:“老師,楊佑有一個習慣,洗澡之前喜歡先上個大號,所以現在應該還沒開始洗。”
巧合的是,楊佑确實有這一奇葩的習慣,以致于耿直誠實的歐洋說出這句話時,認真而自然。
此話一出,場面陷入了奇異的窘迫中,婁橫佯裝咳嗽幾聲,別過臉,掩藏了笑意。
“今天他有點感冒,嗓子不舒服,在拉肚子。”
大概是心理效應作祟,那宿管老師臉色一黑,趕忙從廁所邊走開,生怕聞見什麽味道。
在這種情況下,宿管老師也沒有多想,尴尬離去。
為掩飾自己的窘迫,他臨走時,手臂撞在木門上,發出砰得一聲巨響。
察覺到老師的異常模樣,歐洋甚是無辜,眨巴幾下眼,轉而面向婁橫,弱弱問道:“我說錯什麽了嗎?”
“沒有,你做得很好,睡覺吧。”
婁橫勾起一抹極淺淡的笑,正經地搖搖頭,說着。
經過多次回想,确認自己沒有做錯事,歐洋才滿意地點頭,躺了下來。
…….
酒店內。
楊佑拖着醉得糜/楊佑,踉踉跄跄往前臺走去。
一面替他們辦理業務,前臺小姐不時擡起頭來,目光帶着些許意味不明。
一儒雅相的高瘦男生,帶着一醉得不省人事的同伴來開房,還只要一間房,這組合确實奇怪。
“108,請往這邊走。”
前臺記錄完畢後,拿出一張房卡遞給他,手指着一個方向。
似乎因為一路颠簸,楊佑漸漸醒了過來,但依舊醉态朦胧。
他伸出手臂,攬着陳才的脖頸,半眯着雙眼,傻笑不止。
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背,陳才拉下他的手,轉而扶着他。
完全沒有清醒的意識,楊佑又伸出手,環繞着他的脖子。
糾正多次無效,陳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就着這個暧昧意味十足的姿勢,往房間挪了過去。
索性并不太遠,他們很快抵達了目的地。
陳才一松開手,醉鬼楊佑便渾身癱軟着,往大床上倒去。
床雖足夠柔軟,但畢竟距離遠,楊佑悶哼一聲,不适地蜷縮起身子。
因長期運動的緣故,楊佑的膚色偏黑,此時因醉酒,面色卻微蒼白,紅暈滿面。
鬼差神使得,陳才微微湊近了幾分,透過鏡片,打量起他顫抖的長睫毛來。
楊佑猛地睜眼,把他吓得往後一縮,撞在了牆壁上。
也不過是發發酒瘋,楊佑的眼眸裏一片迷離,含糊不清地喊道:“我還要喝!”
陳才不顧撞得痛麻的手臂,定定地盯着楊佑的一舉一動,緩緩松一口氣。
趁着人醉酒時,像個變态一樣盯着看,真不是他的風格。
過了大半晌,确保楊佑睡眠漸深後,他又走上前。
半坐在床側,陳才盯着那安靜的睡眼,兀自生出些異樣的感覺來。
.也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麽,他就這樣保持着這個姿勢,枯坐了一夜。
清晨,些許陽光透過窗戶,輕輕揮灑起來。
陳才擡起頭,眼眸中布滿着倦怠的紅血絲,望向窗外。
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酸麻的手腳。
而此時,床上的楊佑還睡得正香,不時砸吧嘴,吐出幾句夢呓來。
陳才出了房間,往酒店外走去。
過了不久,楊佑的意識漸漸蘇醒,眼皮卻異常沉重,如何也擡不,昏昏沉沉。
費了許久的氣力,他終于睜開一雙眼,面前的場景隐約有些朦胧。
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楊佑猛地驚醒,從床上蹦了起來。
這裏不是寝室,也不是家裏!
待他開始回憶昨晚的事時,大腦傳來一陣鈍痛,記憶模糊不清。
正當楊佑糾結不已,眉頭擰着一團時,房間的門傳來一聲輕響,随後被打開。
陳才提着一袋東西,走了進來,見他迷茫的神色,解釋道:“昨晚你喝醉得很嚴重,所以才到酒店住一晚。”
“我昨晚醉得很厲害?”
楊佑翻身下床,一邊揉着太陽穴,詢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胡月:我下線了。
陳才:我上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