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直到他們坐回車裏, 喻栖還是覺得臉上滾燙。
幸好手裏有一份冰淇淋，還能降降溫。
不過許宴川多要了一個小勺子, 顯然就是也想嘗嘗這個冰淇淋的味道。
喻栖坐在位子上，舀了一勺問他：“嘗嘗嗎？”
許宴川沒回答, 直接低頭湊過去，抿住她拿在手裏的勺子。
喻栖大方得很，本來就沒有多大的冰淇淋球, 她用小勺子挖出來一大塊。
許宴川一口抿進去, 冰得滿嘴都是寒氣。
他微微張着嘴, 呵出一點冷氣。
喻栖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甚至還覺得他噴出來的冷氣到了自己的手背, 激得她打了個寒顫。
許宴川保持着這個姿勢, 伸手把安全帶拉了下來。
喻栖：“……”
霸總親自為她解安全帶系安全帶，她感動嗎？
不敢動, 一點兒都不敢動。
許宴川也就只嘗了那一口, 之後喻栖再問他，他笑着搖搖頭，一副認真開車的表情。
喻栖就坐在他的副駕駛上, 小口小口地吃完了一盒冰淇淋。
許宴川把車開到研究所，直接送她進去。
喻栖現在忙得很, 吃冰淇淋的時候微信裏也是消息不停，各個小組的進度都沒有拉下, 恨不得能親自跟進每一個項目。
又想繼續做研究, 又想發展其他産業。
許宴川一邊開車, 一邊跟她聊了聊研究所的近況。
喻栖對他也沒什麽防備，出去一些不方便細說的小細節之外，有什麽事情都跟他直說。
如果說大忙人都是每天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那麽許宴川絕對是個陀螺達人。
他對于時間的分配有一套自己獨特的見解，兩個人都是做事情效率很高的人，碎片化的時間也可以很好地利用起來。
以前喻栖覺得自己一天能當48個小時用，跟許宴川聊了以後，才發現有些人天生可以把一天過成72個小時。
受益匪淺。
許宴川跟她也沒有任何的隐藏，如果喻栖是個什麽商業間諜，有心留意或者故意想問，她大概已經知道了許宴川公司的不少秘密了。
喻栖也不是毫無所覺，只覺得許宴川對她好像也确實太好了一點。
不過許總嘛，什麽女人沒見識過，應該也不至于喜歡她。
對她好，她盡力回報就是了。
起碼許總參股的那個試驗田項目，努力讓他多賺一點吧。
回去之後，喻栖對這個項目更加上心。
他們的發布會很快就組織好了。
這次發布會主要是介紹異能營養液的誕生，以及試驗田種植的新鮮果蔬。
來參加發布會的記者都是風裕集團提前審核過的，許宴川那邊也過了一遍，沒什麽喜歡瞎寫的小報記者，問問題也都守規矩。
喻栖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形式的發布會。
上輩子她也曾經開過一次，沒提前篩選記者，底下的人一片亂問。
她當時又不在乎那些，有什麽答什麽，回答的基本上都是專業名詞，聽上去非常生澀。
普通民衆理解不了，一知半解的人胡亂解讀，把她的話完全“翻譯”成了另一種意思。
當然她當時也沒有現在熱度這麽高，撲通一聲扔進水裏，都沒什麽水花就結束了。
這輩子，喻栖已經有經驗的多。
發布會開始之前，她還難免有些緊張，一直在深呼吸。
這次參加發布會的主角是她，其次就是她的合作方，風裕集團的老總。
另外還有兩個異能培養液小組的主要成員，和兩個風裕集團的人員。
本來許宴川也要來幫忙撐撐場面，但他那邊突然有了件意外狀況，他不得不出國一趟，并且需要在那邊待上好幾天。
就算緊趕慢趕回來，也不一定趕得上發布會。
所以參加發布會的人員名單裏，一開始就沒有帶上他。
喻栖叫他放寬心，說自己能解決。
發布會剛開始，确實進展得非常順利。
喻栖做了個ppt，還有一段在實驗室和試驗田拍好的視頻。
視頻的拍攝和剪輯都是由風裕集團負責的，他們很專業，知道拍攝的技巧，還有意減少了部分會讓人感覺有歧義的畫面。
喻栖在臺上，用輕松簡單的話語，講解了異能培養液的效果，還順帶說了一點兒研發時候發生的趣事。
許宴川急急忙忙趕回來，剛落地，喻栖那邊的發布會就已經開始了。
因為沒讓他參加，按照計劃，許宴川這個時候需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倒個時差。
但許宴川實在不放心。
他坐在來機場接他的車子裏，開着平板，觀看這場發布會直播。
來看這個直播的人并不算多，雖然提前有了宣傳，喻栖之前也“火”過一陣子——但畢竟只是異能圈的事情。
喻栖也只是個教授，沒什麽粉絲。
這場直播的實際觀看人數，遠遠不如一般明星開的直播。
許宴川靠在車子後背，放松了身體，看着喻栖帶着笑容，輕松講解的畫面，嘴角也漸漸染上笑意。
她好像跟原來不太一樣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剛認識喻栖的時候，她就是個有點兒不谙世事的小教授，只懂異能，說話也直來直去，懵懵懂懂的。
現在好像更會照顧身邊人的心情，講話的時候也會跟身邊風裕公司的人開開玩笑。
有記者提出稍微犀利一些的問題，她也能笑一笑帶過去，毫無攻擊性，也沒有半點可以挑剔的地方。
許宴川笑着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并不是一個複雜的發布會，全程也就一個小時，其中有半個小時是記者可以任意提問的時間。
有兩三個是他們提前打過招呼的記者，問的問題都比較關鍵，需要詳細介紹。
這三個問題就能回答接近二十分鐘。
真正能讓人随便問的時間，也就十來分鐘。
正因為如此，不論是許宴川還是風裕的總裁，都沒把這個提問環節放在眼裏。
但現場好像有點不對。
臺下有兩個年輕的面孔，聽講解的時候一直露出震驚和懷疑的表情，不停地用筆在小本子上寫着什麽。
好像也躍躍欲試準備提問。
許宴川把直播畫面截圖，發消息給了負責這場發布會的人，問他，這兩個人是哪家媒體的？
負責人驚出一身冷汗，連忙發消息，把自己知道的都彙報給了許宴川。
原來這兩個人都是新人，這家媒體原來打算派來的記者臨時生病了，就找了新人過來頂替。
剛當上記者的新人，充滿了正義感和對抗世界黑暗面的無畏精神，在之前參加的一場發布會上剛問過兩個犀利的問題，讓臺上的人啞口無言，場面一度失控。
偏偏這兩個人自己也有背景，工作的公司也不會為了什麽小事就惹了他們。
許宴川捏了捏眉心，開口吩咐道：“掉頭，去發布會現場。”
司機連忙應好。
喻栖這人心很大，又不會太在意別人的心情和看法。
選哪幾個人來提問都是她選的，這個時候要是點上了那幾個刺頭，自己下不來臺……
雖然發布會出問題是小事。
但他不想讓喻栖面對這樣尴尬的局面。
許宴川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寧，一直在叫司機開快點。
同時，發布會還在進行着。
他看見平板裏，喻栖正常地把異能培養液介紹完之後，又向大家展示了保溫盒裏，被異能培養液澆灌過的植物嫩芽。
小嫩芽的生長是周期比較短的，原本需要三十多天完成的生長環節，在生長速度提升了十幾倍之後，只要一天就能生長出雛形。
因此，此時此刻嫩苗的緩慢生長，近乎肉眼可見。
幾個人笑着開了幾句玩笑，很快就來到了記者提問環節。
許宴川頓時更加心急。
他手裏還開着直播畫面，拍了拍前面司機的椅背，皺着眉頭問：“還有多久能到？”
“十多分鐘。”司機說，“前面有點堵。”
許宴川靠在椅背上，心急如焚。
喻栖等待風裕的總裁發完言，自己也上去說了兩句。
緊跟着，就開始點記者來提問。
第一個是他們安排好的記者，手舉得很高，一連真誠和誠懇。
她問了幾個關于果蔬構造的細節，喻栖一一解釋。
之後，她就看見了那兩個刺頭。
周圍的人臉上還帶着笑臉，那兩位年輕人的表情卻尤為嚴肅。
他們舉着手，一臉認真。
有那麽一個瞬間，喻栖感覺自己似乎看見了他們胸前有鮮豔的紅領巾在随風飄揚。
她笑着點名：“第二排的那位女士。”
年輕的女士站起來，舉着小本本，推了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鏡，嚴肅道：“恕我直言——希望您不要生氣。”
喻栖：“您說。”
許宴川深吸一口氣，擡頭看看前面堵了一大排的道路。
他推開車門，直接拿着平板朝現場跑了過去。
“您這個異能培養液……”女記者說，“和動物打激素有什麽區別？”
這問題問出來的瞬間，臺上的人表情都不太好。
喻栖卻是眨了眨眼，一臉純良：“您是指？”
許宴川飛奔到了發布會現場。
保安看見他都是大驚，紛紛讓開，還有人過來帶路。
他不能直接進去，前門已經鎖上了，這個時候進去也會影響到現場的秩序。
他只能從後臺繞過去。
許宴川沒有異議，手裏還拿着平板在看。
“我們都知道，動物使用激素以後，可以加速生長。”那位記者說，“但沒有一個人能拍着胸口說，這種加速生長的動物，對人體不會産生任何的有害影響。”
她盯着喻栖的眼睛，言辭銳利：“您憑什麽保證，您這樣快速種植出來的植物，就對人體沒有影響？”
“……這個時候如果我說，憑我們專家的研究和比對。”喻栖摸摸鼻子，“是不是顯得很沒有說服力？”
記者：“……”
她這表情實在太可愛，底下已經有人忍不住偷偷發出了小聲。
許宴川匆忙趕過去的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
“但事實就是如此。”喻栖大方道，“當然，這些專家并不是在網上敲鍵盤的專家，而是每天都埋在實驗室裏，努力學習認真工作的專家。”
她的聲音和語氣都軟軟的，顯然也沒有任何的攻擊性。
但看着現場直播，敲着鍵盤發彈幕和評論的人……突然都心虛地減緩了手裏的動作。
人家說的專家，可是實打實的專家教授。
并不是拿着鍵盤，或者整天在各個社交媒體上蹦跶，自稱是專家的那種。
“當然，也不只是我們研究所的專家。”喻栖說，“大部分蔬菜都已經取得了國家異能研究院的認可，同時在基因的……”
她看着底下人的表情，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壓低聲音說：“我這樣講，是不是聽起來有點無聊？”
有個記者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場了。
那位充滿正義感的女記者也忍不住覺得喻栖……好像真的有點可愛。
“那我換個說法吧。”喻栖說，“這是我們用異能研究出來的東西，異能科學，你們知道嗎？”
她笑起來，眼神純澈透亮，像是在訴說着自己夢想的單純小孩，快樂又滿足：“在我看來，關乎異能的事情，與其說是一種科學，倒不如說是魔法——大家就不要迷信科學啦。”
一位沉迷科研的教授，叫大家不要迷信科學。
這回連風裕的總裁都跟着笑起來。
許宴川站在後臺，背靠着牆壁，手裏拿着現場直播的平板，指尖悄悄落在畫面裏喻栖的臉上。
他的額角還有一點剛剛跑動而沁出的汗珠，臉上卻已經滿是柔和的笑意。
“目前我們的科學，多得是沒辦法解釋的事情。”喻栖認真道，“現在的異能培養液，也是以前科學沒辦法解釋的。”
“我們給了答案，也給出了解題思路，只是很多人還沒辦法理解和接受。”
“就像很久以前，人們始終不能相信地球是橢圓的——”
她擡頭挺胸，話語裏都是充滿感染力的自信：“大家也許都覺得，眼見為實吧？”
底下發出一陣竊竊私語聲。
其實來這裏的記者也有很多不能相信——突然有一天有人跟你說，你家水果十幾天就從種子到瓜熟蒂落了——誰還敢吃這玩意兒啊？
喻栖走出來。
旁邊的地上還放着一排展示完的保溫箱，裏面就有一個已經是結果期的黃瓜苗。
喻栖彎腰，嘿咻一聲，把保溫箱抱起來。
穩穩當當地放在桌面上。
她按下開關，保溫箱自動打開。
喻栖直接把緩慢生長中的黃瓜摘了一根下來，接着從桌上拿出一瓶礦泉水。
這排水就是放在前面好看的，根本沒人會喝。
也不可能會有人拿它來——洗黃瓜。
喻栖叫研究所的人過來幫忙，當着所有人的面，打開礦泉水，洗了洗手裏的這根黃瓜。
接着随手把黃瓜掰成兩截，從中間咔嚓咬了一口。
聲音清脆。
“好聽嗎？”喻栖一邊嚼着黃瓜一邊開玩笑，“好聽就是好黃瓜。”
現場一陣嘩然。
喻栖身邊的研究員看着自家所長這麽豪放，也忍不住從拿着另外半根黃瓜，咔嚓咔嚓嚼了兩口，吃得非常歡樂。
那個女記者身邊，身為另一大刺頭的年輕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以身證道”的小教授，帶頭起立鼓掌！
其他記者們也都紛紛鼓起掌來。
“不用鼓掌哈。”喻栖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吃個黃瓜而已，小事。研發出這個異能培養液的團隊，我們勤勤懇懇的科學家——哦不，是魔法家。”
喻栖拍了拍身邊的研究員：“他們才是我們值得鼓掌的對象！”
這場直播到結束為止，觀看人數都不是很多。
但直播的錄屏被發到網上以後，立刻席卷各大平臺。
引起學術界巨大轟動的同時，也引起了沙雕網友們的創作熱情。
跟着産生了一系列的表情包和鬼畜視頻。
現場展示異能培養液的時候，彈幕一大波刷屏：發布會現場禁止使用魔法！！
喻栖吃黃瓜的畫面也被剪成短視頻，播放量驚人。
就連喻栖身邊的那個研究員都火了。
他看着自家所長當衆吃瓜的表情，被截圖做成表情包，配字：吃瓜能帶我一個不？
他吃黃瓜津津有味的樣子也被截圖，配字：這瓜真好聽。
沙雕網友的力量是無窮的。
一項嚴肅又枯燥的科研項目，一個聽起來很不現實，讓人不敢接受的科研成果——被他們變成了快樂的全民異能科普活動。
其中，原本的異能者占了大多數。
有人開始自稱魔法老師，一些通過平臺表演自己異能為生的網紅異能者，也開始改了說明方式。
他們說：“今天給大家展示一個驚人的魔法，希望大家不要迷信科學。”
一時間，異能研究形勢大好。
不少上大一第一學期的莘莘學子捶胸頓足，就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沒有報名異能研究學。
在這樣的局勢之下，喻栖跟上門來尋求合作的人大戰三天三夜。
忙得頭都要掉了。
終于決定，給研究所擴展業務，招一批專業人員過來。
人事部銷售部法律部策劃部，等等等等，一系列正規公司運營需要的部門，都給它運行起來。
這種時候，身為專業人員的許總，就能夠提供大量的幫助。
他飛出國好幾天都沒怎麽合眼，自己公司內部的事情也穩住了，空出了有史以來最多的私人娛樂時間。
用來——幫喻栖工作。
喻栖現在要做的事情，相當于是在專門負責科研的研究所裏，搞一個新成立的小公司出來。
她有足夠的資金和耐心，缺少的只是經驗。
許宴川每天都到研究所來，跟她商量後續的發展。
兩個人坐在會議室裏看文件，他耐心聽完喻栖的計劃，再一一指出其中的錯誤，以及欠考慮的地方。
在許宴川說到“第十六”的時候，喻栖終于失去信心，抱頭哀嚎：“天哪……聽你說我覺得自己好蠢啊……”
确實有點蠢。
許宴川想笑，還是忍着笑意，故作嚴肅道：“沒有，你是異能研究的天才。”
其他地方，就要差一點點了。
喻栖捂臉：“想笑就笑吧。”
許宴川抿着嘴，笑得非常收斂。
喻栖：“……”
“也工作了這麽久了，我們休息一會兒吧。”許宴川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筆，合上文件夾。
喻栖瞟了一眼，看見他在筆記本上寫了一半的“17”。
她枯了。
“勞逸結合。”許宴川說，“玩會兒手機，看看新聞什麽的。”
喻栖驚道：“原來你休息時間都看新聞的嗎？”
“……你想什麽呢？”許宴川這回總算笑出聲來，“不是看那種嚴肅的時政新聞，看看娛樂版塊，或者那種營銷號發的。”
喻栖：“你也會看營銷號嗎？那要是看到了假新聞怎麽辦？”
“我會判斷。”許宴川拿出手機，剛剛随手點開浏覽器，又笑出聲來，“像是這種，就不可能是真的。”
他把手機翻過來，喻栖湊過去一看。
新聞大标題：震驚娛樂圈！靠魔法吃飯的教授要出道？
喻栖：“……這什麽東西，能點進去看看嗎？”
許宴川點點頭，喻栖伸手點進去。
內容：
大家還記不記得這位可愛的小教授呢？當初就有不少網友說教授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要靠魔法。前段時間又有人說，教授要出道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底下配了好幾張喻栖的截圖，被P得粉粉的，有的在臉上加了幾道粉色的紅暈，有的還加了貓耳。
喻栖：“……”
再往下翻，正文內容大概概括一下，就是一陣亂吹，“喻教授的顏确實很能打”之類的。
最後總結：靠“魔法”吃飯的教授要出道，目前還沒有半點消息，應該是不可能的哈。
喻栖：“……”我他媽看了半天你就告訴我這個？
許宴川跟她一起看完這則新聞，笑着說：“這種假新聞很多，又不能算造謠。”
喻栖：“……你一般就看這種東西？”
“不是。”許宴川收回自己的手機，“這種的我都不會點進去。”
他一邊點開這條新聞的配圖。
每一張，都長按下去——然後保存。
有些總裁，表面上高貴冷豔看不起垃圾新聞，背地裏一張表情包都不放過。
真是人心險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