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富二代×總裁(15)
韓嶼還沒來得及反應,對面的齊安已經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給推到了一邊。
失控的汽車毫不減速,直直地撞了上來,韓嶼看到駕駛座上韓二叔扭曲的臉色,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在整整幾秒的意識斷片中,韓嶼只聽得到旁邊衆人倒抽涼氣的聲音。
那個“自己”整個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楞在原地。衆人一擁而上,将蓄意謀殺的肇事者從車裏揪出來壓住。
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自己”顫抖着走上前去,試圖伸手去探齊安的鼻息,卻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精準地控制住手上的動作。
韓嶼站在幾米開外的位置捂住胸口,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心痛”這個詞語所描繪的感覺是那樣精準,那種毫無預兆的劇痛陡然來襲,心髒在受到強烈的刺激後劇烈收縮,彌散開令人窒息的苦楚。
畫面凝滞在這一刻,韓嶼終于從荒唐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淚水決堤,狼狽不堪。
這下,他什麽都想起來了。
關于自己曾經怎樣毫無所覺地,辜負過那個人。
律師在葬禮上宣讀了齊安早已立好的遺囑,一半資産捐助給了孤兒院,另一半資産指定由韓嶼繼承。
消息一出,舉城嘩然。
關于韓嶼與齊安的小道消息幾乎在S市社交圈傳遍了。
韓嶼名下的資産數額直逼他繼承家業的大哥。惹無數好事者豔羨。他只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諷刺了。
所謂“早有一腿”的兩個人。誰又能想到,到最後,他連親耳聽那個人說一句喜歡的機會都沒有。
如此遲鈍。直到那個人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才終于後知後覺。
後來,有人給韓嶼送來了幾本日記。
想不到齊安那樣的霸道總裁,竟然一直保留着這樣少女心的習慣。
“他說他喜歡上了高中部的學姐。”“學姐是很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可我真的沒有辦法不感覺到嫉妒。”
“他回國了。”“笑起來還是像以前那麽暖那麽好看。可惜的是,他應該再也不想對我笑了。”
“他要訂婚了。”“我想我也能漸漸放下這件事吧,畢竟他要有他自己的生活。”
“這家夥,他可真粗魯啊。”“雖然是很喜歡他,但是好像比想象中的更痛一點。”“這種事,大概不會有下一次了吧。”
“今天他和我和好了。”“真是直男的腦回路啊,這種說辭,他還真的信。”
“怎麽辦呢。就算這樣,還是好喜歡他。”
“原來愛上一個人,只源于那一瞬間的怦然心動,想要放下他,卻可能是需要用一生來苦苦修煉的漫長功課。”
韓嶼的淚水不受控制,争先恐後地從眼眶裏冒出來。
大顆大顆的水珠砸下,洇濕了筆記本上黑色的字跡。一筆一劃,都記錄着某個人從來不敢說出口的隐秘心事。
怎麽會有人像齊安那麽傻。
相識幾千天,甘心無名無份。當個背景板。
守着那份不能出口的情愫,獨自咽下這份漫長時光裏反複發酵的無言酸楚。
這日記被韓嶼反複翻閱,摩挲出了不少痕跡。時日久了,他甚至能準确地記起,每句話所描述的那個細節。
後來的後來。
韓嶼在墓園裏挑了塊向陽的地方立了一塊小小的石碑,上書“愛侶齊安”。他并不想往那後面加上與“墓地”相關的任何字眼。
有時候在陽光明媚的下午,韓嶼會去那裏和齊安唠唠嗑。
因為韓嶼還能想起,年少的時候,齊安曾經許願過,希望喜歡的人能夠陪着他,漫無目的地聊聊天。這或許是他現在,唯一能為齊安做的事情了。
韓嶼自己覺得,這樣,挺好的。
時日長了,連大哥也不再向韓嶼提起有關結婚的話題。
直到有一天,一個神秘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緩緩發出來自惡魔的邀請:“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想重來嗎?”
想。我做夢都想。無論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請給我機會。
韓嶼終于明白,為什麽這段時間以來,自己會斷斷續續地,做了那麽多預知未來的夢。
因為那并不是什麽預知。那都是曾經真正發生過的事實。
真相是,他就是那麽個混蛋,曾經有人不求回報地偷偷愛過他好久,最後又被他狠狠地辜負。
只覺得心痛到難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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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氏的事情正在有條不紊地運行,借着上一世的記憶,韓嶼及時給了韓父和大哥一些微妙的提點。
在這場步步緊逼的商戰之中,蘇氏仍天真地以為,與蔡家的關系是自己最後的殺手锏。但事實上,這底牌早已被對手看透,再也不足為慮。
公司一切順利。
而韓嶼的內心卻充滿了矛盾。
他似乎一下子從那個熱戀的狀态脫開身去,開始冷靜地審視起自己與齊安之間的關系。
即使再怎麽僞裝,他也沒法再回到二十幾歲的那個心态裏。無所顧忌。不加思考地去喜歡一個人。
齊安的那份歡喜裏仍夾帶着少年人的熱烈,不顧一切、飛蛾撲火地一頭紮進這段并不平等的感情之中。
卻原來,自己只是重來一次,占盡先機,才能将毫不知情的齊安騙得那樣神魂颠倒。
齊安這家夥太傻了。為他付出的太多了。好害怕自己會還不起。
韓嶼并不覺得,自己能夠回饋得起那樣一份情意至深的感情。害怕自己愛得不夠。到最後還是會被看透。平白令對方一場空歡喜。
不敢靠近。不想放手。
宛如鴕鳥将頭埋入沙中,他只有避而不言。
韓嶼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待齊安比往日更添溫柔,細心得簡直不似個戀愛新手。
但是這種小心翼翼的呵護,還是讓齊安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韓嶼會關心他上班有沒有按時吃飯。
韓嶼會帶他去進行各種浪漫的約會,從小提琴演奏會到西餐廳的燭光晚餐,每一場安排都非常完美。
韓嶼甚至會關懷備至到囑咐秘書,将他喜歡的早餐送到辦公室的門口。可是卻再也不曾那樣親近地觸碰于他。
之前有過的那些親密瞬間,韓嶼對此無所顧忌的調笑,都好像只是做了一場春.夢一樣。夢醒之後,了無痕跡。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齊安說不出他們之間,到底出現了什麽問題。他只知道,這種模範男友式的、面面俱到的虛幻溫柔,讓他的心一路下沉,落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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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韓嶼照例在晚上約會之後,回到自己卧室,輾轉難眠。
明明幾天之前,他還在這張床上把心心念念的人抱在懷中,溫柔缱绻,親密無間。那時候,他的心裏只充斥着無限的溫暖和安寧。
而現在。他身邊空空落落。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以怎樣的方式去面對那個人。
韓嶼抽出了那本舊時的相冊。那裏面承載着很多的黑歷史。也有過不少美滿的回憶。
他想起初見時,自己手足無措地去擦齊安的眼淚。
他想起少年時,自己在球場上只需一個眼神就能與齊安合作得默契無間。
他想起在後來,自己站在齊安的辦公室裏,齊安嘴上說着無所謂,臉上卻露出那個勉強微笑的表情。
他一張張端詳着那有些泛黃的老照片,難以想象當初的齊安,在無數個難以成眠的夜晚,是懷着怎樣的心情,一字一句,将那些可能永遠不會被人翻閱的情話一一寫就。
時鐘已經一路推進到淩晨一點多。萬籁俱寂。适合回憶。
韓嶼料不到自己丢在床頭的手機還會再次響起。
他按下接聽鍵,手機裏傳來馮文遠疑惑的聲音:“我說嶼哥,你和齊總是不是吵架了呀?我在深海這邊遇到他了,好像一個人喝得不少。”
“我馬上過去。”韓嶼一邊回複着馮文宇的問話,一邊快速地開始套上自己的外套。
其實韓嶼自己也能夠感覺到,最近和齊安之間出現了一點問題。但是沒有料到,齊安竟然能如此敏銳地察覺。
當韓嶼匆匆趕到深海時,馮文宇早已不安地等在門口。
馮文宇帶着韓嶼進門,并告訴韓嶼剛才齊安已經因為喝得太多去了洗手間,直到現在還沒出來。
韓嶼對着馮文遠的肩膀錘了一拳:“兄弟,謝了。”
随後韓嶼便加快步子去了洗手間。
果然在長廊的隐蔽處看到了與齊安從不離身的阿虎和阿忠。他倆瞥見韓嶼匆匆過來,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洗手臺前的地面上有一團污漬。明顯是有喝醉酒的人在這裏吐了。然而韓嶼并沒有在這裏看到齊安的身影。
再一個個隔間地仔細找尋,終于在最末尾的那個隔間裏,韓嶼聽到那處傳來了一聲壓抑的低泣。非常熟悉的音色,聽得他的心髒都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韓嶼猶豫了一下,伸手推開那扇虛掩着的門,齊安此刻毫無形象,俯身在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
韓嶼勉勉強強地扶起了齊安,掏出紙巾試圖為他擦一下嘴角。
被齊安一把推開:“你,你還來做什麽?”
韓嶼手上擦拭的動作不停,耐心安撫齊安的情緒:“我來帶你回家。”
“回家”兩個字似乎觸動了齊安身上的某個開關,讓齊安有氣無力的聲音都顯得激動起來:“你……嗝,你不是不要我了嗎,回什麽家啊!”
韓嶼再料不到齊安竟然會産生這種誤會,他攙着齊安的手都有些發抖,就見齊安直直地望向他的眼睛:“你,你……是不是,後悔和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