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徐潮生
天剛蒙蒙亮,徐潮生靜坐在沙發上,一臉平靜。他知道劉汛應該和自己一樣,在卧室靜坐了一夜,之前的醉酒乃至順着他的謊言把他留宿,不過是不戳破不讓彼此難堪罷了。或是想瞞着自己,讓自己只當他确實是擋了路的敵方官員,殺他于情于理都是正确的。他們都在等待那一刻。
卧室的門開了,劉汛走了出來。只一眼,劉汛就知道徐潮生已經知道了。他對他點點頭,說:“他們來了。”
徐潮生的呼吸一聲一聲很重,但他不想離開。他必須陪着他走過這一刻,一個人或許會覺得害怕,但兩個人互相看顧着,就沒有什麽要緊了。他們一起凝神谛聽,聽見紛雜的腳步聲由近到遠,到了門前變成細碎而謹慎的一片。其實那些衛兵都放輕了腳步以求不打草驚蛇,但徐潮生還是能感受到腳底輕輕的震動,透過不明的介質傳遞進來,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就是現在了。
“篤篤”的敲門聲響起,高弈的聲音傳來,禮貌,客氣,甚至還帶着一點笑意:“劉部長,汪主席喊我來給您送東西。”
此時門外一定是滿滿的士兵,舉着槍口對準了裏面——劉汛本來是面朝着門的,聽到聲音,他回頭看了徐潮生一眼。徐潮生想拉住他,但發覺自己的手腳已經僵勁不能動了。身邊好像起了一層膜,把自己緊緊地裹在裏面,外面的一切動靜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到了身邊已經不很分明。多好笑——門內外的三個人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三個人都要認認真真把這出戲演完。
外面又一次響起敲門聲,這次聲音更大了:“劉部長,這麽早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劉汛像是突然一下回神了,他後退幾步,裝作才睡醒的樣子,喊了幾聲:“來了,來了!”走到門口,他很自如地打開門:“怎麽這樣早?遲一點不行麽?”
十幾把槍一下對住了他——劉汛慢慢地舉起手來,佯怒道:“怎麽回事?你好大的膽子!”
汪平淮從後頭走出來。劉汛的神情從震怒轉換到震驚再到難以置信的受傷,切換的是那樣的自然:“主席…你…”
早有人沖進來制住了徐潮生,劉汛也被反剪着手壓在桌子邊上,兩人身上的槍都被收走了。汪平淮鐵青着一張臉,揮手說:“給我仔細地搜。”
不需要費什麽力氣,一陣翻箱倒櫃之後,很快地就有人在書房找到了那本密碼本,恭恭敬敬地呈給汪平淮:“主席,這是在劉部長書房花盆下搜查到的。”
劉汛的臉色很安詳。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徐潮生看着汪平淮翻看着那個薄薄的小本子,胸膛憤怒地起伏——就在這時,徐潮生打了個激靈,那種僵直的感覺如潮水般退去,知覺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的手腕輕輕轉動,後面的這兩個警衛對他來說不足為懼。汪平淮就在身邊不足一尺,他并沒有将自己放在眼裏…如果現在他能制住汪平淮,一切都還有轉機,是的,還有機會!
徐潮生的肌肉緊縮,已經在暗暗地積蓄力量。
可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劉汛的眼睛。那是洞悉一切、安寧而平靜的眼睛,他微不可見地沖徐潮生搖了搖頭。
徐潮生突然明白了。這是對所有人來說最好的結局,對劉汛來說也一樣。他一定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了會有這麽一天,或許是徐潮生到來的那一天,或許要更早,早到一切開始的時候。現在是時候讓這出鬧劇停止了,讓它停在最精彩的高潮部分。劉汛會有一個漂亮的退場,他的戲份已經演完,是時候讓他休息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氣憤,汪平淮顫抖着手舉起槍。
就在這時——
劉汛猛地一擡身,接着一個肘擊,撞歪了壓着他的兩個警衛。他迅速地伸手到桌子底下——貼着下桌面,那裏竟然還有一把槍!
門外的警衛來不及反應,劉汛已經把槍對準了汪平淮,拉保險扣下扳機一氣呵成,“砰”的一聲槍響!
并沒有打中。一直跟在汪平淮側後方的高弈猛地一步上前把汪平淮推開,自己左肩中了一槍。高弈從腰間拔出那把新造的日式□□,槍口穩,後坐力小——他連續開了兩槍,兩槍皆中,一槍打在劉汛右腹,一槍打在腿上。
劉汛一下跌坐在地上,掙紮了兩下,靠着牆,卻站不起來了。旁邊的那兩個警衛好像已經吓呆了,現在才回過神來,趕緊也掏出了槍,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高弈還欲再補上一槍,卻被汪平淮一下揮開了。汪平淮搖晃着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眼神猙獰。他踩住劉汛腿上的傷口,舉起槍對準了他的眉心。
“砰!”
白牆上一小片血花。汪平淮看也不看,冷着臉把槍一扔。慢慢地他轉過頭,門外探頭探腦的警衛嘩啦啦地轉過身,持槍肅立。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了,打在他的頭發上,黑的銀的晃成一片。他的腳步微微蹒跚。
高弈留在最後。他看了看徐潮生,嘆了一口氣,沖着他身後的兩個警衛招招手,說:“他已經沒用了,把他放了吧。”
他又招呼着外面的人:“把這裏收拾一下,等着通知,消息不要外傳。”跟着汪平淮,他也走出去了。
于是只剩下三個警衛前前後後地清理血跡,繼續搜查。有了剛剛救了汪主席一命的紅人的命令,沒有人再來管旁邊這個失了魂的男人。
太陽終于完全地升起來了。擺鐘還是照常“科噠科噠”地響着,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還會有一個番外,交代每個人之後的一點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