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和尚果然讨人厭,其中法海這和尚尤為讨厭,小青暗暗翻了個白眼,加快步伐就要走。
沒走幾步又是一陣疾風掠過,法海穩穩當當停在她面前,開口便問:“青蛇,這附近有一道行極深的妖,你可認識?”
廢話,她當然認識,那可是她姐姐,但是她憑什麽要告訴法海這禿驢?
沉默片刻,小青擡眼看法海,只見他神色肅穆,身形一動不動宛如入定,大有她不說便不讓她走之勢。
“和尚讓開,別擋我路。”小青深深地皺眉。
法海巋然不動,只問她:“你與那妖氣息極其相似,說吧,你們來杭州城圖謀什麽?”
“關你何事?和尚我們今日初見,你便處處與我作對,怎麽,見你青姑娘貌美,想破一破你那無趣的清規戒律?”小青氣急而笑,撫了撫耳畔發絲,唇邊揚起一抹妖冶的笑,朝着法海走近了幾步。
眼見着法海的臉慢慢變黑,神色越發冷峻,小青呵笑一聲,趁他出神之際,縱身一躍躍上法海原先站着的屋檐,大喊一聲:“法海禿驢,你莫要再癡心妄想了,你青姑娘喜歡有頭發的!”
法海神色冷冷,看着屋檐上的蛇妖,只見她捏訣施了個法,一瞬便消失不見,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卻還在空蕩的巷子裏回響。
“吱呀”一聲,離巷口最近的木門被人從裏打開,然後跳出一個黃口小兒。
那小兒看了眼不遠處的法海,突然咧嘴笑了,門牙處空空如也,笑了一會突然想起自己沒有了門牙,又趕緊用手包住嘴繼續笑,被法海看了一眼,也不害怕,蹦蹦跳跳往門內去了,邊跳邊笑:“祖母快來看,外面有個和尚追姑娘了!”聲音大得和那青蛇剛剛喊的不相上下。
法海神色不變,握着擎天禪柱的手卻緊了又緊,察覺到許仙家中那股妖氣消失後,靜默片刻,便回了金山寺。
那小童攙着老婆婆出門,步履飛快,邊走邊道:“祖母你快去看,那追姑娘的和尚就在巷口!”
老婦人走到門口,望了眼巷口,別說和尚了,連落葉都不見一片,皺着眉就開始教訓孫子:“平日在學堂就不好好念書,回到家了還騙我老婆子,我老婆子一點聲音都沒聽到,你這孩子偏要說有姑娘和和尚說話,等你爹回來我叫他教訓你。”
說完抽回被那小童扶着的手,顫顫巍巍地徑自往回走。
留那小童一人在門口,眼中含淚委委屈屈小聲道:“明明是祖母您耳朵不好使才沒聽見,竟然說我騙人,還要叫我爹教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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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小青回到白府嗑瓜子,才嗑了沒幾顆,一陣清香随風而至,等清香散去,白素貞就站在了她面前。
“怎樣?姐姐見到許仙了?”小青放下手中的瓜子。
白素貞往旁邊椅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喝完了,才慢慢說:“見到了,先前他家中無人,後來他才回來,但院中曬有女人的衣裙,他難道成親了?”
小青搖搖頭,咽下口中的瓜子仁,開口道:“應該不是,他家中好像有個姐姐。”
“原來是他姐姐,你這是如何知道的?”白素貞抓起一把瓜子,放置在幾案,用她的蔥白玉指一顆一顆剝了起來。
想起今日的事,小青就來氣,她憤憤道:“我今日碰上個和尚,反正是結下梁子了,後來又碰上許仙,他與那和尚好像相識,因附近有一雞精作祟,我怕雞精找許仙麻煩,便送他到了家門口,是他自己與我說家中長姐不在不便請我進去。”
白素貞了然點頭道:“原是這樣啊,想不到這許仙倒是個正人君子。”
小青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繁文缛節多得很,人間就是麻煩,還不如回峨眉山呢。”
“是嗎?回峨眉山可沒有瓜子糖人這些小玩意兒了,你舍得?”白素貞笑着問。
“舍得啊,怎麽舍不得,反正等姐姐你報完恩升仙後,再等我……等我将那和尚教訓一頓,我便回峨眉山做我的山大王去了,到時候叫那些山精下山給我買去。”小青嘴硬。
白素貞明顯不信,将手中剝好的瓜子仁往小青面前一擺,問道:“要不要?”
小青眼疾手快,抓過白素貞手中的瓜子仁,一把往自己嘴裏倒去,口鼻間滿滿都是瓜子仁的香味,她滿足地眯起了眼。
白素貞卻皺起了眉,剛才小青衣袖揮過來的那一剎,她嗅到的是一陣不尋常的檀香味,清遠缥缈,小青今日碰到的,絕非是普通和尚。
“小青,你先別吃了,與我說說你今日碰上的和尚。”白素貞皺眉,伸手将裝着瓜子的盤子移到了自己面前。
“那個和尚?他有什麽可說的,讨人厭的很。”
小青說完,見白素貞面露急色,才恍然驚覺自己今日碰上的和尚可能不簡單,便認認真真将今日的事給說了一遍,最後說到那和尚叫法海時,只見白素貞面色一變,肅穆至極。
“怎……怎麽了?那和尚怎麽了?”小青小心翼翼問道,她該不是真惹了個極其了不得的和尚吧?
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了,因為她聽見白素貞說:“法海?你可知他是金山寺的住持,手中那個金缽可将你煉化,叫你灰飛煙滅!你竟還敢說要去找他尋仇?”
惹不起惹不起,她雖沒探出那和尚法力,卻也沒想到他這麽厲害啊!還以為那法海只是個脾氣不好熱衷收妖的讨厭和尚。
長嘆一聲,能屈能伸是她小青一貫的做妖準則,碰見比她弱的欺負欺負沒事,碰到比她強的了,那她就繞着走,但既然她惹着法海這個厲害的了,那大不了,她去給法海賠個禮道個歉?
想到她離開時那放肆的言語以及法海難看的臉色,小青更堅定了要去給法海賠禮道歉的心。
萬萬不曾想到,她這峨眉山上超凡脫俗不屑人間俗禮的千年蛇妖,竟有一天會無奈走上這條給人送禮的俗路,還是給一個和尚送,真真是無奈至極。
旁邊的白素貞一臉擔憂:“小青,切記別再與那法海禪師有接觸了,往後見了他躲遠些你知道麽?你不是他的對手……”
小青胡亂點頭應聲,腦子卻在想要給和尚送什麽比較好。
外邊日頭正好,積雪在一點一點融化,正午時分,終于能感覺到些暖和之意,小青抓一把瓜子,邊往外走邊說:“姐姐我出去玩會兒啊!晚點回來。”
小青一路往最繁華的街道走去,準備看看有什麽可以買給法海。
上次她就聽見隔壁李員外夫妻倆在商量給縣令送的禮要買什麽好,李夫人說給縣令夫人買套頭面,李員外說給縣令送上幾壇陳年女兒紅。
小青雖不知這兩樣東西是什麽,不過就沖隔壁那財富滔天的樣子,總該是好東西。
但是頭面和女兒紅要去哪兒買啊?
沒辦法,她只好随手拉了個人,見他穿着華貴,應該挺有見識,便問道:“這位小哥,你可知哪裏可以買到頭面和女兒紅?要好的!”
那公子哥看了小青一眼,笑了,又看了眼小青拉住他的手,挑了挑眉,也沒叫小青放開,只說:“最好的頭面便是在玲珑閣,上好的女兒紅嘛!千秋坊的很是不錯,但在下家中倒有幾壇陳年女兒紅,喝過的無一說不好,姑娘若是願意,在下就可送姑娘一套玲珑閣的頭面,只需姑娘陪在下對飲幾口便好。”
說罷,搖起手中折扇,好一副玉樹臨風的潇灑模樣,但小青想也不想直接道:“不用,我有的是銀子,你只需告訴我玲珑閣和千秋坊在哪兒便可。”
那位公子怔了片刻,最後還是給小青指了方向,只聽見小青一聲“謝了”,不過轉眼功夫,就不見她了。
他收了手中折扇,望着小青消失的方向,微微揚唇,這姑娘,挺有點意思。
小青如風一般往城南的玲珑閣走,一間一間鋪子看過去,終于看到了玲珑閣,望了望金色的牌匾,這裏的東西拿去賠禮總該不會有問題,她拍了拍荷包,慶幸那個大冷天搖扇子的傻人指的路倒是沒錯。
這一拍荷包才發現,裏頭只有幾兩碎銀,她趕緊變了幾兩金子出來,往玲珑閣裏走。
裏頭有個穿金戴銀的夫人,見了小青忙迎上來,笑問道:“姑娘是想買些什麽啊?”
小青道:“我想買些頭面,你這有嗎?”
“有啊,昨兒個剛新做出來一批貨,我瞧着特別适合姑娘!”那夫人引小青往右面走。
小青正想說不是她用,想讓那夫人找個适合和尚用的。
話還未出口,那婦人便端了一朱紅漆盤出來,放在小青眼前,讓她看是否喜歡。
整整一盤的簪釵墜,很是好看,小青也很是心動。
但是……和尚能用?他沒頭發啊!
“頭面就是這個?”小青問那婦人。
婦人點頭,“是啊,若是這套不喜歡,我再換套給姑娘看看?”
小青擺擺手:“不,不用了,我不買了。”說完便匆匆往外邊走,長嘆一聲,沒想到頭面便是這些首飾,她若給和尚買了套頭面過去,恐怕就不是賠禮了,而是去戳他傷口尋他麻煩,畢竟,沒有頭發真的是件很值得傷心的事。
小青搖搖頭,往城西的千秋坊趕去,希望這回不是白跑。
但是當她望着一面幡旗,上面洋洋灑灑寫着三個大字——醉千秋,加上鼻尖萦繞的濃郁酒香,都不需進去了,這千秋坊必然是賣酒的啊!
小青轉身就走,心中郁氣翻湧,和尚能喝酒嗎?當然不能啊!
還有,酒為什麽非要叫女兒紅這種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