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風料峭,小青裹着身上的青花襖裙,跟着白素貞往白府外走,邊走邊說:“為什麽非要找許仙啊?我們在峨眉山過得不好嗎,成仙有什麽意思!”
白素貞捋了捋白紗飄飄的袖口,緩緩道來:“沒辦法呀,隔壁山頭那個讨厭的九尾狐非要和我搶妖界第一美人的稱號,幹脆我成仙,将這浮名讓與她便是了。”
小青低頭看了看被殘雪浸濕了的繡花鞋,撇了撇嘴:“杭州城叫許仙的這麽多,昨天和前天那幾個确定都不是姐姐你的恩人?”
“當然不是了,就算是一千年過去了,我也還記得那小牧童生的眉清目秀,絕不是前幾天那幾個寒碜樣的。”白素貞頭搖得飛快。
“……确定?都轉世那麽多回了,生的寒碜又不是不可能,我瞧着昨日見着的那個大爺就是,恰好不也是放牛的?我昨兒個又去縣府看了看,還剩一個叫許仙的,家住城東,是藥鋪的學徒。”小青邊走邊說。
“應該就是他了,我們去看看。”白素貞篤定地笑道。
三月的杭州城雖冷,風景卻極好,而風景最美的那處便是西湖,行客衆多,在路上與她們逆着走,十有八九會回過頭看她們兩個,目露驚豔之色,小青翻了個白眼,嘟囔道:“有什麽好看的。”
白素貞臉上漾開一個娴靜優雅的笑:“有時候生的美,确實令人煩擾,但是小青,注意儀态,切記不許翻白眼。”
小青在走了許久的路後,越發煩躁:“不想走了,這裏人真多,想飛不能飛,想地遁也不行。”
等到了城東,七彎八繞之後,終于找到了許仙的住處,看着那小小的瓦房,小青沉默良久:“這許仙……好像挺窮啊。”
白素貞卻笑了:“這才好辦,我助他脫貧,不就算是報恩了?”
恍然大悟的小青忍不住點頭,姐姐那幾千年果真不是白活的,生活閱歷之豐富确實是她所不能及的。
巷子裏沒人,白素貞對小青道:“知道你無聊得很了,我先隐身進去看看,你且四處逛逛,記得別走太遠。”
小青如蒙大赦,如風一般就往巷口沖了出去。
不遠的街角處有個賣糖人的老人,小青嘴唇微動,手伸至背後撚了撚,不一會兒手中就多出了幾兩銀子。
她抛了抛手中的銀子,唇邊展開一個笑,擡腳便往街角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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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走幾步,就見街角處的老人搖身一變,變作一個妙曼無比的女子,她掩唇而笑,伸手一揮,那擺着糖人的架子便化作齑粉。
雞精?小青辨認這人真身後,皺眉将手中的銀子随手扔進腰間荷包,還以為此番出來能吃個糖人呢,沒想到是個雞精在這作怪,害她白高興一場,不過這雞精道行恐怕和她差不多,她一時都沒分辨出來。
沒興趣管這個雞精要作什麽妖,小青正欲轉身,突然一陣疾風而至,一個白色身影從她面前掠過,掠過便掠過,力道偏偏大的很,差點将她撞到地上。
這就讓她很不爽了,好端端的賣糖老人是個雞精也就罷了,這沖撞她的人還這般不懂禮數,連她這個妖都知道何為人間禮數,這人竟連句道歉也不會,好歹從前在峨眉山,她也是山中一霸,如今到了杭州城,竟叫人輕怠至此。
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小青足尖輕點,躍至半空,緊随那白色身影,不一會兒,那身影便停在了原先雞精所在的街口。
那人欲再追,小青眼疾手快就拉住了他,道:“你撞了人都不曉得道歉?今天你青奶奶便教教你何為禮數!”
街口的雞精轉瞬便不見了,那人轉身,神色肅穆,眉頭緊皺,一雙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許久。
……和尚?
小青怔住了,良久後才細細打量面前這個身着白色僧袍的和尚,眼眸深邃,眉如墨畫,生的極好看,偏偏當了個和尚,真可惜。
“青蛇,放手。”眼前的和尚啓唇道。
小青低頭一看,這才看到自己還拉着和尚的手腕,她趕緊放開,眼前這個和尚的道行根本不是她可以比的,她思索片刻,要不算了,她一個妖精幹嘛非得找和尚麻煩,能屈能伸将來回了峨眉山才能繼續做她的山大王啊!
“那個,我應該是找錯人了,先走了。”小青往後退了兩步,轉身便走。
才走了沒兩步,便聽見身後和尚低沉的聲音響起:“青蛇,你擾我捉妖,可算是懂禮數?”
小青聽了這話,怒了,轉身便道:“明明是你這和尚撞了我在先,你竟還嫌我擾你捉妖,若非你撞我,我又怎會擾你?”
和尚又将眼前青蛇望了一眼,千年蛇妖,道行卻不高,也未造殺孽,他斂目道:“如此,便算貧僧有錯,但是青蛇,切記勿造殺孽,否則,貧僧定會捉你入缽。”
什麽意思?道了歉還不忘恐吓一番,哪有和尚這麽兇,出家人的慈悲為懷去哪兒了?小青甩了甩袖子,不準備與這和尚理論,正要走時,就聽見一聲清越的“法海禪師”。
遠處有個年輕人,頭戴方巾,身着短衣,腳踏布鞋,肩上背着個醫箱,生的眉清目秀,他快步走向和尚,笑着問候道:“法海禪師今日怎的在此?”
與法海打好招呼後,許仙又朝小青微微一揖,算是對她的問候。
小青邊沖這人笑邊想,原來這和尚叫法海,她記住了,待她回去好好修煉,屆時再尋他報仇。
她正想着,便聽見法海同樣朝那人問候道:“許施主,貧僧途經此地捉一妖,尚未捉住,還望施主小心不相識之人。”說罷,遞給許仙一張符紙。
這人姓許,恰好又背着藥箱,該不會就是她們要找的許仙吧?
小青盯着許仙看了許久,直到他謝過法海又道別離開後,才緩過神來。
“青蛇,勿打他主意。”法海離開前說了這麽句話。
小青在原地冷哼,她打許仙什麽主意?她又不報恩。
法海走後,小青思及那個雞精或許還在附近,沒錯的話這許仙就是姐姐的恩人,既如此,那她得先護着這許仙不能讓他出事。
許仙人看着瘦弱,走得倒很快,她忙跟上許仙的腳步,不曾想,她距離許仙不過幾步,便能感受到一層屏障,讓她無法近許仙的身。
想到法海剛剛給許仙的符紙,她禁不住皺眉,法海禿驢老奸巨猾,難怪剛剛徑直就走了,也不怕她這個蛇妖對許仙做什麽,原來是算準了憑她的道行,根本近不了許仙的身!
許仙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便見一身着青花襖裙,眉目妍麗的姑娘,是先前與法海禪師站在一起的姑娘,她在他身後不遠處跟着,不近不遠,恰好五步。
他停下,那姑娘也停下,他便問道:“姑娘這是跟着我?敢問姑娘名諱?”
“是,法海禪師讓我護送許相公回到家中,近日這附近有精怪出沒,你喚我小青便可。”小青笑了笑說道。
許仙也笑:“原來是這樣,法海禪師給了我符紙,一般精怪妖物近不了我身,我見小青姑娘距我甚遠,若不是先前見你與法海禪師在一處,我便要懷疑你是那妖怪了。”
小青暗笑,我不僅是妖,還是只修行近千年的妖,法海害我心情不好,若你不是姐姐恩人,我定要露出真身吓一吓你!
再走一段路,許仙就停在了那間瓦房前,向小青道別:“多謝姑娘一路相護,我家已到,只是家中長姐不在,不便請姑娘進屋小坐。”
“沒事,我這便走了,告辭。”小青轉身便往巷口走去。
百無聊賴沿着牆走至巷口,突然幾滴水滴到小青頭頂,她擡眼一看,還有幾根冰棱殘留于屋檐下。
她輕輕一躍,折下一根,放入口中,冰冰涼涼的,挺舒服。
像是尋到了什麽新奇玩意兒,小青微微揚唇,眉目都舒展開了,一掃先前的郁色,準備再去尋一根冰棱。
沒成想,一擡眼卻看見不遠處屋檐上的随風飄揚的白色僧袍。
啧,是法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