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亦是臣民
次日下朝後燕熙初直接去了寧壽宮,芝貴人正在與容兮商讨封妃事宜,見他過來容兮直接說:“那四個長得漂亮的留下陪哀家說話,還有沈貞也留下,剩下的皇上自己看着封個位分吧。”
燕熙初與芝貴人對視一眼,太後挑走的這個五個剛好是自己打算指婚給幾位皇弟和世子們的,太後這是直接把最好的都要走了。
芝貴人不解的問:“太後,您不是很喜歡那個納蘭嫣兒嗎?為什麽不留下她?”
容兮劃拉着名單說:“有毒的白蓮花哀家可不敢碰,芝貴人以為誰都像你那樣無欲無求的嗎?”
燕熙初接過名單掃了兩眼說:“分封位分的事太後就做主吧,只是納蘭家的丫頭得給個封號,海家的丫頭可以稍微高一點,別的全憑太後喜好。”
容兮不滿的看了一眼皇上,這甩手掌櫃當的也太熟練了,還要不要臉了,簡直欺負人,不帶這樣的,燕熙初笑眯眯的看着容兮,意思很明顯,能者多勞嘛,既然太後眼光如此獨到,封個位分而已,小事情。
容兮撇嘴,多勞就多勞,反正也不是給自己找老婆,到時候別後悔就成,她拿起筆打算寫下來,晚萍輕微的出了點聲,容兮陡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字實在是拿不出手,這若是被皇上發現,豈不是會被笑死,于是讪讪的放下筆,清清嗓子說:“晚萍,幫哀家記錄下來。”
“是。”晚萍走到桌前拿起筆,聽候吩咐。
容兮清清嗓子說:“恩,夏希春封為常在,容然答應,海明月貴人,柳嬌顏答應,蘇若清常在,納蘭家姐妹兩個納蘭嫣兒貴人,納蘭純兒就答應吧,上次哀家說她會落選,現下給個位分已是勉強,皇上看那個封號給誰比較好?”
燕熙初不答反問:“太後覺得應該給誰?
容兮瞪了皇上一眼,要不要臉,懶成這樣先德貴妃知道嗎?知道嗎?當心晚上人家托夢找你喝茶。
芝貴人避着容兮給皇上遞了個眼色,過猶不及。
燕熙初笑道:“那便賜封號妙,給納蘭嫣兒,福寧,着人拟旨,就按太後說的來。”
容兮補充了一句:“就說是皇上的意思。”
燕熙初不禁笑出了聲,容兮得意的坐下喝茶,想讓本太後幫你背鍋,想的美,天底下的好事還全讓你占了不成,當皇帝也要覺悟懂不懂。
既然位分的事情已經商讨完畢,那就可以問下旁的的事情了,燕熙初頗有興致的問:“太後為何要留下那五個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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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兮理直氣壯的說:“長得漂亮啊,那四位秀女是所有秀女當中最出挑了,臉蛋兒身段都沒的說,哀家不忍她們淹沒在後宮之中,這個理由皇上可還滿意?”
燕熙初為自己正名:“朕可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男子,嫁給朕怎麽就是埋沒了呢。”
容兮瞥了他一眼說:“哀家嫁的也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然後呢?”
燕熙初心裏一緊不再說話,容兮倒像是無所謂的樣子:“也不知道先皇的陵寝什麽時候能建成,萬一尚未完全建成的時候哀家便活膩味了可怎麽好。”
晚萍神色心疼道:“太後!”
燕熙初的神色也柔和了下來:“太後莫要太過悲觀。”
容兮笑笑說:“沒有啊,一點兒都悲觀,哀家心情好的恨。”
燕熙初見容兮笑的雙眼彎彎,似乎是真的不在乎,但是眼神裏又有自己看不清的東西,很是想探究一番。
芝貴人見氣氛凝重試圖轉移話題:“太後,那沈貞為何又留在慈寧宮?”
“沈貞那個丫頭與哀家有緣,留下說說話解個悶兒也是好的,興許哀家哪日心血來潮認個幹閨女什麽的,養在身邊将來風風光光出嫁也不是不行。”容兮突然覺得自己找到了當媽的感覺,心裏分外舒坦。
燕熙初覺得心裏有些堵得慌,怎麽都順暢不起來:“福寧,着人把五位姑娘請過來,以後但憑太後吩咐。”
“是。”
反觀容兮倒像是心情不錯,開開心心的剝着葡萄皮,一顆接一顆的吃,還不時的誇獎一下味道好。
燕熙初再也看不下去,留下芝貴人陪着容兮聊天,自己借口政務繁忙離開。
容兮見燕熙初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下覺得好笑,丢掉手裏的葡萄,這人是個好人,皇上也是個好皇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過在意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自己是增壽的妃子已經是不可回避的事實,自己無能為力,他也無能為力,若是他有魄力,倒是可以在自己臨死前更改祖例,拒絕迎增壽的妃子入宮,可惜皇權至上,他根本體會不到這些妃子的苦楚。
燕熙初回到養心殿後直接宣召了靖國公進宮,靖國公到了以後他把宮人們都打發出去,拉着人家下棋,一直下到晚膳十分,福寧進來問了幾次都被打發了出去,靖國公見狀問道:“皇上可是有心事?”
燕熙初捏着棋子的手頓了一下:“父皇的陵寝建造的怎麽樣了?”
靖國公放下手中的棋子說:“前幾日聽柳大人說附近岩石頗多,進度十分緩慢,正想請示是否遷陵。”
“胡鬧,歷代帝王陵寝都是多番相看慎重挑選的,豈能随意更改。”燕熙初覺得一股火氣憋得心裏難受。
靖國公嚴肅的看着燕熙初:“皇上,您是因為陵寝不可妄動而生氣,還是因為太後而氣?”
燕熙初攥緊手中的棋子擡頭看向靖國公,靖國公毫不回避的直視着燕熙初。
燕熙初澀聲說道:“太後表面上貪玩胡鬧,但是心細如發,思維敏捷,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即使太後是天仙下凡,她也是要為先皇殉葬的,歷來增壽女子代表的都是江山的穩定,社稷的安康,若是到時出了任何差池,不管原因到底是什麽,責任都會歸咎到她的身上。這件事你明白,臣也明白,太後亦是明白。”靖國公有些動搖,但他眼裏更重的是南國的江山,雖不忍,卻也無能為力。
燕熙初推翻棋盤,怒道:“整個大南的江山,居然要壓在一個女人的身上,簡直可笑!”
靖國公嘆道:“是啊,整個江山社稷的指望居然要壓在一個女人的身上,高宗時的增壽娘娘只是被送進陵寝時掙紮了一下,結果當年正好趕上陵城、新城、豐城三地山洪暴發,那裏的災民不遠萬裏去了那位娘娘的母家,把她全族的人都活活打死,人在災禍面前,沒有理智可言。”
燕熙初沒有說話,過了半晌靖國公蹲下身子慢慢撿着棋子,像是在說服燕熙初,又像是在說服自己:“可又有什麽辦法,您可以跟臣解釋,可向滿朝大臣解釋,能向全國百姓解釋嗎?就算解釋了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呢,這種想法已經根深蒂固了。”
燕熙初茫然的問:“那就只能這樣了嗎?”
“當然不。”靖國公堅定的看着燕熙初:“您是皇上,您可以不要增壽妃子,可以囑咐您的皇子在您病重時也不要為您挑選增壽妃子,這種想法慢慢傳下去總歸會讓百姓改觀。”
“可是,若是朕死後出現天災人禍,百姓們會不會歸咎于皇室的過錯,從而引起□□。”
靖國公最後只說了一句話:“增壽的妃子,亦是您的臣民!微臣告退。”
燕熙初在養心殿一直待到天色完全昏暗下來,晚膳時間早已過去許久,福寧擔心皇上出事,鬥着膽子去請了芝貴人,芝貴人急急忙忙趕過來,進去的時候燕熙初正看着窗外發呆。
芝貴人輕聲喚道:“皇上?”
燕熙初轉頭看向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發應過來來人是誰:“芝姐姐。”
芝貴人心中一緊,皇上小時候被德貴妃責罰覺得委屈的時候才會偷偷叫自己芝姐姐,自皇上成年以後便再未如此喚過自己。
燕熙初沒有等芝貴人回話,只是自顧自的問:“你說這天底下的人是不是全是朕的子民?”
“是啊,當然是,皇上是天下君主,這普天之下當然都是皇上的臣民。”
燕熙初就開始發呆,呆愣了一會兒就笑了:“好一個全是朕的子民,是啊,全是朕的子民,又有何高低貴賤之分,福寧啊,傳膳吧。”
“是。”
“等下,囑咐禦膳房做幾道辣菜,今日朕要開開胃。”
“是。”
晚上上來後燕熙初饒有興致的吃了一塊辣椒,突然覺的味道很是不錯,于是問芝貴人:“芝貴人可用膳了,不如陪朕用些?”
“回皇上,臣妾已經在寧壽宮吃過了,太後娘娘宮裏的膳食味美,臣妾用多了些,現下只覺得有些脹了。”
燕熙初笑道:“你啊,怕辣就直接說,又沒人笑話。”
“皇上不就在笑話?”
燕熙初的心情好了許多,慢條斯理的吃了不少,果然吃東西能讓人的心情舒爽,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胳膊說:“芝貴人,給朕彈個曲子吧。”
“是。”芝貴人命人取來古琴,信手撥弄幾下,覺得感覺好了,便開始用心彈奏。
琴聲傾瀉而出,沖散了燕熙初心中最後的一點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