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歸家
夜間姐妹兩個說話,難免睡得晚,辰時剛過,吳信瑤還在呼呼大睡,董晚音就醒了,心裏裝着事,總覺得睡不安穩,逐把吳信瑤也給搖醒了,叫她快些起來,巳時要到紫金山,別叫郭三公子等着。
吳信瑤雖心有不滿,卻也不喜失信于人,吳信瑤才洗漱好呢,就看見董晚音換上了男兒裝,不禁咋舌道:“音兒,你哪兒來的這衣裳?”
“我叫翠兒找那手藝好的量身裁出來的。”
“難怪如此合你的身量呢,我也要做幾身這樣的男人衣袍,出門才方便呢!”
“我給瑤姐姐做了兩身,你穿上試試,你個兒比我高,穿上應是比我更好看。”
吳信瑤喜出外望,她一向喜愛新鮮東西,每天都有新鮮玩意才好呢,馬上叫馬上拿來給她換上。
這一身是白銀絲暗紋錦袍,襯得吳信瑤玉立亭亭,面如冠玉,卻是比董晚音多幾分飒爽,少幾分俊俏。
兩姐妹一黑一白,互相打趣着,帶了幾個家仆,匆匆往那紫金山趕去。
紫金山位于京城西北城郊,山巒重疊,此起彼伏,獵物種類繁多,因附近村莊不少,村戶才上山砍柴割草,故而山上的路不算難行,是狩獵的好地方。
一行人到了山腳下,遠遠看見山腰上兩個人影,兩匹馬。
董晚音虛虛張手,蓋在眉上遠望,“應是郭三公子,我們上去吧。”
随行的吳府家丁肖八不敢确定,四處張望,“郭三公子一個安北營副将,就帶了一個人來?”
“上去再說。”
吳信瑤也不多話,只跟着董晚音上山,本以為心懷坦蕩,無所畏懼,哪知越往上就越是惴惴不安。
三十步開外,是一個身形欣長挺拔,一身暗紫色常服的男子,看見她們一行人,展顏一笑踱步向她們走來。那雙平湖般的眼睛,淡淡望向她,沒有過多停留,看向了身旁的董晚音。
“幾位一路辛苦,路上可還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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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翻身下馬,董晚音握拳道:“郭兄久等了,路上很順利,只是出門遲了些,勞郭兄久等,實在是過意不去。”
“無事,只是為何賢弟獨身前來,封驿可也放心?”
吳信瑤一聽,賢弟?這是一本正經胡謅呢,獨身前來?這是把她放哪裏了……
董晚音又免不了替封驿扯謊,“封兄出門去了,今日我和瑤姐姐兩人一道過來,向郭兄讨教騎射,望郭兄不吝賜教!”
果然謊話說多了就順口了,連自己都要當真了。
吳信瑤聽着這客套話,面露尬色,你們兩個稱兄道弟的,我倒還是瑤姐姐,這叫我如何自處?
“這便是我外祖家表姐吳信瑤。”董晚音轉向吳信瑤,“瑤姐姐,這位便是郭三公子。”
吳信瑤咧嘴,給出一個假笑,左邊嘴角露出一個小梨渦,虛虛握拳随意一鞠,“郭兄,久仰大名!”
董晚音臉上一僵,瞥了吳信瑤一眼,再看向郭正睿,郭正睿倒是一臉淡然,“豈敢,吳姑娘,幸會。”
吳信瑤心下哼笑,為何她是吳姑娘,音兒是賢弟,擡頭一看,正對上郭正睿平淡如水的眸子,心下一跳,忙移開了眼。
怪了,是不是和這個人定了親了,竟有種怪怪的感覺。
郭正睿帶了随身親衛和風,從馬上上拿下兩個麻布袋子,甩到那草堆上,是狩獵專用的各色弓箭,杈杆,□□等物。
董晚音連忙蹲下,兩眼放光,向和風讨教着這些物件如何使用。
吳信瑤嗤笑一聲,叫上肖八就往林子裏去了,她沒有那麽多玩意兒,但是她打小就經常跟父兄狩獵,本事還是有的。
待她歸來,那肖八手上已是慢慢的獵物,野雞,野兔,花鹿等,一看音兒還在跟着和風拉弓學射箭呢,郭正睿立在一旁看着。
吳信瑤臉上不免帶了得意,喊道:“音兒,你看我的獵物!”
董晚音回過頭一看,笑了,“你還真是厲害,我這拉了一會兒工夫,手就沒勁了,酸酸的拿不動弓箭。”
吳信瑤一個帥氣翻身,下了馬,“等你這樣學,學會天也要黑了!不如上馬就打去,保你學得更快!”
董晚音狐疑,她是拉得手都酸痛了,還是沒射中十米開外的草靶子。
郭正睿背手而立,淡聲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賢弟勿要急躁,磨刀不誤砍柴工。”
董晚音:……我還是繼續拉弓吧。
吳信瑤一聽,郭正睿這話是在拆她的臺嗎?也不理會他,和幾個下人說笑着,清點她的戰績。
“吳姑娘好身手。”背後傳來郭正睿的聲音。
吳信瑤回過頭,對着他漏出小梨渦,輕輕一笑,轉回頭來再不理他。
肖八知道這是是準姑爺啊,哪裏能涼着,忙道:“郭公子您不知道,我們家小姐從小就跟着老爺上山打獵,身手比我們都好呢!”
“看得出來,不知吳姑娘可賞些許獵物給在下?”
吳信瑤頭也不回,“你便拿吧。”
肖八連忙把位子讓開,“郭公子您請,您看中哪只就拿哪只,小姐剛才打了一只野鳥,我還沒見過那麽大的野鳥,可惜挂在那樹杈,掉不下來。”
“噢?是多大的野鳥,我倒想看看。”
肖八正要再說,吳信瑤打斷他的話,道:“哪有那麽大,就是一般大的。”
郭正睿直視着她,“吳姑娘可帶我去看看?”
吳信瑤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去有何用,又拿不下來。”
和風接話道:“有我們郭将……公子在,有何東西拿不下來的。”
肖八一聽,這得讓準姑爺好好表現一回了,趕忙就叫着大家夥一起過去看。到那大樹下,郭正睿也不多廢話,兩腳一蹬,腳下生了風般就往那樹上竄去,眨眼的功夫就把那野鳥給拿在手裏,立了地。衆人還未反應過來,郭正睿手裏可不就是一只大鳥了,肖八等人紛紛誇贊,那溢美之詞,連和風聽了都要滴汗了。
就着這股勁,肖八又叫喚着要郭公子騎行狩獵,董晚音只覺得今日帶這肖八來是帶對了,也無心再學拉弓射箭,一衆人都跟在郭正睿身後,往那密林裏去。
才一刻鐘的時辰,但凡百米之內的活物,衆人還未看見,就能被郭正睿一一射殺。肖八未料到這準姑爺卻是比他口中還能耐,剛才小姐那功夫哪裏能入得了人家的眼。
到最後,吳信瑤也不得不怏怏說一聲:“郭兄好身手。”
郭正睿笑,“吳姑娘要是換上一副好弓箭,再學些巧勁,定能更上一層樓。”
吳信瑤一聽,她這副弓箭可是父親花重金從兵器坊裏的老師傅手裏買來的,這還不算好弓箭?
“敢問郭兄,何種弓箭才是好弓箭?”
郭正睿看着她道:“适合的便是好的。”
“如何為适合?”
“越順手便越适合。”郭正睿拿起她的弓,拉了拉,“好弓,但在騎行中,未必好用,吳姑娘不妨試試在下拿來的那弓箭。”
說着叫和風拿來那麻布袋子,他親自挑選了一副弓箭,遞給吳信瑤,“吳姑娘可試一試,若吳姑娘想學,下次我再教你。”
吳信瑤接過那副平淡無奇的弓箭,将信将疑。
“郭兄……”
董晚音實在聽不下去了,把吳信瑤拉倒一邊,“郭公子都喚你吳姑娘,你當喚他郭三公子,為何喚他郭兄?”
吳信瑤莫名,“為何你能喚郭兄,我不能喚?”
董晚音一噎,“……他喚我賢弟,喚你吳姑娘,你聽不出來?過幾日你便要嫁給他,你還郭兄郭兄喚他麽?”
吳信瑤登時鬧了個大紅臉,喃喃道:“這有何不可,就你講究……”
趁着吳信瑤羞憤,往那樹林中去之時,董晚音把吳靖遠昨日的話說給郭正睿聽,末了,她懇求道:“瑤姐姐往後還請郭兄好好照顧,若姐姐鬧脾氣,郭兄多擔待些。”
郭正睿:“吳老爺如此情義,讓在下汗顏,吳姑娘既嫁給我郭正睿,我定好好待她。”
……
回到吳府,日頭已落,六喜早早在吳府等着要接夫人回家了,吳靖遠和秦氏也不好強留,匆匆備膳,讓董晚音吃了才回去。
再回到悅公候府,月亮已經挂上半空,封驿已是等了半日,心浮氣躁,想着等董晚音回來定要好好教訓她一回,免得她再如此,不念歸家。
待到見到她一身男兒裝進了屋,煩躁氣悶卻去了大半,就剩歡喜了,只兩眼閃着光看她。
董晚音着實挂念他的傷,一進屋就先去看他的腿了,見布條換了,該是換過藥了,也無滲血,才放下心來。
見她這樣,封驿僅剩那點怨怼也沒了。
他伸出手來,“怎的回得這麽晚?”
董晚音當看不見似的,起身道:“是晚了,你也知道那紫金山不近,一日來回趕,也到這個時候了,我要更衣去和祖母請安了。”
封驿無奈,收回手來,“你就不惦記家裏有個腿殘的?”
這一聲又是家裏,又是腿殘,董晚音心一軟,道:“待我見了祖母再來伺候你,如何?”
封驿這才翹起唇角,“你會伺候人?”
她揚眉一笑,“不會我便學。”
封驿心滿意足了,只等着她見了祖母回來,好好做一回大爺。
董晚音到了玖映居,給老公主請了安,老公主問了些她舅舅家的事情,卻是問得比往日還細,她雖疑惑,還是好好作答了。
“封驿不在家裏,你這幾日又要在你娘家和舅舅家跑動,這幾日夜裏你便陪着祖母在玖映居住着,如何?”
董晚音身子一僵,祖母這是何意?
嚴嬷嬷笑道:“玖映居多少年都沒有人來住了,世子爺小的時候住過,再大一些只跟着他母親了,老夫人是想要少夫人陪幾天,跟着禮佛,讓這玖映居多些人氣。”
老公主但笑不語,只看着董晚音。
董晚音只得應下,“陪祖母是應該的,音兒不孝,早該想到才是。”
“你且去吧,沐浴更衣好了便過來。”
出了玖映居,一路想着,莫不是祖母看出她扯謊,懷疑她不守婦道?惴惴不安回到醉仙居,喚了翠兒去叫人備水沐浴。
封驿正等着她說話呢,哪裏想到還有這一出,見她臉色似乎不太對,開口便道:“怎的,伺候爺那話還算數嗎?這麽伺候爺?”
“不能算數了……”
封驿一聽就要炸,這是在玩他呢,“你那嘴一張一合,說個話像放屁,董晚音你往後可別扮男人了,男人沒你這麽做!”
董晚音:“……我何時要搶着和你做男人了?是祖母讓我過去陪她住玖映居。”
封驿一聽,還有這等事,“不對,老祖宗不會無緣無故讓你住那邊……”
“我現下正想呢,是不是祖母看出來我扯謊了,以為我出門浪蕩呢。”
封驿沉吟半晌,“不是,老祖宗這是沖着我來呢。”
董晚音一驚,“為何?”
“她讓你何時過去?”
“讓我沐浴更衣再過去。”
封驿哼笑一聲,“她這是給我時辰,想想怎麽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