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共寝
“不是,我不會讓那些人進到悅公侯府,府裏是幹淨的。”
說罷,他雙手撐起上身,往下挪動,傷口被拉扯,他咬緊牙,五官皺成一團,歇了口氣才緩緩躺下了。
“有些事你還是別問得好。”他仰面淡聲道。
董晚音能感覺到,此事和太子相關,歸根結底,那就是帝位的争奪,這裏面牽扯的可就多了,或許還和二皇子有關……封驿不知道她活過一世,雖沒有直接參與這場争鬥,卻也是這場争鬥的受害者,她又何如不知這其中的險惡。
封驿見她只低頭沉思,真是怪了,叫她別問她就不問,何時這麽乖巧聽話了?
他轉過頭去看她,“吓到了?”
董晚音聞言擡頭,展顏一笑,“無事,我想着明日如何向祖母交代呢,你這樣,她看見了還不得打你一頓。”
封驿鼻腔哼出一聲笑來,“無妨,你就說我去江淮了,得有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她也知道我每隔兩個月要下去的,這樣能蒙騙過去一段時間。”
聽這話就知道他是個慣犯,這謊話張口就來,不曉得老公主被他蒙騙過多少回呢!
“這家裏上上下下那麽多人,誰都要幫着你圓謊?你就不怕有人不小心說漏了嘴,爺在床上癱着呢!”
封驿雙手交握往後,頭枕在手心上,慢悠悠道:“你腦子如此不活泛,我為何要叫他們說謊,左右就六喜這幾個人知道此事,就說爺出門兒了,倒是要管好那翠兒碧兒。待過個十天,我能下地了,再說我在外面摔了腿了,老祖宗還得心疼我。”
“啧啧啧……”董晚音緩緩搖頭,“你怎麽這麽不要臉,我天天看着你,還得在祖母面前扯謊,我臉皮沒有那麽厚,只怕诳不了祖母。”
封驿翹起唇角,斜眼瞅着她道:“你若扯不了慌,就說你和我去江淮了,關起門來陪我就好了。”
董晚音半張着嘴,也不知如何放養才能養出如此之人,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
“封驿,京城那城牆都沒有你臉皮那麽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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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迎宮內,太子李曜給劉皇後請安,劉皇後端坐在軟榻上,一臉和善,命一旁的徐嬷嬷給太子賜座,又命人将新制的桂花糕端來給他嘗。
“你可是見了你父皇過來的?”
“正是,今夜陪父皇用了晚膳,聽聞母後身體不适,頓覺孩兒不孝,趕來給母後請罪。”
劉皇後且笑着,擺手道:“無妨,無甚大事,母後料想着皇上找你,該是又念着讓你娶兩個側妃,延綿子嗣,好讓你父皇母後享受天倫之樂。”
太子起身俯首道:“父皇确有此意,但也不強求孩兒,現下父皇忙着給二皇弟娶妃,倒是讓孩兒多享受幾日清閑了。”
劉皇後側頭輕嘆一聲,“你便清閑罷,也不知以後……你如此,若是冀兒誕下皇孫,你多的是清閑日子……”
太子雙手合握,放在身前,但笑不語。
劉皇後知他自由散漫慣了,對她是敬而不親,有些話只能點到即止,再說下去他未必愛聽。這太子名義上是她養大的,實則太子十二歲才養到她這邊,養了這麽些年卻是養不親。整日和那悅公侯府的世子厮混,那封驿是一個纨绔公子哥,太子日後可是要繼承大統的,再不親,日後太子登基了她還是皇太後,她面上還是要提點着他。
“你若不喜人多,倒是多陪着太子妃,再生兩三個皇子,別沒的整日出去浪蕩。”
“孩兒知道,多謝母後挂念。”太子端着一副恭孝相應着。
他不急,若現在就誕下皇孫,反而打破了現下平衡的局勢,就會有人忍不住對他出手了,太子妃才誕下公主一年有餘,正好修養修養身體。
從長迎宮出來,就有人來報,封驿今夜遇襲,差點送了性命,眼下傷了腿,估計得有一段時日不能行走了。
太子蹙眉沉思,沒料到此人如此心急,在他在宮中見父皇抽不出身之時,放響炮詐封驿出門,置他于死地。
眼下李冀正受聖寵,父皇要給他賜婚,相中了劉右相家長孫女劉月晏,劉月晏年方十六,聽說長得很美,且擅長畫技,是京中出名的才女。他這個皇弟前段時間求娶京中首富侄女吳信瑤,可惜吳家無意将愛女送入宮中,才讓他落了空,莫不是因為這個?按說他既求娶吳信瑤,不就是以守為攻嗎,封驿此刻對他構不成威脅,為何如此沉不住氣?
“可有抓到歹人?”
“官兵在楊流道路卡處抓到一個可疑之人,守卡之人正好給封世子爺送過馬駒,看出來此人騎的是封家的馬。”
太子哼笑一聲,這封驿一向運氣都好,總是能轉危為安,“可問出什麽?”
“那人說他收了錢財,是有人要封世子爺的命,還格外交代了,不能傷到封家少夫人。”
董晚音?莫非是因為她?
“你讓人暗中保護封驿……和他家夫人,有何異常馬上禀報。”
“是!”
此刻的二皇子,陰沉着一張臉,這封驿還真是命硬,江湖高手都弄不死他!
說起來,他和封驿從小就是相看兩厭,封驿是封家獨子,從小備受寵愛,嚣張跋扈,就算在皇子面前也是不知收斂。記得他十歲的時候,皇家狩獵,時年快十三歲的封驿竟為了争搶獵物,不顧他是二皇子的尊貴身份,對他大打出手,最後,他受了罰,皇上念着姑母的面子,竟不罰那封驿。封驿回府之後,他那母親只輕聲教導幾聲罷了,自古慈母多敗兒,就是他母親如此疼愛他,才讓他成了今日京城第一纨绔。
封驿憑什麽活得那麽肆意!
母妃在世時,對他嚴于管教,他貴為皇子,這麽些年卻是如履薄冰!
如若是以前,倒是可以留着他,反正他都會死……
只是音兒,他要把困在封家的音兒解救出來……
……
深秋寒氣漸重,董晚音在床邊坐了半晌,手也涼,腳也涼,奈何封驿大喇喇躺着,完全沒有要回密室的意思,再者,那腿,他也走不動。
封驿本也那麽耗着,看她能挺到何時,眼看她弓着背,暗暗揉搓那雙纖纖玉指,才忍不住出聲道:“你要坐到天亮?”
她側過頭看他一眼,又轉過頭去,輕聲道:“要不你告訴我你的密室密鎖?”
封驿有了惱意,“你自己解,你不是聰慧無雙!”
又是一陣寂靜,只聽得到屋外有野鳥在叫,燭火還在頑強跳動,一時半會是滅不了了。
“把那燭火滅了,我要歇息了。”是他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
董晚音聞言,起身,走到燭臺前,用那竹條輕輕一壓火苗,屋子半邊都暗了,她又輕聲走到那銅鏡前,一壓,屋裏便進入昏暗中。
寂靜無聲,封驿再聽不到響聲,他忍了又忍,再忍不住,擡高聲音道:“你別杵在那鏡前,跟個鬼似的!”
這才聽見她走動的聲音,再是她坐到床沿邊的聲響。
封驿一看,那單薄的背影在昏暗的屋裏倍顯可憐……洞房花燭夜,她還敢問他要一張絲衾,今夜倒問都不問了,端這可憐相是給誰看啊!
他心一軟,伸手摸索她的手,才一摸,這手竟如此冰涼了,這一下饒是他心再硬,也都化成一灘水了。
“都涼成這樣了,上來吧,嗯?”他柔聲說着,就要再上一只手去給她暖,哪知側身就扯到傷口,他不禁發出一聲悶哼。
董晚音連忙轉過身來,“你別動,再出血了,絲衾都要髒了。”
封驿又來氣了,“你不關心我的腿,竟擔心這絲衾會髒!”
她忍不住低笑出聲,方才那點尴尬氣氛總算是消了一些。
“快上來!”
聽見她爬動的聲響,封驿總算是舒心了。
待她躺到身側,又自己拿了一張絲衾蓋在身上,直挺挺躺着,一動不動。
封驿側頭,嗤笑一聲,“你為何不蓋我這張?”
董晚音輕聲道:“太小了。”
“這喜被本就是給夫妻蓋的,如何會小?”
“……罷了,我怕傷到你的腿。”
封驿也不勉強,只輕聲道:“是怕我出血染到你吧……”
董晚音把絲衾蓋至臉上,悶笑了幾聲,“你別逗我了。”
“那你轉頭過來。”
董晚音這才把臉轉過來,對着他,月光傾瀉而下,他的臉沒在陰影中,那雙眼睛還澄亮如水,在黑暗中注視着她。
“把手給我暖暖。”
“不用……”
他伸過手去,探進她的絲衾裏一頓摸索,是她的寝衣,還有柔滑的腰腹。
“封驿!我就說你是登徒浪子!”她弓起身子向後縮避開他,兩手緊緊抓住他的手。
封驿低笑,“我就是給你暖暖手,你去外面問問,給夫人暖手叫登徒浪子?”
說着捂着她的手,輕輕揉搓,倒不似以往那樣勾捏她的掌心了。
“怎的這麽涼,若是我不叫你,你就坐到天亮去?”
一陣暖流從手心往全身流淌,她任由封驿揉搓,不再掙紮。
“董晚音這個名兒是誰取的?”
她啞着聲兒道:“是我母親取的,我母親生我生得晚,本以為得一個小子,哪裏知道還是個女兒,聽聞那晚生了我後她聽到一段梵音,左右我父親也不管,她就做主給我取了叫晚音。”
封驿又一陣低笑聲,“我岳母大人取得好。”
“如何好了?”
“我喜歡便是好的。”
她哼笑一聲,“你可摸着良心說,是誰說不許我自稱音兒的?”
“我是不喜別人喚你音兒……我就叫你晚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