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救護
“更衣。”
董晚音笑容僵在臉上,今天喜事傳來,光顧着高興了,哪裏還記得這碼事。
老公主未留意到董晚音的變化,不解道:“何事?更衣?”
封驿還未開口,董晚音擡腳毫不留情往他右腳背上踩去,封驿半身驟然一縮,擰起眉頭看她。
董晚音一副雲淡風輕模樣,認真吃起來了。
“無事……”
用罷晚膳,六喜和碧兒跟着兩人到府外學騎馬。
秋高氣爽,董晚音拉着缰繩,照着封驿教的,學得頗為認真,走了兩個來回,還真有模有樣的自己騎起來了。
“我可否跑起來?”
“天明了再來跑吧。”
“為何?”
“剛學着走就想跑,你急着作甚,這馬兒也還不熟悉你,黑天瞎火的,再把你跑荒野裏去。”
董晚音也就斷了念頭,既是他在教,自然是要聽他的。
六喜遠遠看着主子和夫人一派和氣,哪裏是剛幹完仗的氣氛。
“還和我說爺和夫人幹仗,這不是好好的。”
碧兒啐了一口,道:“誰亂扯淡!我家小姐打小就溫厚和善,連我們都沒有打過,如何會和夫婿幹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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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喜嫌惡退後一步,“夫人這麽和善,竟帶出你這麽野的丫頭!是你們家翠兒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翠兒說的?她眼花了,今晚我給她洗洗眼睛!”
一個高空響炮在東南方向響起,六喜顧不上和碧兒理論,忙跑過去找封驿。
“爺,是太子爺!”
“嗯,你帶着夫人回府,我去看看。”
六喜偷偷瞄了夫人一眼,爺又要出門兒浪蕩,夫人能願意嗎?
董晚音學也學會了,明日再跑上幾圈,就可以上路了,也沒想拘着他在家,便道:“那你便騎馬去吧,我回府裏大門口再練練,路上小心些。”
封驿見這個學生如此勤學,嘴角彎了彎,應了一聲,便上馬疾馳而去。
待封驿一走,主仆三人往府裏走去,約莫一刻鐘就到了府裏,六喜把那匹棕色馬拉出來,那馬兒本就溫馴,騎起來自然就更順心了,碧兒在邊上一個勁吹捧,說夫人學什麽都是又快又好,惹得一旁的六喜頻頻在心裏翻白眼:我家爺那才是又快又好,又不用人吹捧!
又過了半個時辰光景,董晚音剛要下馬,遠處傳來馬蹄聲,越來越近,聽着是往悅公侯府來的,六喜聽這聲兒,遠遠看着,像是封驿騎的那匹白馬。再近一些,可不是,這馬兒認得家的。
六喜臉色一變,厲聲道:“壞了!爺有事!”
說着圍着馬兒快速檢查了一圈,馬兒沒傷,他縱身一躍就跳上了馬背,對董晚音道:“夫人,六喜這就去看看,您到家裏叫上益源那三人跟上我來!往東南方向!”
董晚音也變了臉色,轉臉對着碧兒道:“你快去!”
碧兒轉身就往府裏跑,董晚音兩腿一夾馬背,“走!我跟着你去!”
六喜一愣,這可不行,夫人金枝玉葉,去不是添亂嗎?
“夫人,你在家裏等着信兒……”
董晚音大喝一聲:“走!”說着再用力一拍馬背,馬兒就跑起來了,六喜也顧不上其他,跟着跑起來。
也幸而今晚學了騎馬,這馬兒也很聽話,董晚音緊趕慢趕,堪堪跟得上六喜的速度。
跑了約莫半個時辰,六喜放慢速度,兩眼銳利,盯着四周看,“看馬兒到府裏的時辰,也就在這前後兩裏路了,夫人小心些。”
董晚音應着,就這當口,益源那三個會功夫的家仆也都跟上來了,四人把董晚音圍在中間。
這是一條約莫一個馬車寬的黃泥路,四周是高大樹林,林子裏的雜草叢生,深秋雖已枯敗,但枯草還是有一個成人那麽高,想要找個人實屬不易。
“六喜,為何上回我和世子爺走的不是這條路?”
“夫人,這條路近一些,爺是為了抄近路。”
“有東西!”六喜低聲說着,打個停止的手勢,翻身下了馬,只見他撿起路邊的一塊黑色碎布,再往前幾步,是一塊鐵板子。
“六喜,可看出來是什麽?”董晚音不敢輕舉妄動,在三個家仆的圍護中問六喜。
“夫人,應是九沖門的人,爺和九沖門有來往,危急時刻附近的人會來救護爺,夫人不必擔心。”
董晚音才稍稍放心了些,她雖不知道九沖門,但也知道江湖中有些專門以護救富貴人為生。
六喜眉頭深鎖,他雖安慰夫人有九沖門的人,但是爺的境況如何,他一點底也沒有。
他上了馬,幾人慢慢往前,今日是九月十八,圓月高挂着,視線清明,只有那樹林子裏幽深昏暗,讓人膽寒。
董晚音恍惚看到一小團白色的物件,在前路上的叢林裏飄動。
“六喜!看看前面,是不是世子爺的衣服在動!”
“是了,快!益源護着夫人!”
幾個人跑馬過去,才到半途,就停下來不動了。
董晚音狐疑,追了上去,才要問,六喜沉聲道:“夫人,爺讓我們別動,估摸是被人制服了。”
董晚音心一沉,“那當如何!”
“靜觀其變,夫人且先緩口氣。”
董晚音心口突突的跳得厲害,時間過去那麽久了,若封驿被制服了,只怕現下已是耗盡力氣,沒有反擊之力了。
不知歹人是何動機?她抓着胸口,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六喜,你和爺說一聲,夫人過來找他了。”
六喜有些遲疑,爺若知道夫人來了,只怕更焦心。
“快!趁着說話,我們好摸清這歹人的意圖!”
六喜看夫人,眼神沉穩堅定,竟不像他以往看到的那般溫靜。
“爺,夫人找你來了,叫你回家呢!”
沒有回應,前面靜悄悄,白色那團一動不動。
董晚音揚聲喊道:“封驿,你在那作甚,我過去了!”
她剛要動,封驿的聲音終于響起;“你別過來,我在小解呢!”
“好,我等着!太子找不着你,派了人到家裏來,現下正帶着人尋你來,若你再不回,怕是要封了前面的路卡了。”
半晌,封驿才道:“叫人送一匹馬過來!”剛說完,他發出一聲痛呼,像是遭了重擊。
只聽見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叫夫人送過來。”
董晚音連忙應道:“我送!你別打他,再把他打殘了,便送給你,我也不要了!”
那邊才安靜下來,六喜面露憂慮,“夫人,您不會功夫,過去了只有……”
董晚音知道他想說,只有等死的份,可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料想,能打到現在,說明雙方勢均力敵,封驿被制服,那人只怕也是精疲力盡了,要再擄上她也不是易事。
“六喜,我們的馬兒能聽懂我們的話嗎?”
六喜瞬間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夫人,您騎的這匹就能聽爺的口哨聲,爺一叫它就能跑回來。”
“好,那就這一匹。”
董晚音放松缰繩,輕夾馬背,慢慢往封驿那白團騎過去,近了,能看見封驿被一個黑衣人反扣雙手,壓着腿兒雙膝跪地。
“我來了,這匹馬送給這位大哥,我家爺便留給我吧。”
那人道:“你再往前些。”
董晚音又往前幾步,眼看就要他們跟前了,心口又開始突突跳得厲害,若這一世就這麽死了,母親可怎麽辦?好在有姐姐照應着,不會比上一世慘了。
封驿見她肅着臉從馬上下來,手還緊緊拽着缰繩,月光下臉色發白,一看就知是在故作鎮定。
“虧得是我夫人來了,跪我夫人我也不算虧。”
不知怎的,封驿的話似是有鎮靜和安撫功效,她定下神來往封驿的臉看去,臉上還算幹淨,就是嘴角破了,再往下,脖子裏兩三條瘆人的血痕。
沒等她看夠呢,那人就開口了:“夫人上馬去。”
她心下一跳,“啊!為何?”
那人厲聲道:“夫人不必多問!”
她看了一眼封驿,封驿點頭,她才背過身,又上了馬,才一到馬背上,只見那黑衣人縱身一躍,她直覺背後一沉,就被人用手臂緊緊圈住脖子,喉嚨一陣發癢,她仰着頭直咳,雙手本能就拉着那人的手臂,“你……要如何!”
“夫人陪我走一段吧!”說着就狠狠一拍馬背,馬兒受痛,揚起前蹄大叫一聲就跑起來了。
才跑了五十米不到,背後響起封驿一聲長哨,馬兒停下步子,董晚音只覺得要摔下馬去了,胃裏一頓翻滾,沒等她反應過來,馬兒已經往回跑了。
“你走便走,把我夫人留下,我保你一路平安無事,你若帶着我家夫人,只怕你走不出這楊流道!”
那人拿出一把匕首,直抵着董晚音的脖頸,“想要你夫人活命,再送一匹馬來!”
六喜幾個人跑過來了,把黑衣人圍在中間。
封驿:“你自己選吧!”
黑衣人手指一個家仆,“你,下去!你們統統退到百米之外!”
封驿示意手下聽那黑衣人的話,待六喜等人退到百米之外,那黑衣人又縱身一躍,換馬,疾馳而去。
董晚音被黑衣人箍着脖子,又被馬兒甩了兩個來回,只覺得七魂六魄都飛走了,胃裏一頓翻滾,趴在馬背上直喘氣。
封驿扶着她的背,輕輕把人從馬背上抱下來,放到那草叢裏,半跪再地上扶着她,六喜等人也過來了。
“爺!夫人如何?要不要去追那歹人?”
封驿兩眼不離董晚音的臉,只道:“不必了,夫人受了驚吓,緩口氣再回府。”
董晚音撫着胸口,氣若游絲,緩緩道:“我是被那馬兒甩得想吐……”
封驿唇角往上翹,“我還想誇你,才學了一會兒功夫就能騎行百裏,女中豪傑啊,你這樣我如何誇得下去。”
董晚音閉上眼不理他,六喜忙問,“爺可有受傷?”
“傷到腿了。”
六喜連忙蹲下查看,只見封驿的右腿上一個刀口子,肉都翻出來了,血肉模糊的一片,把褲腿兒都浸紅了一大片。
董晚音掙紮着也想要看,封驿摁住她,“你消停一會兒,看了你更得吐。”
六喜撕下布條,給封驿包紮好傷口,“爺,不能緩了,我們得馬上回去!”
董晚音一聽也急了,忙道:“六喜,你趕緊帶着爺回去,叫一個人去請大夫,我們跟在後面。”
“一起走吧,你要吐便吐好了,你自己看看這周圍,你還要和死人待着不成?”
“死人?”她一個激靈,挺起後背一看,果然,前方躺着,二三四……五……六,方才太過緊張,她竟沒注意到。
“我不怕死人……”雖然她死過一回,說不怕是假的。
封驿二話不說,抱起她,哪知拉扯到傷口,他一個踉跄,兩人差點就雙雙倒地,六喜等人連忙扶起。
董晚音掙紮起身,“我自己走。”
封驿也不多費唇舌,“上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