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賣文買燒烤的第七天
“我不同意。”
紀涵也懶得玩什麽委婉, 很是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是我們共同的決定。”找紀涵談話的幾位上層之一加重語氣，試圖能壓制住紀涵。
“所以呢？”紀涵雙手抱臂, 身體後靠在椅背上, 微挑起眉，身體力行地闡述了何為“你能奈我何？”。
無雙目前的形勢依舊算不上樂觀, 穆容雖然有信心把這輛快開入懸崖的車給拉回來, 但出于種種考慮，他沒打算那麽快就把它給拖回來——不聽話的破車, 還是姑且先讓它再撞一撞吧。
說話者眉頭一皺就想發火，領導做習慣了, 還真不習慣有人不聽命令。但随即他就想起, 眼前這人……還真有底氣不聽。如果說他們正站在一條破船上擔心随時落水的話, 那麽眼前這位女導演就是抱着玩樂的心态跨上了破船，毫無疑問，她有随時能下船的把握。“還在雄鷹時, 為了獲取獨斷權，她豪擲了兩千萬”的事可不是什麽新聞。當時他們還嘲笑雄鷹“見錢眼開, 因小失大”來着，沒成想這麽快就感同身受，區別只在于這次她砸的錢更多罷了。
如今, 無雙的情況雖然有少許好轉，即将播放的七月新番《黑夜行者》也有了後續資金流，但日子依舊緊巴巴的。要真把她惹毛了反手就是一刀，那他們可真是一千一萬個承受不起。
簡而言之, 這就是個祖宗啊！
——惹不起只能捧着的那種。
蛋疼，真心蛋疼！
眼看着最開始說話的那人僵在原地，另一個人開始打圓場：“紀導，你別急，我們并不是想強行幹涉你的工作，只是在向你提出建議。”
紀涵就呵呵了，心想這也是她有底氣，否則這哪裏是“建議”，分明就是命令。
她回答說：“既然是建議，那我有不接受的資格吧？”
“當然。”
“那我拒絕。”
“……”
第二個人差點就咆哮了：你TM至少聽我把話說完啊！拒絕的這麽快我一點面子都沒有啊好不好？！
眼看着接連兩個人被直接KO，第三個人上陣了，這人是名女性。這人也是最開始提倡用徐陌言的人，她與徐的私交非常好，嗯，曾經深♂入交流過的那種。
沒錯，她。
沒錯，曾經深♂入交流過。
這名名叫柯嘉的上層已經四十多歲，徐陌言才二十七八，但這并不是問題。
聲優圈雖不是娛樂圈，但兩者還是有許多共同性的，比如說紀涵之前曾拿來調戲章禦的“潛規則”。她也好，章禦也罷，都很清楚這圈子內黑暗的一面。不沾染，不代表不知道。
事實上，至今都有傳言曰“徐陌言當年正是靠灑脫一睡，才最終拿到了《叛逆之王》的男主角色”。而當年那個在試音時略勝一籌的男聲優，至今都還在配各種配角路人炮灰。據說圈內某知名事務所，裏面的女性聲優如果想拿到女主的角色，就得先當一次老板的暖床情|人。
現實，有的時候還真的就這麽致郁。
這也是紀涵雖然很想公開和章禦的關系卻一直沒這麽做的原因，哪怕明知道只要兩人在一起就肯定會有類似的傳言，但，他那麽好，诋毀他的人還是能少一點就少一點吧。
好在，快了，就快了。
柯嘉有點三角眼，這個特點讓她不笑的時候有些兇，笑起來又有些假。當然，此時此刻她對紀涵的笑，還真的就是假笑——一邊心裏埋怨一邊努力去笑的那種。
“紀導啊，你別誤會，我們真沒有故意找你麻煩的意思，之所以找你來呢，就是想探讨下。徐陌言這個人呢，你應該也聽說過，實力，他是真的有，名氣，他也有。用的好，我們甚至可以減少宣傳的經費。”
紀涵淡定地回答說：“我不差錢。”
柯嘉：“……”
其餘人：“……”
此時此刻，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艹！你丫的說話不噎人會死？！
柯嘉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下，但她很快就調整過來，繼續說了下去：“還有就是，他曾經給《叛逆之王》的男主配過音，這次再讓他配這個音呢，我們可以說是‘再次攜手合作’，有噱頭，有賣點。”徐陌言那家夥自從成名後，連她都不能輕易上手，眼下終于找到了機會，她享受之餘，也是下定決心要為這個“重新變得識趣”的好孩子拿到餘季這個角色。
紀涵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記得《叛逆之王》之後的幾部作品，你們的宣傳詞都是‘原班人馬再次攜手合作’，最後一部銷量比一部差？這種類似于詛咒的詞彙，還是別用在我的項目上比較好吧？”
所有人：“……”艹！你丫閉嘴！會不會說話！
毫無疑問，紀涵的話戳中了這些人的痛處，但毫無疑問，她說的也是實話。
柯嘉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被接連怼了兩次，終于再也維持不住笑臉，有點陰陽怪氣地說：“這麽說，紀導你心裏已經有合适的人選了？是誰啊？不如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謀參謀？”
“的确是有幾個。”紀涵鎮定自若地說道，“原打算今天就發邀請函，既然你們這麽看好徐陌言，那也給他發一張好了。”
“……啊？”
柯嘉愣住了。
其餘人也愣住了。
他們原本以為紀涵反對是因為她已經有了人選，現在看來，僅僅是單純反對內定？
“具體選誰，還是等試音結束後再談吧。”紀涵站起身，“如果沒事，我先走了，接下來事情還很多。”走了兩步，她又頓下腳步，回頭道，“對了，關于女主的選角，你們如果有合适的人選，我也會發邀請函給她們。”
說完，她轉頭離開。
眼看着門被關上，被留在屋中的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還是那句老話——早知如此，他們還瞎折騰個啥？
而且，他們這算是弄巧成拙了？
之所以選擇徐陌言，一方面的确是考慮到關系、噱頭，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因為對他的實力有信心。結果現在這事鬧得，若是有人試音結果與徐陌言不相上下，紀涵說不定就會棄徐陌言而選其他人。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和她商量着發邀請函的事，她如此公事公辦，倒顯得他們“以權謀私”、心思狹隘了。
“唉！”
好幾個人瞪柯嘉，內定徐陌言這事說到底是她先提出的，聯合起來試圖壓服紀涵這事也是。
柯嘉有些難堪地別過頭，心中暗恨不已。
紀涵并未撒謊，離開後她當即就找人向包括章禦、徐陌言在內的若幹人發了邀請函。事實上，就算無雙這邊不說，她也是會走這個試音流程的。既然她打定主意不想讓別人覺得章禦是“靠交易上位”，那自然會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公公道道。說到底，她對他的實力有信心，堅信就算如此他也一定會光明正大地于一票人中脫穎而出。
至于這件事對其他聲優公不公平……說句老實話，如果他們真的比章禦配的好，哪怕紀涵堅持，章禦恐怕也會主動“退位讓賢”，只為不拖她後腿。從這個角度看，這個試音會還真就是公平的。
所以說，無雙那群人這次還真的是枉做小人了，不僅得罪了紀涵，還其他什麽好處都沒撈到。
且不論原以為能百分百得到角色卻接到了邀請函的徐陌言此刻內心是有多麽失落不平，之後又會如何找柯嘉交流，反正劉偉祥是驚喜的。
他現在真的是越來越看重章禦了。
一方面是因為章禦天賦好、夠努力、人聽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覺得章禦與那位紀導的聯系雖然未必有他最初所想的那麽緊密，但也絕對不差。
不說別的，能每執導一部動畫都向他發邀請函，本身就是一種關系好的證明。
可惜，據他所知，章禦每次被邀請後，還真的就是靠自己的實力獲得角色的。這就讓他有點恨鐵不成鋼了，什麽時候能混出個“內定”多好？順帶把他手底下那些新人都給拖過去刷刷履歷。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從前他還想慫恿章禦去傍紀涵，那現在就不是很想了。倒不是他人變“高潔”了，而是“待價而沽”。“男仆”動畫播出在即，再加上制作中的《天空之翼》，章禦一炮而紅的幾率非常大。并且，如若他能成功拿下《末世之歌》的男主角色，那就真的是厲害了。到時候，除非紀涵能在圈內變得比現在更有資源名氣，否則他可不會浪費章禦去拉攏區區一個新人導演。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才是。
且不論劉偉祥是如何想的，章禦本身是半點雜念沒有，一心地為餘季的試音會做準備。
組合的其餘四人在聽說這件事後，也都還挺為他高興的。本來嘛，他們本身關系不錯，而且陸恒陽也好、韓裳也罷，乃至于雷霆、遲霍，他們的聲線都沒有章禦那麽多變，與餘季這個角色的契合度，也沒有章禦那麽高。
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不存在利益沖突，自然也就不存在什麽矛盾。
“你小子有福了。”陸恒陽沒有掩飾自己的那點小嫉妒，捶了下章禦的肩頭，“又拿到一個好角色。”
“還不一定能拿到吧？”雷霆撇嘴，習慣性地和陸恒陽唱反調，“現在還是別太得意，小心之後陰溝翻船。”
“呵呵，你是在說你自己麽？”陸恒陽反手就是一刀。
“你說誰呢！”雷霆炸毛。
陸德妃與雷貴妃争寵已然是慣例，所以其他人都很鎮定。
韓裳往左走了一步，又是一個低頭，避過了雷霆扔出的抱枕以及陸恒陽的飛踢，淡定地說：“需要練習的話，我可以幫忙。”
“我也是我也是。”遲霍舉起手，然後甜甜地喊了句“哥哥~”。他與章禦一樣，配起女音來毫無違和感，若是論起配“蘿莉音”時的完成度，連章禦都要自嘆弗如。
雷霆頓時怒目：好你個遲才人，新人才剛進宮就想造反吶？
陸恒陽一臉深思：沒想到韓嫔平時一臉冷豔，關鍵時刻還挺能豁得出去，真是人不可貌相！
嗯，今天章禦的後攻……呸，後宮依舊很和諧呢括弧笑！
順帶一提，其實拿到新角色的人也并非只有章禦一人而已，因為樂熙運作得力，五人組的其餘四人最近也都陸續接到了不少角色，其中陸恒陽更是直接拿到了一部七月番的男主角色，無論這部番最後能不能紅，至少是個主役，這本身就是一種勝利！
雷霆有親舅舅罩着，當然啥都不用愁——用紀涵的話說就是“傻人有傻福”！
至于遲霍，他年紀還小，平時還有一半精力放在了吃上，對此還真不是特別在意。不過，最近他也是得到了一部美少年變身動畫中的試音邀請。沒錯，美少年變身動畫！這個故事的基礎設定就是“身為美少年的男主為了保護地球，變身成美少女與外星人作戰”，這類低成本搞笑番，比起為主角請一男一女倆聲優，明顯找遲霍這種男女皆可配的聲優要更方便劃算，而且，新人，便宜，水平還不錯。
韓裳也是拿到了某部人氣少女漫畫改編動畫的男二一角，并且，主題曲還是他和男主聲優一起唱。如果動畫播出後受歡迎，有很大可能出單人角色曲。
時間流逝。
轉眼就到了《末世之歌》試音會當天。
為避嫌，紀涵當然不會與章禦一起去公司。不過為表祝願，她已經在前一天的晚上靠突然襲擊給了他一個“祝福之吻”，嗯，還順帶借此刷了幾點熟練度，真可謂是一舉兩得棒棒噠。
再見章禦時，她看他的眼神已經與看其他試音聲優沒什麽區別，這也算是……拔舌無情？
別說，雖然明知道她的用意，章禦心裏還真有點小失落，說到底不過是陷入戀愛中的人特有的“乍喜乍憂”，其中的甜酸滋味不足與外人道，一般人也體會不了。
無雙對《末世之歌》重視且看好，故而包括柯嘉在內的不少人也都來觀看這場試音會。
包括章禦、徐陌言在內，一共有七名聲優，這是個好數字，一人再拿一顆龍珠就能拯救地球了。七名聲優中，腕兒最大的無疑就是徐陌言了，而且比起其他人，他無疑對無雙更為熟悉，才一來便笑着與柯嘉等人打招呼。
柯嘉也神态自然地将他引薦給了紀涵：“我來介紹下，這是紀導。紀導，你還是第一次見小徐吧？”
“你好。”徐陌言含笑伸出手。
“你好。”紀涵亦伸出手，與對方握了握。雖然心裏對對方的某些行為有些不齒，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只要他沒犯到她頭上，她也不至于當衆讓人下不了臺。
徐陌言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紀涵，回想起昨夜柯嘉對自己說的話，心中難免有些惱怒。柯嘉這個老女人越來越不靠譜，收了“好處”事情卻辦不妥，說着什麽“想百分百拿到角色最好能獲得這位紀導的好感，否則很懸”之類的廢話。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倒是不介意像讨好柯嘉一樣讨好她，反正他不虧本，或者說還挺賺？
他隐晦的目光其他人沒注意到，章禦卻是看了個分明，他心中難以自抑地湧上怒意。不僅是因為她被人不懷好意的觊觎，也因為“屬于自己之物被他人看到”的獨占欲。他垂下眼眸，深吸了口氣，如果說他原本還想給這位“業界前輩”留點面子的話，那麽他現在就只想身體力行地告訴徐陌言究竟誰才更配得上她的作品，輸家，有多遠就請走多遠！
至于其他人倒是沒太在意這些細節，因為他們基本都知道自己今天就是個“陪太子讀書”的角色，反正男主八成是徐陌言。他們之所以來，也就是混個眼熟，再秀個嗓子。當然，不可否認也有辣麽一點點僥幸心理，萬一就那麽幸運，一不小心就吊打了徐陌言呢？人，總該有夢想，萬一實現了呢？是吧。
事實證明，夢想它還是能實現的。
因為徐陌言還真的被吊打了，雖然不是他們親手打的。
本來是沒打算讓聲優們自己聽對比的，但柯嘉這人卻開口讓聲優們都留下了，美其名曰可以“總結得失”。其實她暗地裏的那點小心思紀涵用腳指頭都能想到，不外乎是想讓其他人感受下“水平上的差距”，也讓紀涵不好在事後反悔。毫無疑問，她對徐陌言很有信心。
可惜的是，這件事紀涵早就料到了。于是，既然柯嘉刻意将徐陌言放在了最後一個，那她也就非常壞心眼的把章禦的排序放在了倒數第二。
想壓軸是吧？
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旁邊就有休息室，如果聲優自己不想受到影響和幹擾，可以提前進去準備，待配音開始了再出來。徐陌言和章禦都進去了，剩下的五個聲優有兩個進去了，三個則留在了外面。
待到章禦配音時，除了徐陌言外的其餘五人都已經結束了自己的試音，一門心思地準備圍觀了。
今天的試音會可不是走過場，紀涵選取的片段都難度頗高，包括“男主得知自己殺死了親生妹妹後”、“流着淚對沙耶說一起活下去”等。既然試音那就好好試，誰也別抱着糊弄的心态。
“可以了嗎？”她對着麥問。
錄音棚中已經戴上耳罩的章禦沖外面做了個“已經準備好”的手勢。
“那就開始吧。”
數秒後。
所有人聽到了頗為不勻的呼吸聲，毫不誇張地說，這聲音光是聽着就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不僅是因為它聽着就不順暢，也因為它其中蘊藏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着的、瘋狂的事物，緊接着，是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
“啊啊啊——————”
所有人的雞皮疙瘩“唰”的一下，全都冒了出來。
這情感表達太到位了。
将餘季此刻的疑惑、痛苦、不可置信、自責乃至于恨不得時光倒轉寧願自己被殺死的情緒，表現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
不好無雙上層都是渾身一震，随即更加認真地聽了下去。
柯嘉卻是蹙起了眉頭，毫無疑問，章禦的優秀讓她感覺到了些許不妙。
至于已經試過音的五名聲優，也是震驚之餘露出了嘆服之色，毫無疑問，章禦的功底和表現已然征服了他們。
紀涵微勾起嘴角，深深地注視着錄音棚中那個已然全身心投入配音當中的人，只覺得他耀眼到了不像話的地步。
快了，就快了。等他們的組合憑借“男仆”正式出道，等《天空之翼》的游戲上市，等這部動畫出現在觀衆們的眼前，到那時，他也必将厚積薄發，成為一顆璀璨明星。
到那時，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抱了。
到那時，她就可以告訴所有人“他是她的”。
到那時……
章禦離開錄音棚時，也不知從誰先開始的，所有人陸陸續續地鼓起了掌。柯嘉哪怕臉色再不好看，也不得不從衆。在這彙集成流的掌聲中，一頭霧水的章禦微微地紅了臉，他悄悄地看了眼紀涵，發現她眼中滿是贊嘆、鼓勵與自豪後，才略微放下心，對所有人露出一個溫和又略帶着羞赧意味的笑容。
反差太過巨大，以至于讓許多人都有些懷疑剛才那個“幾近瘋狂的餘季”究竟是不是他。
就在此時，徐陌言從休息間中走了出來。
他看到衆人鼓掌，微微一怔後，也不知誤會了什麽，笑着說道：“我還沒進去呢，你們不用這麽客氣吧？就算要鼓掌，至少也要等我出來之後嘛。”
所有人：“……”
這話說的太尬了，以至于所有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徐陌言：“？”他說錯什麽了嗎？
最後還是柯嘉抽了抽嘴角，幹巴巴地說道：“那你……就去吧。”
徐陌言點了點頭，轉過身就往錄音棚裏面走，心裏卻有點不滿，心想柯嘉這老女人還真是不會說話，剛才那話說的，跟他要“上路”了似的。
殊不知，這會兒自信十足的他在許多人眼裏，的确跟“要上路”也沒太大區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