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纨绔世子3
“聽說了嗎?南王世子又和他姐夫打架了, 這次被賀家公子狠狠打了一頓, 鼻青眼腫, 頭破血流, 是被擡回南王府的。”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哪能沒聽說, 聽說南王世子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下得床,不過自他被賀家公子打傷後, 他整個人都變了。”
“變了?變什麽樣了?”
“他一改先前的纨绔行徑,每日在府中發奮讀書, 勤加習武,揚言要做一個文武全才呢!”
“不會吧,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他這又是唱的哪出戲啊?”
“聽南王府的下人說, 南王世子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先前連累姐姐步入火坑, 不能為姐姐出頭, 也不能護姐姐安寧,痛定思痛後, 不想再做一個碌碌無為的纨绔子弟了。”
“我也聽說了, 南王世子說他不想再靠父輩的封蔭,他要自己建功立業,不再做一個國家的蛀蟲,連累家人了。”
“看來榮湘郡主的事情給了他很大的打擊, 不過也太遲了,榮湘郡主現在每日像熬油一般過日子,要是他早一些醒悟, 就不會害了姐姐了。”
“誰說不是呢?不過浪子回頭金不換,希望他能就此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好好做人吧,不然南王遲早有一天真的被他氣死!”
“是啊是啊,南王府的事情可真是讓大家都操碎了心,南王是個保家衛國的大英雄,只得一雙兒女,如今女兒的一輩子算是毀了,希望兒子能痛改前非有所作為吧!”
“沒錯,希望南王世子不要再出夭蛾子了。”
……
“求皇上賜給犬子一門官職,他近來進步極大,滿懷壯志,希望能為皇上分憂,還望皇上成全。”榮戰帶着榮楚跪在殿中求道。
赫連軒看了面前精神抖擻,紅光滿面,風度翩翩的榮楚一眼,眯起了犀利的眸子,面上卻笑道:“南王世子能痛改前非努力上進乃國家之幸,南王府之幸,南王,你放心,朕一定會給世子挑一個好差事,讓世子能一展抱負,為國出力。”
“謝皇上隆恩。”父子二人立即笑着磕頭謝恩。
待把人打發走,赫連軒臉上的笑意立即散去,他捏緊手中的茶盞眸光森寒。
一旁的趙行看了眼赫連軒的眼色,道:“皇上,南王世子這幾個月來整日在府中讀書習武,再也沒去過賀家找麻煩,也沒去過勾欄瓦舍尋花問柳,他還主動幫助那些窮苦人家,施粥贈藥,更對一些寒門子弟不恥下問,出銀子接濟他們讀書,現在京中人人都誇南王世子人品貴重,努力上進,很快就會成為國家棟梁之才,像南王一樣為國立功效力,成為一個大英雄呢!”
“該死的!”赫連軒将茶盞狠狠摔在了地上,怒吼。
失算了,沒想到南王郡主的婚事反而激得南王世子起了上進之心,曾經的纨绔子弟變成了人人稱贊的良善貴公子,不能再讓南王府繼續以這樣良好的狀态發展了,否則南王世子一但養成,再除掉南王府就難了。
……
“小楚,你此舉又是何意?”回南王府的馬車上,榮戰不解的問兒子。
榮楚問:“父王你想啊,要是我一直是個纨绔子弟,會是什麽下場?”
“宮裏一定是對南王府放心的,暫時不會有對南王府做什麽,只是百姓對你卻會厭惡透頂,謾罵有加。”榮戰道。
不過罵名比性命之憂來說,他還是會選前者的。
榮楚道:“父王,其實我無論是纨绔子弟還是青年才俊,宮裏對我的看法都是一樣的,我最終不過是個死,但如果我是纨绔子弟,宮中取了我的性命也沒有人會覺得冤枉,但是如果我是個青年才俊,宮中殺了我,便會失了民心。”
“小楚,你別說什麽死啊死的,父王不會讓你出事的。”榮戰聽得膽戰心驚。
榮楚笑着安撫,“父王別擔心,我是不會輕易讓自己出事的,從現在開始,由我來保護父王和姐姐,你們就看着吧,這一戰赫連軒他輸定了!”
“小楚,父王怎麽沒看到勝算?”榮戰并沒有因為兒子的話感到心安。
榮楚胸有成竹道:“我的官職就會成為我們的勝算。”
“官職?你知道皇帝會給你安排什麽官職了?”榮戰問。
榮楚搖頭,“不知道,但絕不會是好差事,一定是兇險萬分的苦差就是了。”
榮戰越聽越糊塗了,“這樣的差事又如何成為我們的勝算呢?”
“父王,你就不要管太多了,只安下心來看戲就成。”榮楚笑道。
榮戰看着兒子一臉自信,胸有成竹,倒是安了幾分心。
……
“皇上,滁州五百裏急奏。”
赫連軒正和文武百官在金銮殿商議國事,突然殿外有侍衛禀報,赫連軒聲音哄亮道:“傳。”
侍衛立即将急奏交給了守在門口的內監,內監捧着走到殿中交給了走下來接的趙行,趙行接過快速返回,雙手遞給了赫連軒。
赫連軒接過急奏快速看過後大驚,“滁州一連數月大雨不停,導致各處堤壩決堤,百姓受澇,死傷無數,滁州刺史文良五百裏加急求助朝廷赈濟災情,各位愛卿可有應對之策?”
朝中文武皆不做聲。
滁州乃是苦寒之地,一年到頭不是澇就是旱,每次派去的官員都沒辦好過差,反而吃了挂落,降職受罰是常事,滁州的差事可是個苦差啊,一般略有頭腦的人都不會去淌這趟渾水。
赫連軒見狀震怒,“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可以替朕分憂嗎?朕養你們有什麽用?”
“皇上息怒,臣等無能!”文武百官跪地直呼。
他們寧願在京中挨罵也絕不去滁州那鬼地方,一個搞不好就會丢官罷職,運氣差的還會被洪水沖走,如果沒被洪水沖走也會被當地的難民活活吃了。
赫連軒還要罵,趙行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湊到赫連軒身邊小聲提醒了一句,“皇上,前幾日南王世子不是想為國效力嗎?不如……”
“對呀!”赫連軒頓時怒火全消,大聲道:“宣南王府世子榮楚入宮。”
南王府,榮楚正和榮戰在比武,兩人正打得難分難舍,突然品一走過來道:“王爺,世子爺,宮中來人傳旨,要宣世子即刻入宮。”
父子倆收了劍,榮戰顧不擦臉上的汗,急問:“宮中可有說所為何事?”
“未曾,只說皇上急诏,讓世子立即入宮。”品一回道。
榮戰一臉擔憂,“小楚,這……”
正如兒子所說,回京後皇帝封賞了他一個王位便沒有再給他派差事,他甚至不用上朝,所以對朝中實時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總是傳得百姓都知道了他才聽聞,這樣的感覺真的很無力。
更讓他覺得無力的是,他還不敢安排線眼,怕被宮中知道又是一樁罪名,這種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不敢做的日子,真是憋屈!
“父王不必憂心,是皇上要給我派差事了。”榮楚說罷,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把帕子扔回去,帶着品一大步走了。
榮楚換了身衣衫,然後坐上馬車入了宮,徑直被帶到了大殿上,“臣南王府世子榮楚,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王世子免禮平身。”赫連軒朝他揚手道。
文武百官皆不明白皇帝為什麽這個時候将南王世子宣進宮來,南王世子雖然近幾個月名聲大好,但并無官職在身,是沒有資格參與早朝的。
榮楚謝了恩站起身,恭敬問:“不知皇上突然诏臣入宮有何吩咐?”
“榮楚,前段時間你不是說要報效朝廷嗎?臣今日就給你派一個差事如何?”赫連軒一臉是笑的說。
榮楚聞言立即又跪了下去,“臣謝皇上隆恩。”他頓了蹲又問道:“不知皇上要給臣派什麽差事?”
“滁州面臨洪澇之災,百姓流離失所,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朕想封你為赈災欽差,替朕前往滁州赈濟災民,治理水患,你可願意?”赫連軒威嚴問。
滿朝文武皆暗暗心驚,皇帝竟然要派南王世子去滁州赈災?南王世子從沒有為官的經驗,也不曾有過處理此類事件的前例,派他去如何能治理水患,赈濟災民?皇帝這是想對南王府出手了吧?
雖然大家心知肚明,震驚不已,但沒有一個人出聲,只要不是派他們去,誰去都行!
榮楚一臉并不知情的模樣,感激萬分,重重磕頭,“皇上如此信任臣,給臣安排一個如此責任重大的差事,臣一定赴湯蹈火報效皇上大恩大徳!”
“好,南王府不愧是晟朝的大功臣,朕的左膀右臂,世子盡管去滁州,若能幫臣治理好水患,朕必有重賞!”赫連軒沒想到他會如此爽快的答應了,心中好不暢快。
榮楚連連謝恩,想了想道:“皇上,臣鬥膽有一事相求。”
“什麽事你說。”赫連軒心裏舒暢,便也十分好說話了。
榮楚道:“如果臣真的能治理了水患,可否請皇上答應臣一件事?”
“什麽事?”赫連軒擰眉,這小子真是瞪鼻子上臉,事還沒辦就提上請求了,難怪他剛剛會那麽痛快的答應去滁州,原來在這等着他。
榮楚道:“不過是南王府人的婚姻大事,于皇上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赫連軒聞言暗想,難道他是想讓榮湘和賀铮和離?如果他真的能治理了水患,這個請求倒也無傷大雅,榮湘已經受盡磨難,如果合離也未必能再嫁人,于南王府而言不過是個拖累罷了,再說了,就算榮楚治理了水患,他也不會讓他再回到京中。
想到這,赫連軒大手一揮,豪爽道:“好,朕答應了。”
“臣謝皇上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榮楚的聲音在大殿之中無比洪亮,聽得衆人心神一凜。
衆人看到殿中這個俊逸挺拔的少年,突然心中冒出一句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們甚至不明白為什麽會想到這句話,明明榮楚現在什麽也還沒做,可是他們就是覺得眼前的少年将來必定不凡,莫名的不由自主的這樣覺得。
榮楚回到南王府,榮湘及喬裝打扮成下人的賀铮也回來了,一家子在書房坐着說話。
榮戰道:“楚兒,這個差事不好辦呀!”
“岳父,這差事豈止是不好辦那麽簡單,滁州苦寒,上半年雨水充足,十年九澇,下半年久旱不雨,年年旱災,澇的時候不敢存水,怕河堤兩岸的百姓受災,旱的時候就只能讓上天垂憐降水了,這樣的地方,是個正常人都不願意去,皇帝将這差事交給弟弟來辦,是何用意已經非常明顯了。”賀铮擰着好看的眉,嘆道。
榮湘緊張不已,“小楚,要不你裝病把差事推了吧?這種費力不讨好的差事,咱們不辦也罷。”
“姐姐,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現在我是騎虎難下了,這樁差事我是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了,而且辦好了沒有賞賜反而會有性命之憂,辦遭了就更不用說了,怕是整個南王府都會因此受到牽連。”榮楚看着姐姐道。
榮戰和榮湘父女倆皆是大驚,榮戰問:“楚兒,這是何意?”
“岳父,皇帝之所以讓弟弟去辦這門苦差原因有二,第一,不管差事辦得好辦不好,他都不會讓弟弟平安回來,澇災之地混亂,想故意讓一個人出意外實在太容易了,弟弟是南王府的獨苗,要是弟弟出事,南王府便無未來可言,第二,差事辦不好便是弟弟失職,現在滁州災情嚴重,動則傷亡無數,要是有人故意讓災情擴大,多死一些百姓,南王府必然是滅頂之災。”賀铮替榮楚解釋道。
榮楚點點頭,“正如姐夫所言,我這趟過去是九死一生。”
“那我們該怎麽辦?難道坐以待斃?”榮湘急得眼眶都紅了。
榮戰也是捏緊了拳頭,心中怒到了極致,南王府一門忠烈,多年來隐忍退讓,為什麽還要被逼到如此境地?
榮楚安撫道:“父王,姐姐不必緊張,此事我已有萬全之策,必不會讓奸人得逞,我會解除滁州的災禍,也會平安歸來,南王府亦不會有事。”
榮湘仍舊不放心,還要再說話,賀铮按住她的手道:“湘兒,我們要相信弟弟的本事,他說能行就一定行。”
“那小楚,你一定要保重。”榮湘見丈夫和弟弟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不再多說喪氣話,叮囑道。
榮楚點點頭,想了想看向賀铮道:“姐夫,在我走之前,我們還要再演一場戲才行。”
“都聽你的,你說吧,這次的戲要怎麽演?”賀铮自從聽榮楚的娶到美嬌娘後,現在幾乎以榮楚馬首是瞻了,但他擔心又得打架,下意識揉了揉嘴角,自己打自己還是蠻痛的。
榮楚笑道:“放心,這次不演打架的戲了,我們演言和。”
“啊?”賀铮有些驚訝,這麽快就言和,會不會讓宮裏人察覺到異常?不過很快他就知道,榮楚說的言和是什麽意思了。
“賀铮,你給我出來。”次日,榮楚帶着品一來到賀府門外朝裏面大聲喊道。
賀铮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穿得花裏花梢,打着哈欠走出來,斜視着榮楚沒好氣問:“幹嘛?又想找茬嗎?”
兩人因為經常一見面就掐,周遭百姓只要一聽到榮楚的聲音就立即圍了過來看熱鬧,一個個都滿是擔憂的看着兩人,更有好心的勸榮楚不要鬧事,這樣只會讓他姐姐的日子更難過。
榮楚沒有理會衆人,朝賀铮道:“我馬上就要去滁州赈濟了,我來是想和你商量個事的。”
“切,你還有事和我商量?”賀铮抖着一條腿,沒個正形,但熱心群衆都說榮楚低了頭,他不能再揪着不放,他咳嗽了一聲問道:“什麽事快說,我還要去:“萬秀閣吃酒,別耽誤我時間。”
榮楚一臉誠懇道:“如果我能解除滁州的水患,平安回來,你不準再欺負我姐姐。”
“就你這小樣兒,還能治得了水患?別臭美了。”賀铮嘲諷道。
榮楚激道:“你敢答應我嗎?”
“這又什麽不敢的,我賀铮還怕你不成?我量你也治理不了水患!”賀铮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道。
榮楚大聲朝衆人道:“還請諸位給我做個見證,今日我南王世子榮楚與兵部尚書家的公子,也就是我的姐夫賀铮在此達成協議,如果我能解除滁州水患,平安回來,賀家此後便要善待我的姐姐。”
衆人皆為榮楚的話感動了,原來他去滁州那種苦寒之地赈災是為了能幫他姐姐能過上好日子,看來南王世子真的是懂事了,懂得強大自身來為姐姐出頭,是個好樣的,大家都紛紛回應。
“世子爺放心吧,我們給你做這個見證。”
“對對,我們幫你,你就放心去吧!”
“你姐姐我們也會幫你照看一二的,雖然我們是平頭百姓,但好歹人多勢衆,總不會讓賀家把你姐姐欺負得太厲害。”
榮楚看着衆人,感激的朝大家深深鞠躬,“榮楚在此謝謝大家了。”
榮楚走後,賀家懼着輿論,果然沒敢對榮湘太狠,榮湘的日子也好過了些,已經數日不曾回南王府哭訴,鄰裏這才放下心來,一心都希望榮楚能真的解除滁州的災禍,平安回來,徹底将榮湘從油鍋中撈出來。
榮湘嫁到賀家半年之久,雖然沒過一天好日子,但她對鄰裏仍舊很和善,鄰家有困難的,她也會偷偷幫助,時間一長,大家都覺得榮湘郡主是一個心底善良的好姑娘,好人自然要得好報,所以大家都希望榮湘在賀家能夠過上舒心日子。
……
“爹,朝中派來的赈災欽差什麽時候到?”滁州刺史文良之女文月脫去一身是水的蓑衣走進廳裏急問。
她不過十六歲,身材格外高挑,比普通男子還要高一些,長相清秀端麗,但眉眼間透出一股男兒家的英氣,舉手投足也十分豪爽大氣,她是文家長女,下面還有一個弟弟,才十歲,母親前幾年被洪水沖走了,父親官務繁忙,她便得為母為姐的照顧弟弟,時間一長便有些男兒家頂立門戶的氣概。
她是官眷,又因為母親受災而亡,有股不甘心,總想有一日能徹底解決了水患的問題,所以每次災患她都會和當地官員一塊參與其中,甚至是當成自己的事情來做,從不言苦叫累。
文良正在看信函,見女兒進來忙将信函遞給她:“在路上了,應該這兩日就會到。”
文月甩了甩手上的雨水,接過信快速看過,驚訝道:“爹,朝廷竟然派了南王世子來赈災?”
“是啊。”文良點點頭,苦笑道。
文月氣道:“南王倒是一個骁勇善戰的大英雄,可是南王世子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整日裏只會鬥雞遛狗,尋花問柳,哪會治什麽水患?朝廷竟然派了他來,這是要把滁州百姓至于何地?”
榮楚在京城的事情就連千裏之外的滁州也聽聞了,可想而知那是一個多荒唐無用之人,這樣的人跑到災區來,不是添亂嗎?要是被水沖走了可怎麽是好?他好歹也是大功臣南王的獨子,一個世子爺。
“月兒,不得胡言。”文良嚴肅訓斥。
文月将信拍在茶幾上,道:“爹,我哪有胡說?我說的都是事實,朝中難道無人可用了嗎?竟然派這樣一個廢物來治理水患?”
“月兒,南王世子雖然平庸,但南王可是平複南疆的大英雄,當年南王凱旋回京,途經滁州,還順道把山寇給平了,他可是滁州百姓的大恩人,你不得對世子無禮!”文良勸誡道。
文月哼了一聲,不服氣道:“南王是南王,世子是世子,他們雖為父子,但也不可一概而論。”
“好了,等世子來了看看情況再說,興許他确實有經世之才呢?”文良說着把信收了起來,帶着女兒出門巡視災情去了。
榮楚其實已經到達了滁州,他并沒有聲張罷了,他讓人在城外等着,只身帶着品一先入了城,因為水患嚴重,街道已經被洪水吞噬,洪水已經到了膝蓋的位置,街上沒有一個百姓,兩旁的商鋪也都緊閉着門,門外還釘了高高的攔板防水,目前未止還沒有危及到鋪面。
榮楚脫了靴子讓品一提着,他把袍擺紮在腰間,卷着褲管撐着傘慢慢在街上行走,滁州的天空似乎漏了一般,雨下得極其大,傾盆而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雨要是不停,水勢就不會減少,災情只會越來越嚴重。
“世子,這裏水太大了,我們還是出城坐馬車進城吧!”品一和榮楚一樣,也脫了鞋子,一手提着兩雙鞋子,另一手撐着傘,越往前走水越大,他擔心主子出事,忙勸道。
榮楚道:“身為赈災欽差,豈能貪生怕死?我得步行進去,和滁州的百姓共患難。”
品一嘆息一聲,不再多言,艱難的跟在榮楚身後。
“卷毛兒,你別過去,那邊水大啦。”
榮楚正在水中走着,突然聽到一個孩子急喊聲,他朝聲音處看去,見到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踩着水急匆匆從巷子裏跑了出來,緊接着一條卷毛黑狗追着一根吃剩一半的骨頭沖了過來,狗子會游泳,倒是成功咬住了它的骨頭,正得意的朝主人游去。
這時,男孩的方向突然湧來一陣洶湧的洪水,狗子似乎察覺到了主人的危險,連追了半天才追到的骨頭也不要了,大叫一聲就朝主人沖了過去,撲進了主人的懷裏。
男孩并沒察覺到洪水來了,抱住黑狗訓斥,“知道怕了吧?讓你還亂跑,小心我回去炖了你吃狗肉!”
“汪汪汪……”黑狗朝他身後狂吠。
男孩以為它生氣了,不再訓斥它,抱着它就要走。
榮楚見情況不妙,一邊扔了傘朝男孩跑去一邊大聲喊道:“小弟弟,小心,你身後來洪水了。”
男孩已經轉過身去,自是看到了洶湧而來的洪水,吓得大叫一聲,想要動作時已經晚了,洪水撲騰過來,一下就将他沖倒了,他緊緊抱着懷裏的狗子沒撒手,就這樣被洪水沖遠了。
“爹,那不是小星嗎?還有卷毛兒!”文月正和父親穿着蓑衣走出來巡視災情,突然見到一個孩子抱着狗被洪水沖走了,定眼一看,發現是自己的弟弟和家裏狗,驚得大叫。
文良老臉一跌,就沖了過去,“小星,小星!”
妻子已經被水沖走了,要是兒子再被水沖走,他還怎麽活呀!
“爹,你別去,我去!”文月拉住了父親,脫掉笨重的蓑衣和雨靴就要朝弟弟沖去,突然見一個男人已經跑到了弟弟身邊,快速将弟弟和卷毛兒抱了起來,艱難的往這邊來了,文月大喜,“爹,小星被救了。”
文良連連點頭,險些老淚縱橫,父女倆忙迎了上去,文良對着恩人不停的彎腰致謝:“多謝恩公救了小兒,多謝多謝。”
“謝謝你救了我弟弟。”文月也感激的看着他,見他長得極其俊逸,衣着華貴,而且很是眼生,不像是滁州人。
榮楚搖搖頭道:“舉手之勞不足挂齒,以後看好孩子,不要讓他随意外出,太危險了。”
“是是是,我們一定好好看顧孩子,一定不會再讓他亂跑。”文良接過兒子,朝榮楚道。
“世子,你沒事吧?”這時,品一沖過來,用傘躲住已經全身濕透的榮楚,緊張問。
榮楚搖頭,“我沒事。”
文良和文月父女倆相視一眼,齊聲問:“你是南王世子?赈災的欽差?”
“沒錯,我是欽差榮楚,你們二位是?”榮楚看着二人問。
原文中,原身并沒有來滁州,也沒見到過這二人,所以他并不認識他們。
文良忙将兒子交給女兒,拱手朝榮楚道:“欽差大人有禮,下官滁州刺史文良,這是小女文月,小兒文星。”
“原來是文大人一家,榮楚有禮了。”榮楚恭謙的拱手一禮。
文月看着面前的男子,他全身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上,看着十分狼狽的樣子,但他周身的氣度卻是不凡,一身華貴,謙虛有禮,妥妥的一個華貴青年才俊,與她聽聞的傳言完全不同,而且他剛剛還救了弟弟和卷毛兒。
突然間,文月對南王世子的印象産生了變化,興許傳言不可信呢!
榮楚與文良相遇後便讓等候在城外的人都進了城,把帶來的赈災物資發放下去,文良見他遠來辛苦想讓他休息一日再去勘察災情,□□楚拒絕了,當下便和文良父女倆及當地官員一塊去了受災最嚴重的河堤兩岸查看。
瓢潑大雨仍舊下個不停,洪水又急又大,河堤已經被沖毀幹淨,但文良和當地官員仍舊在修複,成效卻不大。
榮楚站在河岸邊上,指着急流問文良,“這條河的盡頭是何處?”
“是一處江,名為九江,因為那條江彙集了九個州郡的水,因此得名。”文良答道。
榮楚點點頭,“走吧,去九江看看。”
文良等人不解,去九江幹嘛?滁州的水患與九江有何關系?但他們也不敢多言,依言帶着榮楚趕去了九江。
九江離滁州并不太遠,就是城西之外,榮楚看到這條若大的江,水已經溢滿,這便是讓滁州城中被淹的主要原因,他沉思不語,衆人也都不敢出聲。
文月見他眉頭深鎖,想了想還是道:“世子可是想從九江下手解除水患?”
“文月小姐有何高見?”榮楚看向她贊賞問。
文月搖頭道:“我曾提議過從九江下手,但沒有好的方案。”
“如果将九江之水全部放掉呢?”榮楚看着一望無際的江水問道。
文月和衆人皆是大驚,文月道:“如果将九江之水放出,确實可以解了滁州淹城之患,可是九江之水如此之多,就像是杭州的西湖一般,如何能将其全部放出?”
“而且下半年滁州會鬧旱災,得靠九江的存水度過旱災,如果将水放盡,下半年旱災又該如何?”文良也道。
城中別的江湖都不敢存水,只留着九江,要是九江也幹了,那下半年百姓可就更沒活路了。
榮楚想了想道:“只要人力夠多,将水放掉并不是難事……”他頓了頓問文良,“文大人在滁州任職多久了?”
“五年了。”文良不解他為何又問到這事上來了,但還是回道。
來這的第二年,妻子就被水沖走了,所以他記得十分清楚。
榮楚再問:“那文大人對滁州的天氣了解多少?”
“以前不知如何,但我在這的五年內,每年從正月開始下雨,至五月方停,六月至十二月滴水不降。”文良道。
榮楚點點頭,“既然年年如此,那我們就可以防範于未然了。”
“怎麽講?”文良急問。
榮楚指着九江道:“我們先把九江的水放幹,解決淹城之患,接着在九江下游處修上高高的堤壩,堤壩必須要結實穩固,且層層遞增,每層都留出洩洪的口子,以便水患時急時洩洪去禍,正月初将所有的洩洪口打開,不存半滴水,四月份開始關閉口子存水,以保下半年城中百姓有水可用。”
文月立即思考着他這個辦法的可用性,片刻後道:“爹,各位大人,我覺得世子爺的辦法可行。”
文良等人也在腦中構想了一遍他的方案,暫時沒有發現問題所在,都點了點頭。
榮楚道:“只是九江之水已經溢滿,若要洩洪工程極大,危險極高,并不易辦,還請各位大人貼出告示,讓每家每戶出兩個壯丁相助,只要九江之水傾洩,水患便暫時緩解,只等雨停後,我們再大肆修堤壩,來年便不會再有水患了。”
“可是如果要等雨停之後再修九江堤壩,今年豈不是不能存水了,那下半年我們該如何度過旱災?”文月發現了一個問題,忙問。
榮楚思索片刻道:“文月小姐這個問題倒是讓我想到了更好的辦法,九江既然彙聚九個州郡的水,不如這樣,我們在洩洪後,先在各州郡修建堤壩存水,等滁州的雨停後,九江幹渴,修好堤壩,再将各州郡的水引進九江,這樣一來,便可解除滁州長久澇旱之災。”
“這個法子好。”文月拍手叫好。
文良等人也都都得比先前的方案更完善了,文良誇道:“世子爺之才令下官等佩服。”
文月看他的眼神也透出一絲欽佩。
榮楚看向洪水浩瀚的九江,道:“我想這個辦法并非只有我一個人想得到,要想除滁州之患,必須得從周邊州郡下手,州郡之間要互相幫助才能度過難關,工程之大令人難以痛下決心實施,因為太過勞民傷財了,最主要的是,朝廷赈災的銀子遠不夠這次工程的實施用度,但我南王府願意傾盡家産幫滁州百姓度過這次難過!”
滁州的災情之所以長年得不到解決,是因為滁州地理因素太過特別,半年澇半年旱,存水就會受澇災,不存水就會受旱災,實在有些麻煩,但只要花心思去做,并不難解決。
文良父女及在場所有的滁州的官員朝榮楚跪了下去,“下官等替滁州百姓謝世子爺大恩大徳!若此次能成功,滁州上下任憑世子爺差遣!”
榮楚勾嘴一笑,得民心者得天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家小榮哥又在下一局大棋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