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城堡
“對!就是發糖!”詹璐笑得趴在桌子上起不來,“我當時的心情,介于懵逼和暴躁之間,可能還有一點想哭。都什麽時候了!說不定一顆大石頭滾下來全車完蛋,你請我們吃糖?”
蓬松的棉花糖、脆香的花生酥、絲滑的阿爾卑斯、健牙的木糖醇……
不對口味還能換,只要唐景珩有,竭盡全力滿足需求。
發糖的時候,唐景珩還會對每個人一本正經說些‘早生貴子’、‘兒孫滿堂’、‘白頭到老’等等與場景極其不附,卻能博得一笑的祝福語。
“現在的制片人真不容易,危急關頭兜裏還要有糖。”厲修南半開玩笑的說。
詹璐将外放的情緒略略收斂,似是嘆息:“其實我看得出他也很害怕,但他能想着全車的人,用自己的辦法把大家的情緒安撫下來。”
只有喬昕不以為然:“他把你們當小孩兒哄呢。”
厲修南若有所思看她一眼:“你好像很有經驗。”
喬昕說不出話了,板起臉做正經狀。
沒錯,我就是被唐景珩用糖哄大的,但是我不會說出來!
被你們看穿也死不承認!
詹璐拍拍喬昕的肩:“輪到你了,小師妹。”
喬昕知道繞不過去了,點點頭,故弄玄虛的默了會兒,“我選神秘典範。”
詹璐和厲修南異口同聲問:“為什麽?”
喬昕賊精:“喜歡是沒有理由的,說得出理由的都不叫‘喜歡’,對不對?”
詹璐大呼‘不對’,小師妹太狡猾!
Advertisement
喬昕趁機重奪話語權,把戰火往厲修南身上引:“輪流制也該到師兄了吧?下面請你在合作過的女星中選一位做結婚對象,來,請選擇!”
終于,厲修南也笑不出來了:“你這是在要我的命……”
喬昕很有原則:“你先開始的。”
詹璐幫腔:“麻煩後期大哥,請把剛才的‘商業互吹大會’改成‘作死大會’。”
節目錄到淩晨1點,六支裝的清酒一滴不剩。
收工,回家!
都到了停車場,詹璐還拉着喬昕的手不肯放,碎碎念說:“真羨慕你,有那麽多發小一起長大,唐先生他啊、真的很——好!年初我在時裝周遇到麻煩,多虧他幫我當翻譯,不然我、我肯定要賠錢了……唐先生的日語說得、那叫一個規範!網上寫他學歷低沒文化,我不信!我一點兒——都不信!”
巴拉巴拉巴拉……
喬昕聽得直納悶。
唐景珩混完高中就和學校恩斷義絕了,英語都是當制片人後找老師學起來的,什麽時候能在櫻花國給人當翻譯了?
待詹璐被助理和經紀人聯手塞進車裏絕塵而去,喬昕來到車前,正要彎身鑽進,忽然察覺有道視線抓着自己?
她憑感覺尋望過去,十幾米開外,厲修南靠在一輛啞光灰的跑車側面,右手閑适的搭在車頂邊緣,指尖夾着一支燃燒過半的煙。
他看着她,尖銳的眸色裏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審度。
似是将她生吞入腹的前奏。
喬昕不适的擰了眉。
正要收回視線,又見厲修南擡起左手,沖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機。
下一秒,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接起電話,厲修南倦懶的煙腔漫入耳朵裏,他說:“我臺本裏的開場白和你的不一樣。我找導演确認過了,他推脫說是工作人員的失誤,承諾會剪掉。”
原來是這樣……
喬昕恍然大悟,簡潔道:“有勞了。”
“無所謂,解除誤會就行。”厲修南将煙含進口中吸-吮,吐出絲絲繞繞輕煙,冷不防問:“不怪我吧?”
喬昕客套的笑笑:“不存在。”
厲修南點着頭‘嗯’了一聲:“就這樣,保持聯系。”
言罷主動挂線,回身拉開車門鑽了進去,轟着油門長揚而去。
他說保持聯系時,聽似不着邊際的語氣裏全是強硬。
說不清為什麽,喬昕覺得自己好像被纏上了?
目送那輛車,直到車尾燈消失在轉角盡頭,她才轉臉對仇歡道:“節目組在背地裏搗鬼,我的臺本和厲修南的不一樣。還有中途把酒拿出來當禮物送給我們喝,事先也沒有溝通過。”
仇歡氣得跺腳:“太壞了!”
瞅着她嬌憨的小模樣,喬昕哭笑不得:“是啊,太壞了,所以我們該怎麽辦呢?”
仇歡被問住了,苦想半天拿不定主意:“為這點兒事情解約,好像也不太好?”
顧池快被她的智商感動死了:“昕姐的意思是要你把今天的情況轉告你叔,讓他出面處理!動不動就解約,你是敵方派來的奸細吧!”
離開電視臺,喬昕決定回家看看肖蕊。
喬啓晗淨身出戶,夫妻兩共同擁有的車、房,還有不菲的固定投資全都給了肖蕊,在山海娛樂的股份則盡數歸到喬昕名下。
不過喬昕硬氣,委婉的回絕了。
喬啓晗也不惱,笑着說:“我就你這麽一個女兒,家當都是要留給你的,等哪天我蹬腿去了,随便你怎麽處理。”
喬昕聽得直發笑。
天知道我是不是你喬啓晗唯一的女兒?
再者說,這麽些年肖蕊忍氣吞聲不肯離,若真只圖他的錢,反倒好辦。
有些人的心是冰做的,捂化了就什麽都沒了;有些人為情執着,吃盡苦頭都不一定醒悟過來。
肖蕊能下定決心和喬啓晗離婚,喬昕是為她高興的。
碧水灣的別墅臨江而建,是A市最早的別墅區之一。
當年喬啓晗向肖蕊求婚成功,豪擲千金買下地段最好的1號公館作為婚房,一住就是二十餘載。
喬昕從電視臺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一幫記者尾随。
來到碧水灣正門外,與蹲守這方的記者大軍相遇,場面一度混亂。
咔嚓咔嚓的快門聲,逼死密集恐懼症患者。
瘋狂閃爍的鎂光燈,險些晃瞎她的眼!
記者的臉都貼到車玻璃上了,還要使出洪荒之力含糊的向她喊話——
“小喬,你父母為什麽離婚?”
“你知道你父親這些年一直出軌的事兒麽?”
“你對你父親出軌有什麽看法?有沒有想過斷絕父女關系?”
“你母親情緒怎麽樣?穩定嗎?”
“……”
“……”
這陣仗,可算讓喬昕體會到當年天王巨星喬啓晗風靡大江南北的餘威。
最後多虧警察叔叔出面維持秩序,碧水灣的安保才心有餘悸的打開外面那重大鐵門,放喬昕的車開進去。
家裏樓上樓下亮着燈,肖蕊的兩個親姐姐肖萍、肖菁在這兒呆了一整天。
喬昕剛走進客廳,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肖菁埋怨說:“外面鬧成什麽樣子了,你還跑去電視臺錄節目,工作比你媽媽重要啊?”
于是喬昕開始後悔不該回來這一趟。
合着,是她想鬧成這樣的?
肖菁又見喬昕身後跟着兩個家夥,不高興全寫在臉上:“回來就算了,怎麽還帶着外人?”
肖萍向肖菁使了個‘住口’的眼色,對外甥女溫和道:“你媽還沒睡呢,在後院的小木屋,你去陪她說會兒話吧。”
喬昕點點頭,回頭交代身後兩只:“三樓除了雜物室都可以睡,自己找房間休息。”
仇歡和顧池點頭如搗蒜,夾着尾巴灰溜溜的上了樓。
昕姐的兩個姨媽有點兒恐怖哇!
小木屋其實是花房,一直被喬昕當做城堡,裏面充滿童趣的回憶。
小時候的她會把自以為珍貴的東西都放在木屋裏,許多許多的童話書、裝滿彩色玻璃珠的罐子,和媽媽一起折的千紙鶴、爸爸送的洋娃娃,還有舉家出游,在世界各地留下的合影……
那時候,喬啓晗會在陽光明媚的下午拉小提琴,肖睿泡上一壺花茶,捧一本書,坐在旁邊聽着琴聲安靜的閱讀。
喬昕和家裏養的兩只大狗玩捉迷藏,滿院子撒歡,累了就鑽進木屋,睡成一堆。
記憶裏的小木屋格外美好。
遺憾在今天,當喬昕踩着凋零夜色穿過漆黑的花園,推開木屋的門,昏黃的燈光下,屋子裏的一切仿佛被歲月故意磨砺出陳舊的質感,變得不再有光彩。
包括她的母親。
肖蕊坐在敗了色的地毯上,貼身的毛衣和長裙是她的标配,長發像素日裏那樣挽起,用夾子固定住,幾縷碎發恹恹地從美人尖的發線往下垂,勾勒出她楚楚可憐的面容。
夜深了,她用一張寬大的羊絨圍巾裹住雙肩,藏不住的是身子骨的單薄。
昏沉沉的光線,模糊了她眼角的細紋,藏起她真實的年齡。
但你總能感覺得到,她是一個脆弱的人。
喬昕站在不如自己高的門前,彎身和母親做了大約十秒的對視……
“進來陪我一會兒,好嗎?”肖蕊勉強擠出笑容,眼尾的皺紋變得明顯起來。
喬昕局促的移開視線,強迫自己不要盯着母親的皺紋看。
鑽進小屋,依偎在她身旁。
肖蕊主動将相冊遞給女兒,“我在看這些照片,這幾張是你給我們拍的。角度啊、構圖啊,挺不錯的,以前都沒發現。”
喬昕接過,垂眸掃去,全是父母的合照,其中一張還是十多年前流行的牛仔範情侶裝。
“這張應該是勻城吧?”肖蕊仔細的回憶着,溫柔地說:“這座城有很多橋,主街道上種的全是銀杏樹,我們去的季節,樹上的銀杏葉子好看極了,有一天我牽着你走再前面,啓晗跟在我們後面,一直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他跟我說,當時他在看着我們兩個,覺得很幸福。”
“媽……”喬昕喚了她一聲。
肖蕊擡起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怎麽說,我和你爸爸曾經相愛過,現在的我雖然還是會難過,但我相信以後會一點一點好起來。你呢,不要因為我們婚姻關系的不美滿而去記恨他,恨一個人是很累的。”
喬昕盯着母親看了一會兒,耐人尋味的笑道:“來的路上我醞釀了滿肚子安慰的話,沒想到你會反過來寬慰我。”
“我是不是成長了?”肖蕊彎起眼,笑容雖憔悴,卻還是很美的。
喬昕鄭重其事的點頭:“值得表揚。要不這樣吧,我們出國玩幾天,刷我的卡!”
肖蕊遺憾的聳聳肩:“過段時間再說,現在風口浪尖的,會被你二姨念得瘋掉。”
肖菁那張嘴,閻王爺都害怕!
喬昕想起進門時遭到的責難,也是無奈的笑了。
“對了,忽然想起來。”肖蕊說:“早些時候小珩給我打電話,他說你把他拉黑了,這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