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冥界旅游手冊(二十三)
張十一的魂魄被季魚用鎖魂鏈困住,不過幾個時辰而已,張十一已經被折磨得想自己去尋個了斷。
一開始見到季魚,張十一只當是個尋常的勾魂陰差,還打算強行掙脫。
他當然逃不掉,這一舉動卻惹惱了季魚,下起手來十分狠辣到位。
季魚折騰夠了才放過張十一,一手拎着鎖魂鏈,問道:“這麽匆匆忙忙是要去哪?”
張十一怎麽可能說實話,心念一轉張口就胡說,“大人息怒,小的本來是一個普通的修士,方才遇上兩個不知什麽來頭的人,一言不合就将小的肉身給毀了,眼下正想去向師門求救。”
聞言季魚一陣好笑,笑得都咳了起來,緩過來才又不由分說踢了張十一一腳,“放屁!老子親眼看着你分明是自己跑出來的……饒是那人再強,你又不是沒有一拼之力,這麽急急忙忙逃走是為什麽?”
張十一沒想到季魚竟然看見了,但他穩得住被識破也不慌,繼續說:“大人說笑了……小的自知不是對手,那人看起來又是個下手狠的,小的怕他将小的打到魂飛魄散,心中害怕便先一步跑了出來,求個生機。”
“你還真當我瞎是不是?”季魚手中的鎖魂鏈一扯。
張十一被鎖魂鏈勒得難受,還試圖說服季魚,“我……我真的……”
季魚反而更發用力,只覺得這人不識時務又不長記性,剛剛才被自己收拾過一頓,這會還不老實交代。
若是有經驗的鬼,只要見到季魚馬上能認出這位是勾魂使,哪裏還敢隐瞞,但偏偏張十一又是個不懂行的,估計跟他亮明身份也沒有意義。
季魚心裏盤算着,手上的鎖鏈更發收緊,将張十一的魂魄生生逼成了一根面條。
“你是青陽山的弟子,我沒說錯吧。”
青陽山這三個字一出來張十一的動作都停滞了一瞬,雖然被他很快掩飾過去,但季魚卻看得清清楚楚。
這三個字放在一千多年前是正統的修真門派,可惜早就沒落了,還剩幾個人苦苦維持但早就失了傳承,如今修士中知道的也沒有幾個人。
“果然如此,蘇獻文果然跟妖道師出同門。”季魚低聲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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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十一是聽到“蘇獻文”三個字了的,但他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只能暫且放之腦後。
他很快穩住心神,對方是陰差知道不足為奇,指不定還上青陽山收過魂,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從這個陰差手中逃脫,不能讓他就這樣将自己抓到冥界去……
“前幾日,我可是聽說你是來收回師門的寶劍,若我沒理解錯,你指的應該是十年前在湘淮市鬧事的妖道所持的兵器。”季魚說得慢條斯理,“實不相瞞,我已經跟了你們有幾日。”
張十一本來以為季魚只是個正好路過的陰差,沒想到他竟大言不慚地說出這話,而且自己竟然毫無所覺,他不能不重新審視季魚。
“別想了,我可不是什麽做苦工的小鬼,”季魚道,他心裏差不多有數了,不跟張十一兜圈子,直言道:“你不惜肉身被毀也要盡快脫身,不見得是怕了誰,恐怕更是為了去傳遞個消息……什麽消息值得你這麽拼。”
季魚一邊說着一邊看着張十一的反應,他很享受這種一切盡在掌握而對方啥都不知道的感覺。
季魚:“妖道的殘魂你們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可神兵的下落依然不明,恐怕也只有神兵的下落值得你能舍得一具肉身。”
張十一不說話。
“妖道的魂魄是被六十四道煞陣封印的,若不是我毀了陣眼在先,你們再過一百年也還是無頭蒼蠅。”季魚輕蔑道。
“你要插手陽間的事?”張十一猝不及防知道了這麽一茬,愣得有些懷疑人生,他甄別不了季魚這句話的真假,只能拿地府的規矩來壓季魚。
季魚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很意外張十一竟然這麽蠢,理所當然道:“地府這種規矩也就能用來哄哄小鬼,真被管住的又有幾個。”
哪怕是鎮守黃泉一千年的蘇獻文,在神兵的誘惑面前不也一再出格……
季魚本來打算引誘蘇獻文出手,然後自己跟在後面坐享漁翁之利,誰知道計劃接連出錯,到如今連蘇獻文在哪他都找不到,只能自己又大範圍放出妖道殘魂出現的消息,還好真的将青陽山的後人引了過來,張十一也不負他的期待竟然真的發現了神兵的下落。
“不要再試探我了,我要幹掉你太簡單,最好乖乖告訴我神兵究竟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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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奇我想做什麽?”芷界主動問。
“好像已經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事了。”蘇獻文苦笑。
在冥界各路的陰差都是很八卦的,他偶爾也會聽到一些關于這位鬼帝的傳聞,最多的還是天生反骨,私放生魂,與地府大張旗鼓地對抗……
芷界化為厲鬼前就這樣了,成了厲鬼約莫是想要鬧出些更大的事端來。
“猜猜也無妨。”芷界鼓勵他。
蘇獻文頂着來自前任鬼帝的鼓勵,天馬行空地瞎猜,“比如說先把十殿閻王給宰了,再比如毀了鬼門放了所有的魂魄,或者……放黃泉路上的厲鬼們自由,畢竟也跟你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鄰居。”
“可以再往大了猜,不如猜我想将冥界給毀了如何?”芷界煞有其事地問道。
毀滅冥界……蘇獻文扯扯嘴角,這種事應該做不到吧……但随即又有些自我懷疑,說不定芷界籌備多年,真讓他找到了什麽邪門歪道。
“我能問一下為什麽要這樣做嗎?”蘇獻文小聲問。
芷界找到蘇獻文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陽間為生,冥界為死,為什麽一定要有生死的界線,若是将這條界線打破,不是會很有趣麽?”
蘇獻文完全沒有聽出哪裏有趣,結結巴巴地說:“沒有生死……世間如何平衡?沒有陰陽平衡,只怕世界……”
“你如何知曉打破陰陽界限之後世間會毀滅,你又不曾見過。”芷界反問。
蘇獻文簡直想為芷界鼓掌,說得他都快信了。
“創世之初天地混沌,哪裏來的兩界分割之線。”芷界繼續給蘇獻文洗腦,“會變成怎麽樣,也只有做過才知道不是麽?”
“你真的要毀了冥界?”蘇獻文沒想到芷界已經癫狂到了這種程度,只能在心裏盤算自己能做點什麽。
“假的。”芷界道。
“啊?”
“假的,我沒有想過毀了冥界,而且我也做不到。”芷界說得一本正經,搞得仿佛真心實意信了他的蘇獻文宛如一個智障。
蘇獻文:“……”
芷界:“剛才我讓你猜,你說了三個可能,但前兩個都明顯是瞎掰的,只有說到黃泉路上諸厲鬼時你的語速有所不同。”
“怎麽,你很害怕我真的将那群厲鬼放出來?”雖然是在問蘇獻文,但芷界的語氣已經十分肯定。
他盯着蘇獻文,帶着一種洞察一切的悲切感……蘇獻文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了一跳,芷界這種輕狂不羁的瘋子身上怎麽可能會有悲切。
蘇獻文頓了片刻,“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對所謂的職責,芷界不置評價,他岔開話題,“我還以為你會問一下我為什麽要把你弄成這個樣子。”
“你不是說過麽,見我貌美可人便想據為己有。”蘇獻文也開始睜着眼瞎說。
芷界輕笑一聲,“我原話好像不是這麽說的。”
這會蘇獻文又仰起頭靠在沙發上,背後是芷界的手臂,還纏在他的腰上,觸感清晰。
蘇獻文在心裏嘆氣了口,道:“我想起來了。”
蘇獻文剛死的時候就遇到過芷界,不過彼時芷界還是東方鬼帝,發現蘇獻文怨念太重化為厲鬼,就順手幫了一把。
通常而言,遇到這種新生的厲鬼能除的都會除掉,不能除的也得找點辦法壓制,也就只有芷界會饒有興致地幫扶一把,可見芷界從那時候開始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鬼。
蘇獻文因此免了徹底淪為厲鬼的命運,那時候蘇獻文意識不怎麽清醒,還同芷界說過一句話——“我不想死”。
這句話不管是人還是鬼都會說,沒想到芷界在千年之後幫蘇獻文以這樣的形式實現了。
千年的時光,滄海桑田,當初無意識之下的一句話所蘊含的不舍與執念早就不知丢到了哪個角落。
“那如今呢,雖說不是真的讓你重生,但也是有血有肉能走能跳,這種感覺還喜歡嗎?”
蘇獻文沒敢深入去想喜不喜歡這個問題,只說:“前塵往事于我是過眼雲煙,我已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