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東西廂房中間隔了一堵牆，孫殿石給簡杏兒下了命令，讓她沒事不要到東廂去。吃穿用的一樣也不會少了她的，每個月還給她多加了十兩銀子的零花錢。只有一點就是，回清河鎮後不許她亂說話，否則後果自負。
她見過孫殿石笑過，他笑得很迷人，只不過人家是對着程姑娘笑的，跟她壓根沒什麽關系。
這位程姑娘倒也真是有些讓她捉摸不透，當相公出去談生意的時候，她沒事就愛來西廂坐坐，說是拉着她聊家常的，大多是說一些她與相公之間發生的故事，簡杏兒也不知道她是何用意。待相公回來之後，她又當從未來過西廂一般，還讓她保密。
簡杏兒正值長個的年紀，她關心的只是吃，将她從前未吃過的好吃的食物都吃了一個遍，還偷偷地存了點小金庫，以備不時之需。她這個體型和身段根本不能成為程玉鳳的絆腳石，她又何須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呢？
程玉鳳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段有身段，大胸、細腰、翹臀，走起路來如迎風擺柳，煞是明豔動人。
她說話時溫柔似水，性格就像綿羊那般溫順，十指纖纖，彈得一手好琴，琴音婉轉動聽，仿佛可以叩到人的心裏。
她雖是家道中落，也是出自名門的閨秀，從小學得的規矩和禮儀讓她一身受用。
孫殿石說過，他不看重這些，他喜歡的是她的全部。她和孫殿石同歲，今年也二十五了，早已過了女兒家成親的最好年紀了。
本以為終有一天守得雲開見月明，她很快就能成為他光明正大的娘子了，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她這些年的等待難道都化作風了嗎？
老天爺這是在與她開玩笑嗎？這樣醜陋的小女孩怎麽能稱之為對手？她連動手的欲望都沒有。
可偏偏就是這麽一個每天只知道吃吃吃的死胖子，占據了她夢寐以求的孫家大少奶奶的位子，她程玉鳳絕不可能屈居在這種人之下，給殿石當妾室。
“少奶奶，你能不能少吃點，你看你都胖成什麽樣了。”胖丫頭從簡杏兒的嘴邊奪下一個看上去很好吃的鹵雞腿。
“你還好意思說我胖，你不是跟我差不多嗎？咱倆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話誰。”
簡杏兒不死心還想趁機從胖丫頭手裏奪回雞腿，卻被胖丫頭識破了。好吃的放在哪都不安全，與其冒着被大少奶奶找到的危險藏起來，不如放在自己的肚子裏最保險。
不愧是比簡杏兒還要胖的胖子，吃東西的速度也非常驚人，只需三口，飽滿的雞腿立馬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骨頭了。
“胖丫，你太卑鄙了，竟然從我嘴邊奪食！”
簡杏兒這次又栽了，她都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輸給胖丫了。胖丫頭從小就在孫府長大，因為人太胖，所以孫府的人都不叫她本名，而是叫她胖丫頭或者胖丫，久而久之，大家都已經忘記她原來叫什麽名了，反正胖丫自己也習慣了。
簡杏兒想想自己在簡莊的外號叫做肥妞，那可真叫難聽，叫胖妞還好聽一些，幹嘛要用肥來稱呼她呢？肥不是用來說豬的嗎？
“少奶奶，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也該扣着一些食量了，別再拼命地吃了，再吃你就要超過我了。”
“你不要和我比胖，反正這輩子我也沒想過嫁人。倒是你，既然已經成親了，就要想辦法牢牢抓住自己相公的心才是。”
簡杏兒見她這番陳詞說得慷慨激昂，知道她如此操碎了心也是為了自己好。她打從心裏感激胖丫，活這麽大還是頭一次有家人以外的人關心她呢。要不是有胖丫在，她在孫府恐怕只能對着空氣說話了。
她倆住的西廂十分冷清，就跟冷宮似的，這裏只住着她們兩個，除了每天固定時辰來打掃的仆人，基本上算是無人問津了。
西廂的屋子有三間，她倆住在東邊一間屋。中間一間是堂屋，平時她倆擱這屋吃飯。西邊一間屋子也是卧室，因為沒人住就一直空着。
簡杏兒天天被胖丫苦口婆心的勸着，終于有一天被她說動了。孫殿石不讓簡杏兒随便走動，好在這裏有一個大院子，這麽寬敞的地方夠她發揮了。
簡杏兒為了能瘦下來每天都在門前的這塊空地上跑步，鍛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堅持下去，但見胖丫真心地鼓舞她，她就咬緊牙關忍了又忍。
聽胖丫說，程姑娘已經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怪不得這段日子她都不來西廂了呢。孫殿石真的挺狠心的，把簡杏兒丢在西廂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一面。
時光飛逝，在胖丫這個嚴厲的軍師的監督下，簡杏兒花了半年的時間，終于讓自己瘦了一圈，她已經半年沒沾葷腥了，這段日子吃的唯一的葷菜就是雞蛋。
胖丫還特地到外面跟一個大夫要了對瘦身有幫助的中藥給她喝，簡杏兒這半年揮灑的汗水沒有白費，成果顯而易見。胖丫每天在旁陪同監督還瘦了不少呢，不過沒有簡杏兒這麽明顯罷了。
“胖丫，你看我都瘦了這麽多了，少說也得少了三十斤肉吧。”
“少奶奶，三十斤算什麽？你要知道你從前可是有二百斤呢。知道我為什麽要到大夫那拿中藥給你吃嗎？”
“你不是說有助于減肉的嗎？”
“不完全是。”
“那是怎樣？我不會是得了什麽疑難雜症吧！”
“別胡說了。你是生病了，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給你找的大夫他可不是一般的大夫，據說這位胡大夫的叔叔是太醫，他家是大夫世家。胡大夫開的其中一張方子可是宮裏娘娘用來保持苗條身材的方子呢。”
“那你說我生病了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生在鄉村，家裏又沒大魚大肉的，你說你平時吃一大碗飯還吃不飽，每天肚子挨餓的話，你應該營養不良，面瘦饑黃才是。結果呢，你看你胖成什麽樣了？”
“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呢？”
“我要是早些告訴你，怕是你會有負擔，就沒有毅力堅持下去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是挺好的嗎？”
“是挺好的呀，我覺得我還長高了呢。就是可惜了我這身衣裳了，才穿了三個月，就大了許多，怕是來年九月，這身衣裳就要徹底壓箱底了。”
“有什麽好心疼的啊。你這幾身衣裳，還是成親前孫家照着你當時的身形給做的呢。哪像程姑娘，每個月都做新衣裳，大少爺可寵着她了。”
“她懷了相公的孩子，相公對她寵愛有加也是理所當然的。而且有身孕的人肚子每個月都有長，以前的衣服也不合身了。”
“你的性格也太好了點。人家把你賣了，你還幫着數錢呢。等那女人一旦生下孩子，萬一是個男孩的話，恐怕你這大少奶奶的位子就要拱手讓人了。”
“反正遲早都會是這個結果的，我長這麽醜，就算瘦下來又如何，更何況我現在還有一百七十多斤呢。在別人的眼裏我還是一個胖子，相公是不會喜歡我的。我再怎麽努力也比不上程姑娘。她人長得漂亮，又讀過書，會彈琴唱歌，還會跳舞。而我呢，大字不識一個，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只會幹粗活。”
“少奶奶，你何苦自暴自棄，貶低了自己呢？其實你一點兒都不醜。”
胖丫從屋裏拿來一面圓圓的銅鏡，“給，自己看，你已經有半年沒照過鏡子了吧。”
“天哪，怎麽會這樣？我……我……我好像比以前好看了一些。”
胖丫一把抽過鏡子，簡杏兒還沒看過瘾呢，“還給我，再讓我照照。”
“等再過一段時間，你會比現在更加好看的。”
“我知道你這話是哄我開心呢，烏鴉又怎麽會變成鳳凰呢？”
“少奶奶，你見過天鵝嗎？”
“鵝，我倒是見過，天鵝沒見過也沒聽說過。”
“天鵝是一種會飛的鵝，它們的身形比起家鵝來苗條多了，所以它們才能展翅高飛。”
“是啊，我家養的那幾只鵝又肥又胖的，一只最起碼得有十幾斤。”
“可你知道，剛孵出來的小天鵝卻沒有家鵝寶寶漂亮嗎？”
“真的假的？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孫家以前養過天鵝，我就是負責照顧它們的。”
“我怎麽沒在孫府見到過？”
“死了。”
“啊？真可惜。”
“是啊，把天鵝當成家鵝養，就像籠中鳥，久而久之就會死掉的，雖然我盡心盡力地照顧它們。”
胖丫的話語裏透露出一股淡淡地哀思。“我胖丫是不會看錯人的，我相信大少奶奶你如果瘦下來絕對會是個美人胚子，我們還有時間，還有機會，你一定要扞衛自己的地位，不要讓別的女人搶走了你的丈夫。”
簡杏兒見她說道哽咽處，大約猜出是怎麽回事了，胖丫和她說過她的身世。
胖丫母女就是被她爹抛棄的，因為嫌棄胖丫的娘生完胖丫以後身材變了形，而且是越長越胖，幾年來再也生不出一個娃。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小天使們留言啊
ps借用醜小鴨的美麗童話故事，至于小天鵝剛孵出來到底醜不醜呢？其實我也沒見過。
網上搜了圖片，個人覺得還是蠻可愛的啊。
